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陆绎刚入职那天就满脸写着不好惹，女同事们本都兴致勃勃，而这两天……也不能说都死了心吧。其实每次陆绎进出办公室，她们很明显都还对他投过仰慕的目光，但多少都带点畏惧。

毕竟除了那个业务繁多、手握好几个公司的顶头大老板，这位新总监已经算是她的顶头上司了。她们公司只是老板众多业务中的影视分部，规模不算大，但胜在老板的人脉广，业务量还算不错，偶尔会接到特别大的项目，主要都是公司内部制作，做不过来也会去找外包公司，老板忙的时候就是全靠总监运筹帷幄。陆绎他虽然刚来没几天，但是也完全没闲过，一直在了解公司的项目和出去商谈。

袁今夏一开始真以为陆绎只是刚到公司，可能是一时间烦心事太多，所以才那么个脾气。毕竟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仅自己一堆事，也给大家布置了一堆事，主要都是规范工作流程相关的琐碎事务，倒不是难，只是说明起来繁琐，那种项目共享app大家用得不熟悉，推动起来特别慢，所以他偶尔火气大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另一方面，公司里的女孩们都十分崇拜他，那叫一个众星捧月，要换作哪个男的不得趾高气昂啊。别的不说，前台一般都是行政组的女孩们轮岗，每天一见他来就十分殷勤，恨不得在他身边跟着斟茶倒水的，陆绎倒不领情，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不是打发到在门口等着收快递，就是让她们帮着接待客户或者跑腿。不过他那是模样生得好，大抵是一向对这样的讨好奉承都习以为常，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就算是袁今夏看来也觉得令人羡慕，何况后期和摄制那一众男组员，一个个都眼红的很呐，但又没有办法。主要陆绎的履历确实精彩，公司的员工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心里都有数，光是他大学假期期间就跟过剧组，后来实习的时候又是去了著名的电视台就已经秒杀很多人了。

毕竟大学说来自由，很多人在高考过后太过放任，今夏想想也觉得有些羞愧。大学的时候自己有时候起不来床还翘过课，为此英语和体育都挂过科，寒暑假大多数时候都只顾着玩，只有找工作的时候才后悔自己大学里没多做点事，甭管有没有用，写到履历上也比较好看不是么。

别的还不太了解，单从这点上来看，至少看得出来陆绎这人十分自律，甚至牺牲自己暑假的时间去实习。

影视这个行业工作压力挺大的，就是属于那种忙起来没觉睡的，之前就说过摄制组拍摄现场是槟榔加烟，还有加班干活的时候少不了就是吃宵夜。

人是铁饭是钢，干活的时候不吃饱就心慌慌。导致公司里大多数男生体型走向极端，压力肥的很胖和憔悴的很瘦，而陆绎是难得的匀称。行政组的也对他殷勤，今夏有时候会问他喝什么，他大多时候喝白水，偶尔喝咖啡也是黑咖。而今夏就不行了，平时生活都那么苦，哪喝的了那个。她常常在茶水间兑蜂蜜水来喝，有时候还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点茶饮或者碳酸饮料。

这总监真是从里到外都冷冰冰的一个人，即便是袁今夏也觉得有些苦闷，袁今夏可是号称天生的交际王。

其实这头衔是今夏的高中闺蜜取的，之所以说是交际王不是交际花，因为袁今夏她在男女感情方面有点缺根筋，神经大条都不止，可以说是完全没那种雷达和眼力见。她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跟公司里的男生女生相处都十分融洽，她其实是蛮想跟陆绎这个新总监熟络起来的，大家一起工作的时候也能更顺利不是么？

她不喜欢尴尬的气氛，所以就算是忙啊累啊，有时候在加班的时候说说笑笑也是苦中作乐。

而陆绎显然不是这种人，今天从公司外面谈业务回来，下了班竟没有直接回家，他们在说笑，看见陆绎来了也是尴尬，一时冷了场，他穿过办公区瞥了他们一眼，还要冷冰冰地插一嘴，“废话少些，要是忙完了就赶紧打卡下班。”

