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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鲁】海角的人鱼先生

作者 : 哦呵呵iami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鲁邦三世 鲁邦三世。次元大介

标签 次鲁

文集 次鲁合集

204 5 2022-1-22 12:14
海角的人鱼先生(上)

海角处住着位名叫次元大介的人鱼先生。没人知道他准确是从什么时候搬到这里的,大概是在几十年前跟随着迁徙的海豚游到了这个避风的海角,被当地特别酿制的烈酒吸引了,便定居了下来。是的,被酒吸引了,当然,还有便宜的烟丝和烤得滋滋冒油的鱼和肉。
童话故事里的人鱼都是有着飘逸的长发、绝美的脸蛋和纤细小蛮腰的漂亮小姐姐,会坐在礁石上打理自己秀发,或是弹着竖琴唱歌,勾引过路的水手。游吟诗人们总是会将传颂的重点放在那些可爱的美人鱼小姐姐们身上,很少有人会关注雄性人鱼——当然,这可能也跟他们数量实在是稀少有关,一个在海上漂泊了一辈子都老水手可能会一边抽着烟斗一边给他孙子讲述自己这辈子遇到过那么三三两两的雌性美人鱼,但是五千个这样的老水手里都不一定有一个见过一条雄性人鱼。他们是海洋的霸主,是统治者,是海神波塞冬的使者,所有的海洋生物都对他们俯首称臣,而且他们往往生活在深海这种远离人类社会的地方。传说雄性人鱼和雌性人鱼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不借助魔法药剂便可以成为人类,只用在黄昏踏着最后一缕阳光,从海里慢慢游到洁白的沙滩上,他们的大尾巴便会自动变成双腿,脖子处的腮也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像是疤痕一样的烙印。人鱼可以成为人类,但是代价是从几乎无尽的生命中被抽离出来,被卷入人类渺小而短暂的命运中,过完大约一百年的时光,继而死去并成为泡沫。
没人知道次元到底活了多久,也没人知道这个原本应该住在深海的雄人鱼为什么要跑到近海岸生活,但是海角附近小镇的居民们全都习惯了这么一位和美人鱼一点儿边儿都搭不上的、有着一把胡子和尖利鹰钩鼻子的抠脚大汉(尽管他并没有脚)。次元也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他会把海里的珍珠卖给珠宝商,把新鲜的牡蛎和巨大的金枪鱼卖给鱼贩子,以换取人类的货币。没有哪个渔夫能像他这个水生生物一样搞来最新鲜最肥美的海鲜和最饱满最闪耀的珍珠,因而当他每周带着货物上岸时,总会有老熟人在那里等着购买。换来的钱他也不吝啬,直接带着钱游到镇上有名的船坞酒馆处,坐在船坞上等着老板娘给他拿酒和食物,然后跟着来酒馆喝酒的水手们一起豪饮。
起初人们以为这条人鱼听不懂人话,后来发现他不仅听得懂,还会说,不仅会说,还带着些许北方口音,听着像那些会带着斧头,戴着有角的帽子南下抢劫的海盗。水手们都很喜欢这个见多识广的老人鱼,他会自掏腰包请他们喝酒是一方面,他那幽默风趣的话语又是另一方面。这条人鱼活了有些年头了,可能比那每年来镇子产一次卵的大海龟还要老,如果有水手从内陆给他带来点除了朗姆以外的酒,尤其是波本威士忌,那么他便会在喝high了之后给这群小伙子讲讲海里的故事,讲讲那些坐落于海底的神殿,讲讲西边岩窟里的那只光脑袋就有三米高的大章鱼,讲讲大海龟背上的迷你城市,讲一讲没有阳光照射的深海处那些人鱼才知道的恐怖传说。人们都把他的话当神话故事听,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他喝多了吹牛逼呢,但反正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些故事里的景象了,宁可信其有。
次元逐渐就成了这个镇子的一部分,镇民们都习惯了这个总在礁石上坐着酗酒,浮出水面就为了抽根烟的人鱼,见到他时也会和他打个招呼,但是镇上的女人在教育孩子的时候总叫他们不要跟他学,既嗜酒还是个大烟枪,以后找不到老婆。人鱼有个收集酒瓶子的嗜好,在海里游泳的小孩子们信誓旦旦的说他们看见次元用那些各种颜色的玻璃酒瓶子给自己在海沟处堆砌出一座房子,但是从来没有人去验证过,人鱼也不会随随便便请人类下水到自己家里来,按他的话来讲就是这一片水域都是他的家,平时允许船在上面走,允许孩子和情侣在水里游泳已经是仁义尽至了,这些人类再敢往深海去他就要拿着弹射鱼叉出来轰人了。
平日白天他偶尔也会到酒馆去坐一坐,白天酒馆冷清,只有老板娘在进货或是清理船坞的木板,他就坐在船坞上看着对方忙活,从自己随身带着的防水包裹中取出打火机、烟丝和纸,简单的卷成了烟卷后用唾液给纸边封口,末了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抽了起来。他跟老板娘已经是老相识了,从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就经常来这个酒馆喝酒,和他的爸爸,也就是上一任店主认识。她那时候有个宝贝洋娃娃,天天拿着不离手,结果被她那两个坏哥哥偷偷扔到海里去了,次元来买酒时就看见她坐在船坞边上嚎啕大哭,而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便找了半小时,最后在一个布满海洋垃圾的野海滩上找到了那个被冲上岸的洋娃娃,把它还给她,从此就和她结下友谊,她结婚的时候他甚至给了她一对儿指甲盖大的黑珍珠作为礼物,那对儿珍珠现在还在她的耳朵上戴着。
“挪挪你那个大尾巴,这块木板都快让你坐出痕迹了!”她带着水手刷甲班的那种毛刷子和肥皂水来清理船坞,弯着腰把下面的鹅颈藤壶全部弄干净,然后把次元推到水里面,开始擦他之前坐的那块红杉木板“真是的,这块板子都快让你这个大屁股给坐松动了,改天叫约瑟夫来修一修它。”
次元在入水的时候拼命保住了嘴里的香烟,像一只冬天快缺氧而死的鱼一样拼命把脑袋探出水面,好让叼在嘴里的香烟不被打湿。他以一个诡异的姿态用胳膊划着水,转了个身扶着船坞那布满寄生贝类遗体,烂得嘎吱嘎吱响的柱子,用一只手捻着香烟又抽了一口,把烟气吐在层层木板之下。
“我就出来抽个烟你还要轰我走。”他龇牙咧嘴的说着,又抽了一口烟“这破船坞烂了多少年了也没见过你擦它,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还不知道?也对,你这都快在水底下待了一周了,自然不知道。”女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眺望着远处海天一线的蔚蓝,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华丽的大船,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说着“我们的王子大人要坐着船来到这里,说是视察,但我觉得这个可爱的小公子哥是来玩的。”
“这都什么年月了,这个国家竟然还有王子?”次元有些吃惊。
“君主立宪制嘛,你可能没听说过,但我们都很爱我们的国王和王子的,他们象征着和平和富裕。”女人轻轻笑着,用刷子蘸着肥皂水在脚下的木板上画着王子的脸“我们的王子,鲁邦三世,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那双蓝眼睛可俘获了万千少女的心呢~”
“人类不都长得一个样吗。”次元小声嘟囔着。
“你少来,明明也顶着一张和我们没区别的脸,你分得清美丑,别想骗我。”女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我从前和约瑟夫一起去王都玩的时候买了很多纪念品,其中一个小挂坠里面就有王子的照片,你等等,我这就给你拿来看看。”
次元想说他对人类王子的长相没兴趣,但是又不好打消了老朋友的热情,只能继续扶着柱子抽烟。大约过了一刻钟,女人开心的拿着一个金色的挂坠回来,把它递给次元。
“瞧瞧,他是不是有双顶漂亮的蓝眼睛?”
