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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虎)爱的告白(虎杖悠仁2022生贺)

作者 : Naoyu

分级 大众 多元

原型 咒术回战 虎杖悠仁 , 五条悟 , 伏黑惠 , 钉崎野蔷薇 , 乙骨忧太 , 狗卷棘 , 两面宿傩

标签 all虎 , 伏虎 , 五悠 , 乙虎 , 钉虎 , 棘虎 , 真希虎 , 宿虎 , 日虎 , 七虎

状态 已完结

4750 181 2022-3-20 19:24
导读
*虎杖悠仁2022年生贺
*和平原著向,东京高专组,主一年级师生组,涵盖伏虎,五悠,钉虎,棘虎,乙虎,一点宿虎真希虎等等,还塞了微量日虎和七虎,无任何预警,祝我最喜欢的小孩永远被爱
*简单来说,一个轻喜剧,放心观看,没有刀子只有糖和炒股

“虎杖悠仁——”
在教学楼下的男孩震惊地看向楼顶。
“等等、欸、不是……”他慌慌张张,像是完全无法处理这个状况。他的仓皇让他看起来很像是被猎犬伏击的野兔或者小鹿,鼻尖渗出汗珠,脸颊不知道遇到过什么还是通红的,眼瞳湿润,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而正在说话的人显然是没有体贴到男孩的慌乱,经由喇叭扩充开来的声音嘹亮而带着些微失真,女孩子用她惯常果断的口吻如同宣告一样:
“虎杖悠仁,我喜欢你,跟我结婚。”
“……”虎杖悠仁抱住脑袋蹲下去悲鸣,“啊啊啊怎么这样啊——”

