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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前，许蔚很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他有轻微洁癖，戴耳机要在耳朵上垫纸巾，拿个垃圾桶也要垫着纸巾，刚认识时被肖枫笑话过很多次。

　　他现在已经讨厌这种味道，可他还要来医院看望肖枫。

　　这是肖枫被他丢下游戏深渊的第8个年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讨厌这里的消毒水味，开始讨厌这个不能醒来的肖枫，可他还要来看望肖枫。

　　为他涂上泡沫刮去胡须，为他擦身防止褥疮，为他按摩四肢避免萎缩，好像肖枫还能醒过来一样。

　　连他都觉得自己假惺惺的，肖枫早就对这个世界无知无觉了，起初不过做戏给人看而已，竟也坚持了这些年。

　　门外脚步声散乱，许蔚依旧捏着肖枫越发消瘦的手，按压着那越发分明的骨节，没意识到这些人是冲这边来的。就不得不和麒麟以及他请的名医照了面。

　　许蔚打量麒麟，几年来有意相互避开，探望日期早形成了默契，所以数年未见，想不到麒麟这老板派头更足了，一身行头竟比自己的还要光鲜名贵，听说是做房地产生意发了家。

　　麒麟现在也学会了做表面功夫，竟对许蔚挤出三分笑意，向从北京大医院里请来的专家介绍：“这不，哥几个都为他操碎了心，张教授您拨冗前来，大老远飞一趟，我们感激不尽，您快给他看看。”说罢就又奔着肖枫去了，念叨着“赶紧醒醒，张教授来给你瞧病了。”

　　许蔚才知道自己还会嫉妒，不为麒麟比自己看上去有钱，只为他可以毫无芥蒂地在肖枫面前嘘寒问暖，还能满怀希冀期待他能再次睁开眼睛，因为他的手是干净的，至少对肖枫是干净的。

　　这次问诊当然是徒劳，张教授说病人的情况特殊，只能说有还希望，但什么时候醒就不好预测了。果然跟几年来请到的其他名医说法大同小异。许蔚不管张教授是否难堪，借口俱乐部有公事，拎了西装外套告辞。

　　张教授来的时候便众星拱月，不知谁走漏了消息，医院里的医生们不少慕名前来观摩听诊的，许蔚拨开病房内外的人群，承受着麒麟对他脊梁骨翻的无数白眼，但他不在乎，甚至还有一丝得意。

　　没有人掌控了肖枫的命运，知道肖枫的秘密，除了他。他把那些兀自烦恼的人远远甩在身后。

　　长长的走廊上，一个白大褂与他擦肩而过，许蔚无意间扫了这个匆匆忙忙的身影一眼，但只一眼，他就定在原地，无法动弹，那些得意瞬间被击得粉碎。

　　肖枫，清醒的，会动的肖枫，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这。

　　许蔚追了上去，为了拦住这个肖枫，甚至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白大褂被他吓得一脸错愕。但许蔚却一直死死盯着他看，像是要用目光把人身上烧两个空隆似得。

　　这年轻医生拥有和肖枫极为相似的脸，连身量都差不多，年纪二十四五，按说医生不该这么年轻，但他看上去就是像肖枫昏迷时的那般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像是肖枫当年去坐办公室的时候。带着眼镜，文质彬彬，有一股肖枫没有的文弱，但那眼睛，那眼睛却和肖枫一模一样，晶莹剔透，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温柔劲儿。

　　“您有什么事么？”年轻人的口气带着愠怒，许蔚才发现自己还死抓着人家胳膊，他竟连个借口都没想好，但胜在脑子快，瞥一眼医生胸前的名牌，谎话张嘴就来：“您是……赵医生，您是来看张教授问诊的吧。我是病人家属，本来也想找他给家里人看看，但他老人家的飞机马上飞，这就要走了。”

　　一脸赤诚，毫无破绽，瞧瞧，多么熟练。

　　“谢谢您的信息，您能放开我么，我找张教授就一句话，我病人还等着他呢！”赵医生扔想挣脱向前。

　　可连那专家都配合许蔚，陆续有人从肖枫的病房里散出来，看来是真要走了。紧接着，麒麟和一帮医生护送着张教授出来。许蔚赶紧转身，挡住年轻人的视线，他不能让麒麟或者别人看到这个肖枫，无论他到底是谁，这个肖枫是自己的。

　　“人都走了，您也别急了，您病人也是脑神经方面的问题么？我这给家里人请了上海的专家，过几天就到，到时候给您的病人一起瞧瞧就是了。”

　　赵彬彬皱皱眉，一点也不信这个陌生人的话，可专家确实已经走了，又有什么办法。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许蔚熟稔地搭上赵彬彬的肩膀，把人带往与麒麟等人相反的方向。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