“就像所有童话里的王子一样。”次元懒懒的把那个挂坠的翻盖打开,看着那上面笑得灿烂的男人,一时无法把目光移开“……唔,他这个眼睛怎么回事……”
“有魔力对不对?”女人狡黠地笑了“所以我才觉得应该让你看看,我敢打赌最漂亮的蓝珊瑚也没有他眼睛一半好看。”
“确实好看……”次元喃喃的说着,盯着照片上的男人发呆。照片上的王子有着一头上梳的短发,正在侧着脸看着镜头笑,蓝色的大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小鼻尖微翘,嘴角勾着令人也止不住想要跟着一起笑的弧度,含着些许任性和调皮,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这张照片拍下来一定好看的自信。照片只是半身像,王子穿着一身蓝色的小礼服,里面是白衬衫,领口开着,没有系领结,一副与自己尊贵身份不相符合的潇洒。次元发现他的耳朵上还有个蓝色的小耳钉,比起蓝血贵族,他倒是更像一个家里有钱,喜欢开着跑车兜风的公子哥“……啊……我是说……你们人类都长一个样……”
“你可拉倒吧。”女人翻了个白眼“明明眼睛都快移不开了……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把这个挂坠送给你好了,就当是从王都给你带回来的纪念品。”
“我才不要呢。”次元嫌弃的把手中的挂坠还给女人,继续扶着柱子抽烟,舌头一卷灵活的吐出来烟圈。他会抽烟仿佛是天生的,第一个给他烟抽的老水手原本只是想逗逗他,结果发现他拿过烟卷后轻车熟路的点火吸了起来,其熟练程度不亚于一个抽了三十年烟的老烟枪,无师自通就会玩花活儿吐烟圈,看得本来想看他呛着咳嗽出丑样子的水手一愣一愣的。
“拿着吧,整个国家里没有王子肖像的人大概就只有你一个了。”
“我又不是人类!”次元还想在拒绝一下,但是女人已经俯下身将挂坠戴到他的脖子上,就好像一位姐姐给他淘气的弟弟别上一束盛开的百合花那样随意,她知道他不会拒绝的。
“你要小心别让海水腐蚀了这个挂坠上面的镀铜。”她叮嘱着,拿起放在一边的刷子继续擦洗船坞“最好把它和你的烟草放在一块,它可没那么便宜。”
“……”次元叼着烟撇撇嘴,用一支手指挑起挂坠的链子,端详着这个做工还算考究的饰品,继而又把它打开看着里面王子的长相,觉得自己可能在哪见过这个男人,只是想不起来罢了。他努力去回忆,但是却就是无法从脑袋中的任何区域找出有关这个蓝眼睛王子的记忆,就好像他对他的印象不是在大脑里,而是在心脏的某一处,被纤细的小烙铁印在灵魂里。
“他什么时候会来?”他把挂坠摘下来,把链子缠绕在怀表大小的坠子上,继而伸手够自己放在船坞上的防水包裹,把它和烟草打火机之类的不能着水的东西放在一起,圈起来封好口夹在腋下,又游了几步把嘴里的烟头扔进专门给他设置的垃圾桶里“来的时候我就游远点,省得他看见我觉得稀奇……天知道这些王公贵族都有些什么怪癖好。”
“船队应该是会在后天抵达,应该不会待不超过一周吧……到时候那几天你就带着酒去你的孤岛好了。”女人看他要走,便朝他挥了挥手“明天晚上我们会烤羊肉,记着来吃,老约翰逊说他会带几瓶波本来,你一定不想错过这个。”
“那是自然。”次元冲女人友好的笑一笑“我会带着鱼和螃蟹过来。”
然后他带着包裹潜入水底,准备将它放回自己海中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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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殿下,属下觉得这样不妥……”管家模样的男人面带为难之色,看着面前这个不好伺候的任性公子哥“您一个人出海实在是太危险了。”
“没事啦麦斯威尔,我之前不也驾着帆船横渡了那个有名的[翻船海峡]嘛!”鲁邦笑嘻嘻地揽过自己管家的肩膀,没大没小没做派,像是在揽一个和自己同辈的同学“我就只是自己出海钓个鱼,这一带浅海的石斑鱼和深海的三文鱼都很棒唉,我钓回来你拿去叫厨子做菜……”
“从前那次也是有属下和其他人在附近乘船保护,这次也请让我们……”
“不不不麦斯威尔,不行。”鲁邦伸出一根手指,在管家眼前左右摇摆着,一边摇一边用舌头发出几声清脆的嘘声“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吗?我说,我去钓鱼,我自己,而不是有一整只保镖大队和一打仆人坐着船跟在后面,你们会把所有的鱼都吓跑的。”
“可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管家紧张的将双手的手指搅在一起,王子出事了他可担不起责任。
“哦得啦,没问题的,这地方是最安全的海角,整个国家最平稳祥和的水域,你看看这和煦的阳光,你看看这洁白的沙滩,你看着碧蓝的海水,你看看这海天一色的美好景象,啊~~~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独自一人带着饮料、熏鸡肉三明治和水果,擦好防晒霜戴好遮阳帽和墨镜,在海面上静静地钓鱼,听着海鸥的叫声和周身波涛浪打浪的声音,平和,宁静,美好,这才是享受人生~~~”鲁邦像是个在舞台上演莎士比亚剧本的戏剧演员一样浮夸的说着,甚至还像唱歌剧一样提高了声调和尾音的韵律,紧接着他突然话风一转“所以你们这帮碍手碍脚的跟班只会扫我的兴,不许跟来,听明白没?!这是命令!”
“万一……”
“没有万一!”鲁邦口气强硬的说着,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利用一下自己的王室身份,放出那种傲慢的,毋庸置疑的腔调“你怎么回事,麦斯威尔,我雇佣你是当做管家,而不是一个会在我身后催我吃奶给我换尿布的老妈子!我已经二十岁了,是成年人,我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管家不说话了,看样子是对这任性的王子彻底没辙了。他们这王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安分,总喜欢找点刺激的乐子爽一爽,明明身为王位继承人,却不安分守己的待在王都,而是周游世界,在各个地方游山玩水,跳伞、蹦极、瀑布皮划艇、驾驶帆船……这些极限运动爱好者喜欢干的事情他都喜欢,这不就要独自一人跑到海上去钓鱼吗?管家仍旧想阻拦,但是一想鲁邦几乎就没听过自己的话,只好作罢,默默思考自己到底该在什么时候递交一份辞呈。
鲁邦一边向着码头处自己提前租好的快艇处走去,一边频频回头用坚定且假装凶恶的眼神示意管家如果他敢叫人来就死定了。管家背着手站在岸边瞧着他,看着他带着一篮子的食物饮料和一箱渔具走上那个快艇,脑袋上还反戴着一个遮阳帽,高档墨镜也架在脸上了,身上穿着一个背心和一件带花的蓝衬衫,衬衫开敞着,露出里面紧身的白背心。海风将他的衬衫吹拂起来,随着他的开船,不少水花顺着快艇的逐渐加速被甩在他身后,海面上拖出一道螺旋桨的痕迹,不一会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再看海面上,搭载着王子的快艇早已不见踪影。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上帝保佑。”虔诚的男人在胸前疯狂的画十字,继而叹息着离开码头,思索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老国王。
鲁邦一边开船一边回头望着,确定没有追兵后将速度放慢了下来,顺着自己的本心向着远海处开去,开了一阵子就关掉发动机,让白底的小快艇静静漂浮在水面上,坐在后排的座位上一边喝一罐冰镇得透心凉的啤酒一边看着周身一望无际的海洋,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大海就是有这种魔力,她能用她宽阔的胸襟和呢喃般的涛声使得浮躁的人心慢慢沉寂下来,使得失眠的人在这柔和的音乐中入眠,使绝望之人起死回生。她不会拒绝任何人,任何事,哪怕那是罪恶或是其他什么,她总是这样来者不拒,温柔得像个普渡众生的神明。然而大海却又是最无情的,只需一秒她便会立刻变脸,原先和煦美好的景象霎时间切换成黑云密布的阴空,雷鸣电闪与狂风暴雨相互交错,包容一切的海水变成了吞噬一切的怪物,卷走船只,也吞吃生命,让一切在其上冒犯她的生灵用生命作为极祭品献祭她。然而在这一切狂怒都结束后,她仍旧是那个那个温婉的美人儿,用她的美丽示人。老水手常说大海就就像女人一样阴晴不定,捉摸不透,让人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让我看看我的美人儿会送给我什么作为礼物~”鲁邦把喝了一半的啤酒放在船边,起身取出自己的钓具箱,将里面定制的渔具拿出来组装好,继而从鱼饵箱中拿出来那些发酵过的大鱼肉块,腥臭味让他皱起了眉头。他将它们穿在鱼钩上,看样子是准备用这套顶级的装备钓条大家伙上来。他在甩杆之前口气轻挑地冲着蔚蓝的海天交界线说着,目光飘得很远,好像那里真的有一个穿着蓝色蝉翼一样薄的裙子裙子,头发打波浪卷的海姑娘。
头三竿收成不错,他钓上来一条黑石斑鱼和一条大花鲈,第三竿是个大家伙,钓竿上传来的紧绷感让他立刻警觉起来,拉线收竿一提一放,不停摇动着手柄,想要溜那条贪嘴的大鱼,等它累了再把它一网打尽,却被那大家伙一使劲把线给扯断了,只能看着快断到头的线发呆。
这贪婪好斗的大家伙肯定没有离开!他这么想着,感到浑身一阵兴奋,不禁打了个颤栗,从自己的工具箱中取出最结实的钓钩和最结实的海钓钓线,这线是他在邻国一个顶级渔具厂里专门定制的,虽然细却韧,受力在半吨之上,除非是钓了个海怪,不然没有鱼能把它从钓竿上扯断。他将放在船边的那半罐啤酒喝下肚,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块切成两口就能吃掉大小的小三明治,把上面用牙签插着的橄榄吃掉,再把它一口塞进嘴里咀嚼着,边嚼边看着平静的海面,想象着那个仍未离开,在他的船底转着圈徘徊的恶劣大家伙。
我们是命中注定要遇上的敌人。他想着,踢开另一个箱子,取出鱼叉发射器,将绳子的另一头固定在船体上,使得这根鱼叉与快艇合二为一。然后他将鱼饵箱里最大的块饵料拿起来,发酵鱼块上粘稠的尸液站在他手上,但他才不在乎,将它挂在金色的大号钓钩上,一发力将钓线甩进海里。
“来吧宝贝儿~~~”他笑嘻嘻地说着,目光紧紧地盯着橙黄色与绿色相见的荧光浮漂“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个拥有怎样漂亮尾鳍的大家伙!!!”