今夏讪讪地笑着点点头，见他进了办公室马上又变得气鼓鼓的。

……他这个人真的很迂腐诶！以前的总监年纪比他大不少，但是人也亲切，说话又幽默，有时候加班加得狠还会自掏腰包请他们喝咖啡呢！

他这人倒好，明明年纪不大，像教务主任那种老头一子样！今夏有时候和年长不少的组长都能开几句玩笑，而陆绎却给人那种很强烈的距离感。

他的脾气，怎么形容呢，他是那种平日里说话声音倒不算大的，却句句都怼得你说不出话来，又极其没有情商，嘴巴特别毒的那种。

这周末的时候今夏正好有个外快，是朋友介绍的，跟别人一起去拍某宝头图视频，朋友租了个小摄影棚。她正忙着整理道具，就听棚子的老板在门口热情地跟人介绍起自己的实景棚。

今夏就是随便抬眼看了一下，就看见了在侃侃而谈的老板对面的……

好眼熟……穿着oversize的潮牌短袖，还有宽大的工装裤……

那人一低头她才看见，

这不是……总、总监？

她都呆住了，怎么会是陆绎啊，他跟在公司时的打扮大不同，此刻显得休闲又随意，显得格外年轻，乍看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过一对上他那傲气的眼神今夏就果断认出来了。

主要是这不到两米的距离，她想认不出来那除非是失忆了，陆绎显然也立马就认出她来，眼神冷冰冰的，她尴尬一笑，趴在那和陆绎大眼瞪小眼，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这着实是有点尴尬了。

这毕竟是外快，遇到顶头上司这太尴尬了，尴尬到她都想遁地而去。

最终还是陆绎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老板看他俩认识，就赶忙说，“哦你俩认识啊，她们来这边租棚的。”

这老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总监……”今夏慌张地笑了一下，正想搪塞，结果陆绎又瞟了一眼她旁边忙碌的朋友，又皱着眉，说，“又是你……你到底做多少兼职？”

今夏笑着一愣，尴尬地挠了挠脸，“‘又’？你说‘又’……是啥意思？”

陆绎双手插进口袋，冷笑一声，“上次那个手表拍摄的模特，也是你吧。”

袁今夏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想起来了，完全想起来了。

其实也不怪她没有印象，陆绎平日里上班，跟他这私下打扮，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她慌里慌张地接话，“啊、啊，那时候是您……您是大熊的朋友？”才想起来也觉得尴尬，难怪自己早就觉得这家伙眼熟，原来是那次一面之缘。

陆绎倒没兴趣跟她寒暄共同好友，直接了当的警告她，“你应该知道，其实公司合约上有写不允许做兼职的事。”

“啊呃我……”今夏本是趴在那现在都想跪下了，“我、我我……”

陆绎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只是说，“……但也能理解，想赚钱是正常的。”

今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他说的，就跟她想钱想疯了似的，“嗯，我、我就是……想着、想着周末反正也是闲着……就是如果有外快的话，也蛮不错的。”

“你想挣钱？”陆绎抬了抬眉毛。

“谁不想……”今夏马上接话，又觉得不妥，“呃，我是说当然是有原因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缺钱……您、您应该不会让人事炒了我吧。

陆绎微微地眯起眼，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再怎么无聊，也不至于针对一个小姑娘，“……我没那个闲心多管闲事。当然，前提是你不影响公司的正常工作，你做其他事，我不会干涉。”

他那么一说，今夏就石头落了地，连连点头哈腰，“不会不会，肯定不会影响工作啦，怎么会呢，我保证不会的。”

后来陆绎也没有多和她说话，他是来考察附近的影视基地的。这边除了实景棚也有空棚，很多公司和工作室会过来，想来遇到熟人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她没想到好死不死是不好说话的陆绎，着实让她捏了一把冷汗。

陆绎只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把整个厂看了一遍，随后就走了。

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吧。不过她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也觉得仿佛让他抓了把柄，心里很不踏实。

换作是公司其他人其实她都不担心，说白了很多时候私下大家都在做兼职，需要人的时候也会互相帮忙，但陆绎毕竟是新上司，他的脾气又拿不准，就怕出什么岔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后来几天仿佛被陆绎针对了似的。

他要求严格，有时候出片不满意就会在背后盯着看，今夏这天算是撞到鬼了。前天晚上出了片后，一早来陆绎就说他不满意，然后全程在后面看着她改。今夏一上午都芒刺在背，难免集中不了精神，效率也低。慌里慌张的搞了半天才弄完，发给客户看的预览，因为她一慌张就连字幕乱飞，闪帧这样低级错误竟然也没发现，陆绎马上让她把视频撤回后就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其实今夏有点不服气，要不是他在后面盯着，客户对接群的微信群又一直在那边跳，催得急着要，她肯定不可能片子一输出完就往客户群里发，做事也没这么慌张，辩解道，“我、我就是忘记了，忘记再检查一遍了……”

“你也不是新人了，以你的能耐，怎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没检查过的片子发给客户看。”陆绎拿着手里的文案纸就“啪”地敲在她脑袋上，“我看你做事情毛毛躁躁的毛病是时候该治一治了。”

