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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炭】渡千山

作者 : 弥弥灼雪_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鬼灭之刃 富冈义勇,炭治郎

标签 义炭

715 2 2020-11-9 19:08
导读
补档


“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题记



       “炭治郎,我想记住你。”
       暮色悄然爬到窗边,那双澄净的绛青色瞳眸中盛满了夏季的烟火,蓦然染上几分久别重逢的欣喜,“你还是当年的模样。”



       不该喝那杯酒的。富冈义勇游走在那条自己每天都会经过的长巷中,顿觉脑袋昏沉,白天里那些混乱的记忆翻滚在如麻的脑海中。
       月色如潮水般褪去,漆黑的夜空中甚至看不到一颗星星,男人跌跌撞撞地望向远处,大步跨过前方的马路。
       他走得很慢,却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视而不见,远处的霓虹灯时隐时现,直至一道强光闪过,汽车的鸣笛声骤然放大,几乎要震聋了他的耳朵,随即义勇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本就身形不稳的他差点就此跌倒在宽阔的马路外围。
       “抱歉!!好、好像力道有些重……”推开他的青年急切地扶住一旁的义勇,推搡间将他拉到无人的马路对面。
       富冈义勇征征地盯着素昧谋面的青年,开口欲言之时,那人掀开眼帘,火红的眸子似是洞穿了百年的渴求,“义、义勇先生……?”
       “你是……?”

       事实上灶门炭治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个自己前半生都无比陌生的姓名。年轻男人只着一身单薄的深蓝短袖,头发蓬松地散在脑后,眼底藏着不知名的情绪,能教炭治郎一眼看穿。

       雨又淅淅沥沥地从天而降。
       马路外的两人被淋成了落汤鸡,炭治郎漂亮的红发被雨水卷成了狼狈的形状,顾不得什么,他没等义勇同意,就带着人前往不远处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避雨。
       “义勇先生,给你的!”红发青年向他递过一把纯白色的雨伞,“现在已经很晚了…我送您回去吧。”
        屋檐下源源不断地掉落豆大的雨滴,富冈义勇困惑地摇头,“我好像,不认识你。”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坏人。”明明保持着友好的微笑,炭治郎心中却是莫名一阵刺痛,“您不信吗?我……”
        他很想确认这个人对他的感情,却不敢确认脑海中那些滚滚而来的记忆,是否同属于眼前的男人。在他前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大脑深处始终空缺了什么,却始终回想不起他为何如此,可在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多年来苦苦追寻的,究竟是何等的牵绊。
        “你很年轻,不必对我用敬称的。”富冈义勇想了想,决定说些什么,“刚刚是你救了我,我自然信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富冈义勇第一次会主动询问人的姓名。红发青年的热情与真心写在他的眼里,带着满盛的期待与渴望,即使再过冰冷的人也不免被这份炽诚感染,义勇很少会想去刻意记住谁,可就是那一瞬间,他很想抓住什么,如果不记住他的话,未来可能会变得更糟……
        “我叫,灶门炭治郎。”青年瞬间笑开了怀,“义勇先生这次一定要好好记住哦!”
        “嗯,灶门先生。时间确实很晚了,我得回学校,就不麻烦你送了。”义勇客套地向青年道别,“我今天…本来是同学聚会来着,喝了些酒有些恍惚。如果灶门先生周末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请客以此道谢。”
        湿冷的水滴顺着义勇的发梢滴落在额角,他打了个喷嚏,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钟表,没再说别的话,转身冒着大雨离去。
        炭治郎很想叫住他。用来挽留人的右手停在半空,却喊不出一句话,唯有攥紧手中那张义勇递给他的纸条。他看着黑发青年步履蹒跚,在雨巷中渐行渐远,直至高大的身影完全消散。

        “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在上初中的花子正在家中写作业,忽然听到屋外的动静,第一个欣喜地迎了上去。只见自家哥哥全身衣服都粘上了明显的水渍,唯有夹在怀里的文件包还好好的。
       哪知炭治郎并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急切的熊抱,这突如其来的亲热让年纪尚小的妹妹不知所措,松开怀抱后复又问道,“怎么了……?哥哥今天好奇怪啊。”
        “没什么,碰到了久违的故人,哥哥高兴。”炭治郎强忍回即将掉落的眼泪。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一定是哥哥很重要的朋友。”花子笑得天真,出于青春成长期的女孩心思敏锐,颇有当年祢豆子的风范,“嘘,小声点,爸爸妈妈他们都睡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又熬夜写作业,会被姐姐骂的!”
        “你还知道啊!”炭治郎轻轻刮了刮妹妹的鼻尖,随即大力揉了一把她那散乱的头发,“早点休息,下次再这样,我可就把你在学校那点破事一五一十说给爸妈听。”
        花子不耐烦地甩了甩头,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请求炭治郎不要坦白,她自然是很清楚炭治郎的脾性的,却从哥哥进门起发现些许与往日不一样的情绪,还真就害怕一向温柔宽容的哥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好了好了,快去睡吧。”
        “嗯嗯!哥哥也早点休息哦!”

        灶门家有六个孩子。炭治郎身为长男已经二十六岁了,连自家妹妹祢豆子都已经婚配,却还剩下他一人单身至今,说什么也不肯谈恋爱。
       他本就有非命定之人不婚的决心,单身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也曾有向他表明爱意的女性,他却始终无法接受别人的感情。那时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天生缺少了爱情细胞,可事实并非如此,直到与富冈义勇的重逢,他才明白多年的等待并非偶然。
        百年前的家破人亡历历在目,他从不惧怕离别,却在那一刻起无比心惊胆战,让他等不及去确认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还是真实,亦或是二十多年的生活只是一场如梦似幻的泡影。
        还好……大家都在。
        他觉得心里有亏欠,直到义勇出现在他生命中时,那样的感情比百年前还要汹涌,他无法想象自己不在的日子里,义勇那几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只知道那样的痛苦竟让这个内心强大的男人不愿再接受什么,前世有多么心照不宣,这一世就有多疏离冷漠。
        如果他想不起我们的曾经,我该怎么办……
        炭治郎觉得自己很自私。他想要义勇拥有正常的生活,却无比希望他的生活里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即便知晓自己带给他的可能只有痛苦与沉重的回忆。

