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677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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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王者荣耀 马超 , 赵云
标签 马赵 , 超云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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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4-23 11:51
- 导读
- Summary:从相遇、到相识,再到同居室友关系,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再之后的相知、相爱,不过是风来帆速、水到渠成罢了。
Notes:第二人称视角;现代paro,一定程度的人物关系私设;几句话曜施
Warning:练笔,一些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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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一次失恋了。
作为与你相知相交了近十年的狐朋狗友,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被女人甩了这么多次,不如我带你试试男人吧。
你看向发小的目光中掺杂了惊疑,不禁屁股一挪、坐得离他远了两米。他佯装暴怒地一拳打在你肩膀上,骂曰:你爷爷我对施妹妹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日月可证,莫要污老子清白。又道,他其实也没什么门路,只是听某某前辈介绍了个很靠谱的地儿可以去玩玩,本以为收获了一个没什么卵用的知识,不想如今兄弟你有难而我有药,咱就带你走一遭,开开眼,兴许有什么转机呢。
对于总是诞生出不同于寻常人想法的发小,你早已习惯去无视这些荒唐的馊点子。可偏偏这一次——或许是上一任女友的离开对你的打击实在是太大,又或许是你不想再在人生的道路上循规蹈矩、而是一尝出轨逾矩的快乐与刺激,你鬼迷心窍地同意了这没有丝毫逻辑和计划可言的冒险。
当晚你便跟着他来到了那间名叫「Love&Pain」的酒吧——或者说,gay吧。
你瞅了一眼灯牌,细心地发现这间gay吧的名字同街对面一间酒吧的名字一模一样。似乎是看出了你的疑惑,门口的保安向你解释道,对面酒吧也是他们家的,只不过那间是les吧——嗯,男女有别,还是分开为好。
进门前,你多看了对面那家酒吧两眼,也不知是期望还是不期望在那儿瞧见前女友的背影。
抒情的慢摇透过门缝,在你未踏入酒吧大门前就将你的耳朵轻易俘获;厚重的木门缓缓拉开,酒吧内复古的装潢与雅致的陈设又让你眼前一亮——不同于大众酒吧简约、明快的现代化设计,这间酒吧偏好古典的沉稳与优雅,木质的高脚吧台与皮质的低矮卡座相辅相成,让人并不觉拘束。你在心底暗自赞叹酒吧老板的品味,心中关于不知从哪建立的、对gay吧的刻板印象有所改观。
环顾四周,你看见了形形色色的男人,他们面容放松而随意:有的倚着吧台小声交谈,端着酒有说有笑;有的在舞池里踏着音乐的节拍,黏腻地摇摆起舞;有的压低了身子在卡座里起伏,却又很快直起身来,只是身躯还交叠在一起;有的似是已找好了伴儿,二人或三人、甚至四五人更多的,表情暧昧地一块儿离开了酒吧;也有的独自一人,目光游移,宛若丛林里蛰伏着的野兽,寻找属于自己的猎物……
其实与平常你去过的那些寻求艳遇的酒吧没什么不同,只是在这里,性别清一色的都是男性。
你跟着发小来到了事先预定的卡座,耳边全是他压低了声音的、细细碎碎的唠叨,无非就是些“虽然我跟施妹妹报备并发了毒誓但毕竟是第一次来这种鬼地方好紧张好紧张”、“怎么样超子哥有没有看对眼的告诉我我给你谋划谋划”、“等你搭上一个小爷我就功成身退立刻开溜绝不打扰你泡马子啊不蛇仔”等诸如此类的废话。
卡座前的矮桌上摆着菜单与几个倒扣着的高脚杯。你刚想招手叫侍应生点单,却被发小赶忙拉住;他露出神秘兮兮地怪笑,拿过两个高脚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低声同你说道:“兄弟你说要来啊,小爷我不枉咱俩这多年父子情……哎动武是要被撵出去的!我呢,特够意思,好人做到底,特意为你从前辈那儿打听了这的规矩之类的,总的来说,就是——瞧见这高脚杯没?”