怎么就毛毛躁躁了，她那是因为觉得陆绎也急，客户也急，所以才这么慌忙……

纸壳子拍在脑袋上疼是不疼，却离奇的响，给她吓一大跳，又是在办公区，感觉多少有些伤自尊了。

上次这样挨打还是高中时候，上课偷玩手机被老师敲了一脑壳，距离现在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竟还被当做是小孩儿对待！可恶！

这在后期组呢，也不是在他办公室里，当着大家的面挨训也太丢人了。袁今夏虽然有一点委屈，但主要是臊得慌。她憋了一肚子气，小脸嘟嘟的都在发烫，嘴角也耷拉着。

其实陆绎说得没错，袁今夏都忍不住生自己的气。不过他这人也真是的，好歹给她留点面子呀。

但袁今夏也不是第一个挨陆绎训的人，听说早两天就有过，新项目前些天刚开，据说项目前期碰头会的时候，策划组就有女孩被他呛得泪汪汪的。

老板也不知道看上他哪一点了，就算是领导，管理也不是这么个管理法的，这总归还是要一起工作的，给彼此点面子嘛。今夏心里偷偷的骂，陆绎这个人大概是情商有点低，只因为他是个领导，没人敢说他罢了。

这祖宗……她咬牙切齿的闭着眼磨着牙，作为一个社畜她当然想大喊“老娘不伺候了！”

但那都是社畜的日常妄想罢了。虽然心里骂个不停，也一肚子怨气，但自然也不敢跟他吵，他那脾气一起来，万一把她炒了可怎么办。这节骨眼，经济不好，又缺钱，找工作也难。换作其他人可能耐着性子换工作，但是唯独她不行，她根本经不起这折腾。

这祖宗再难啃，她也得伺候。好在袁今夏不是那种硬骨头，正相反，她是一能屈能伸的主，冷静下来想想，她又何必以卵击石呢。硬碰硬铁定没有好结果，还不如直接把他气死算了，她努力撑起笑容，“好的，陆总监。我这就改，陆总监。等下我先检查一遍，您再检查一遍，然后我们俩一起检查一遍，再给他们发过去，好嘛总监？”

今夏想他要是敢当着大家的面对她破口大骂再解雇的话，录个音没准都能多要点赔偿，如果他们不给够还能去劳动仲裁。

陆绎何尝听不出她阴阳怪气，但倒不跟她吵，只是说，“快改，废话那么多。”

好不容易在午饭后，改好的片子终于得到了陆绎的首肯，她下午上班前就给客户发了过去，然后陆绎也出去忙了，没在公司吃饭，下午今夏终于解放了，瞌睡了一会儿就开始忙里偷闲整理自己外快的项目，等到快下班时，客户群竟然发来了修改意见。

她到底是什么大冤种，老是遇到这种早上催着要片，下班又给你发修改意见的客户，真是救命，她还想着要是没啥事今晚有时间把外快的项目做完呢。

今夏是一边改项目一边找素材做私活，

坐在那又饿又困，看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点个外卖，翻来翻去也不知道吃点什么好，想着想着就快要睡着了。

今夏手机都要拿不住了，忽而感觉有人在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在看她的屏幕，把她吓了一大跳，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绎正看着她屏幕上周末做的私活，手指啪塔啪塔地敲着她的椅背，“我说过，你做兼职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前提是不可以影响本职工作，你应该知道。”

“呃，我……我没有……”今夏一时非常尴尬，“不是的，我只是看看素材，还没做呢。”

陆绎看起来十分不爽，抱着看着她，“你这头答应着，转眼就忘了，之前只说你两句，没有吃苦头，觉得很得意，是吗？”

那人微眯着眼的样子十分不友善，她吓得要死赶忙摆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忘。”

陆绎没给她继续解释的机会，“你没打卡吧，加班干私活，公司还付你加班费是吗？”

“不不不、不是……”今夏这会儿已经吓得语无伦次起来，也觉得现下有些百口莫辩，“我是准备、我我是准备打卡的我刚是困所以才……”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陆绎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本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她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摸老虎屁股，这下真摸出事儿来了！！！

说着陆绎已经准备转过身去进入自己办公室了，今夏吓坏了，想必他是想打电话给人事部把她开了，今夏起身一把双手抱住他的大腿，人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哥！大哥你别啊！！！我以后会听话的，不会再占公司便宜了事不过三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吧！！！”

