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云梦山，大雪。
荆天明起得早，借着天与雪之间映着的那点明亮月光，站在屋顶拿着竹丝扫帚扫雪，积雪簌簌而下，如尘如沙，并不粘连，于是这项工作他也就做得格外轻松，扫完了屋顶又跳下来扫院子。

云梦山是鬼谷派的地盘，荆天明虽不是鬼谷弟子，但是盖聂曾教过他如何在布下奇门遁甲之阵的云梦山林中自由来去，于是这块早已无人居住的清净之地也被他再次启用了起来——当然，消息灵通的现任鬼谷子大人也知道这件事，不过这次他难得对此一言不发，态度不置可否。荆天明就全当他答应了。

——虽然对方不答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那边似乎忙得很，他那个便宜师公和便宜师伯似乎要开始他们的复国计划了，韩成，他摇了摇头：若不是旧韩故人，谁认识这人是谁啊？

他不想关切这些六国贵族遗老的破事，但时事逼着他不得不去拆开每一份送到鬼谷的密报小札，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上面各方势力的情况。

这是他所处的位置使然。

现如今他这个墨家巨子的位置早已无人质疑，墨家虽规模远不如全盛时期，三四个能撬动战局的奇人五六本备战御敌的机关图谱倒还是有的，自然有人想把主意打到墨家头上打算拉拢。况且墨家的立场先不提，就荆天明自己来说，西楚那边与他有旧友之谊，三师公那边他还欠着七个人情要还，两边因这关系来找他的每个月能数出一手之数，他烦不胜烦，干脆对外称病，自己一人跑到云梦山上讨清净。只是可怜了驻守在淇城的墨家弟子们，不光每天要汇总各地消息写成小抄纸，放在机关鸟上给巨子送去；还得天天留意着云梦山上有没有什么情况，丁点风吹草动都要送到墨家大本营。

思及此，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过分啊，不由得心虚得挠了挠后脑勺。

院子里的雪扫得差不多了，扫出来的被他就近堆到了竹根旁沟洫里，虽然不那么雅观，但这才是生活常态嘛，天明颇为自得地叉着腰欣赏劳动成果，突然，笑容僵在脸上。

他听见马蹄声踢踢踏踏不紧不慢而来。

有人！

而且还是能轻松踏破林中阵法的高手！

他扔下竹帚，一阵风似的进了堂屋，左手非攻右手墨眉，又一阵风似的飘了出来，蹲在一个隐蔽的高处窥伺敌情。

他听到入侵者早已歇了马，改换徒步，而且，已经离门口很近了。

天明捏着两把......剑，脑子里极其认真地开起了小差：待会到底是先百步飞墨眉呢？还是先用非攻弩模式射对面一发呢？两个方法都可以呀，不对不对现在有弩无箭，那还是把墨眉扔出去吧，首先先把非攻调成剑模式......

一声巨响，他脑子里空了一刹那，身体自动朝斜上方跳开，堪堪避开那道凌厉至极的剑气，却没能避开被激得四散飞扬的土尘，咳得惊天动地，涕泗横流。

“还是那么没用。”他听到来人低沉的声音，语气里嘲笑和恨铁不成钢对半分。

——果然是他那个便宜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