他边说着,边把拿过来的高脚杯倒扣在桌上:“这个意思呢,表示不约。你这么摆在桌上,就算你开了别的酒也不会有人来搭讪。”
说完,他又把高脚杯正立放平:“这个意思呢,哦,杯子里必须是空的哈,表示等爱的玫瑰~”说到这儿,他非常恶心地用双手朝你比了个爱心的模样,你万分无语地一巴掌抽开了他的手,觉得今晚的兴致不是被陌生人所毁,而是被这个二百五拉二胡的发小炸了个稀巴烂。
“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放清楚点,要是被别人误会咱俩父子关系——你是老子行吧?”见你脸色不对,发小识时务者为俊杰,赶忙改口,扯过菜单盖到高脚杯上继续道:“这样呢、这样的意思表示,你已经有约了,只是对方暂时没来……”
他还在絮絮叨叨,你却没了听的兴致,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扫视着酒吧里的其他人,不出意外瞥见了几个屡次朝你这边抛来视线的、各式各样的男人。你没有回应他们的目光,神态自若地继续环视着,思忖着一会儿去哪个地方喝酒。
今晚这一趟来,你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是根本没抱任何期待的。不过是在发小提出这一馊主意时,为了找口闷酒而顺水推舟做的决定罢了。
前女友就像为你遮住了烈日、送来了雨水、点缀了你的天空的白云:她离去时,即便你伸手用力去抓,指缝里都无法留下她分毫痕迹;她离去时,她曾给予你的一切的一切都一并消失,空留下泥泞、后干涸的道道狰狞的疤痕横布心田。
怎么可能轻易地说放下就放下、说觅新欢就觅新欢呢?
“要我说啊,你长得确实不赖,跟我也就差了这——么点距离吧。小爷我发现有好几个相中你的,怎么样 ?咱不表表态?”
发小勾上你的肩膀,边打量着四周边同你说道。你思及这里是gay吧,平日里不会萌生丁点遐想的、兄弟间视若寻常的举动在此时此处都仿佛披上了七彩色的面纱、被限定了特殊的含义,不由沉着脸挥开了对方的手——不仅仅是因为心中还惦念着前女友、保证自己清白,再说,不为发小这崽种考虑、也要为这崽种的女朋友考虑一二吧。你想要开口嗤笑回去,却在回眸的不经意间,余光中瞄到了一个令你瞬间心跳加速的人。
“你回去吧,太晚了你对象不放心。”你说着,拽了发小一把,将他往门口的方向推。
“喂喂、你是不是有看上的人了?你把小爷我当外人、担心坏你好事?行行行,但你至少告诉兄弟是谁吧?兄弟要替你把把关啊,施施不放心我、兄弟也不放心你啊……”发小压低了声音叽里呱啦地抗议着,屁股挪都没挪一下,“再说了,你又不是同性恋,就当今晚只是个玩笑、别上头了……”
“我有分寸。”你打断了他的话,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了。
发小也停下了叨叨个没完的嘴,他看着你,顿了约有两三秒,才放弃似地移开目光,收拾东西起身:“好好好,我知道了。祝你好运,有事记得call我。”
他在路过你身旁时拍了拍你的肩,朝你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你朝他摆摆手算是道别,却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吧门后时,猛然想起——
——哎,忘了问他,如果那个人桌面上什么都没摆,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呢?
那是个比你略高一些的男人。
他既不是缩在墙角的沙发、也不是倚在窗边的高座,明明他就坐在显眼的吧台处,一旁便是忙活个不停的调酒师,你之前却迟迟未注意到他;他穿着休闲的深色西装,或许是个下班后来这里消磨时间的上班族;他坐在过分高的吧台椅上,脚却能轻松地搭在地上,暗色的西装裤勾勒出他修长健美的腿型,锃亮的皮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你观察着他,为这样的画面感到赏心悦目;尽管酒吧的灯光为他镀上了别样的奇异色彩,但你还是能认出,他与你的前女友有着相同的发色——温柔的焦糖棕,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形容词,或许是在偶然间看到、由于这个词太过贴切和特殊而印象深刻吧;他似乎察觉到了你的目光,回头时又在命运的安排下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你的视线,那是一双湛蓝色眸子,半是深邃半是明媚,却不被酒吧五光十色的灯彩沾染半分;你不知道别人是否会为这样的双眼沉沦,但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喉头一窒;你一边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前女友也是有着这样一双令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漂亮眼睛,一边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与那个男人搭讪的疯狂冲动……
你向他走了过去,完全顾不上他面前的吧台上一无所有——没有正放着的、亦或是倒扣着的、或是其他的高脚杯。
“晚上好,请问旁边的座位有人吗?”