*
事件记录:■■■■■事件判断为■级诅咒作乱,作为影响主体的咒具(未判明)暂且由东京咒术高专监管,直接负责人为五条悟,记录人为XXXX。

“所以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啊?”
在教室里,刚结束课程的一年级生围在书桌边,平常的书桌上放置了一个小巧的喇叭,大概是女孩子巴掌还要大一点,材质像是亚克力,微微透明的粉色外壳上浮着一层奇异的彩虹色光彩,把手处则悬挂了一串小小的铃铛。
虎杖悠仁左看右看,自己先拿了起来,铃铛跟着他的动作叮铃叮铃地清脆响起。这个东西是五条悟出门一趟做任务赶回来上课后随手丢在这里的,现在五条悟说这个东西没什么危险,又忙去了,剩下他三个学生对这个新奇的咒具围观。
主要来说,好奇的是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是有点好奇,伏黑惠是在这里看着他们。
“……别拿吧?”这句话说晚了,伏黑惠也就是提一嘴,看到虎杖悠仁行动比他说的快,已经拿在手里把玩,伏黑惠叹一口气,别过眼不去管了。
“拿到手里感觉实际很重欸……”虎杖悠仁观察躺在他手里的小型喇叭,肉眼看上去更为精致了,触感冰凉,像是顺滑的绸缎落在手心,“是不是跟狗卷前辈那个喇叭很像?”
“都是咒具啦,”好奇者二号钉崎野蔷薇探过头,虎杖悠仁把喇叭伸过去点好让她能看清楚,“那个人就把这个东西丢在这里了,是随便我们折腾的意思吗?”
回想起来,白发的咒术师爽朗地把不明咒具丢在教室,就拉着三人去操场实战,回来后男人就被其他事情找去,没有管这个咒具了。真的会有这种不负责任的老师吗?每次钉崎野蔷薇都不可思议五条悟偶尔的心大,包括对他们的实战操练,也是把他们榨干最后一丝力气还轻松地哈哈笑着说你们加油,只有虎杖悠仁这种没心没肺天真傻气的家伙才会抱怨着还是热情回应说会加油,钉崎野蔷薇只想用锤子把那个仗着开术式纤尘未染的男人从平衡球上干飞。
钉崎野蔷薇端详着待在虎杖悠仁掌心的咒具,目前来看毫无危害。虎杖悠仁心大的程度是经过她和伏黑惠一致认可的,钉崎野蔷薇就算是好奇也还没想到直接接触咒具,虎杖悠仁毫不犹豫地拿起来时候,除了伏黑惠,她其实也感觉心脏抽住一瞬。还好五条悟还算是知道保护学生,丢在这里的咒具看起来不是什么不小心使用会被诅咒的类型,她这才有闲心去看仔细。
“喇叭类型的,会和狗卷前辈那种一样的使用方法吗?话说他既然丢过来,是不是我们拿了用也可以?”钉崎野蔷薇问。
“应该是吧。”伏黑惠不确定说。
她探头要看,虎杖悠仁就很自然地往她这边多递点,如果是女孩子自己握着可能还会稍显大了,但是在同龄的男孩手里,则是刚刚好。男孩的掌心有着薄茧,好像在急速长高的生长期里,手指和手腕都被极致地拉长了显得瘦削,男孩的一节手腕从衣袖里伸出,入学时候合身的衣袖现在隐约遮不住男孩的手腕了。明明每顿饭都吃了那么多,肥肉却不见得多长,脸颊还有浅显的婴儿肥,骨骼轮廓却变得如同拓印的墨迹在脸颊上晕染出阴影。被她视线盯着,男孩露出迷茫而无邪的表情,嘴唇下意识抿住后唇角微微扬起,眼睛眨了眨,像是一池阳光被眨动。
“怎么了,钉崎?欸!?”
钉崎野蔷薇不满地掐住了虎杖悠仁的脸颊,想到这个笨蛋在她和伏黑惠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擅自拿起咒具,就算猜到应该是笨蛋信赖五条悟,相信对方绝不会把有可能伤害到学生的东西放在教室里,她也有微妙的火大。还有,天天待在一起,看着笨蛋胡吃海塞,肥肉就没长过,还是她这个美少女时不时要注意控制食量,怎么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钉崎野蔷薇注意着没用上指甲,把男孩掐得眼瞳有些湿润时候就及时松手,男孩摸着脸颊嘟囔她的坏话,被她看一眼就胆小地闭嘴了。