陆绎转过身，满脸为难和尴尬，挪了挪也没把腿从她手里挪出来，只能低声警告，“你……放开……！”

“不放！我死都不放！”

陆绎真是服了这个女人了，戏也太多了，咬牙切齿的有点忍无可忍，“放开！”

小姑娘抱着大腿缩成一个球，“不要！不要解雇我，我就只是挣点小钱而已，钱很少的，我、我也实在没办法了……你看要不、要不给你发个300的红包吧，”小姑娘嘟嘟囔囔的有些为难，跟他讲起条件来，“……主要是我这个活也只挣两千块钱。”

陆绎有些难以置信地皱着眉看她，“两千，连拍带剪？”

“本来是六千的，我不是和我朋友一起干嘛，要和她们分的，我主要是剪，上回拍摄只是稍微帮帮忙……”

三个人，分一个六千块钱的活，陆绎听了都有些无语，“就那么点钱，还要跟人分？”

“你那是不知人间疾苦，两千块钱也已经是我小半个月工资了！”今夏有些不服气，“这种活你看不上，我还不一定每个月能有呢！”

陆绎自然是看不上那两千块钱的，这种活一个月内能不能结款都不一定，这就是私活一大弊端的，钱少事多，改来改去拖很久都结不了款，谁愿意受那种气。就以前他大学的时候在剧组飞航拍，那时候无人机航拍还是新鲜玩意儿，航拍师日薪都是上万的。

“你这种叫扰乱市场秩序。”陆绎都没法说她，她毕竟也是一个有四五年工作经验的人，把价格压得这么低以后就抬不上去了。

小姑娘抬着眼，小心翼翼地反驳，“因为那都是很简单的……”

“你又不是刚入行，哪个客户压价的时候不都说自己的项目很简单？”

“很简单”是个很可怕的形容词，就跟女孩们说自己对男性“没什么要求”一样。他们怕的从来不是客户要求太多，而是客户没有要求。大家心里都清楚，做项目不可能没有要求，而是客户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要求。先是说什么都无所谓，等项目一进行起来之后，就做到哪儿哪儿都是要求，想一出是一出，所以东西都推进不起来。

道理袁今夏也不是不懂，只是生活所迫，她需要挣钱啊，只能皱着眉反驳陆绎，“那我有什么办法嘛，外包给个人的项目不都这样，到我手里就没几个钱了。”

今夏怕他生气，想给人事打电话，这会儿酝酿了半天眼泪，假哭的眼泪马上就要挤出来了，配合着低声的呜咽，“唔，我、我是真的很缺钱，你是不会懂的！你不能走，你不能炒了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陆绎叹了口气，有些无语，看她挤出的眼泪欲言又止半天又略带好奇她的处境，“所以呢，那么缺钱，你干嘛了？”

陆绎原本心里也不那么好奇的，只是心里忍不住会去猜，是她别是染上什么什么瘾还是欠了赌债才好。主要是，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袁今夏不是那种花销很大的人，不管是穿的还是背的，都不是奢侈品或者名牌货，平时也是在公司吃饭，就连妆也不怎么化，不像是那种胡乱花钱大手大脚的购物狂类型。

今夏觉得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天，想来也没有别的路子，还是鼓起勇气向他解释自己的处境，“我欠了贷款……欠了很多平台的短期贷。”

“……短期贷？”陆绎愣了一瞬，额间一跳，扶起额隐约觉得头疼起来。

“就是、就是那种小额借贷，现在不是有很多那种平台可以几万几万的借那种……”今夏小心翼翼地描述起来，“不过、不过我欠得有点多，好几十万……”

陆绎当然不会理解，“你上哪儿花这么多钱，你钱都干什么了？疯了吗？”

今夏赶忙摆摆手，谁听说了她欠那么多钱都是这反应，她也习惯了，“不是……我是长期欠的，本来借的没那么多，就是还不上，利滚利所以……”

小姑娘叹了口气，有些破罐破摔地认命，“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都跟你直说了吧，以前我刚毕业不久，就开始和朋友创业了，没赚到什么钱，房租水电这样的，交不上，就借了点钱。我妈她一直特别担心我在外地创业，她其实不太同意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我爸在我小时候生病走了，家里就我一个女儿，她不放心。所以创业没挣到钱的事，我也不敢告诉她，就自己一个人扛着……”

讲到这里原本只是假哭的今夏也有些哽咽，“她怕我忙，晚上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所以给了我几万块钱又加了点车贷买了台车……”

其实当时她是很不情愿去买那个车的，她心知自己还不上车贷，但是妈妈坚持这么做，她拗不过，又不敢跟她说实情，害怕她担心。今夏说来有些羞愧，自己出来工作连车都买不起还要妈妈给钱，结果还搭上了贷款。