        那晚的雨下了很久,像极了当年那场山林深处浩瀚的白雪,背着竹篓的少年曾跪地祈求男人放过自己的妹妹,抬眸间那人的身影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心底,从此一眼万年,情根深种。

        不管如何,这一世既然相遇,他便绝不会再放手。

      
        炭治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义勇留给他的电话。
        他不确定义勇是否会按时赴约,也从不期待男人会想起些什么,他对这个世界的义勇知之甚少,除了他的姓名,和那张熟悉的面庞外,炭治郎无从获取关于他的任何过去,两个人本就是大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他和义勇在这个世界的联系,现在只剩下那张写有男人电话号码的信纸。

        “请问您是……?”久违的男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炭治郎激动得掌心有些颤抖,“我,我是灶门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富冈义勇的声线明显顿了下来,夹杂着疑惑的味道,“抱歉,我好像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怎么会!我、我们前几天晚上刚见过的,在浅草的街边,你险些被车撞到,然后我……!”炭治郎先是感到错愕,以至于话说到后面语速越来越快,描述的细节混乱不堪,却是情真意切。义勇耐心地听他讲完那日的经历,电话那头迎来良久的沉默。
        尔后传来一阵长长的叹息。不是炭治郎,而是义勇,“灶门先生…或许你说的是事实。我从不留电话给陌生人,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但我记性不太好,所以有些记不清了。”
        “没…没关系!说来也是我叨扰义勇先生,如果您忙的话,可以无视我的。”炭治郎长呼一口气,并没有把义勇所说的“记性不好”放在心上。他准备挂断电话,结束这有些突然而尴尬的交谈,然而正当他将要开口时,义勇直接答应了他那试探性的请求,“没事,今天下午学校没课,我可以赴约。”
        “那就下午三点,我去校门口等你!”炭治郎欣喜若狂,电话挂断之时,它再次望了许久手机上义勇的电话号码,不觉间已经将连串的数字记进了心里,而后在其备注上小心翼翼地打下“义勇先生”四个大字。
   
        相隔一世的恋人重逢,应该怎样穿着,或者准备些什么?炭治郎发现自己准备得太过仓促,想要见到义勇的急切心情超过了一切,离约定好的时间不过只有三个小时,青年左思右想,决定以最平凡的模样去见曾经的恋人。
        干净利落的休闲服,暗红色的运动鞋,以及手腕上简洁大方的银制手表,市松图案的斜挎公文包。这样的打扮褪去职场的刻板严肃,倒让炭治郎看起来像是还未毕业的大学生,青涩而腼腆,在密集的大学生人群中很难认出。
        “义勇先生!这边!”炭治郎热情地挥手,远处的富冈义勇只听到有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却对那个声音一无所知。
        后来两人碰了面,义勇仍旧想不起自己为何会给青年留下联系方式,以及他口中当晚所发生的事。

        他们开始闲聊生活琐事,家中近况。

        “义勇先生有恋人吗?”
        “没有。”
        “家中可有其他亲人?”
        “有,一个即将结婚的姐姐。”
        “那,其他的朋友呢?”
        “嗯,一个叫锖兔,一个叫真菰,我们三个都是学校剑道部的骨干成员。”
        “这样啊……”
        灶门炭治郎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义勇皆一本正经地如实回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对一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陌生人如此坦诚,只瞧见那双饱含期望的赤瞳,义勇的内心总会告诉自己青年并无恶意,也乐于将平日里那些鲜少与人分享的心事说给他听。

        真好,义勇先生似乎变得很爱说话了。
        
        富冈义勇不愿和人交朋友,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自身的问题。他时常会忘记身边无关紧要的人,除却每日所见的亲友,他很难认真地去记住谁,有时候连麟泷老师交代给他的事,不出三天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即使和身边的朋友交往还算和睦融洽,平日的他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看过医生的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义勇本人更是不自知,至少他与锖兔和真菰之间,从没有出现过任何遗忘的现象。

        时间足足过去了有半个月,义勇总算能勉强记住灶门炭治郎这个人是谁,只是常常忘记与他的约定,比如这周末在剑道部作为校方合作公司的来访,直到活动快结束时,义勇依旧没有按时赴约。
        炭治郎还以为是记错了时间,三日前义勇才爽快地答应他一定会来,还要给他介绍自己的朋友,这下朋友人是见到了,却迟迟不见约会的主人。

        “他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还请灶门先生不要见怪。”笑容满面的真菰,还有一旁神情严肃的锖兔,着一身雪白的道服,抱臂而立的样子让人不禁回溯往事,想起那位狭雾山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与眼前人的身影逐渐重合。
        可惜对方似乎也和义勇一样没有任何记忆,只把炭治郎当义勇在外认识的新朋友,态度不算很好,却也中规中矩,至少在外人看来不会很奇怪。
        “不碍事,今天见到锖兔先生,还有真菰小姐很开心,有时间会再次来拜访的。”炭治郎决定礼貌作别,为表敬意,特地向两人行了标准的武士礼。
        弯腰的一瞬,锖兔手中的竹剑却因力道不稳而飞了出去,也就是在那一刹,刚刚还笑容可掬的真菰猛然怔住,抬眸的炭治郎没能及时捕捉到女孩的表情,只余光扫过其趋于平静的面庞。
        恍惚间感觉有人拉住了炭治郎的衣袖,只见真菰的视线向窗外游离,宽阔的道场外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一身深蓝的运动装束,携着春风款款而来。
        红发青年盯得出神,一时竟忘了自己已经作别,再作逗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而身后的真菰毫不在意炭治郎的目光,她向前掂了几步,半开玩笑问道,“灶门先生,该不会是对义勇有意思吧。”
        被旁人洞穿自己的心思,炭治郎险些被吓得语无伦次,他断定除了自己,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会记起有关前世的任何记忆,真菰的猜测毫无厘头,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让他觉得女孩是知道些什么的。
        “开玩笑而已,义勇在学校很受欢迎,每年情人节都会收到很多女孩子的礼物,男孩子也会有哦。”真菰余光扫过远处的榕树,补充道,“可他好像对谁都没有感觉,茑子姐姐都为他发愁呢。”
       女孩儿倚在窗前,双手托着下颚,话锋再次一转,“看,他回来了。让义勇带着你再逛逛吧,道馆一会儿会有一年级生占用,暂时不能久留啦。”
        
