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68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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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文豪野犬 太宰治,中原中也
标签 文豪野犬 双黑 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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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8-6 21:55
他送了我一件素色的和服。
他说我必须活过这个夏天。
01
他带着一身春末的花香推开了病房的门,我坐在病床上,刚动过手术的右腿被绷带吊起。我抬起头看着他说,中也今天迟到了两分钟。他气喘吁吁地扯了扯领带,拉过边上的座椅,刚坐下就脱力般瘫在了椅子里。我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要嘲笑,中也知道自己现在像脱水的蛞蝓一样摊成一片吗。他丢过来一记眼刀,说,要不是看在你现在是个病号的份上,我必定揍你一顿。片刻后,他看向我,眼里流露出隐约的一点温柔。都说了,不要叫名字,要叫哥。
中原中也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比我年长五岁,我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带着他嫁给了我的父亲。从此,在这间偌大的别墅中,春天有人随我赏樱花,夏天有人伴我听蝉鸣,秋天有人与我拾落叶,冬天有人陪我躲被炉。我的人生从那一天起完完全全地改变了,中原中也像一束光,照亮了自闭在阴暗角落里的我。我终于不再是那个孤独别扭的小孩了。
我说,哥,我要吃苹果,要切成小兔子的那种。他一脸嫌弃地数落我事多,一边又从袋子里拿出苹果和小刀,认真地按照我的要求切起来。他递过一瓣苹果,说,今晚爸妈都不在家,要不我就陪你睡在病房里?我像个小孩一样欢呼雀跃差点扯断了挂着右腿的绷带。幼稚,浮夸。我听到他小声地说,然后往嘴里塞了一瓣苹果就像是想要掩饰刚才对我的吐槽。中也抢病患的苹果吃!我大声地尖着嗓子叫着,仿佛要让这个医院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哥是个惹病患不满的家伙。
他把剩下的苹果一瓣瓣切好,放在了床头的空玻璃杯里,我侧过身去够玻璃杯里的苹果,他将杯子递给我,说,我先回趟家拿换洗衣物,你好好躺着,不许再给那些护士小姐惹麻烦。他说完后认真地确认了我有听进他的话后就拎起背包走出了病房。我哪有心思去给护士小姐们惹麻烦啊。我小声嘀咕着。
我想起了早上森医生拿着前天检查的报告站在敞开的病房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询问我家属今天会来吗。我避开他的眼睛看向窗外说,森医生你就别瞒着我了,我这腿每天痛得要命,止痛药都没办法救我了。他看着我,如鲠在喉。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看着白色的床单,终于把这句憋了三天的话说出了口。从上周开始你们几乎每天都要把我抓去做检查,用我这把快要烂掉的骨头想想都知道我又出问题了。我故作轻松地说着,试图藏掖我有些发颤的声音。
森医生叹了口气,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把病历递给我,诊疗结果表明我的骨癌已经到了晚期,癌细胞的扩散无法控制,只能靠药物抑制。我放下病历,抬头问森医生,中也知道了吗。他点了点头,说,中也那孩子每天都在问我你的情况。我借口昨天晚上腿痛得没睡好趁现在不痛了要补觉,让森医生离开了病房。他临走前,我任性地拜托他把窗帘拉上,拉得越紧越好,不要让一丝光线透进来。
我把被子蒙到额头,被绷带吊起来的右腿让我只能保持平躺的姿势,不免让我感到有些心烦。我努力地催促自己快点睡着,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知道我病情的人走进这个房间,然后故作无事地跟我谈天说地。尽管我早就猜测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多么糟糕,但是当病历真实的出现在我面前后,我才发现我真的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我的腿又痛了起来,痛觉的扩散使得我全身不住的颤抖,我扯开盖过头部的被子,大口呼吸着病房里干燥的空气以此来缓解疼痛。
02
中也赶回医院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一边对我说着抱歉,一边吐槽着下班高峰拥堵的道路。他放下行李,从里面拿出我的衣物并整理好放进病房的衣橱。他坐在靠窗一侧的小沙发上吃着饭团,刷着社交网络,时不时的给我念几条推文。可我哪里听得进去,关于早上的回忆让我又变得烦躁,我想告诉中也我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他不需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我只是生了一场小病马上就能出院的样子。