惯用且万能的搭讪词,再配合得体又礼貌的微笑,你清楚自己的容貌优势,没有人可以拒绝你的开场白,不论男女。
果然,那个男人只是在你走过来同他说话时表现出了些许错愕,随后便朝你笑了笑,同意了:“没有,请坐吧。”
他的声音与你预想的分毫无差,似乎你早就清楚甚至熟悉他说话的语调及方式——低沉、清朗,富有磁性,是听着就让人感到舒服的类型;你又为他的笑容失神了半秒——明明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微笑、他的容貌虽然英俊但称不上出众、可你还是心跳慢了一拍——或许是你看到了对方温润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身体情不自禁、懵懵懂懂地就顺着对方的话坐在了紧挨着男人的高脚椅上;在屁股沾上皮革垫的刹那,你又忽地清醒过来,暗啧道:明明先手的是你,为何却好似反手被对方牵着鼻子、还不争气地走了一段?
你想起,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出现。那么之前的主人公是谁呢?哦,还是你的前女友。你不禁开始懊恼:俗话说人不能在同一个坑跌倒两次;可你又想,是不是自己天生注定会为被这样的人折腰?你无法抗拒这样的一双眼睛,无法抗拒这样的笑容,无法抗拒这样的声音——
只有在对你说话时,才会悄藏着别样情愫的声音。而这样的情愫,你想用浪漫来形容——浪漫地、命中注定地、只有你能发觉的情愫。
“你……”
你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不料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嘿!嘿!你小子,不守规矩还是不知道规矩啊?”一个声音自吧台后响起,你撇头看去,原来是先前一直在忙活的调酒师。他右手用抹布擦着吧台,左手指尖敲了敲那个男人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朝你努努嘴:“嗯哼?懂不懂?”
你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关于高脚杯的潜台词。
调酒师又凑过身,故意用只有你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暧昧地朝你吹了口气:“他是非卖品。”*
你扭头去看男人的反应,只见他露出无奈的表情,揉了揉太阳穴,半是好笑半是抱怨:“喂喂……”
他顿了顿,似乎是决定放弃沟通这个问题,朝调酒师招了招手,目光却是看着你:“一杯马丁尼。”*
多么熟悉。当时明明也是你先开口搭讪,却是她给你点了一杯马丁尼。你开始感到莫名的迷茫——为何与眼前这个男人的相处却如同与前女友昨日重现一般?
“摇匀,不要搅拌。”*
见你点头,调酒师也不再多话,一声“好嘞”便利落地准备去了。
你如愿攀到了与男人独处的机会,对方率先挑开了话匣子:
“挺稀奇的。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他笑着,目光落在你身上,带了些许探究和打趣的意味,“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明明不是同性恋。”
“这是能看出来的吗?”你挑了挑眉,反问回去,“要这么说的话,我看你也不像会来这里的人吧?”
真是奇怪。你不禁想:自己的额头上是写着「Not Gay」几个字吗?
“嗯哼,我的确不是同性恋。”男人也不故弄玄虚,只是他的答案有些答非所问,“我能看得出来,因为我是警察。”
警察是有什么「鉴同雷达」培训吗?你在心里感到好笑,又听那人继续追问:“所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清澈透明的酒液盛在高脚杯里呈在你的面前,那片薄而精致的柠檬片莫名触碰到了你心中的酸涩。看在这杯酒的份上——再说,你不就是出来买醉的么?面前又恰好有一个看得上眼的酒友,你决定向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吐露心声:
“因为我失恋了。”
“你这样的人竟然会被甩,的确令人倍感意外。”男人说着,可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和惋惜的表情,平常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是你前女友没有福气。”
听闻此言,你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攥紧了手中的高脚杯,似乎要将它捏碎:“谁允许你这么说芸芸?”