        再然后炭治郎向真菰道了谢,那边的锖兔专注于剑道的钻研,甚至全程没和炭治郎说几句话。
        那年在狭雾山没日没夜的训练,似乎与现在的锖兔完全吻合。
        
        “义勇先生?义勇先生?您还记得我吗?”再次找到富冈义勇时,炭治郎发现他在校园内偏僻的行人椅上独自坐着,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戴着耳机的他并没有发现炭治郎的到来,嘈杂的音乐使他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终究还是红发青年安静地坐到了义勇的身旁,等待他耳机里最后一首音乐放完,义勇才惊觉炭治郎不知什么时候在他旁边等了如此之久。
        “你……”富冈义勇想开口说些什么。
        “啊,没关系,您先忙,不打扰您学习。”
        “……”
        炭治郎发现义勇手里捧着的书并非课本,而是他很喜欢的作者之一,村上春树所著的一本小说,名为《挪威的森林》。
        “我是不是和你有过什么约定?”富冈义勇抬起头,将耳机放回了包里。那双看似冰冷的黛色瞳孔中是炭治郎从未见过的迷朦与无措,像是茫茫大雪中迷路的旅人,努力想要寻得返途的方向。
        “你想起来了?!”炭治郎的反应太过激烈,当即握住义勇那双向来温暖的手掌,却发现现在的他浑身冰冷得可怕,再窥见义勇惊愕的神情,青年反射性地瑟缩回自己的手。
        他们总是这样,浅浅交谈后,又陷入持久的沉默。
        “对不……”炭治郎想为自己的莽撞道歉,下一秒被义勇捂住了嘴。
        “你好像总是在道歉。”义勇蹙眉道,“我记性不好,但我隐约知晓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一些事。从见面到现在,你一共说了十三次对不起和抱歉。”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炭治郎倍感惊讶,义勇能将这件事记得如此明白,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我不知道。”富冈义勇摇了摇头,“可能、我对这样的事比较在意吧…我不喜欢一个人总是卑微地妥协他人,倘若自己有本事,是非黑白,无需他人定论,为人在世,问心无愧便好。”
        他这样说着,恰逢远处经过晚练的学生,快速的奔跑卷起一阵微风,被平摊放在义勇腿上的书本因失去平衡而掉落在地,书卷不知卡在了哪一页,炭治郎率先将它拾起,交还到义勇的手上。
       “义、义勇先生……”
       红发青年突然手足无措,抬眸的瞬间对上那张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孔,脸颊飞快闪过一抹嫣红,“我……我想和您交往……”
       真是丢脸极了。炭治郎低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内心却无比渴望他的答案。明明对他来说只是个认识了不过半月的普通朋友,自己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会不会讨厌自己,或者再坏的可能性……
        “义勇先生,我、我真的很喜欢您!”大声地再次说出自己的渴求,炭治郎彻底红了脸,再也顾不得羞‖耻,“如果我说我等到现在,就是为了遇见您,您相信吗……”
        富冈义勇眼睁睁看着青年炽热的目光,耳边是动听而缱绻的告白,他却怔怔地待在原地,既说不出决绝的话,更不可能欣然接受炭治郎的告白。
        “明明比我还大几岁,怎么总是爱用敬称呢?”义勇叹息道,“我不相信命定之说,也不会和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交往,灶门先生还是收回你的爱意吧。”
       话说得果断又坚决,完全不给炭治郎任何再次剖白的机会。

       怎么可能不是命定?上帝让我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回想起过往桩桩件件,我们明明已经有了百年的姻缘,可你却什么也记不起……

       不公平,真的太不公平了。

       可他却无计可施。

       “义勇先生之前说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那为什么不试试呢?”炭治郎仍不放弃,执拗地渴望义勇能想起什么,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片段,他都有自信能再次抓住这个男人的心。

       “灶门先生请回吧。”富冈义勇翻开了书,甚至将耳机重新戴了回去,“就此作罢,我们还是朋友。”

       那本《挪威的森林》后来被富冈义勇翻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炭治郎没走十步,就会偷偷回望还在原地潜心阅读的黑发青年。

       置于膝盖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滑落,义勇耐心地将其拾回,发现泛着莹莹白光的书扉停留在他曾经做过无数次标签的一页,黑色加粗字体醒目得夺人眼球:

       “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曾这样存在过。”




        
        