大鱼仿佛是在回应他这种决心一样,也像是在对于这个渺小人类不屑一样,傲慢而狂妄的再次咬钩,使得水面上的浮漂激烈的上下晃动起来,也点燃了鲁邦的激情。他将鱼线放得很长,准备靠着这根合金的钓竿和纳米钓线赌一把,直到大鱼带着饵料逃跑了一阵子后才开始转动钓竿的转轴,细瘦的胳膊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量和它搏斗,一点有一点缓慢而坚定地将放出去的线收回来,一下又一下将大鱼从海洋深处拉扯到海面上来。大鱼挣扎着,扭动着它有力的身体,想要从那恼人的鱼钩上挣脱,然而那锐利的金色大钓钩戳穿了它的嘴,死死地嵌在它嘴边的肉里,无论它怎样挣扎也无法把它从嘴上弄掉,只能拼尽全力想要再次游向深海,却屡屡被锲而不舍的鲁邦拽回来,最后只能在水面以下下四五米的地方来回游动,和船上的男人进行拉锯战,看看究竟谁会先累。
“我可是很有时间的,宝贝儿~”鲁邦一边继续用尽胳膊和肩膀上的力量抓着钓竿一边油嘴滑舌的说着“我对付你可比对付女人还要有耐心!”
最终大鱼还是拗不过这个倔强的男人,被拽到了海面上来,深蓝色的背鳍露出水面,尖锐的背刺在阳光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它仍旧在来回游动着,看样子仍然不想屈服,但鲁邦可不想由着他,单手抱着钓竿,另一只手摸到弹射鱼叉,对准了那正在喘息恢复体力的大鱼那皮肉厚实的蓝色脊背,扣下了扳机。
“卧槽?!啊啊啊————”鱼叉直挺挺地插进了那大鱼的脊背,没有伤及骨头,却让那条大鱼痛得猛地一窜,条件反射般疯了似的向前游去。它远比鲁邦想象得要大得多,最少有三米长,看上去像是大马林鱼或者其他什么鱼,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于求生的渴望使得它孤注一掷地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像是一颗深水鱼雷一样拼命地向前游去,有力的身体划开海水,飞似的向前窜去,害得鲁邦连钓竿都抓不稳,一个趔趄仰面栽倒在船上,脑袋磕在船边的栏杆上,磕了个眼冒金星。
等他揉着脑袋爬起来时,他发现自己的船正被那大鱼带得飞速向前行驶。带倒刺的鱼叉深深地嵌进那条大鱼的肉里,它越是挣扎就嵌得越紧,甚至有要扎进它的体腔的架势。越是疼痛它也就游得更快,快得好像一挺水上摩托,而鲁邦就是被拴在其后的划水爱好者,因为惯性左右摇摆着,不得不靠抓着船边的栏杆才能保持平衡。他记着自己带枪了,但是猎枪对付山林里的野兽是有用的,对付水里的东西却完全没效果,子弹会被海水接住,包裹,然后失去它的效力。
他发现那条大鱼完全是把他朝着远海的方向拖拽,甚至完全拽离了这个海角,朝着几百海里以外的一个深得在整个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海沟处前进。这可不妙,他想着,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工具,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信号区,无论是定位还是通讯全都不行,他甚至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该上哪找。
完犊子!他有些汗颜,思索着要不要将连着大鱼的绳索切断,那条大鱼脊背上不停流血,再这样下去就该引来鲨鱼了。这么想着他从午餐篮子里拿出来了削苹果的小刀,一点一点切割着那钢索一样结实的绳子,虽然失去了那条大鱼很是可惜,但是他可不想跟桑迪亚哥似的和成群结队的鲨鱼搏斗。他是个养尊处优的王子,不是个饱经风霜经验十足的老渔民,他甚至连近海岸的方向都搞不太清楚,上帝为证四周全是水,水又都长一个样!
嘣——绳索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失去束缚的大鱼一个急转弯朝着右边游向更深的海域,但它不会活太久,血腥味早就让不少牛鲨闻见了,它们正不紧不慢地追踪着它,迟早会把它啃成一副森森白骨。鲁邦因为惯性又向前飞出去一段距离,他试着想要操控快艇,却发现它尾部的螺旋桨在被大鱼拖拽的过程中被海底锐利的礁石撞坏了,油箱也破了,正在往外冒油,大量的海水顺着漏洞灌进船里,已经没过脚面,渗进他那双昂贵的皮质沙滩凉鞋里。
没过十五分钟船就沉了,他一脸没辙的在水里扑腾着,胡乱地寻找着方向,妄图凭一己之力游回岸边。海水不算寒冷,但是在里面泡了两个小时之后他就不行了,整个人颤抖得连牙齿都碰在一起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原本划水的动作也越来越无力,到最后连最基本的蹬踹动作都做不了,只能漂浮在无边无垠的海上,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仿佛又无数的铅块坠在他的身上,坠得他被身下深渊巨口似的海水吞噬。他发觉自己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视线因为寒冷和低血压而变得朦胧,只能勉强地看着远处在海面上缓缓下沉的血橙色残阳,像是在看一副印象派的画作,模糊得令他感到害怕,害怕自己也像那太阳一样沉入水中。
他感到窒息,那源于倒灌进他肺里的海水,咸腥味的微凉水像是蛇一样钻进他身上的没一个缝隙里,挤走他体内的氧气,让他无法呼吸。他仍旧睁着眼睛,但是却只能看见一片无尽的黑暗,像是有人用手掐灭了漆黑房间里最后一根蜡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死寂的黑色。他感到耳鸣,感到头疼,眩晕,感到被挤压,被撕裂的痛苦,他挣扎,用尽最后的力量无力地蹬了一下腿,便再也动不了了,原本在耳边回响的气泡声也消失了,身上的感官变得越来越不敏感,对于死亡的恐惧逐渐被一种强烈的睡意替代,仿佛只要他闭上双眼,投身大海温柔的怀抱后便会永世安宁,再也没有欲望纷扰……
黑袍的死神用他骷髅一样的手臂温柔的环抱住他,准备将他带走。
混沌中,他用仅剩的感官感知到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了他的身体,接着他便不断向上,速度越来越快,借着浮力像是加速上升的直梯。原本的一片漆黑变成了光,海面上有橙色的光,在深蓝色的海水里显得有些不真实,但是他明白了自己在被什么人托起来送向海面,便拼尽最后一口气用手抓住那双有力的大臂,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孤注一掷。最终,随着水花的起伏与飞溅,他又重新回到了海面上。
“哈————呼哈————哈————呼————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重新呼吸到空气后他拼命地喘着气,继而猛烈地咳嗽起来,把肺里的水全部都咳出去,身体自动排斥这这些带盐的海水,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手仍旧紧紧地抓着那双结实的手臂,手指上传来了微凉的触感。
“对着海咳,别对着我。”他那重新恢复听力的耳朵里传来了低沉沙哑的男音,带着点嫌弃,更多的是无奈。
“谢谢你,咳,救了我……咳咳咳————”鲁邦抽空道了声谢,用手背抹着自己脸上的鼻涕和眼泪,让被泪水模糊的眼睛能够再一次聚焦,继而他看见抱着他的是个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有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头发盖住了一只眼睛,但是另一只锋利的眼睛却露着,眼珠深黑,英气的眉毛紧皱着,像是在对自己抱着的这个人做评估一样。他有着刀削似的面颊和高而突出的颧骨,一只鹰钩鼻锋利而微微向下弯曲,末梢尖利得仿佛可以戳爆气球。他的嘴唇也很薄,看起来甚至有些刻薄,这和他那黝黑的皮肤有些不想搭配,看得出他这皮肤是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而后天形成的,像是个在海上过了半辈子的老水手,每天和阳光、海风还有带盐的海水缠斗。他觉得自己有点看呆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次元这样只看一眼就让他想再看第二眼,只觉得这男人深邃的黑眼睛里有光,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触碰他的脸颊。但他到底没敢这么做,对方脸色臭得可以。
“我可不希望有人死在我的地盘。”次元没好气的说着。这一整片海域全是他的家,试想谁希望有一具尸体烂在自己家里,被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吞食殆尽后只剩森森白骨,然后再被海葵寄居蟹和鳗鱼盘踞?要是这人有怨念的话指不定还会变成溺死的恶魂,搅得整片海域都不安宁。鲁邦出事故的这块地方是他平时会收集珍珠的地方,离人类聚居的那个海角较远,但是却离一个无人的荒岛很近。那个荒岛是他自己的世外桃源,闲暇的时候便会独自一个人带着酒和食物到那里自斟自饮自娱自乐,听着山林里的飞鸟鸣叫和身后大海平静的浪涛,悠然自得。岛上也有岩洞,可以顺着涨潮游进去,是凉快舒爽睡午觉的好地方。