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可你不知道你恼怒的是对方竟如此评论你仍在意的前女友,还是对方那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
“抱歉,是我失言了。”
大抵是看在男人立刻面容诚恳地道歉的份上,你心中的愤怒勉强被压下,抿了口酒没有接话。
男人主动圆场:“说来也巧,我与你那前女友的名字倒是有几分缘分。”
你闻言抬眼,对上男人那双似笑非笑的湛蓝眸子;酒吧灯球闪耀的彩光扫过你的眼帘,被你印在记忆中那模糊的前女友的身影与眼前的男人完美地吻合,一时间竟让你有些晃神;你盯着男人启阖的嘴唇,内心空虚地叫嚣着扑上去深吻它一千遍,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在冰窟里挣扎;那双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双唇吐出仿佛扼住你咽喉般令你窒息、可又如同水中浮木般令你渴求的话语——
“我的名字是赵云,你呢?”
“接下来的事,我想你应该能猜到。”你放下手中空了一半的高脚杯,慢吞吞地说:“当我拿到那笔奖金,加上先前攒下的积蓄,兴冲冲地买下那对戒指想要晚上给她一个惊喜时,她提出了分手。”
高脚杯里澄清透明的酒液摇晃不止。
“我还记得那天的晚餐特别丰盛——我们同居基本是她下厨,平常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只有那一晚,她做了好多好多菜,多到我们公寓那小小的餐桌展开都装不下,从流离台到茶几,全都摆满了、全都是我爱吃的菜;她每一样都记得特别清楚,清楚到我放什么调料、几分熟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她还买了红酒、买了蜡烛……一开始我还很高兴,我以为我们心有灵犀,我们从相识到相恋到相爱,一直都是那么默契,她一定是猜到了今晚我要给她的惊喜,所以她才……她才!”
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语气越来越激动,浑身绷紧得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却又在箭在弦上时,蓦地归为死寂。
过了半晌,你徐徐开口,干巴巴地说:“原来,那是最后的晚餐。”
赵云缓缓拍了拍你的背,轻声道:“她还是爱你的。”
“我当然知道。笑话,她怎么可能舍得?她离开了我怎么活得下去、离开了她我也——”
“你是希望我问:‘明明你们如此深爱彼此,为什么她还要离开你?’对吗?”
“不,我只是在后悔。”你直起身,目光聚焦于吧台后边墙上挂着的一把古典吉他。酒吧的光线并不明朗,但你仍是看清了面板上的贴纸,那是你青睐有加的一款汽水某限定口味的瓶子上才会有的商标。
你想,世界上也许只有那一把吉他会贴着这个贴纸。
“我后悔我没在那个晚上,流干我所有的眼泪去求他留下来。而不是在后来,连眼睛感到酸涩的权力都全部丧失。”
“即使你知道那是徒劳。”
“对——即使我知道。”
你跟他的初次相遇是在一个你并不熟悉的酒吧。
那是你的狐朋狗友介绍的地方;彼时,你因父亲的关系刚丢掉工作,家庭和社会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压在你的身上,逼得你喘不过气来;在踏足那个酒吧前,你曾谈过三次恋爱,一次在高中,两次在大学,对象都是与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最后一个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可惜在大学毕业后一年因异地而分手;在遇到他之前,毫无疑问你对同性没有丁点兴趣,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
是的,在遇到他之前。
那个男人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和深色嘻哈裤,蔚蓝色的护额撩开他碍事的棕褐色碎发,教那双清澈而深邃的湛蓝眼睛暴露在酒吧斑斓的霓虹下;他没有喝酒,坐在吧台处独自一人;你很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耀眼得令你挪不开视线的男人身边会没有伴,又暗自庆幸别人的“没眼光”,把他留给了你;你在心中揣测着他的职业,想到他很适合这样休闲舒适的打扮:他兴许是某个健身房的教练,又或许是某个学校的副科老师,亦可能是个音乐工作者……
你向他走去,同他搭讪。
第二天,你又去了那个酒吧。