“如果是咒具的话要请教真希前辈吗?如果你们都好奇。”伏黑惠开口。
“对啊,”虎杖悠仁恍然大悟,“真希前辈应该很了解这种吧?不过直接问狗卷前辈也行?”
“真希姐会更在行吧?”钉崎野蔷薇说。
虎杖悠仁点点头,然后在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的不解里按下开关,试着对着喇叭说话。
“你等等——”伏黑惠想抢先阻止,一边的钉崎野蔷薇也条件反射地压住虎杖悠仁的手臂,虎杖悠仁一向是反应比他们快得多,在两个人胆战心惊的视线里,虎杖悠仁没事人地对着喇叭开口,但是喇叭就像是吞噬了他的声音,什么也没传出来。
伏黑惠眼瞳一紧,他伸手抓住了虎杖悠仁的手腕,虎杖悠仁一脸怎么了,摸着喉咙,拿开喇叭后正常地开口:“啊啊啊——没事啊?怎么发不出声音?”
伏黑惠觉得自己像是从冷汗里捞出来,指尖都是凉的,稍稍用力指腹触摸到虎杖悠仁温热的肌肤才让他不好的联想被打断。虎杖悠仁贸然使用一个谁也不清楚用途的咒具时,伏黑惠心脏紧缩,特别是虎杖悠仁张开口却没任何声音发出,伏黑惠一瞬间脑海里闪烁过许多被不明诅咒夺去身体功能的人,尤其他曾经目睹过……
虎杖悠仁平安无事地说话后,伏黑惠还没做出反应,钉崎野蔷薇率先地狠狠地打了男孩的后脑勺,男孩委屈而错愕地痛呼:“干嘛打我啊……”
自知理亏,虎杖悠仁越说越小声,摸着后脑勺讪讪然:“五条老师肯定不会放危险的东西在这里,你们也知道吧?神经太紧张啦。”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伏黑惠还是会焦躁。他松开手,没有说话,钉崎野蔷薇揪着虎杖悠仁的耳朵数落人,听着虎杖悠仁的求饶和道歉,伏黑惠舒一口气,他低头看向自己刚刚握住虎杖悠仁的手心,上面还残留男孩旺盛生命力的热度。不一样。他轻轻闭眼,脑海里雨水冰凉的触感和灰色景色被他强压下去,再睁开眼,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吵吵闹闹,像是从阴冷的雨天里过度到晴天,他紧绷的肩膀刚放松些,一个粉色的东西就塞到他面前,伏黑惠慢了几拍,嘴唇微抿,喇叭里却响起轻微的电流沙沙声。
“——我喜欢你。”
不仅是伏黑惠愣在原地,趁钉崎野蔷薇和他都不注意把喇叭递过来的虎杖悠仁也睁圆了眼睛。
伏黑惠捂住了嘴巴,还没等他做什么,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就像是敏捷地心有灵犀,脸上故作讶异地退后,双手放在嘴巴上做惊讶状,伏黑惠不好的雷达已经响起,果然,虎杖悠仁用假音拔高地惊叹道:“我只是想给伏黑哥试试,伏黑哥你原来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
“天哪,那是表白吗?”钉崎野蔷薇紧跟着起哄,两个人靠在一起,用我不想觉得你很奇怪但是你真的很奇怪的眼神看伏黑惠,伏黑惠听见自己神经发出了快拉断的危险声音。
“原来伏黑哥那么喜欢我们,”虎杖悠仁假意抹泪感动道,“不经意的真心话真的很感人。”
钉崎野蔷薇也做出感动落泪的夸张表情:“那可是我们的伏黑啊。”
“喂,”伏黑惠没好气,“你们不要总是在这种地方达成默契可以吗?”
“那是不良的语气吧?”虎杖悠仁说。
“是呢。”钉崎野蔷薇说。
“你们两个啊——”伏黑惠在爆发的边缘。
“这样其实就说明这个东西是无害了吧?”虎杖悠仁灵活地转过话题,让伏黑惠到了一半的怒气噎住,“不知道为什么我用就没有声音,可是伏黑用的话就会有声音,判断标准是什么呢?”