他本来顺着晚上的潮汐从凉快的溶洞里出来,准备到这片大海蚌聚集的地域搞点珍珠,好在下一次回到那个海角小镇时换点钱花一花,走到半道上发现水面上漂浮着个人,本来以为对方是跑来这边游泳的傻游客,结果那家伙扑腾了几下就不动了,开始往水下沉,眼瞧着就快沉到水底了,吓得他赶紧游过去把人给抱出水面。索性这小子命大,呛出几口水后就能说话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只要给他送回镇子把他放在酒馆外面的船坞上就行了,自然会有人来管他。不过他搞不太明白鲁邦为何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片离人类文明较远的水域。
“你是……来打渔的渔夫?”鲁邦发现这个男人上身赤裸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水中直立着,像是个踩水高手,但是他又看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保持这样直立而静止不动的,于是便向四周看了看“你的船呢?”
次元眯起眼睛自己端详着自己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觉得他非常的眼熟,继而他想到这是酒馆老板娘给他的挂坠里面肖像上印的那个人,尽管他的头发现在被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他还是能从他那双蓝黑色的眼睛上一眼瞧出这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大人,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是祸躲不过。
“你没有船吗?”鲁邦又朝附近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一艘渔船或者快艇之类的船后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次元“还是说这附近有岛,你是从那个岛上游过来的?能带我去那里休息一下吗?”
“你能不能闭上嘴?”次元没好气的说着“再不闭嘴我就把你扔水里淹死你。”
“……”鲁邦觉得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男人,不明白对方干嘛要对自己恶语相加,明明是个长得还算英俊的老男人,干嘛非得摆出这么一副凶恶的模样恐吓他,他又没做错什么……除了,私自跑出来钓鱼然后溺水。
他软了,不敢再说些什么,毕竟这个面色不善的男人真的可能把他再次扔到水里……虽然他生气的样子也对极了鲁邦的胃口,但他还是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待着男人的怀里,装出一副任君发落的样子,弱小可怜无助。
“我把你送回岸边去,你不许问这问那的。”次元威胁似的说着,一边抱着鲁邦一边用自己有力的尾巴滑着水,速度飞快地朝着海角的方向游去,其间鲁邦看见他的尾巴和尾鳍后惊讶得合不拢嘴,目瞪口呆地看了看面前的胡子男人,再看看男人那条发蓝的大尾巴,又看了看男人的脸,继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末了仍旧盯着次元的大尾巴继续看,仿佛要把那大尾巴盯穿。
“你是个美人鱼?!!!”最终他惊喜的说着,用一种小孩看到圣诞礼物的眼神看着抱着他的男人,满脸期待,似乎在等对方自己承认。
次元没理他,用一张臭脸表达着自己的冷漠。
“我还以为美人鱼只会出现在童话里,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能摸摸你的鳞片吗?!”鲁邦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伸手想要摸次元胯部的鳞片,却被次元一巴掌把手打了回去,吃痛的捂住自己的手,用一种我爸爸都没这么打过我的眼神委屈地看着这个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老人鱼。
“放尊重点,我跟你很熟吗?!”次元才不想管这个人是不是王子,人类的尊卑观念关他屁事。他只觉得自己非常烦躁,没有缘由的烦躁,似乎自打看到这个有漂亮蓝眼睛的人类小崽种的那一刻,这种不安与躁动便在胸中滋生蔓延,占据了他整个胸腔,让他生出一种近乎窒息到感觉,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他无端觉得很生气,气这个人类私自闯入他的地盘,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对很多人来讲都很重要吗?!他不知道自己不能用腮呼吸,在水里一定会淹死吗?!他不知道他刚才在水里那副死了的样子害得他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吗?!他现在想想还是会脊梁骨冒寒气,万一他真的死了怎么办?!万一他再也看不到这蓝双眼睛该怎么办?!为什么这个命短的小混球就不知道珍惜着点儿自己的命?!
“对不起嘛……”鲁邦一边揉着手一边讪讪地笑着,语气讨好地说着“我没见过美人鱼好奇嘛,你不要生气……”
“别用‘美’这个词来形容我,你看我跟它哪里沾边了?”次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着“我知道你是谁,王子殿下,大名鼎鼎的王子殿下,就连海里的臭人鱼都认得你。”
“你没必要叫我王子殿下的,就叫我鲁邦,鲁邦三世。”鲁邦伸出一只手,看上去想跟次元握手“我想我得回去好好感谢一下你的救命之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关你屁事’。”次元没跟他握手,他两只手都抱着鲁邦,腾不出手也不想腾出手来陪着鲁邦折腾。
“那好,‘关你屁事’先生,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吃个晚饭?作为感谢的一部分……啊……我知道这样有些失礼,但我会把晚餐地点安排在海边……”
“噗——”次元没憋住笑出了声“我才不叫‘关你屁事’,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我只是在打扫海洋垃圾而已,维护生态环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我还以为人鱼的名字奇怪一点很正常……”鲁邦小声咕哝着,倒也没有因为次元的讽刺而生气“告诉我你的名字嘛,这样我就可以喊你的名字了……”
“没必要。”次元摇摇头“萍水相逢点到为止,我把你扔上岸,咱俩这辈子再也不碰面,你知道名字也没用,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为什么,我觉得你很有趣啊……”鲁邦皱起眉毛,不明白这个倔强的人鱼到底在坚持什么“我很喜欢你唉!我相信咱俩肯定聊的来的。”
“这就是重点,鲁邦三世,我不想跟你有过多接触,你懂?”次元摆出一副绝情的面孔,但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他为啥要把话说得这么绝。自打第一眼他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讨厌这小子了,这事实让他感到无力,因而只能摆出一副拒绝的脸孔,希望鲁邦能够觉得他无趣而自己放弃。人鱼过强的直觉直觉告诉他,他们最好远离,不然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无可救药的事情,就好像是一种刻印在灵魂里的保护欲,他希望鲁邦能够去做自己的事情,在自己原本应有的轨迹上过活,而不是一心一意想和他这个人鱼一起吃晚餐。
“为什么?你看上去也不是那种绝情的人,毕竟你救了我。”鲁邦直白的反问着,甚至想用手去揪次元的胡子,但是怕次元又打他,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你在担心什么?我又不会把你装在鱼缸里当观赏鱼!你可是个独一无二的男人鱼唉!我想给你画肖像……”
“做梦。”次元撇撇嘴。他现在烦躁得想抽烟,但是他那装着烟草的防水包裹在岛上,得游上好几海里才能拿到。于是他决定一会儿上岸的时候管认识的人要一包来抽,他都救了他们的王子了,他们给他包烟是应该的。
一路上鲁邦仍然在试图没话找话和次元聊天,但是次元索性开始自闭,对他讨好似的搭话不闻不问,只是一心朝着岸边游。鲁邦被他晾了一会儿便不说话了,脸上带着讪讪的表情缩在男人怀里,用一只手勾着对方的脖子,脸贴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看着远处悬浮在海上的星辰和明月,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附近的镇民是否知道这个人鱼的存在。
大约半小时后他看到了远处岸边的灯火,海角高处那个大灯塔的灯光不断旋转着,指引着次元游向那边。次元轻车熟路的按照平时会走的水路,游到了那个酒馆处。岸上有不少人打着手电筒在寻找,码头处有船只在集结,看样子是准备出海寻找天黑了还没回来的王子殿下。
“哼,真是大牌啊。”他把鲁邦放在船坞上,活动着自己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胳膊,继而冲着酒馆里面含着“喂,莫莉!莫莉!你在酒馆里的吧?!出来看看,我把你们的王子送回来了!”