       后来炭治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去学校找过义勇。每每看到手机的聊天界面,指尖不觉滑向那个无比令人挂念的人名,敲出几个简单的字节后,青年又将它们删除,而后将手机熄屏,放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那天下午祢豆子给他打了电话,说是许久未见哥哥有些担心他的近况。是了,自从妹妹成婚,家中便少了一个人,虽时常联系,可终究聚少离多,上次见到自家哥哥时,只见它心思惘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完全不似平日的开朗阳光。
       骨肉相连,祢豆子自是知晓哥哥颓丧的原因,生活中的烦心事无非除了工作就是家庭,炭治郎还未娶妻,妹妹就已经出嫁的非议都不曾让他困扰,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感情”二字。
       “哥哥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然后表白失败了?”祢豆子开门见山,视频语音那头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自家妹妹带着调侃的意味,炭治郎却无心与她逗乐,“哪来的什么女孩子,你知道你哥没那个恋爱细胞,换谁都不行。”
        “啊,难不成是男人?”祢豆子惊呼,似是想到了什么,“原来老哥一直不谈恋爱是因为这个?!”
        “……算你猜对了。”炭治郎把手机搁置在客厅的茶几上,心中断定祢豆子不会因这样的事而说自己什么。他很少会将心中的苦楚说给什么人听,以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他宁愿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苦痛,也不想带给身边的人任何负能量。
        他看到屏幕对面的祢豆子表情有一丝僵硬,却很快恢复正常,再次挂上那熟悉的笑意,“这是好事呀,哥哥有喜欢的人了,祢豆子很高兴。”
        “可他不喜欢我,我……我的确是表白失败了。”炭治郎倾颓着脑袋,毫无保留地在妹妹面前露出伤心、失望的神情,手机的像素似乎放大了青年细致的面部表情,连额角那道陈旧的疤痕也能看得无比清晰。祢豆子很想尽自己所能安慰哥哥,隔着冰冷的屏幕并不能作出实质性的动作,女孩收敛了微笑,和善问道,“哥哥能告诉我关于他的事么?”
        炭治郎点头答应了。但他并没有告知妹妹有关前世的细节,只浅浅叙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并谎称自己对义勇的感情不过只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罢了。
        向来洞察人情的祢豆子又怎会不明白自家哥哥内心的真实感受,倾听片刻,她坦言,“哥哥对富冈先生的家人和朋友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他有个即将出嫁的姐姐,还有两个非常要好的朋友。”
        “嗯,所以先去拜访他的家人吧!也许,富冈先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你没有好感,你看我和善逸,当初他追着我的时候,我不也从不理会他么?”祢豆子提及新婚的丈夫,在屏幕对面作出“加油”的手势,“灶门家的长男怎么会追不到喜欢的人呢?哥哥一定可以的!”
         妹妹鼓励的话语总算让炭治郎忐忑不安的心得到些许救赎,青年最后以祢豆子近日的生活状态为话题结束了这场长达有半个多小时的对话,再看向家中的挂钟时,发现已是下午接近六点的时辰。

        门铃声乍响,家中的几个弟妹在开门的那刻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一如往常地喜爱粘着炭治郎不放。

        如果这一世没有遇到富冈义勇,他想不起前世的任何记忆,那么现在的我是不是早该和同龄的男孩一样,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生子……?

        那个问题困扰了炭治郎整整一夜,最后他得到了一个无比确认的答案:不,他死也不会放手…这一世,绝不再错过。

        
        去往富冈义勇家的途中炭治郎自是按捺不住的紧张。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泛泛之交,义勇却早就告诉过他家的准确住址,也正是这份毫无防备的坦诚,让炭治郎确信义勇对自己一定是不一样的。

        他想要义勇想起他们的曾经,那样惊心动魄的感情,怎会说忘就忘呢?

         陈旧的街道两旁生出常年无人清理的杂草,雨后散发出清新好闻的味道。炭治郎的嗅觉带着前世的敏锐,随着那条芳香四溢的小径,他一路循至富冈家府邸,记忆深处总觉得这条路自己也曾走过,只是年代更迭,那点印象只剩下模糊的剪影。

        “您好,请问是富冈……”炭治郎按响了门铃,他不确认义勇这个时候是否在家,话还没问完,那扇红漆大门就为他敞开,迎来一名端庄优雅的女性。
        “您是……?”女子一袭深红色长裙,乌黑明丽的长发高高竖起,样貌上与义勇有些七八分相似。
        炭治郎很快知晓她便是义勇的姐姐,于是率先向人行了礼,“您好!我是富冈先生的朋友,近日、近日受他照顾颇多,特地前来登门拜谢。”
        茑子热情地邀请青年进了门,并示意他请便,随即从厨房端来沏好的茶水。
        “那个……您是义勇先生的姐姐吧?”炭治郎紧张得捏住双手,眼神时不时往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方向瞟,又左顾右盼地去看这间偌大的屋子内是否还有其他人,然而不擅长隐藏心思的青年一眼被人看穿,富冈茑子笑了笑,提醒道,“是啊,今天我弟弟不在。”
        得知义勇不在家,炭治郎才松了一口气,可独自面对义勇的家人,这让他更加慌张,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义勇倒是和我提起过灶门先生,听他的描述,我还以为是个顽皮可爱的高中生,结果没想到比他自己还年长些。”茑子半开玩笑,自顾说着,“我家弟弟从不愿交什么知心朋友,除了锖兔和真菰两个孩子,这么多年了,他倒是头一次对谁这么上心。”
        “头一次……?诶,我听义勇先…义勇说他记性不太好,是怎么一回事?他好像经常忘记与别人的约定……”炭治郎发现茑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最开始那点拘谨全无,现在的他只想借此机会了解义勇更多。
        这突然转变的自来熟还让茑子有些惊讶,内心却并不排斥炭治郎的直来直往,他本是不想把那些事说与外人听的,可这个让弟弟愿意去亲近的男人本能地告诉她可以信任,很有可能是治好义勇失忆症的关键,下意识就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他有间歇性失忆症,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平日里重要的人和事他都不会忘记,可若是新结交的朋友,或者反复强调的东西,他会忘的很快。医生说这可能是从他潜意识里生长出来的东西,不愿去记住谁,也不愿想起什么能刺激他的事物……”
         “那有解决的办法吗?”炭治郎问到了想要知晓的内容,整个人变得激动万分,“义勇他……是不是受过什么严重的创伤?”
        茑子摇头否认,叹息道,“应该没有。要说创伤,唯一的便是父亲的早逝,可我自知从小到大,我们并不缺父母的爱,家境也还算富裕,他这病,应该是天生的。”
        “天生的……”炭治郎喃喃自语,对问题的答案猜了个七八分。
        “我这个做姐姐的,试了很多办法都无果。看着他这样我也很难受。”茑子面露难色,眼底的束手无策看着很让人心疼,炭治郎正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这压抑沉闷的气氛,茑子突然神情一变,又道,“我想起来了,义勇他每次喝醉后,睡梦里总是会重复念叨着三个字。”
         “?!是什么?”
         “对不起。”茑子脱口而出,“我不敢去叫醒他。人不可能总是做同一个梦,我猜想那应该是潜意识里想要忘记和一直逃避的事,却又不敢忘,他觉得那是一种惩罚,所以只有在梦里才会尽情释放自己的情绪……”
         “可我并不知道义勇曾经经历过什么无法挽回的事……诶?灶门先生,你怎么哭了?”
        自顾解说的茑子发现炭治郎眼眶湿润,整个人神情恍惚,丢了魂一般,眼泪突然止不住地低落下来,伴随着隐隐的抽泣声。
        这就给人递去干净的纸巾,炭治郎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失礼地在人面前做出这样丢脸的行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没,义勇先生的经历让我想起一些东西,感时伤事罢了!”
        “啊,那真是太抱歉了!让灶门先生想起不开心的事什么的……”
        快速擦干眼泪,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炭治郎决定就此作别,“很感谢茑子小姐今天和我说这么多关于义勇的事!请放心,我一定会帮他治好失忆症的!”
        炭治郎起身道谢,这样的话尽管在茑子眼中是虚无缥缈的承诺,她却打心底里喜欢这个义勇新交的朋友。毕竟,他家弟弟可是二十多年来,除了锖兔和真菰外,再有这么一个肯真心交付的人……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在炭治郎踏出富冈家门的那一刻,澎湃着夺眶而出,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当天回家时,葵枝看到他满脸通红,六神无主的样子,还以为他在外面工作被欺负了,连声的安慰让人哭笑不得。
       “妈……我没事,真的,就是看了一场悲情电影罢了。”
       “瞎说,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我可从来没见你哭成这样,老实交代,是不是被渣女欺骗感情了?”葵枝一板一眼的态度终于逗笑了炭治郎,他笑出了声,反驳道,“谁敢渣我呀!妈就别担心了,我真没事,你放心吧,我要真被谁渣了,爸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给我讨公道,是不是?”
        “你呀!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活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葵枝捏了捏自家儿子的鼻子,最后不忘唠叨一句,“饭菜给你留了,吃完自己洗碗啊,早点休息,不许熬夜!”
        “嗯嗯我知道,妈你快去睡吧。”炭治郎好不容易打发母亲回到自己的卧室,平时热闹非凡的客厅只剩下自己一人,挂钟秒针嘀嗒转动的声响清晰地传入耳中,炭治郎闻着桌上熟悉的香椿芽味道,不但没有一点食欲,反而觉得脑袋昏沉,只想洗完澡躺回床上彻底放空思想。