“伏黑你没什么问题吧?”钉崎野蔷薇也问道。
“……”伏黑惠深呼吸,“没事。”
他迟早会因为两个同学而高血压。
“五条老师放在这里会不会就是让我们弄懂原理啊!”虎杖悠仁显得兴致高涨,“这算是课外作业吗?”
“你还兴奋上了啊?”钉崎野蔷薇不太感兴趣道,她看了眼伏黑惠,确定伏黑惠好端端的就转过脸又掐着虎杖悠仁的脸颊骂道,“你自己玩算了,干嘛还搞突然袭击?”
“钉崎你刚刚也玩得很开心啊!”虎杖悠仁叫道。
钉崎野蔷薇咳嗽两声,手指挽成兰花指,手背轻碰侧脸,偏过脸去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你说什么呢?我一直很担心伏黑啊。”
俨然是觉得万一把伏黑惠惹急了自己没好事,准备把锅推给虎杖悠仁了。
“欸欸欸!?”
“你们两个都够了,”伏黑惠忍无可忍,“我没生气。”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迅速对视,钉崎野蔷薇啧了一声,改手拂开自己的头发:“早说。”
“伏黑哥心胸很广大啦。”虎杖悠仁立马道。
伏黑惠:“……”
伏黑惠:“你们两个,下次出差的攻略自己做。”
“欸,不要嘛伏黑哥——”虎杖悠仁撒娇似地拉长声音。
钉崎野蔷薇原本是预备推一把某个笨蛋,让这个笨蛋去跟人撒娇令伏黑惠消气,但是手举起的时候她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秒没放下去,被虎杖悠仁猛地回头,她心头骤然停下半拍,正要说什么,虎杖悠仁就把那个咒具对准她按下开关。
“——我喜欢你。”
熟悉的自己的声音响起,钉崎野蔷薇眼瞳微颤,脸上出现了动摇,她和伏黑惠对上目光,伏黑惠什么都没说,也没做出特别的表情。
恶作剧完的笨蛋还拍了拍喇叭,自己试着对住喇叭开口,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奇怪啊,怎么你们都可以发出声音,我却发不出来?”虎杖悠仁苦恼道,“而且都是告白的话,这是什么依据吗?喂喂?”他一离开喇叭就能正常发声,可是一对准又变哑巴了。
钉崎野蔷薇停在虎杖悠仁背后的手握拳,发出令人心颤的指关节活动声,察觉不妙的虎杖悠仁跳开点,想逃跑,被钉崎野蔷薇一拳揍到小腹惨叫一声:“呜啊!!”
“——虎杖悠仁,”女孩愠怒的声音压低,听起来还很冷静,“你皮痒了是吧?”
“呜、钉崎你怎么和伏黑一样生气了?”
“还敢问?”钉崎野蔷薇双手交合,发出清脆的响声,“你预备怎么死了吗?”
“我不要!伏黑!”
一直看着他们的伏黑惠想了想,说道:“虎杖你上次说的请客什么时候履行?”
“啊?”虎杖悠仁愣住,“我没有……”
“啊,对对对,”他的话被反应过来的钉崎野蔷薇截断,“就是上次那个吧,对吧伏黑?”
虎杖悠仁脑回路运转过来,还是觉得有点晕:“不是,就是小小的玩笑……”
“是啊,”伏黑惠无情地熄灭他的辩解,“就是上回,我们约好了,虎杖会请我们吃大餐,餐厅选好了吗?我这里有好几家备选,不用担心,我都做好攻略了。”
“那是你准备下次坑我和钉崎用的吧!?”虎杖悠仁喊起来。
“说什么呢,虎杖,”前一刻还生气的女孩秒变脸,变得笑容温柔,“这是伏黑的贴心啊,我们都知道你冒失,暂时忘了这回事对吧?提醒后不会再忘了对吧?”
“我这个月的工资……”虎杖悠仁想通过别的途径求饶。
伏黑惠拿出手机:“我知道你总是会忘记教训,没关系,我都做好准备了,你可以好好看看做选择,我的推荐是这家烤肉,据说五星级好评。”
“虎杖,好好选吧。”钉崎野蔷薇微笑着按住他的肩膀。
“呜……”虎杖悠仁哀鸣。