“哦我的上帝啊!!!”女人带着一条毯子从酒馆里跑了出来,同样跟着她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一些在酒馆里喝酒吃完饭的老常客们,脸上带着好奇的神情,围观在船坞两侧,把被海水泡得岌岌可危的老船坞踩得嘎吱嘎吱响。酒吧老板娘把在看清了船坞上坐着的年轻人就是王子后把毯子披在他湿漉漉的身上,想把他搀扶起来“谢天谢地,王子殿下,我们可算是找到你了,快跟我到房子里换套衣服,你一定冷坏了……”
“我没问题。”鲁邦礼貌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只是裹着毯子,坐在木板条上继续看着泡在水里的次元,对方正试图从一个围观的男人手里抢他的烟盒,像个强盗似的,但是遭到了激烈的抵抗,嘴里骂骂咧咧地冒脏字“你们全都认识这个人鱼是吗?他叫什么名字?”
“我们当然认识他,他叫次元大介,我敢说他是普天下最友善的人鱼。”莫莉笑了,从自己的女儿手里接过一杯加了蜂蜜的热水递给鲁邦“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莫莉!!!”次元停止了抢烟的动作,用一副恼羞成怒的表情看着大嘴巴的女人,脸涨得通红。他一路上忍天忍地忍着不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鲁邦,为了不说话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咬掉了,现在这个没眼力见的老朋友三言两语便把他名字告诉了这个令他心脏不舒服的小王子,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你别管他这副臭屁样,他就是这么一副外冷内热的性子。”莫莉才不怕他,继续揭他老底“不过王子殿下,你是怎么遇见他的?”
“可能这就是是命运的安排~”鲁邦笑嘻嘻的看着水下气得只露出半张脸,鼻子在水里咕噜咕噜冒泡的次元“我说,次元,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吃一顿晚饭吗?就当是感谢……”
然后他就被次元一巴掌泼了一脸水,等用身上的毛毯擦干净脸上的水后,再一抬眼发现次元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不见踪影。
“他看起来很适应人类社会嘛……”他喃喃自语着,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海角的人鱼先生(下)
次元很快就体会到了鲁邦那名为死缠烂打的战术的威力。
他本来以为鲁邦找他个两三天无果后便会对他失去兴趣,回到王都,从此他们俩便真的会像他所说的那样再也不见,鲁邦会回归到他原本的生活轨迹里,将这段发生在大海里的奇遇抛之脑后。他觉得一个王子就该这样,有着王公贵族们特有的矜持和冷漠,只会偶尔在下午茶时添油加醋地给自己的贵族朋友们讲一讲自己遇到人鱼的经历,然后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将这件事再次封存在记忆深处。
但他很快便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鲁邦的热情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在远海的那个荒岛待了整整一周,觉得鲁邦应该早就放弃了,没准已经乘着他的大船回王都了。在这一周里他把带去的波本和朗姆酒都喝空了,烟草也抽得差不多了。他几乎是花了两倍的功夫来抽烟酗酒,好排解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烦闷心思。好几次抽烟途中他都把那枚印有鲁邦半身像的挂坠拿出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怔怔的看着上面男人那双温柔的蓝眼睛,觉得胸腔闷闷的,一种仿佛源自骨子里的记忆不断的想要涌上心头,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压下去。等他回过神来时,他总是在看着那枚挂坠哭泣,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大颗大颗的珍珠还是顺着他那被厚厚刘海挡住的眼睛里滑了出来,顺着脸颊一路掉到有洁白细沙的海滩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悲伤,但他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无法控制住眼泪在自己的眼睛里形成然后滑落到地上,这种永恒的悲伤像是源自世界尽头,像是被人用小刀一点点刻在他的胸骨中。他觉得自己也许该找人类的医生看看眼睛,让对方看看他的泪腺是不是出了问题。
第七天的时候他将所有掉落的眼泪收集在一个喝空了的波本瓶子里,准备就拿它们去换酒钱。这些珍珠成色都还不错,但是一想到他会把他们卖掉,然后它们被做成项链挂在某个女人的胸前,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会把他的脚趾甲或者胡子当饰品。他顺着涨潮从睡觉的溶洞里游出去,一路朝着海角游去,思索着自己该吃点什么,是找莫莉要一盘滋滋冒油的炒蛋和炸培根呢,还是吃点冷食,比如熏火鸡三明治……
然后他一从水面冒出来就看见鲁邦坐在船坞上戴着眼镜看书,见是他出来了,原本因为文学而沉寂着的蓝眼睛一下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微微眯着,眼角带笑的瞧着他,好像在看自己一周未见的心上人。
“操。”次元先把自己没合上的下巴掰正,继而骂出了声“你他妈是在这里坐了多久?!”
“我每天上午过来,等到中午回去,然后下午五点再来,一直等到九点。莫莉说这些时间里你一般会过来。”鲁邦笑嘻嘻的说着,冲水中那个脸上挂着快被噎死的表情的老人鱼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在对待喜欢的事物上,我的耐心总是能给我带来回报……”
“莫莉!!!”次元冲着酒馆的方向咆哮。
“你吼什么吼!”莫莉拿着拖把出来打他“小尼斯在睡午觉呢!你把他吵醒了就由你来哄!”
“……”次元挨了一拖把柄就闭嘴了,捂着脑袋上被打的地方再次把半边脸藏到水中,鼻子处咕噜咕噜冒泡,似乎在念叨什么诅咒的话。他露出水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鲁邦,目光里满是警惕,好像对方会立刻派出几个带着鱼叉和网兜的手下来逮他,把他装在棺材大的密封鱼缸里,然后火速运到私人水族馆里圈起来当观赏鱼。
“你没必要这么敌视我,我说过我不会怎样的。”鲁邦微笑着从身边的野餐篮子里拿出来两个高脚杯,继而又取出一整瓶还未开封的高档香槟,用开瓶器打开后倒入两个杯子中,一杯自己拿着抿了一口,另一杯弯腰递给水中的次元“尝尝,这是鲁邦庄园的酒……放心吧,没有毒的。”
次元犹豫再三,胳膊伸出来又缩回去好几次,最终一个猛蹿将半身跃出水面,扒着木制船坞的边缘一下把整瓶酒都给捞走了,重新回到水中后捏着瓶口将它凑到自己鼻子周围闻了闻,用舌头舔了舔瓶口,像是条对食物有戒心的大狗一样,摇了摇瓶子,把带气泡的液体慢慢倒入口中小心翼翼的尝着这瓶酒,让有着苹果、香蕉和烤面包混合味道的淡暖色液体顺着喉咙滑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腹腔中。
“味道如何?”鲁邦一边抿着自己那一小杯香槟一边把书合上,变戏法似的从野餐篮子里拿出来一整只烤得外酥里嫩的大鹅“香槟和烤鹅可是绝佳的搭档~”
“你小子很懂行嘛……”次元咕哝着,发觉自己的肚子在酸甜开胃酒的作用下又空了几分,烤鹅散发出来的香气窜进他的鼻子里,像是一个捏着他鼻子把他往前勾引的小爪子,令他不自觉的向前游到船坞处,扒着木制边缘看着鲁邦把烤鹅放在他面前的木板上,唾液一股有一股往外涌,恨不得立刻将这只诱人犯罪的大烤鹅就地正法“你上哪搞来这么大的鹅?我看它还是热的!”