治,怎么不说话了?他放下手机,看向我。我紧崩了一个下午的情绪突然间像决堤的洪水涌上了我的头脑。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我把脸埋进手掌,努力地维持着正常的声线,希望中也不要听出我声音中的哽咽。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我把自己裹进被子,只留一只右腿挂在外面。寂静的黑暗让我有些窒息,那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躲在房间的衣柜里,衣柜外是父亲不停地道歉,我捂着耳朵,不愿接受父母早已瞒着我离婚的事实。而现在,我躲在被子里,被子外是一片寂静,我捂着脸,因为被隐瞒病情多时而感到崩溃。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畏惧死亡,因为我一度认为那离我很遥远。我时常在女孩面前开着玩笑说能否邀请她们与我殉情,她们有的微笑着尴尬拒绝,有的带着不解的眼神逃跑。中也曾问过我这么做的理由,我只是解释说,我想要在爱中死去。
我想要在爱中死去。
这对于一个缺爱的孩子来说,是最遥远的梦想。父母不闻不问、隐瞒离婚的事实,即使拥有用金钱搭建起的富足的生活,可心里的空缺和空虚却是用什么来填补都无济于事的。我已经习惯了孤独,因此认为死亡也许是一种不错的让我摆脱现状的办法。但我依旧幻想着能被人在乎、能得到爱。
直到我遇见了中也,他如神明般来到我的身边,他乐观、他成熟、他热爱生命。他理解我的内心世界,他包容我的别扭脾气。他是骄阳下肆意绽放的花朵。他是我混沌生命中无意照进的光。可是我马上就要离开他了。我不禁变得失落。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死亡与爱都变得触手可及,这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小声地抽泣着,感到一边的床垫向下陷去。我胡乱地用被子抹掉糊了一脸的眼泪,从被子里探出了头。中也坐在我的身边用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看着我。太安静了。真的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我觉得不安。我尝试着打破这片寂静,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垂下头,嘲笑着自己的没用,忽然间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也抱住了我,我用手环上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瘦了很多,肩膀上的骨头有些硌人。我吹着他肩上一缕稍长的头发,飘起的橙色发丝在病房的灯光下发着光。中也感觉到我又玩起了这个小时候的把戏,便在我的右肩上咬了一口以示不满。我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来维持这个有些缓和的气氛,我用手在他的背后轻轻地画着圈,说道,中也,我还没谈过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就要死了,我真的好惨啊。他松开了环着我身体的手臂,看着我。我又说,中也,你是不是每年去庙会的时候都没有好好祝我长命百岁。语毕,我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依旧看着我,一双漂亮的蓝宝石眼睛盯着我,他不敢眨眼,生怕积蓄的泪珠会滴落下来。我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脸,又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说,
治,我们谈一场恋爱吧。
两周后,中也拎了一个大袋子走进了病房。我兴奋地坐起身,以为他出差回来又带了什么好吃的,他轻轻地在我头上给了我一个栗子,说,你是猪吗,老想着吃的。我悻悻地缩回脑袋,赌气似的嘟起嘴。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件素色的和服,是一件适合夏天穿的浴衣。这是你的成年礼物,先提前给你了,到时候一起去夏日祭吧,要穿着这件浴衣。我接过他手里做工精致的浴衣。谢谢哥哥。我故意加重了最后一个词的读音。他没有在意我的玩笑,继续说道,你穿这件浴衣一定很好看,所以你必须活过这个夏天。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我觉得有点好笑,但我大致也明白他的意思——
活过了这个夏天就有机会活过秋天,每度过一个季节就有机会去感受下一个。为了能够一直活下去,我必须活过这个夏天。
03
我拜托中也帮我回家拿几本书来,作为我病房里的消遣。第二天,他用我上学时的书包背了一整袋书来到医院。他将书一本一本地拿出来放在医用餐桌上。我说,背这么多书过来不重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亲属。他瞪了我一眼,嘴角一撇,说,你这个混蛋不说要看什么书我只好每种都给你带点,你哥我辛辛苦苦给你背书,你连句谢谢都不说。然后就两手交叉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我从被子里伸出手臂,识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揪了揪他肩上用发圈扎起来的小辫子,他憋着笑回过头,最终还是破了功。