上天好似回应了你心中的期许,你再一次在相同的位置捕捉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男人今天的装扮与昨日不同,他穿着深灰色的西装,领带却被随意地扯开,解了顶部几颗扣子的衬衫露出他线条性感的喉结,教你再次挪不开眼;他还是没有喝酒,坐在酒吧处独自一人;这次你没有任何犹豫,果断走上前去同他攀上话;你想,这样精英的、上班族的打扮也很适合他:他兴许是某个公司的白领,又或许是机关单位的公务员,也可能是做保险或是销售……
不论哪一个,你觉得都与他很是相衬。
第三天、第四天……连续五日,你每天都去那个酒吧,每回都会遇上那个男人,每次都会上前同他说话。
男人谈吐间流露出来的气质,或儒雅,或雅痞,或温和,或凌厉,教你琢磨不透,又倍受吸引。
只是这一次,男人、不,赵云——他第一天就告诉了你他的名字——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对你说:“你有些打扰到我工作了。”
听闻此言,你首先是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尽管你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但紧接着跟上来的,是困惑:赵云说的工作是什么?
这五日下来的相处,你们总是聊得十分投机,从时政到艺术,从日常到哲学。你能从对方的肢体动作和微表情中捕捉到赵云也十分乐于同你交谈这一事实,可你至今仍不知道对方的职业和工作——当然你也没有向他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和信息,因而你也无法对自己的行为打扰到对方工作这一事实做出任何改正和弥补。
“不过没有关系。”你尚未来得及开口,赵云的话让你眼前一亮:“你每天来这里一定也感觉怪麻烦的吧?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
是啊。你在心里雀跃。其实你早就想开口同对方交换联系方式,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毕竟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好感评价也是个重要的参考依据,盲目行动又向来不是你的作风。
好在,赵云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回应你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他是那么地契合你的胃口、契合你的心意、契合你的步调,让你情不自禁地想要再靠近一点、再跃进一步、再深入一些。
就这样,顺理成章地,你和这个名叫赵云的陌生人正式走入了彼此的生活。
原来赵云并不是酒吧的常客,他也会出现在很多其他地方。他会去接你下班,也会在你打电话过去时,让你在某个地方等他——尽管那总不是固定的地点。
他看上去像个自由职业者。你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赵云。
今日对方是一身颇有些痞气的打扮:暗灰色的衬衫搭配黑得发亮的皮衣,再加上修身的深色牛仔裤。再联系方才见面时赵云极为自然地勾起脚、将烟头摁在皮鞋跟上碾灭,你想,要是对方说自己是收高利贷的,你也不会感到意外。
“喂,专心点。”
在你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感觉搭在换挡杆上的手被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你瞥了一眼,正好对上赵云含着笑意的目光。
他说:“如果你不能安心开车的话,下次就换我来吧。”
他总是能想到符合你心意的主意。你想。现在,你可以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大大方方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称得上肆无忌惮地打量、不、欣赏对方了。
再后来,你因工作变动而不得不退掉原先租住的房子、另觅新居时,赵云歪了歪头,问了句你新工作的地点。他说,他租住的房子也在那片区,可房子实在是太大了,租金有些不划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恰好缺个室友。
从相遇、到相识,再到同居室友关系,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再之后的相知、相爱,不过是风来帆速、水到渠成罢了。