被按着定下餐厅后,虎杖悠仁听到了自己钱包离自己远去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流下泪水。
被他惹生气的两个人才没继续计较,虎杖悠仁还是不甘心地解释自己只是心血来潮开玩笑,他是清楚五条悟不可能把危险未知的东西不说一声就留在教室里,钉崎说他是对五条悟的最强有滤镜了吧。
“你这是妥妥的慕强情结啊。”钉崎野蔷薇说。
“不是啊,”虎杖悠仁挠着脸颊,“我觉得五条老师很温柔……啊,我知道啦!别这样看我!”
“有时候怀疑你的神经是铁做的。”钉崎野蔷薇不太高兴地说道。
“铁也有熔点,他是单纯没有思考的习惯。”伏黑惠看似平静地接口道。
“我听得出你们在骂我笨蛋欸,”虎杖悠仁苦着脸,“怎么那么生气啊?好像是……”他陷入回忆,他很清楚两个人的情况,所以只是无害的咒具捉弄应该不至于让他们发脾气,如果是说他先前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用了咒具,那他们的怒气也该那个时候就出来啊?
虎杖悠仁敏锐地捕捉到男孩女孩态度前后变化的关键点:“啊,你们是很介意那句——”
他还没说完,伏黑惠忽然俯身过来捂住他的嘴巴,虎杖悠仁一惊,声音吞回喉咙里,阻止他后伏黑惠若无其事地退回去:“……只有你不会在意这种事。”
虎杖悠仁茫然地发出一声疑问,他好像懂了也没懂:“这个是咒具的效果啦,我只是觉得好玩,我也很喜欢你们哦,哇这个说出来还是蛮害羞的。”
“笨蛋闭嘴。”钉崎野蔷薇骂他。
“干嘛啦……”接连被骂让虎杖悠仁有点委屈,“我给你们道歉,对不起,不该随便用咒具,也不该对你们恶作剧,你们原谅我好不好?”
他说完后男孩女孩脸上都出现很微妙古怪的神色,又一次,像是他们只知道的密码,钉崎野蔷薇翻着白眼,伏黑惠扶住额头。
“傻得要命。”钉崎野蔷薇咂舌。
“你还想搞明白它的运作机制吗?”伏黑惠问。
“想啊。”
虽说如此,但是接下来两人都不想配合他,还是他央求了许久,钉崎野蔷薇很凶地看着他,他只敢找伏黑惠,伏黑惠快被他黏在身上,无可奈何地答应再试一次。
“——我喜欢你。”
没有例外,喇叭里再次传来专属于男孩稳重的声音。
伏黑惠试过就把喇叭塞到虎杖悠仁怀里了,就像是这个喇叭烫手般。
“伏黑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啊?”虎杖悠仁是让伏黑惠试着说一句话来测试,伏黑惠允诺了,不过好像咒具运作会完全覆盖使用者的声音,就算虎杖悠仁站在伏黑惠身边,也没能听到他同学说的话。
“我说‘我想回去睡觉了’。”测试过一次的伏黑惠面无表情回答。
“伏黑你不高兴吗?”虎杖悠仁歪着头,在伏黑惠胸前看人。
伏黑惠眼睫颤动,错觉下眼神里有什么变化,等虎杖悠仁认真去看,就觉得一切如常。
“没有,”伏黑惠说,看出来他的不放心,伏黑惠顿了顿,重申道,“我没有不高兴。”
“唔,是这样吗?”但是感觉到自己同学情绪不算好,虎杖悠仁本身因为新奇咒具带起来的兴奋也降下去,难免沮丧地说话,“那还是让五条老师来处理吧。”
钉崎野蔷薇烦躁地叹气:“你很想知道这个咒具的效果吗?”
“因为五条老师是因为忙才没来得及处理吧?”虎杖悠仁情绪低落,“受了他很多照顾,我想做点什么。”
“你这不就是想要被家长夸奖的小孩子吗?”钉崎野蔷薇吐槽道。
虎杖悠仁没出声,头低下去,钉崎野蔷薇受不了地出声:“别这样,刚刚我们不是说了吗?真希姐很在行这个。”
“对哦。”虎杖悠仁眼睛一下亮起。
“去找人吧,”伏黑惠松口,“这方面确实问真希前辈会更好。”
“那我去咯?”虎杖悠仁动了动。
“嗯,去吧。”钉崎野蔷薇点头,“你想快点告诉他吧?”
“我就算了。”伏黑惠说。
“我也是。”钉崎野蔷薇恹恹道。
“欸、你们都不去吗?”虎杖悠仁一下变得无措。
“你又不是没有家长就不会走路的小孩子,”钉崎野蔷薇推了他一把,“快去找真希姐啦,态度记得好点,不然我揍你。”
虎杖悠仁被推着走了几步,不安心地又回头看,钉崎野蔷薇不耐烦地对他挥手赶他走。
他看了看伏黑惠,伏黑惠也没有阻止他,更没有跟上的样子,他跑出去几步,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教室。两人以为他走了的时候,虎杖悠仁又小步跑回来,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对两人说:“我走啦。”
“……”
伏黑惠对他露出一个像是苦笑又像是泄气的浅笑,抿起的唇角看起来很温柔,钉崎野蔷薇也一脸你在做什么的表情看过来,但是表情并不生气。
“知道啦。”
“知道了。”
女孩男孩异口同声。
虎杖悠仁这才重新笑起来,开心地对他们摆手,大声道:“待会见!”