我翻开了那本从儿时起就住在了我房间书柜上的童话书。中也说,快成年的人了,还看童话。我没有反驳他的话,我确实是个有点幼稚的人,不然我也不会钟爱于这些不现实的童话故事。我说,那我的男朋友愿不愿意给他的小男朋友读睡前童话故事?他突然瞪大的眼睛表示了对这个陌生称呼的惊讶,这让本来就羞于说出这句话的我用被子蒙过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从我床上拿走童话书。我终于忍不住了,像个被男友抛弃的女孩子一样故作生气地说,明明是中也说要跟我谈恋爱的,你难道想赖账?中也看着我好笑地哄道,好好好,我的小男朋友,请问你今天要听什么睡前故事?我侧抬起头,说,那就听王子用吻唤醒公主的故事吧。
故事接近尾声,我的睡意也渐浓。我转过头看向他,说,中也,你会在我睡着的时候亲吻我吗?他没有回答,只是靠近我,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但是我知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04
夏日祭开始前的傍晚,森医生走进我的病房,他手里拿着出院的批条,中也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他穿着一身与他送我的那件同样素雅的浴衣站在病房门口。森医生说,为了防止骨折,我不能自己走路,只能用轮椅代步。他将批条放在我的床头,帮我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头,然后叮嘱中也和我要注意安全,并祝我们在夏日祭玩得愉快。谢过森医生后,中也帮我换好浴衣,撑着我坐上轮椅。三个月以来第一次,我离开了这个压抑了我无数情绪的房间。
中也和我去了神社举办的夏日祭,自从上了大学之后,我已经两年没有参加过夏日祭了,而这也是第一次有中也陪伴的夏日祭。他为我买了一颗苹果糖,以我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为理由,占有了我的那份章鱼烧,然后推着我去了钓金鱼的摊子。他说,我记得你以前从夏日祭回来时,一直在向我炫耀钓来的金鱼,那今天就再让你炫耀一次吧。我说,我早就过了炫耀这种东西的年纪了,我要和中也比谁钓的鱼多。他笑出了声,拿起鱼竿递给我,说,还是没有长大。
照顾到我因为药物的原因容易犯困,中也决定看完烟花大会就带我回家。当烟花升上天空炸开出绚烂的花朵时,身边的人群在抒发着赞美,中也将手中的小烟花点燃了递给我,我将手向上伸去,花火点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中也精致的侧脸,他微笑着,晚风吹动着他稍长的头发,他的眼里倒映着天空中盛开的花朵。我仰起头感受着风拂过我的脸颊。
夏日祭典,烟花大会,人们为盛开在夜空的绚丽欢呼,还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这才是夏天应有的样子。如果还有机会,我想要与他在夏日盛大的烟火下拥吻。我坐在轮椅上,夏日夜晚的暖风吹得我犯困,我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儿。嘴唇上湿润的触感唤醒了一些我的意识。我知道那是王子来亲吻他的公主了。
05
从夏日祭典回来后,我的身体愈发虚弱,这不是夏日祭典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我知道这是我必然要经历的事情。我的治疗越来越频繁,因为加大剂量的药物,我常常陷于昏睡之中。森医生说中也还是每天都会来看我,但是大部分时间我都不是清醒的。
我好不容易撑着不睡等到了下班匆匆赶来的中也。他本身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要比以往更消瘦。当然,我也是一样。他静静地坐在我的旁边,我知道森医生肯定跟他说了我现在的情况。我安慰他说,我已经活过夏天了,接下来还要活过秋天。他笑了。我已经很久没看他笑过了,从夏日祭典那晚的侧颜之后就没有更多关于他笑脸的记忆了。我听到他说,好。即使他和我都知道,这太难了。
那天之后,我一周没有见到他。公司派他出差,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推脱任务,只好争取早点回来。我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男友,我不能妨碍到他的工作。最终他只能拜托森医生多多照顾我。
我是个很怕痛的人,我忍受不了因为癌细胞扩散导致的全身疼痛,森医生只能尝试在可行范围内为我加大止痛药的剂量,我也逐渐能够在无痛的情况下安稳入睡。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各种减少的治疗和逐渐增多的抑制药物看出,我已经几乎无药可救了。森医生已经不敢再为我加大止痛药的剂量了,我只能盯着天花板忍着疼痛在其他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混沌。
06
等我重新有了一丝意识之时,我全身上下插着针管,在初秋的的温热中浑身发冷。我感到眩晕,眼皮子打着颤,仿佛就快要陷入永久的睡眠。但是我还不能睡着,因为中也还没有来。我的王子还没有来。我要确认在我沉睡的那一刻,他会实现和我的约定——公主要王子的亲吻才能醒来。
病房外踢踢踏踏的跑步声逐渐变得震耳欲聋,病房的门被粗暴的推开,我感到有人用力地握着我的手。是中也,只有他的手才会有这种高于常人的热度。我冰凉的大手被握进他温暖的小手。我挣扎着睁开眼睛,说,中也,白雪公主要睡着了。可是声音太小了,我怕他听不见。但我真的太困了,在我与仅存的意识互相拉扯之际,我只能动了动被握在他手掌心里的手指,他俯下身,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上。
他要吻我了。
我就说嘛,中也一定不会失约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