“刚刚仆人给我送过来当午餐的,我一口也没动,都是你的。”鲁邦从野餐篮里取出鹅肝酱和面包,漫不经心地往面包片上涂抹着蛋黄酱和鹅肝酱,加上两片生火腿和一些生菜和番茄片算作自己的午餐“我吃三明治就好了。”
“……”次元看了看鲁邦手里那块薄得可怜的三明治,再看看船坞木板上放在大号餐盘里那只肥美的烤鹅,将聚集在嘴里的唾液咽下肚,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继而把喝了大半的酒瓶子扔给鲁邦,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只留给鲁邦一点溅在脸上的水花和风和日丽下一片平静的海面。
“啊……还以为他至少会吃两口的……”鲁邦坐在船坞上,抱着自己的两条长腿看着海面上蓝色的浪涛发呆,脸上满是难掩的失落,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把手中的三明治放回篮子,胃口全无。
他一边喝香槟一边托着腮帮子看海,看着天边嘎嘎叫的海鸥和海水与天空之间那越看越模糊的分界线,在脑子里假装次元就坐在自己身边,一边大快朵颐这那只外皮烤得酥脆的鹅一边聊天,像是两个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也宛若一对儿亲密的恋人……
过了大约一刻钟后他决定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反正次元看见他就离开了,估计今天也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何这个对所有人都很友好是人鱼偏偏就如此厌恶他。他明明那么喜欢他的,为什么他就总是要躲着他,连个更进一步的机会都不给?他也搞不清楚这个人鱼到底哪点好,明明就是一副老男人的样子,根本不像其他人鱼小姐姐那样仙气十足,跟个老流氓一样喝酒抽烟还骂人,但他就是被他这种男人味儿十足的面孔,被他放荡不羁的作风和他身上那种自由的感觉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想要去触碰他,想要揪着他那把浓密的络腮胡子亲他。
他并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次元还会回来,他就敢一直等下去,哪怕用尽自己短暂的生命,哪怕放弃自己的王位,他也会一直追求下去,直到他得到他想要的。执着是他的美德,而他确信这条人鱼是他即便倾尽一生也要换回来的珍宝。
因而次元从水里再次探出头那一刻他差点因为心脏骤停而猝死。
“给你两条鱼。”次元把两只手抓着的两条巨大的鲑鱼甩到船坞上,新鲜的活鱼在夹板上蹦哒着,张着嘴一副即将窒息而亡的样子“拿你冰香槟的篮子把他们装起来,回去当晚饭吃,刚抓的很新鲜,和芦笋一起煮面条没得挑。”
“你……你……你……你干嘛抓两条鱼?”鲁邦结结巴巴的说着,看着次元用胳膊抓着船坞的边缘,一发力坐到木板上,伸着胳膊从鲁邦带来的两个篮子中的一个里,把收进保温篮子里的烤鹅给拿了出来,放到自己的大尾巴上,一使劲扯下一只鹅腿就啃,偏头用一种跋扈的眼神瞧着鲁邦,嘴里的肉嚼得嘎吱嘎吱响,像是连骨头都一并嚼了。
“我不欠你的,鲁邦三世。”他喉结一滑动把鹅肉咽下肚,骨头扔进鲁邦的篮子里,就扔在他那片薄薄的三明治旁边,似乎直接把那块薄薄的破玩意儿当垃圾处理了,继而他又扯下另一只鹅腿递给鲁邦,示意对方拿着“礼尚往来,算是看在这鹅的份上。”
“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鲁邦有些惊喜的接过来这只油乎乎的鹅腿,手指碰到次元的手心,也碰了自己一手油,但他却毫不在乎,一只手抓着鹅腿,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领口处的扣子,兴奋的看着次元“呐,你不会再躲着我了吧?”
“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容易就被一只烤鹅收买吗?”次元吃相难看的继续糟蹋着那只鹅,吮吸着指尖的油脂,将鹅胸肉撕扯成方便入口的大小,将肋骨上的脆皮拔下来,再舔两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骨头,把它扔到篮子里和鹅腿骨做伴。他的胡子上都沾上了鹅油,但他自己看上去并不在乎“我吃完了就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鲁邦说我信你就有鬼了,但他只是在表面上微笑着,不动声色的取出一块手帕,扒着次元的肩膀想把他胡子上的油给擦干净。次元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挣扎了一下就屈服了,被对方隔着手帕捻了捻胡尖,把上面的肉渣和油脂擦掉。其间鲁邦一直在盯着他看,而他迫于姿势甚至没法拿那只烤鹅做幌子,只能被鲁邦扣着肩膀也直视着他,瞧着他那双摄人心魄的蓝眼睛,觉得自己贪嘴为了这么一口烤鹅简直是自投罗网,现在他彻底被这蓝眼睛小王子的布下渔网缠住了尾巴,再想挣脱也无计可施了,只能乖乖就范。就像鲁邦所说的那样,他不会再躲着他了,也不会再在那个荒岛上一待就是一周,毕竟他的家还是在浅海,老在远处待着连酒都喝不上。
“你的脸好红啊,人鱼从水里出来脸都会变红吗?”鲁邦发觉这口是心非的老家伙脸红了,便一边凑得更近一边笑嘻嘻地问着,试图调戏他。二人的脸近得能在瞳孔中看见彼此的倒影。他觉得这人鱼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冷,反而好懂得很,摆出一副面瘫的冷淡表情,却总是败在自己丰富的面部细节表情上,勾起而微微抽搐的嘴角、逐渐变红的黝黑脸颊,稍微眯起来一些的眼睛……善于观察的王子敏锐的抓住了这些细节,从里面读出来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这人鱼其实心情好得很,好得恨不得像狗子那样甩自己那条深蓝色的大尾巴。
“屁……”次元条件反射似的想要反驳,但是愣了一下后用自己油乎乎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真的烫得快要烧起来,鱼类偏低的体温不断攀升,像是发烧了一样烫手“……滚开,肯定是你个人类离我太近了身上热气全传过来了,热死个人,滚!”
他用油手揪着鲁邦的领子把他往一边拖拽,让对方和自己保持一段距离,转过身来把后背和屁股冲着对方,继续吃着那只鹅,却完全尝不出味道了,只是机械性的咀嚼着,心脏像是要爆炸了般狂跳。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近得他只需一抬头便可以亲到鲁邦的嘴唇。这太可怕了,只是稍不留神便让着小恶魔钻了空子,竟然敢跑到离他这么近的地方,鲁邦完全不怕他是否会做出伤害他的举动,竟然敢凑这么近!他凭什么,凭什么仅仅认识他一周多便卸下戒备,如此的信任自己?像只把肚皮露出来的猫咪一样毫无防备,他对其他人也会这样吗?!这不对!他凭什么能面不改色的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和脸颊一样燃烧起来了,把鹅连同盘子一并扔到船坞上,一个猛子就扎到微凉的海水里给自己降温去了,留下鲁邦坐在船坞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嘴角勾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继而轻轻地笑出了声。
“啊……哈哈……果然做过火了嘛……”他笑着,招了招手叫莫莉来收拾一下残局,自己带着那两条仍旧活蹦乱跳的鱼回去,把它们养在了一个大鱼缸里,就当作它们是次元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好好珍藏了起来,认真程度不亚于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告白情书。
第二天他照例带着美食来海角船坞处,似乎立志要把次元喂胖一圈。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次元先他一步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正把胳膊搭在木板上和一个认识的人说话,对方将两瓶琥珀色的液体给他,而他则给了他一颗成色不错的珍珠。给次元带威士忌的男人看见了鲁邦便离开了,留下次元撑着船坞上新换的木条坐上去,把酒放在身边,装作一副没有注意到鲁邦的样子,等着对方主动凑过来。
“你竟然比我来得还早唉。”鲁邦笑嘻嘻地凑过去,想把手搭在次元光裸的肩膀上,但是被次元回头一个死亡射线般的眼神吓得把手缩了回去,讪讪地坐到次元身边,挪挪屁股凑得更近些,穿着沙滩拖鞋的脚浸到凉丝丝的海水里,将盛满食物的午餐篮子放在腿上打开“今天中午我们吃烤羊腿肉和奶油汁生菜,我还带了蘑菇汤和苹果派。给你面包……”
“没有酒?”次元拿过还冒着热气的黄油甜面包后咂吧了两下嘴,把手边那两瓶波本威士忌给拎了起来“正好我有波本,这玩意海边不产,只有内陆才能搞来。”
“你倒想得挺周到。”鲁邦挑了挑眉毛,把两小瓶橙味汽水从篮子里拿出来“那我的汽水怎么办?”