        他从未想过……义勇记不起他的原因,竟然和自己有关。

        百年前的那场大战中,义勇和他携手与无惨拼死相斗,可男人失了右臂,行动上已然没了先前充沛的体力与灵巧,在无惨侵蚀自己身体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而无法挽回,好在无惨最终身死魂消,代价是自己与他的同归于尽……
        他记得临终前,那人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自己冰冷的面庞,握住他的那双手炽热有力,却颤抖个不停。他从未见过富冈义勇有那样的情绪,那样孤傲而坚强的男人,在那一瞬软弱得有如摇曳的蒲苇,而后炭治郎彻底没了心跳,他根本无法想象,义勇在那最后的四年里,究竟怀以怎样的心情存活下去……

        富冈义勇不会原谅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炭治郎并不知道,男人后来抱着他沉睡的身体哭得昏天地暗,他恨自己的软弱无力,恨自己到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又是一日春雨绵绵,润物无声。

       窗外的雨如断线的珍珠从天而降,密集的雨帘给这座繁忙的城市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般的轻纱。炭治郎今日没带伞,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了有整整一个小时,他却不愿与人同撑一把伞,坚持要等到雨停才肯离开。
       其实是为了缓解家中近日的“财政危机”,青年自觉请缨连续一周都在加班,那样的工作虽繁忙,但得到的工资能有别人的一半多,从不害怕吃苦的炭治郎自是愿意的。
       他想起曾经还是个卖炭少年的自己,家境贫寒的他任劳任怨从不说些什么,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世的灶门家不算富裕,却能维持一家人的正常生活,几个弟弟妹妹也总算顺利地上了学,倒是弥补了青年一直以来的遗憾。
        收拾完桌上的最后一份文件,炭治郎的手机突然响了,青年伸了伸懒腰,抬眼一看,来电人竟然是自己许久没有主动联系的义勇。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但是会晚一点,九点多吧,怎么了?”
        “炭治郎,我答应和你交往了。”
        “?!”
        是这个声音没错。低沉而冷静,仿佛相隔了百年的呼唤,那一瞬间彻底将炭治郎内心最后一道防线完全突破……他之前想,如果义勇不主动联系他,他便会学着忘记…忘记他的声音,忘记他的样子,最后再次忘记那些旖旎的过往……
        “为什么?义勇先生能给我个理由么…?”
        “因为我想记住你,想知道认真对待一个人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感觉。”
        富冈义勇虔诚地回答:“还有,姐姐告诉我,她也很喜欢你。”
        前半句让炭治郎鼻尖一股酸涩,后半句瞬间让青年红了脸。他这是算得到义勇家人的认可了么?可明明她与茑子只有一面之缘,彼此的了解并不深刻。

        “嗯…那,那晚上十点,老地方见。”
        “好。”

        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炭治郎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他本该感到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不安与愧疚渐渐覆盖与恋人重新相拥的惊喜……

        夜晚十点的街道寂静无声。炭治郎与义勇约定的地方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由于临近大学园区,所以直到深夜也还有零星的客人。然而富冈义勇并不知道,这条街已经有了百年多的历史,连带着这家咖啡厅,装修满溢着大正时代的风格,炭治郎喜欢这个地方,仅仅是因为那年鬼杀队的外出任务时,义勇曾带他来过这里……