陆绎听着都快窒息，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你本来就没赚到钱，还买车？每个月还要还车贷、养车？你这是以贷养贷你知道吗？”

小姑娘蔫了似的点了点头，认命道，“……就是这样，所以窟窿越来越大，我也是没有办法了，然后我们工作室也草草收场，我就出来找了工作……”

陆绎迟疑了半晌，追问，“……现在你赚这点钱，有还进去吗？”

“还是肯定有还的，肯定是还不起的呀，我有房租，有车贷，还有日常花销，根本都不够用，那本金我还不上，就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从这个地方借了还给那个地方，结果借的本金和利息也越来越高。”

“想也知道。”陆绎看她蹲在地上，委屈的像只做错事的小狗，又忍不住狠狠地敲了她一栗子，“……你还真是个白痴。”

今夏本是假哭，说着说着也是悔恨万分，陷入深深的自责，被他骂了还敲了一个栗子疼得要死，又觉得更加委屈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转个不停，鼻子都红了几乎都要真的要掉下泪来，“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会搞成这样……以前想着以后赚到钱就还上了……”

她从来不是那种会认输的性格，自小就爱逞强，自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挣不到钱的事。袁今夏虽然算不上是多优秀，但是对课业也还算认真，而且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专业，所以毕业也没有选择转行。

本来妈妈是想她读完大学回老家找份稳定的工作，可是她不愿意，她想要做出一点成绩，想要靠自己在之下城立足。

说来也是她太天真了，把创业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把车卖了。”

今夏眼泪朦胧地抬起头，也看不清陆绎的脸，有些疑惑，“可是我那车不值几个钱……”

“不管几个钱你现在就把它卖掉，别再往里搭钱，听见没有。”

“可是、可是我的房子，比较远，再算上交通费，我也省不下什么钱。”

“你住哪里？”

今夏说了个地址，陆绎在手机里查了一下导航，就有些无语。

“你租这单身公寓，也很贵吧？每个月怎么的也得一千？

”“一千二呢……我妈、我妈她说不让我住旧小区，她说没有靠谱的物管一个人住不安全。”

“这话是没错，但你这样自己都养不活还还的上钱吗，几十万……你每个月都只是在还利息吧？每个月光是利息你就得还几千块，本金你根本就没还上！”

不用想都知道她还在继续往那小额贷的坑里跳，她那本金一天还不上，窟窿就越来越大，迟早都要进失信名单。

“那我能住哪啊，你知道，咱们公司附近这些房子，都挺贵的。”公司这边好歹也算是个创意园区，这边的单身公寓价格还要高，她根本就住不起，而且也不一定有房子，这边房源挺紧张的。

陆绎沉默着，犹豫了一会儿，“我家……倒是有个空着的次卧。”

今夏听了一愣，马上抬眼看了看他。

他什么意思？是邀她同住的意思吗？按照常理来讲，这不大合适吧，他毕竟是领导，而且还是个男的，听起来，怎么想都感觉有些……有些图谋不轨的意思。

今夏抬了眼看了看陆绎。

不过想想，这不可能的，陆绎不是那样的人。他要图这个，那他在公司里多了去的小姑娘可以勾搭了，平时也不至于对别人爱理不理的。

男女合住虽然有不方便的地方，但是他也说了是单独的次卧，那样其实也没什么，以前她们跨省去参加艺考的时候，为了节省住宿费甚至还有过男生和女生同住一个房间的时候。算是生活所迫嘛，她其实也没那么讲究，可以凑合的。

她在想这事儿要怎么说，她要说“好啊”的话感觉脸皮太厚，要不还是象征性拒绝一下？

陆绎也垂下头看了她一眼，那人睫毛垂下的样子竟然显得难得温柔，她还在考虑这事会不会有些不妥，没想到陆绎只迟疑了一下，又说，“算了，这不合适，毕竟你是女孩子，也不方便。”

真是误解他了，瞧人家是正人君子，哪可能去占她的便宜。

她都还没想好怎样答应的措辞，那人别开了脸，眼看就要反悔，今夏赶忙慌张赶紧又拉住他的腿，“别啊啊啊啊——没有不方便，只要你不介意，我都可以，我都很方便的！！！”今夏也顾不上厚不厚脸皮，还哪敢跟他象征性的拒绝，这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赶忙抱住他的腿厚着脸皮恳求起来，“求求你啦……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小姑娘这下反而是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下来，沾湿了他的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