朝夕相处半年有余,你还是不了解赵云的工作,但你十分了解他的生活。他每天出门的时间不固定,回家的时间也不固定,但固定不变的是,他总会给你发短信、或是在冰箱上贴下留言,告诉你是否要给他留门;你们会叫外卖,也会轮流做菜,没有特别安排过什么;赵云他口味偏咸,做的菜重油重色,又很注重传统的三菜一汤,好在你每次都能吃完;他的衣柜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服装,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帽子和围巾等,全是与众不同的风格,如果他不是你的爱人,你根本想像不到他竟是一个如此“百变”的人;他喜欢抽小卖部几十块钱就能买到的烟,习惯良好地总是会到阳台、室外去抽,且很节制地每天不超过三根;他不喜欢现代化的智能家居,身上古板地带着身份证件和现金,用着存折,还总是青睐老式电视机、老式放映机、黑胶唱机等等,甚至连手机都是十年前就应该被淘汰的“老人机”;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尤其搭在那把古典吉他的琴弦上时,总是能诱惑你幻想牵过那只手,将它搭在自己的逐渐苏醒的“枪杆”上;你喜欢他伴着吉他的弹奏低吟浅唱的歌声,更喜欢他低沉暗哑含着喘息的嗓音;他喜欢租碟片、看电影,当他没有工作需要出门时,他就会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遍一遍地看;但你不喜欢下班回家打开门时看到他一个人在昏暗的客厅窝着看电影的模样,你会拉开百叶窗,夕阳的余晖瞬间洒落在他的身上,却好似灰尘蒙身,而他安静得没有生气;你不喜欢自己珍爱的宝物沾染上死气沉沉这个词,可他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你任何不满的情绪,且善于驱逐它们;他似乎在抚慰你的心情和身体上无比精通,晚霞的光辉会将沙发上的薄被渲染得过分旖旎,比起新买的双人床,你知道他更喜欢在这里同你索求彼此……
他又在看电影了。
三部《无间道》,你不知道自己陪他看了多少遍。租来的碟片大多是过去流行的经典老片,尽管从这些地方能让你清晰地认识到你与对方存在着一定因年龄而导致的代沟,但你并不会感到排斥,反而觉得很有趣。赵云似乎格外钟情这部电影,时不时就会翻出来重温,尤其是第一部。拜他所赐,这几部电影主题曲的旋律也深深地刻进了你的心里。
“我们都在不断赶路,忘记了出路,在失望中追求偶尔的满足……”*
于厨房中与今天的晚餐斗智斗勇的你,又听到了自客厅传来的、和着吉他伴奏的低沉的男声。
“这首昨天唱过了,换一首吧。”你提高了音量,将青菜倒入烧热了油的锅中,白烟欻地滋起,很快被抽油烟机吸了个干净。在噼里啪啦的烧菜声中,你没有听漏赵云的笑声和他趿拉着拖鞋走过来的脚步声。
“……如何能离开失乐园,能流连忘返总是情愿,要去到极乐迢长路远……”*他抱着吉他、倚着厨房的门框,眸中带着笑意,一边看你烧菜,一边继续着先前的旋律。
你想,这不还是同一首歌吗?
你作势要往锅里盛一勺辣子,赵云连忙啧了一声变了脸色,挑了挑眉,故作苦恼地笑笑:“小超要尝试新的菜式?哎呀,可惜,有个小朋友害我不能吃辣……”
你想起了昨夜的缱绻,手一顿又放了回去,简单翻炒了一下待菜熟到软和的程度——赵云不太爱吃脆口的,便起锅将今晚这最后一道菜摆到了餐桌上。
在这一过程中,赵云没有走开,亦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毕竟今夜是你掌勺。吉他挂在他的胸前,他就这么抱臂倚着门、眼含笑意地望着你,却给了你对生活的全部期待和热爱。你走过去,从背后环上他的腰,而他任由你那不规矩的手徘徊在腰腹和肚脐处,因痒意而发出低低的笑声。
他妥协了:“那就换一首吧。”
赵云重新抱起吉他,他拧着弦钮,又把你三个月前粘在面板上的贴纸抚平,清了清嗓子,唱道:
“我俩到底认识过,心底要说话有许多……”*
你搂着他的腰,头搭在对方的肩窝处,阖上眼静静地倾听着。你们二人的身躯紧密贴合,在悠悠旋律中徐徐摇摆,心与灵魂在无形中交融。
那是一首你并不熟悉的歌,但在熟悉的房间,怀里拥着熟悉的人,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家的气息,你的灵魂得以栖息在宁静的港湾。
只是那时的你,永远无法读懂其中的韵律。
“怀着千般失望,千般失落,一再去流浪;怀着一分激动,一分希望,匆匆再次回望……”*
你在熟悉的歌声中缓缓睁开眼,起身时只觉胳膊酸麻得仿佛不能自已,连半边身子都有些抽筋乏力。你偏头看去,只见墙上的那把吉他不知何时被取了下来,而赵云正抱着它轻轻弹唱。
原来,你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吧台上睡着了;那杯喝到一半的马丁尼已被撤下,吧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原本热闹的酒吧现在只剩下你和赵云二人;炫目的彩灯皆已断电,唯有一盏昏暗的led灯投下微弱的白光照亮出口的木门。
见你醒来,赵云停下了拨弦的手,温声道:“打烊了,你该回去了。”
你的目光聚焦在赵云那只按在琴弦上的左手上,喉头艰涩得难以吐出一句话,强迫自己把头撇向另一边后,你才能勉强获得一丝呼吸:
“我知道,你我都不是那种在意形式的人。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对戒指吗?”