        他们在此处交换了年少时的欣喜。

        “雨下得这么大,怎么不带伞?”富冈义勇赶到时,发现炭治郎全身湿了一大半,漂亮的红发耷拉着散落在脑后,青年却固执地摇头,连声说没关系已经习惯了,看得义勇眉头紧皱,向店员要来干净的毛巾,先替他擦去那些明显的水渍。
        “您吃晚饭了吗?”炭治郎点了杯咖啡,热乎乎的温度缓解了暂时的寒冷,义勇就坐在他对面,他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吃过了,我来找你……就是想知道关于你的一些事。”
        “诶?我吗?”青年诧异地看向义勇的眼睛,那人神情扭捏,缓缓说着,“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知道,你帮我……”

        他睁大了双眼,青色瞳眸中盛满了春日的温情。炭治郎无法对他说谎,以前是,现在也一样。

        “喜欢一个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我喜欢义勇先生,自然希望您能好好的,看到您每天都很开心,我也很……”
        炭治郎话还没说完,忽感唇角被冰凉的手指擦过——义勇直起身子,不知是故意要中止他的回答,还是无心之举。
        “吃蛋糕怎么这么不小心,奶油都沾到嘴角了。”
        对面的男人离他很近。即使隔着一张小型的圆形木桌,没放音乐的咖啡厅静谧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炭治郎怔怔地看着义勇替他擦干嘴角的奶油,把方才想说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那我也想对你好,炭治郎。”


        富冈义勇比什么时候都要认真。他终于将那份感情于今生诉诸于口,可炭治郎并不觉得惊喜,甚至从心底涌入一股没由来的酸涩感。

         他们于咖啡厅的相聚不足一个时辰,炭治郎提出要送义勇回学校宿舍休息,可义勇坚称今日出门就没打算再回去,刚刚的他还喝了一杯酒,眼前炭治郎的人影渐渐模糊,勉强维持清醒的他竟主动提出要去红发青年的家中休息。
        “不要……就去你家。”
        “好好好,去我家,先去打车吧……”
        义勇全程牵着炭治郎的手不肯放开,趁着醉意,甚至还揩了几把油,扒拉着青年松软的脖颈不放,嘴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今天才发现炭治郎很好看”这样要命的情话。

        炭治郎不明白义勇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心底更害怕他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从不希望那些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会成为义勇的束缚,或者说…这样姑且成为恋人的关系,被他视做一种前世的弥补。




        等到两人回家时,家中老小皆已熟睡,怕惊扰到众人,炭治郎没敢作出多大动静,而义勇也规矩得出奇,全程都听了炭治郎的话,静悄悄而顺从地被红发青年推进他的房间。

        “不去洗澡吗?”义勇突然问了句,“……今晚我和你睡一起?”
        年轻男人面色红润,神色确是清明的,他拉住炭治郎的手,不让人离开,左顾右盼地在寻找些什么。
        “嗯…家里没别的房间了。我、我先去洗澡,你要是累了,可以直接休息的……”
        话里添了没由来的紧张,炭治郎侧着身子,义勇没能看清青年的表情,于是点了点头,就此放任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炭治郎的家不大,却收拾得非常干净。清晨刚换过的床单上留有薰衣草的味道,炭治郎常年一人一间房,连枕头都是那种不大不小的长方体,好在这场床足够大,完全能容纳两个成年男人同时下榻。
        观察了一圈房内的铺设,义勇起身将窗帘掀起。窗外对面刚好临水,深夜点亮的霓虹灯交相辉映,从远处望去极富朦胧之美,义勇焦躁的心在那一刻完全沉淀下来,再回躺到那张炭治郎每晚都会休息的大床上。
       黑发青年的唇角不自觉扬起微小的弧度,他开始闭目回想这段时间与炭治郎的相知相识,无关前世的记忆,仅仅是他这个人,就早让义勇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等到炭治郎洗完澡回到房间时,义勇已经十分疲倦了,可他非要等到青年躺到自己的旁边时,再同他说说话才肯睡去。
       床头灯已经被熄灭,炭治郎以为义勇已经睡下,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黑暗中有一双温暖的大手,忽地将他整个人紧紧圈住,而后义勇整个人贴了上来,在他耳边温热地吐息,“别睡。”
        这下让炭治郎整个人都僵住了。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青年无所适从,他有些别扭地动了动身子,义勇察觉到他的动作,又说着,“想听你说会儿话。”
        “说、说什么……”炭治郎紧张得将身体蜷缩了一圈。两人从前不是没有这样的肌肤之亲,可那早已是百年前的记忆,如今他根本没有想过,还会有义勇这般亲近的一天,连应该回应些什么,已是全然不知。
        “什么都可以…你转过来。”
        炭治郎听话地转过身子,两个人瞬间四目相对。
        然而更尴尬的是,义勇根本没打算松开青年,炭治郎转身的刹那,就将他整个人猛地抱住,同时有力的双腿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紧紧卡在了炭治郎的腿间。
        “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可好?”
        “好……”炭治郎答应了。

        那人的手开始不听使唤地在炭治郎敏感的腰间游走,只着一件单衣的炭治郎被摸得浑身发麻,又不想让义勇停下,他问,“炭治郎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一声“哥哥”让炭治郎反射性一颤,才想起这一世的自己年岁上还比义勇大,怪不得之前老是对他用敬称会觉得奇怪,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我、我不是说了吗,从见到您的第一面开始……”
       又叫错了。潜意识里完全改变不了对义勇的称呼,即使他这张脸看起来还比自己年轻,却和当年一模一样。义勇听他还是一贯的回答,不禁轻笑出声,“我不认为我有吸引别人一见钟情的特质。”
        “但义勇先生真的……是我很喜欢的类型。”
        “我身上,到底哪里好?”