“哪拿来的放哪去。”次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揍样,拧开了波本的盖子。
要说他们这段关系始于一顿饭也不为过,总之鲁邦几乎是天天都带着不重样的好吃的来放长线钓他的大鱼,次元也像是愿者上钩一样,每天都心安理得的吃着鲁邦给他准备好的食物,用海里漂亮的珊瑚,大颗的珍珠或是一些新鲜的水产作为回报,美其名曰不欠鲁邦的,但事实上更像是在每天给鲁邦送礼物,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每天照例挑上最好的东西出门,活像个带着钻石戒指讨女朋友欢心的笨蛋。他送给鲁邦的珊瑚被他做成了戒指戴在手上,珍珠被穿成饰品摆在房间里,还有十几颗金色的被他做成了手链戴在手上。
两个月后鲁邦就开始不满足于这一顿午饭,盘算着该怎么和次元有更多亲密接触的机会。人鱼大多数时候还是在海里待着,在海底里自己的住所躺着挺尸或是到深海捕鱼,到他那个布满沉船的养珠场看看海蚌的生长情况,因而当一个下午次元吃完午饭回到他那个由喝空了的玻璃酒瓶子堆砌而成的简易海底小窝中,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后推开自己从一艘沉船里捡来的铁皮门板,看见穿着潜水服背着氧气瓶的鲁邦隔着面罩冲他嘿嘿一笑时,他的下巴差点从脸颊上脱落下来。
“我靠……”他说着,人类无法在水下说话,但是人鱼可以,冒着泡泡的声音在水里听起来有种轻飘飘的感觉“……你怎么找来这儿的?”
“你也没把家建很远啊。”鲁邦手里拿着一块教小孩写字会用到的那种可擦写字板,费力的与水里的阻力作斗争,用带绳子的笔在那个板子写着“方圆二百米没有一条其他的鱼敢靠近这地方,所以我估计这就是你家。”
“你可他妈真是个小机灵鬼……”次元一边说着,一边拽着鲁邦的胳膊把他往来时的方向拽“找到了就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别这么急着撵我走啊……”鲁邦可怜巴巴的扒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把自己拖走,手飞快的在写字板上划拉着“来都来了你好歹留我喝杯茶啊……”
“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你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次元粗暴的拿带着鱼鳍胳膊肘怼了鲁邦脑袋一下,似乎是想要检验一下这王子聪明的小脑瓜里装的是浆糊还是别的什么玩意“海沟这么深的地方是你们人类能随便来的地方吗,你倒不怕淹死你自己!”
“我有IDC资格证,潜水是教练级别的好不好……”鲁邦在写字板上画了个吐舌头的鬼脸,继而写道“你就赏脸带我在海底转一转嘛,又不会少块肉~”
“这底下没什么好玩的……好吧,我带你去珊瑚礁那边看看。”次元心累的捏了捏眉心,但他忽略了人鱼最喜欢到漂亮的珊瑚礁处约会的事实“你身后这俩大瓶子能撑多久?”
“沉得很,能撑很久。”鲁邦竖起三根手指比划着,继而继续在板子上写着“不过你放心,氧气快耗尽的时候会有提示,那时候就麻烦我亲爱的次元酱像上次那样把我送回岸边啦~~”
“你可真会给我找事!”次元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拉着鲁邦的胳膊将他揪到自己身下,像是庇护一样漂浮在对方身上,紧紧地抓住鲁邦的肩膀和胳膊,让对方和自己合二为一,方便自己能用他那条比身体要长许多的大尾巴划水“我要带着你在水里游了啊,调整好呼吸别呛到水。”
鲁邦吐出来俩二氧化碳泡泡,表明自己一呼一吸没问题,不会有水顺着呼吸器灌进去。于是次元便像个职业的潜水教练一样抓着他的身体和潜水装备,有力的大尾巴左右摆动着,像是一条有着蓝色的鱼鳍和蓝色尾巴的剑鱼一样向前游去,速度奇快,梭型的下身轻巧地将流水拨开,周身黑漆漆的岩石与海生植物像是高速列车车窗外的残影一样从鲁邦的视线中划过,温柔的水包裹着他的身体,随着疾驰而增加压力,使他有一种仿佛跻身与空中飞翔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爱上这种自由在大海里遨游的感觉,爱上这种同次元一起,像是跳一曲双人舞一样,被对方抱在怀中的感觉。
如果我能有鳃和那条大尾巴就好了。他想着,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次元的脸颊和他那把在水里来回摇曳的胡子,次元眉头皱了一下,但是意外的没有拒绝他这种亲昵的举动,只是温柔地微微侧身,像是在询问他这番动作中的意义。
我想要成为一条人鱼,然后用尾巴缠着你的尾巴,捧着你的脸亲吻你。鲁邦得寸进尺般的用着自己的拇指抚摸着次元薄厚适中的下唇,使得对方锋利的犬齿和牙龈露了出来,因而次元很不给面子的轻轻咬了他一口,在他拇指的指节上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牙印。鲁邦眯起眼睛,顺势用手背蹭着次元的脸,用无名指上那枚朱红色的珊瑚戒指碰着次元的颧骨,继而轻轻笑了,呼吸器处又冒出来几个泡泡。
“你到底想干什么?”次元翻了个白眼,把鲁邦的手给拽了下来。鲁邦则用拇指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意思是想要浮到海面上去,于是次元便带着他上浮,冲破浪花将脑袋浮出水面,尾巴不断划水保持在水中的直立与平衡,想看看鲁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海面上已经是晚上,璀璨的银河布满整个天空,像是钻石一样镶嵌在这片纯净的深蓝色幕布上。
“你氧气快用完了?”他一边轻轻划水一边问着,发觉鲁邦和他贴得很近,甚至用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被潜水服紧紧包裹着的长腿缠在他腰上,脚蹼硌得他后腰生疼,但他已经顾不上疼了,过近的距离和相交融的鼻息占据了他的胸腔,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捏住又放开一样,停滞了一下后飞速的跳起来,扑通扑通的仿佛要跳出胸膛。鲁邦用另一只手将自己嘴上的呼吸器摘下来,再把潜水镜向上抬,露出来自己那流光溢彩的眼睛,眼底的爱意已经快要止不住的涌出来。
“不是氧气,次元。”他单手捧着对方的脸,拇指轻柔地蹭过对方的脸颊和络腮胡子“而且不是用完了,而是要满溢出来了。”
“什么……”次元有些痴呆的看着对方那双蓝眼睛,看到除了星辰的倒影以外自己的轮廓。
“我的爱。”鲁邦说着,捧着次元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像是在亲吻一颗珍珠一样温柔。
那天莫莉刚刚把扫好的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就听见那个流氓似的老人鱼骂骂咧咧的喊叫声,以及某个王子闹脾气般撒泼打滚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超船坞处望去,果不其然次元把鲁邦扛着肩膀上朝着这边游过来,什么难听骂什么,像是从肚子里搜罗出来所有知道的脏字,而鲁邦则被他拦腰抗在肩膀上,不断挣扎着,用拳头捶打着次元结实的后背,双腿乱蹬着,被次元用肌肉虬结的臂膀束缚起来,涨红着脸,嘴里不依不饶的在说着什么,看上去似乎在和次元吵架。
“滚!!!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海边我见一次打一次!”她看见次元把鲁邦恶狠狠地扔在船坞的木板上,氧气瓶和木板发出一声响亮的碰撞声,这可怜的王子肯定因此伤到了腰,但他还没两秒钟就爬了起来,跪在木板上挪蹭着,看样子还想往水里跳。
“滚啊!”次元挥舞着胳膊做出威胁的样子“你敢跳下来我就按着你的脑袋把你淹死在水里!”