你的话语开始急促、甚至开始语无伦次,可你知道赵云就在旁边,他在听,如果此时不说,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我还记得那是个傍晚,车抛锚了,我说扔在路边等交警拖走,你竟然也同意了这奇怪的想法。我们两个走路回去,那时候是夏至吧,又快下雨了,蜻蜓漫天飞舞,我扯过路边一根杂草,说这样可以钓蜻蜓。你好奇地看了会儿,也试了试,却一只蜻蜓都没有抓着。你说,你不会玩这个,但是会别的。然后,你用杂草编了个草环,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套在手指上。我看着那枚小小的草环,不大不小刚刚好地环在你的左手的中指上,当时我就想——
“这是否是一种能抓住你的形式呢?
“我是想要抓住你的。
“我以为我们有无限的时间,你会一如既往地给我无数的机会。”
你转过身,猛地抓住赵云的左手,目眦欲裂,连声音都在颤抖。你看到赵云脸上还挂着那熟悉的微笑,而眼下你只想撕碎这张笑脸。你想要质问赵云被硬生生剁去两根手指是一点都不疼吗?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离开我的,对吗?
“那一开始你接近我,是因为任务需要?是因为我的家世?是因为我的父亲、我的经历都与你那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任务有关?”
你想要欺骗自己过往的日日夜夜皆是泡影,可无数的烟火气无时不刻都在提醒你那皆是不争的、你所眷恋的事实。
赵云放下了吉他,用完好无损的右手抚上了你的脸,终于回应了你:“你在期望什么呢?明明你很清楚,我只能说出你想要的答案。”
“那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你干巴巴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哽咽。
“换句话说,那是你想听的答案。”
“但它们并不是事实。”
“但你还是希望我说。”赵云叹了口气,从你的手心里抽出那只余下拇指、食指和中指的左手,而你无力挽留,只能任由它离去,就好像你无法留下浮云的丁点痕迹,只能任由它穿过你的指缝,“你希望我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是抱着不纯的目的接近你、利用你;我们在一起的这三年不过是执行任务所需要的一部分;我记得你的一切喜好完全是出于我的专业素养;那些话语和情事皆是逢场作戏……”
你听到了刹车声和忙乱的脚步声,可你无动于衷,眼里只有赵云不断启阖的双唇。
“从我的口中听到这些话,会增加可信度,是吗?”
赵云就这么看着你,湛蓝的眸子里没有无奈也没有笑意,不掺杂任何一丝情绪,而你却在想,你到底是无法令他说出那句话。
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呢?你那么了解他。
荒唐。你想要高声大笑,可眼眶却酸胀得难受;你想要放声大哭,可嘴角又止不住地上扬。你永远记得那天晚上赵云离开家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你从未见过的智能机,并熟练地接起电话的模样,你就在阳台看着他,看着他启动了那部承载了你们无数回忆的SUV,载着街对面一个陌生人扬长而去,头也不回,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而还攥着戒指盒子的你,可笑得就像马戏团里在钢丝上行走的小丑。
可你又并不了解他。
“打烊了,我们走吧。”
你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上衣,低头收敛着情绪;赵云没有作声,只是将那把吉他轻轻搁在吧台上,与你并肩离开了酒吧。
你看到酒吧门口停着那部熟悉的SUV,而你只能站在酒吧门口,目送赵云向那辆车走去。
就在对方将手搭到车门上的刹那,你蓦地开口:“你能不走吗?”