        他不依不挠地追问,炭治郎被逼得红了脸颊,心里其实想说你哪里都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提前离开,害得你愧疚了一辈子。

       “炭治郎哥哥,你说啊……”富冈义勇贴上来与他软声嘤语。二十来岁的青年血气方刚,喜欢的人就在怀里,想不做些什么不可能的。他不满足于隔着衣物与恋人相拥,顺势将手滑了进去,随即轻轻咬上炭治郎的耳朵,将细密的吻落在红发青年的侧脸上。
        单身至今的炭治郎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对象还是与自己早有一世情缘的富冈义勇,当即就有些忍不住,发出轻声的细吟。
        “唔、不行……”炭治郎抗议着想侧过身子,不曾想被义勇锢在怀里,怎么动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眼看这把火越烧越旺,他双眼迷离,声音里沾染了几分迟来的情‖欲,“别叫我哥哥……”
        然而义勇并不知道炭治郎这样请求他的原因,只一边亲他一边问道,“总是这样叫我义勇先生……听上去我好像比你还老一些。你本就比我大,叫你哥哥有什么问题?”
        是了……他本来就比现在的义勇年纪稍长。可炭治郎不愿告诉义勇这样称呼他的原因,年龄交错的两人却并没有交换彼此的身份,后来义勇抱着炭治郎不停地叫他名字,那个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明明清冷得要命,却在此时染上不可言说的爱恋。
        两人就这样温存了好一会儿,炭治郎被他弄得下体都有了反应,正准备开口时,义勇却忽然不动了,抱着他的那双手也失了力量,炭治郎叫了声“义勇先生”没有反应,回过头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耳畔传来那人清浅的呼吸声,炭治郎暗自叹了口气,向前替义勇盖好了棉被。
        义勇竟然有秒睡的技能,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眼看自己身下渐渐起了反应的性‖器,炭治郎坐直了身,打算自己前往浴室解决一下……
        他不是没有自‖慰的经历,但那时候大多是中学时代和同学一起偷偷看过小电影后起的正常生理反应,青春发育期的少年好奇心旺盛,不免会进行自我疏解。可今时不同往日,喜欢的人就躺在自己床上,刚刚还被他又亲又摸,顿觉血气后涌,青年撸‖动自己下‖体后仍不满足,一边幻想着义勇的样子,一边将沾了精‖液的手指探向后‖穴……
        
        再出来时,房间内有一处角落闪着微弱的荧光。义勇仍处于熟睡的状态,炭治郎循着光找到义勇的手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人将手机的屏保换成了自己。
       意外地没有设置任何密码,炭治郎仅仅用手指右滑就解开了锁屏,他以为应该是有人给义勇打过电话或者发过信息,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他看到的东西,当即让青年润湿了眼眶。

       “xx年xx日,我和炭治郎于xx相遇,我很喜欢他,也不想忘记这个人,今日起一定会把他记在心里。”
       “炭治郎喜欢吃香椿芽,家里有五个弟妹,最喜欢的电影是xxx,他的生日是7.14。”
        “3.20日,他向我表白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他,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次主动向他表明心意。”
        “炭治郎喜欢去人少的地方,经常会来学校看我。他对我很好,姐姐也很喜欢他,如果我能记住他的话,就把炭治郎带回家,跟姐姐说这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伴侣。”
        “炭治郎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我很爱他。”
        “……”

       桩桩件件,被义勇全都记在了手机的备忘录里,炭治郎翻了有整整十几页,他与他这一世的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他对自己那…无法掩饰的爱意。
        尽管如此,炭治郎明白大抵是自己的努力,在这一世终于感化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可只要想起,若义勇恢复记忆,必然催生那些痛苦的过往,与其如此,不如将过去埋葬,即使……他爱的是那个有过曾经生死相依的义勇。

        啜泣着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炭治郎怀着难以平复的心情与义勇共枕而眠。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时间到了后半夜直至清晨,天还未蒙亮,翻身时发现身旁那人蜷缩着身子躲到角落,被子被他死死地拽进怀里,与此同时还止不住地抽泣与颤抖。
        炭治郎听到那人在哭,口中还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对不起……我还是,没能保护你……对不起,炭治郎,对不起,祢豆子……”
        他想起那日茑子曾说的义勇反复所做的梦,和他今日所见的一模一样。炭治郎明白义勇的痛,可亲眼所见时,他没想到自己的心会更痛,那样的苦痛延续了一世,也折磨了义勇一生,同样的,也钻心蚀骨地刻在了炭治郎的心上。
       当即落下滚烫的泪水,炭治郎哪里还有睡意,他边哭边将义勇整个人紧紧环住,极尽温柔地拍打他的后背,尔后嘤咛道,“没事……没关系的……我在这里,我一直陪着义勇先生……!您已经很厉害很努力了!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在炭治郎前半生的日子里,他过得并不算精彩,却也不平凡,他见过别人的悲欢离合,历过风霜雨雪,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为何,他总觉得自己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知道亲眼见到义勇后,他才明白——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此爱翻山海,山海皆可平……
        为什么会在这一世与义勇再次相遇?
        因为那是他留存了百年的信念,跨越生死的羁绊。
        离魂都付予,一梦渡千山。

        

        安慰的话说与他听,怀里的义勇逐渐平息了哀恸的现状,反倒是炭治郎哭得越来越厉害,情绪逐渐失控,热泪直接打湿了义勇的衣领。

        那一觉两人都睡得并不安稳。义勇再次醒来时,发现炭治郎早已不在房间,他担忧地起身查看,循了好几圈,于厨房发现红发青年忙碌的身影。
        熟悉的萝卜鲑鱼味道于狭窄的厨房内芳香四溢,义勇默不作声,等到炭治郎端着汤转身之时,青年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怎么起这么早,还亲自做早饭?阿姨叔叔他们人呢?”义勇直接端过新鲜的鱼汤,一路将炭治郎推到了客厅,才发现他的眼眶红得可怕,面容也是憔悴万分。
        “他们……通常不在家中吃早饭,几个弟弟妹妹上学也比较早,应该已经走了。”炭治郎勉强微笑着,尽量掩饰自己的状态,然而义勇看在眼里,自然知晓他昨晚定是没有睡好的。
       “我昨天……是不是吵到你了,所以没休息好?”
       “没有,是我自己玩手机玩太晚了。”炭治郎觉得这个理由还不错,决定搪塞过去。
        那红着的眼眶可骗不了人,义勇抓着这点不放,话里含着少有的霸道,“不可能,玩手机哪能把眼睛都看红了的,昨晚是不是哭了?是我不清醒欺负你了,还是——”
        义勇的话没说完,自己停了下去。
        黑发青年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眼看着炭治郎眼角细长的睫毛一动不动,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
        他记得自己在梦里抱着还是少年的炭治郎痛哭,只是那具身体是冰凉的,周遭皆被废墟与死尸掩盖,他颤巍巍地将手探向少年的心口,早已没了昔日那般活泼的跳动。

