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最开始是一颗纽扣，金色的漩涡纽扣，就算是用六眼也能知道那是咒术高专的制式。五条悟站在路中央歪头摩挲着下巴，丝毫没有要去捡起来的意思。还以为会是毛豆奶油味喜久福呢，那个设下陷阱的人应该知道人都不喜欢吃纽扣的吧？
但是最终还是去捡起来了。并不是因为这上面有杰的残香，五条悟弯腰时在心底这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只是担心有人没注意踩上去，硌到了脚底罢了。




02
于是顺理成章地看到了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竹下路可丽饼的打折券。
这回弯腰去捡显得容易多了，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可丽饼吧？五条悟兴冲冲地拂掉纸张上的灰尘，蓦然发现这是一张早就过期了的打折券，不知经历了什么而变得皱巴巴的，折角处还被磨得发白。年份上写着2007年，月份被磨得看不清了，五条悟把它塞进口袋，就算污损了他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回想起日期，9月份，那时杰答应过他，等这阵子忙完就陪他去吃可丽饼，还要在周末一起去大阪的环球影城。
骗子，无论是杰还是打折券。五条悟状似无意地把打折券往口袋里一放，直起身准备走了。




03
前面是一颗扭蛋，不知为何打转个不停，最后居然滚到了五条悟的脚边。一脸不耐烦地准备把它一脚踢开，却又犹豫着放下。六眼透过粉色的外壳看到里面是一只小小的夏油杰mini粘土人，怎么说好歹同学一场，刚见面就把长着狐狸耳朵，身穿女仆装的缩小版前任同窗踢飞怎么想都不太礼貌。
于是堪堪稳住身形去捡，晃了晃扭蛋，夏油杰小人就在里面咕噜噜地打转，撞在塑料壳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拧开来用挑剔的眼神扫视着，上色太过粗糙，头发好像是一坨湿哒哒的海带，肤色暗沉得好像几个月没睡好觉，脚也不合常理得大，简直像两只小船一样。不过好在五官是熟悉的，带着点狡黠的笑。真的好像狐狸，五条悟把塞在扭蛋里的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几个歪歪斜斜的字，“不能沾水，会掉色”，只好再放回扭蛋里塞进口袋。再丢在路边淋了雨一定会更丑，丑得不像话，还是赶紧回去找个干燥的地方再处理掉吧。




04
条条大路通罗马，继续往前走也能回高专，于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浮在水坑上已经湿掉半张的相片。水渍下黑井小姐和理子妹妹的面孔已经看不太清了，只是依稀记得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四个人都笑得好开心，杰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几乎都要看不见了。
五条悟居高临下地看着照片在坑里漂着，很快就会因为吸饱了水沉底，渐渐的，杰的脸也看不清了，只能靠丸子头来辨认。
蹲下去有些嫌弃地捡了一根树枝把照片挑出水洼。没别的什么，只是不想看自己帅气的脸也被污染罢了，好歹照片上有自己，万万不能让别人捡了去，不然不知道会让多少少女魂牵梦萦呢！搞不好还会有人为了争抢他而大打出手。五条悟把自己支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提着湿漉漉的照片的一角，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05
接下来是一只易拉罐环，五条悟其实不能很确定这是不是别人乱丢在草丛里面的垃圾，但是周围只有这个东西，路有那么长吗？无尽的延伸到前方，五条悟用小拇指勾起拉环——真的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铝制品，就好像他和杰下课时去自动贩卖机投50円就能换到的千千万万罐可乐的拉环。五条悟会把拉环呯地一声扯下，放在手心里转着玩，但是老气横秋的杰总是会教育说这样会割伤手心啦，可乐沾得黏黏糊糊的不想牵手了啦，一堆讨厌的理由要求他赶紧丢掉。
要记得垃圾分类哦。五条悟傻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因为找不到垃圾桶气鼓鼓地灌完一整听可乐，有一次干脆把拉环套在了杰的中指上，杰的手指很细，但是套进去刚刚好不会掉出来。
杰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五条悟想了想说，是给杰的指虎，可以划开歹徒脸上的丝袜头套。后来杰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说会好好保存的，所以这就是好好保存的结果吗？随手当做诱饵丢在草丛里面，会不会有乌鸦来把它叼走都不得而知。五条悟本着担心路过的乌鸦先生会被锋利的拉环边缘割破舌头，而且本来就不能乱丢垃圾的思想把拉环撞进口袋里。里面已经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但是因为还有裤子口袋，所以没有问题。