然后鲁邦就跳到水里了,连挣扎都不挣扎就这么直挺挺地下沉,气得次元额头青筋暴起,脸红得跟烫了开水似的,一个猛子扎下去把快沉底的鲁邦给拖上来再次扔到船坞上,抱着胳膊在水里露着半张脸生气,气得鼻子处咕噜咕噜冒泡。
“你看你还是在乎我的~”鲁邦用一种略微有些轻挑的口吻说着,想要俯身再次用手触碰对方的脸,却被次元皱着眉头躲开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触碰,接吻,我想成为你的恋人!”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次元用手击出水花,想用它攻击鲁邦,但是没打到“我是个人鱼,而你是个人类!这从本质上就是没可能的!”
“那如果我成为人鱼呢?”鲁邦轻轻说着,伴随着一个有些孤注一掷的笑容。
“什么?”次元还没反应过来,鲁邦便已经掏出一小管试剂,打开瓶塞吞下肚,痛苦的在船坞上扭动起来,好像有人把烧红的铁签子插进他的肚子,捂着肚子挣扎得像一只离了水的虾,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却仍旧牵强地扯出来一丝笑容,坚定的看着次元。尽管他痛苦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声呻吟着,次元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喝下的是用金钱从巫女那里换来的药剂,可以将人类短暂的变成人鱼,为期三个月,而后除非用刀剖开恋人的胸膛,将对方胸膛里的血涂在自己的尾鳍上才能变回人类,否则肯定会在最后一个黄昏化为泡沫,消失在大海里。
“你准备靠杀了我来变回人类吗?”次元表情凝重的问着,发觉鲁邦的双腿已经开始逐渐膨胀,撑开了潜水服,腿间的缝隙合在一起成为一条完整的尾巴“你为何对我如此执着?”
“不,次元,我会度过人生中最幸福的三个月,然后心满意足的变成泡沫,绝不会后悔。”鲁邦微笑着张开双臂跌入水中,像是在拥抱次元,而他确信次元会好好抱住他,安心的闭上眼睛,在药物的副作用下陷入昏迷。
次元静静地抱着鲁邦在水里伫立了两秒钟,继而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光听声音的话肯定还以为有头骆驼打了响鼻。他就这么搂着鲁邦晕过去的身体,继而俯身吻上了对方的嘴唇,眼角处滑出来的珍珠落到对方的脸颊上,继而又滑落到深蓝的海水里,消失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海面上原本像青铜雕像一样伫立拥抱着的两个人,整个海面上回归平静,只有放在围栏上马灯的光晕还在微微闪烁着。
那天海边的人们不眠不休搜寻了一整个晚上也没有找到他们的王子,派出了一百多艘快艇,在一整片海域进行地毯式搜索也没能找到王子的身影,甚至有人觉得次元根本就不是人鱼,而是那种会幻术,能把自己丑陋的青面獠牙变成漂亮容貌的食人海妖,觊觎王子可口的肉体因而本性暴露,将他们可怜的王子拖到水下连骨头都给嚼了。为此莫莉一直同持有这种观点的人据理力争,甚至拒绝让他们进到她的酒馆里。她的重要论据之一就是没有哪个海妖会闲的没事把自己变成个抠脚老男人的样子(划掉)而且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她看得清清楚楚,次元在亲吻鲁邦的时候表情有多么的悲戚,简直是看了能叫人心碎,像是个中年丧偶独自饮酒哭泣的鳏夫,一颗又一颗的珍珠顺着眼角掉落下来————这是她这三十多年来头一次看见他哭泣,那样悲伤,那样绝望,却也同样如此的温柔。
她觉得他这样做总是会有原因的,同时她也相信他们的王子终有一天会和人鱼一起回来,踏着洁白的浪花坐在船坞上,在金色的阳光下靠在一起,享受午饭后的宁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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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微凉的海风吹拂在鲁邦脸上,他听见身边有螃蟹爬动的声音,便微微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赤身裸体的坐在金黄色的沙滩上,远处从天界线处冉冉升起的太阳,散发着清晨特有的和煦光芒,没有正午的那么烈,像是一杯炎热时灌下肚的薄荷冰茶,在咸腥味海风的衬托下下沁人心脾,使他整个人有种暖洋洋不想动弹的感觉,但是这可不行,他还光着屁股,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经过这片海滩然后看见他们的王子赤身裸体像个变态暴露狂一样坐着,铂金色的细沙沾了满屁股。
他觉得有些头疼,便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忆起自己的经历来,想要回忆起自己光着屁股躺在沙滩上的原因。他用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拍了拍脸颊,继而想起来自己喝下了女巫的药剂,在次元的面前昏了过去,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醒来周身就是这片漂亮的海滩,细腻洁白的沙子站在身上痒痒的。随即看向自己的双腿,它们不再是尾巴的样子,而是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修长的细腿上是细而短的腿毛,就像从前一样。
“那女人骗了我……”他不满的咕哝着“这根本就没效果嘛……”
“她没骗你,那药剂是货真价实的。”一个低沉的男音出现在他身边,愠怒的腔调里含着些许无奈“但是人类变成人鱼是大忌讳,是不详的事情,海神不会放过你的。”
鲁邦循声望去,只见身后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同样赤身裸体,身上体毛浓密的男人。男人见他看过来后便站了起来,背对着大海逆着光,清晨的阳光透过他的股间打在鲁邦脸上,让他觉得自己快被这男人两腿间自带圣光的大屌晃瞎了眼。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说话,身边只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和海鸥从巢穴中飞出去觅食的叫声。
“次……次元?”半响,鲁邦结结巴巴的问着。
“是我。”次元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揉着自己那两条略显细瘦的腿“尾巴变成腿了我还真不适应,勉强站几秒就已经很不错了,走路太难了……”
“你的腿……你为什么会有腿?!”鲁邦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次元,对方的上半身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胸口多了一道很长的伤疤,像是被锐利的刀划开的一样,但是看样子已经愈合了“你胸口的疤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救你这个讨人厌的小王八犊子!”次元突然来气了,用右手大拇指点着自己胸口的疤痕“我胸口的血能把你变回人类,于是我抱着你去找我一个老朋友了,那家伙剑术够好,知道怎么把我胸口打开又不要我命!你他妈真应该谢谢我,也要谢谢人鱼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我疼了一整个晚上刀口才完全愈合!”
“很疼对不对?”鲁邦突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次元身边狠狠地抱住了他,把脸埋在对方颈窝处呼吸着对方身上带着海盐味道的气息“我没指望你会救我……”
“你就是个脑子进屎的小王八蛋!”次元什么难听骂什么“我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爱的人三个月后变泡泡吗?!”
“你说什么?!”鲁邦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得像是圣诞节装饰圣诞树的彩灯。
“没什么……”次元的脸腾一下子红到了耳朵尖,移开视线不敢看鲁邦的眼睛,却被鲁邦扣着脸颊把脸掰了回来,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安地乱动着,就是不想和鲁邦的视线交汇。
“你说你爱我对不对?”
“去你妈的,我没说,你他妈耳朵进水了!”次元还想骂点脏的,但是最终泄了气似的长叹了一口气,承认道“……对,我说了……”
“我觉得我现在就算是淹死在水里也心甘情愿了——”鲁邦的耳朵也红了,蓝黑色的眼睛像块宝石一样熠熠生辉“真的,我是说……”
“你说个屁!”次元又突然暴躁,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脸上的伤痕,用一种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我爱上你了的眼神瞧着次元。
只见次元有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瘦腿有些勉强的支撑着上身,微微颤抖,但是气势仍然不减,看上去像是个要发表宣言的海军上将,只不过赤身裸体着,胯间垂着闪瞎人眼的大宝贝。
“你听好了,鲁邦三世。”他深吸了一口气,继而缓缓说道“别他妈那么容易就死掉,你这个短命的陆地猴子!今后也别他妈老给我往水里跑了,老子上岸陪着你!”
鲁邦愣愣的看着他,像是一下无法消化这个事实,目光在次元红得发烫的脸和他的腿之间来回游离,最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轻轻地问着,已经开始盘算着在婚礼当天穿上有海蓝色装饰的白西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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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元:“我结你麻痹!!!!!!!!”(按住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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