       仿佛世间万物黯然失色。

       “怎么了……?我说了没——!”炭治郎被义勇毫无征兆地拢入怀中。
        他的力道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像是放开这人就会永远离自己而去一般,抓着生死界限前的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对不起,不会让你再哭了。”

        富冈义勇就着这样的怀抱紧紧拥着他的青年,或者说,是曾经的少年。




   
        初春时节已过,城市内红白的樱树渐渐凋零,天气回暖之后,卯月即至。
        窗外不知何时长出了几株紫藤细嫩的花瓣,苇长的花茎一直延续到了楼下,一簇紧接着一簇。前段时间的多雨让空气中的湿润尚未散去,炭治郎索性将窗户开到最大,还未贴身刻意去闻花瓣的味道,那股淡雅的清香混杂着被雨水冲刷过的泥土的气息,就让人莫名神清气爽。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炭治郎和义勇两个人都无事可做,自然,他们昨晚也睡到了一起。
        从那日夜晚后,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义勇却还是对前世的记忆模糊不清,除却在睡梦里,青年作出的那些无意识动作和呼唤外,他再也没提过其他的事。炭治郎想着,如果他永远也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如愿与义勇成为了恋人,这一世的他,也深深地爱着自己……
        “想出去走走吗?”义勇不知何时从背后环住青年,把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恋人的腰肢,“我听说,城南的紫藤花园举办了烟火玩会,应该会很热闹。”
        炭治郎任由他与自己交颈缠绵,默不作声地点了头。富冈义勇在某些行为上,依旧保留着前世的习惯,比如,他还和从前一样,钟爱于鲑鱼萝卜。

        他们携手逛到了傍晚,穿过密集的人群,人烟稀少的小镇,最终来到义勇口中所言的花园。
        入口处即被耀眼的紫色包裹,细长的藤花化作门帘垂钓在外,在夜晚金色的灯火下反而泛出阵阵银光,里面的人不算多,似在欢笑,又似沉吟般时而喧闹,时而宁静。
        正是晚上七八点,两人赶上了好时辰,绚丽的烟花从环绕的紫藤长廊外一飞而上,化作闪烁的灯火,其中形状千变万化,引人夺目。炭治郎只有每到新年之际,才会在繁忙的都市中见到这般热闹璀璨的风景,刹那间卸下所有的疲倦,全身心投入自然与温馨的氛围中。

        “诶诶,快去看,是知名画家愈史郎诶!”前方的小姑娘跟着起哄,同她一起的短发女孩难以置信,“不是吧?!愈史郎先生怎么会在这里!走啊走啊,我想看他今天画的《珠世》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炭治郎反射性地拉着义勇走到另一个方向,却不知为何,兜兜转转跑了一圈,竟行至一处街边摊,那地方明明空无一人,放眼望去,露天的花园中央,正端坐着一位身穿老旧服饰的少年——不,他早已不该是少年了。
        少年正埋头作画,听到耳后急促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眼角眉梢带着笑意,不知道是对谁说了一句,“你们两个还在一起,真好。”

       该说那是愈史郎的血鬼术吗?不。那些名为《珠世》的画被悬挂在以紫藤花装饰的街道两旁,外围的人潮逐渐散去,像是没有看到三人的存在一般,只留下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风,吹得炭治郎打了个寒颤。
       “你们……认识?”
        富冈义勇觉得脑袋沉甸甸地疼,却想不起有关此情此景的任何记忆。
        “不…普、普通朋友罢了。”
        那时的炭治郎撒了个谎,殊不知心如明镜的义勇早已发现其中端倪,只是他不说,他知道炭治郎不愿,也不希望自己知道些什么。

        “他为你埋葬了百年的记忆,只希望你这一世能找个女人好好娶妻生子,你倒好,既不想放手,又不愿他痛苦。”愈史郎始终拿捏着手中的画笔,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勾勒出明丽的曲线,“为什么呢?”
        “你不也是么?画了这么多年的珠世小姐,只为一个‘情’字,来世也好,今生也罢,谁都不愿忘却。”

        炭治郎负手而立,没想到与这位百年前的老友再次相见时,会是这番光景。

        “他会想起来的,炭治郎。”愈史郎凌厉的眉眼中闪过少有的笑意,“执着错的最后是借口,执着对的,最后成了执念。”


        再后来有争先恐后的人群涌向一边认真作画的愈史郎,青年在他身后看了许久,那一张张珠世的容颜清晰而美丽,旁人不知其中缘由,唯有炭治郎最为了解。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心系一人,便是生生世世的羁绊,逃不掉,望不穿……

      
        “听说,愈史郎先生笔下的珠世小姐,是他年少时最为怜慕的爱人,可惜红颜命薄,痴情的愈史郎先生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人,才拼了命地描绘她的容颜……”
        这样的声音直到炭治郎带着义勇离开时,还萦绕在他的耳边,彼时义勇的记忆被牵动,连什么时候被炭治郎走回学校的大街时,还处于长久的惘然中。
        “怎么了?”
        “没事。”义勇将炭治郎的手拉得更紧,直到两人的手心都被捏出了汗水,黑发青年猛地回头,
        “炭治郎,你一直都在……对吧?”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义勇先生的,从今以后,不管什么原因,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
        他们彼此交换了拥抱,将温柔的吻刻在对方的额角与眉头。
        那晚义勇目送着炭治郎离开自己的视线,繁复的情绪终是按捺不住,他轻咬着方才拉过恋人双手的指节,近乎恶狠狠道,“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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