赵云愣了愣,回头看向你——你多希望那时候的他,也能像这般回过头来再看你一眼。
“我后悔了。”你说着,蹲下身来,双臂搭在膝盖上,头却埋进了两臂间。其实并不需要下多大的决心,并不需要酝酿多深的情绪。你又抬起了头,面色如常,说出来的话却令你自己都感到心如刀绞:“我还是哭不出来,但我还是想让你留下,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留下来?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要认识比较好?可我真的流不出一滴眼泪……”
“马超。”赵云叫住了你,阻止了你更多毫无章法的发言。
你乖乖安静下来。没办法,你喜欢他叫你的名字,而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
“照顾好自己。我衣柜里抽屉的第三层抽出来,放着你今年的生日礼物。”他说完,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你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盯着那部熟悉的SUV,直到引擎启动的声音响起时,才好似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想要去追那辆愈行愈远的车。
车窗开了一条缝,一个黑色的盒子被扔了出来,跌跌撞撞地从你身侧擦过,而你没有回头去捡,因为你太清楚里面会掉出什么——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无名指和小指。
快一些,再快一些。你满身是汗,头脑燃烧得几乎要爆裂开来,面部狰狞得扭曲,四肢都仿佛不属于自己,狂奔令你的呼吸都已丢失,可你满心满愿全都只有一个念头。
你想追上那部车。
如果不追上去、如果不最后再看他一眼、如果不告诉他——
如果、如果、如果……
如果——
忽地,你一脚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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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嘈杂的人声中醒来,他们七嘴八舌地嚷着“他还活着!”“他醒了!”“太好了!”之类的话,可你根本无暇去在意;你不知道你在哪里,只知道晃晃悠悠地你全身都在疼,仿佛所有骨头都被敲碎后重新组装;即便如此,你仍是挣扎着爬起来,撑起上半身,仓皇地向外看去;冥冥之中你知道,你必须要去看,你应当往右手边去看,你不得不看,快看啊、快去看啊……
再去看他一眼啊。
你瞪大了双眼,只愿把接下来的画面永远铭刻在心——
在你右手边的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将担架上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除了一只因垂下而露出来的手。
那是一只惨白的、失去了无名指和小指的左手。
中指上那一圈细细的草环,好似在嘲笑你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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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把戒指戴到那根无名指上再送去同遗体一起火化,但因殡仪馆的规定还是放弃了。
你时常会想,赵云是否是预料到了后来会发生的事,才在那时候如此决然地拒绝了你、一刀两断。他是否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却又因柔软、眷恋、或者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而一拖再拖?
只是这些问题,再也寻不到解答。
你想,按照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以及按照他对你的了解,一定是不希望自己变成束缚你的羁绊、枷锁的。
可他还是不了解你,正如你不了解他。
在下葬时,你将属于他的那枚戒指放在了骨灰盒旁。
你想,原本需要张开双臂才能拥入怀中的人,最后也不过是这一小小的方寸之地。
“毕竟算是曾经努力过,分手也是曾经相识过,知否爱若遗失,所得几多?”*
风吹散了你轻轻哼唱的、那首未能听完的歌,你转身,挥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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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卖品:只用于展览、赠送等而不出卖的物品。
*马丁尼:暗语,我想跟你聊聊。
*摇匀,不要搅拌:出自《007:幽灵党》。
*歌曲《无间道》的国语版和粤语版。
*歌曲《也曾相识》。
后记:一开始就是想围绕“牺牲的警方卧底”和“那个在酒吧坐着的男人”这两个标签去尝试一些东西,所以也尝试了第二人称视角的写法。立意的话,“爱若遗失,所得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