06
几米前的树底下突然多了个自动贩卖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看好像还没有。五条悟踱着步子走近，发现里面的东西都一模一样。五条袈裟，各种尺寸的，还有的袈裟小得似乎是给宠物仓鼠穿的，整整齐齐在售卖机里排好。五条悟不可能把自动贩卖机塞进口袋里，抗在肩膀上也不现实，他又不是平和岛静雄。于是想买一件下来，但是又找不到投币孔，纸钞也没地方塞，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出货口，上上下下看了半天，连六眼都发现不了其中关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又随手点了仓鼠五条袈裟的按钮，机器发出哗哗的响声，什么也不愿意吐出来。
愤愤地踢了自动贩卖机一脚泄气，和杰一样固执的家伙，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步走了五十米左右，脚下突然软软地踩到了什么。
低头看是一根手指。




07
一根手指，不是两面宿傩的，就是一根单纯的手指罢了，五条悟没有像学生那样有乱吃手指的爱好，苍白色的手指指向前方，修剪的整齐漂亮的指甲泛出肉粉色的细腻光泽。五条悟把它捡起来，前面的天空完全变成了暗紫色，夏油杰眼瞳的颜色缀在远处，沉甸甸地好像要把天穹撕扯下来。捏了捏手心里手指的质感，骨肉均匀，指节修长，是左手的中指，突然福至心灵把拉环掏出来戴在上面，手指冒出一阵白色的烟雾，好像去吃刺身的时候放的一小碗干冰。手指变成了一条血肉模糊的右手臂。五条悟捧着那截断臂，呆愣在原地。最后五条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它夹在腋下沉默地向着紫色更浓重的地方前进。
一截本该消失不见的手臂，根处结满了暗红色的血痂，好像是用来召唤英灵的圣遗物，百分百会招来一个失去理智的berserker。但是因为是杰的手臂所以不会有berserker，也没有saber或者archer，以杰的运气是lancer还差不多，可是杰就是杰，所以哪一种英灵都不是，只会召唤出一个喜欢乱吃东西的咒灵操使。




08
一路走，一路捡，四个口袋都塞满了，只好自己用手捧着。杰原来像小仓鼠一样囤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皮筋，用空的ky和套子，折成星星的塑料吸管，水族馆的票根，墨色的耳钉，半瓶印着唇印的啤酒瓶——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真的还有半瓶金黄色的酒，应该是高专时期三个人一起过圣诞的那次，五条悟吵着要喝酒，结果喝了半杯就晕晕乎乎地倒在被炉上，嘴里念念有词说要让夜蛾主持他和杰的婚礼，请歌姬做花童，硝子可以做司仪，如果烂橘子来参加就拿婚礼蛋糕上的奶油涂在他们的胡子上。
好多好多，不知道有什么用，五条悟刚开始还会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收好，后来干脆沉默地捡啊捡，一点一点地跟着小东西往前走。紫色的天压在他的头顶，岑寂的无边无际的。路到了尽头，有一家肯德基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黑店，但是又不想走回去，于是推门进去。空荡荡的肯德基里面落满了灰尘和蜘蛛丝，柜台里陈列着三丽鸥联动的儿童套餐小玩具，五条悟之前还和杰一起换到过一只玉桂狗的毛绒挂件。于是他伸手取下。




09
场景倏然变换，五条悟又回到了五条袈裟的自动贩卖机前，只有在这里他什么也没带走。五条袈裟并不属于他和杰的三年啊，鬼使神差地用那截断臂去按了成人大小的五条袈裟按钮。手臂剧烈地抵抗着，苍白的手指紧紧地缩了回去，五条悟无奈地叹一声气，把手指挨个掰开。杰也知道，这已经是既定的结局了吧。他从后面握着那只冰凉的手按了下去。
天旋地转……出货口叮叮咚咚掉出好多东西。




10
有一个神奇的自动贩卖机，投进一个五条悟，就会掉出许多东西，很划算，但是这些东西仅仅是被夏油杰珍藏的，一无是处的东西，于是又很亏本。
不再有弹性的皮筋，漩涡纽扣，一只无比弱小的咒灵玉，用过的润滑剂和套子，散架的塑料吸管星星，泛着蓝色的耳钉，制作粗糙的扭蛋，看不清的相片，过期的打折券，倒闭的水族馆的票根，可以变出一只手臂的易拉罐拉环……一样又一样的东西滚出了出货口，三年的记忆附在一地的鸡零狗碎里，陈尸在杂草堆里。五条悟被关进了自动贩卖机里，睡在五条袈裟的森林里，无数个夏油杰的空壳在其中摇晃。
属于他的狱门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