*
咒术高专的范围还是挺大的,虎杖悠仁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在另一个操场上看到了真希和熊猫在练习体术。
“真希前辈,熊猫前辈!”
前辈们还未看到他,虎杖悠仁先打了招呼。
比划招式的真希停下,手中的咒具挽了个漂亮的花式杵在地上,他的前辈微微侧头,眼镜下的眼睛眯起:“是虎杖啊,你来找我们有事?”
虎杖悠仁一口气跑下了下坡,如果是伏黑惠在说不定会提醒他不要那么着急,但是现在是他一个人,他就随他喜欢的跑一段,压低身体干脆地滑下去。他的前辈对他这种行为没什么意见,等到他跑过去,真希就眼尖地看到了他手里的喇叭。
“这是什么东西?你搞来的新咒具吗?”
“这个是五条老师留在教室里的。”虎杖悠仁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在说到测试咒具上时候,他停住,假装自然地忽略掉没提男孩和女孩测试时候说出来的话。也不是见不得人,虎杖悠仁就是感觉不太能说出去。
“很有悟的风格啊,”熊猫听完后说,“他总是这样风风火火,有时候做事很让人头疼。”
“也不是啦……”虎杖悠仁试图给五条悟辩解,“五条老师是忙的。”
“他不是很擅长偷懒吗?”真希说,“说不定这次是故意给你们留下这东西,等回来可以说一句不错,你们很努力。”
“真希前辈,你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一样、咿、我、我什么都没说。”虎杖悠仁被真希瞥了一眼缩着脖子说道。
“悠仁啊,有些事不明说也可以的。”熊猫感慨万分地拍着他肩膀说道。
真希明显地动了一下手,熊猫也缩回了手,抬头看天空:“今天天气不错。”
“阴天,你说什么天气不错?”真希冷冷地问。
在熊猫和虎杖悠仁都规规矩矩地低头后,真希朝虎杖悠仁抬了抬下巴:“于是呢?你不是有事来请教我吗?”
“就是这个东西,真希大人、哎疼!”虎杖悠仁毕恭毕敬的搞怪遭到真希毫不留情的打击,虎杖悠仁摸着头顶委委屈屈地和熊猫抱在一起,熊猫说都让你不要随便挑衅真希了,看吧是不是很疼,虎杖悠仁在点头,真希握着咒具那只手发出咔嚓一声,两个人立马分开站好。
“我看你们精神头都挺好的嘛。”真希微笑,“来练练?”
两人齐齐摇头。
真希这才哼了一声察看虎杖悠仁递过来的喇叭:“这个不太适合我,应该是类似于棘那种输入咒力后说话的道具,你用不了可能和你不会用咒力有关。”
“我会用啊。”虎杖悠仁说。
真希一副很麻烦的表情看向熊猫,熊猫立刻会意:“啊,悠仁,你是因为吃了那个手指后才拥有咒力的吧?和野蔷薇惠这些天生的咒术师不一样,你的咒力其实不是自带的,所以涉及到操控的时候,你可能就比不上他们两个。”
“是那样吗?”虎杖悠仁困扰地挥动几下拳头,“可是我在五条老师那里特训过,五条老师已经教会我咒力的使用方式了啊。”
“或者这样理解,”真希说,“就算是普通人身上也会带着微量的咒力,但是他们没办法用,你也一样,你能调动的是你体内那个东西的咒力,所以这个喇叭不认可你的使用,因为严格来说那不是属于你的咒力。”
“好复杂……”虎杖悠仁听得眼睛冒出圈圈,“这就是原因吗?”
“一种猜测,”真希冷静地说道,“不过咒具一般来说就是可以不用咒力就可以使用,是辅助咒术师的,具体的原因还是要具体分析……你这样看我是干什么?”
虎杖悠仁唔了一声,歪头,右手拇指和食指分开托住下巴:“突然觉得认真分析的真希前辈很帅气,不是之前不帅气,是觉得这个时候更微妙点呢,有点像是伏黑,明明是伏黑苦手的前辈、欸欸欸、好危险!”
他还没说完,原来被杵在地上的咒具就被真希突然拔起,在空中顺滑地抡过一圈后眼看要砸到他头上,吓得他惊慌失措地躲开,被正正好砸在他刚站在的地面,激起一阵尘土,地面留下浅浅的凹印。
“虎杖啊,你是怎么对前辈说的?”真希露出亲切的笑容,可是拜虎杖悠仁对她的印象所赐,此时只感到了鳄鱼张开了口的惊悚,“惠就不说了,近来你也有点蹬鼻子上脸啊,要和前辈我好好切磋,让我揍(教育)你一顿吗?”
“真希,真希,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哦。”熊猫提醒。
真希啧了一声:“不管那个,虎杖过来练习,反正你们一年级的体术都差得远呢。”
“我不是很想……”
就说是不想,也是被人拖着去单方面练习了。
虎杖悠仁之前缺席过一段时间,听钉崎说她最常见的练习就是被熊猫丢来丢去好掌握平衡,为了在极端情况下也可以马上稳住身体。那个时候虎杖悠仁就听得咂舌,这种不是更像是单方面的玩弄吗?他缺席了那段时间,所以对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的遭遇都没那么感同身受,而在他回来后,他的前辈们好像就找到了新乐子。
“某种程度上还挺感谢虎杖的,是吧伏黑?”目睹一次他和前辈们的练习后钉崎野蔷薇由衷地和伏黑惠说道。
伏黑惠不想点头,但是他的态度等同于默认。
身体从高空落下的那一刻失重感还没完全消化,视野边缘已经闪过了黑色的影子,影子被拉扯出虚像,虎杖悠仁腾空完成了后空翻稳稳落地,在咒具袭上来的时候就原地往后翻滚,以身体一边为重心,另一边用脚急刹,在地上划开大半个弧形的刹停痕迹。
“躲得很不错,”他前辈淡淡道,“虎杖你果然是野性派,动作完全想不到。”
“欸,不好吗?”虎杖悠仁问。
“好也不太好,”真希挑眉,“因为目前来说你只是用你身体的本能反应来,再来。”
沁润着厚亮光泽的黑色咒具在女孩手上显得宛若轻盈展翅的蝴蝶,挥舞却猎猎生风,女孩俯下身体,那一刻发尾还扬起,下一刻她就借助优秀的身体能力冲到虎杖悠仁面前,烈风扑面而来。
“但是论使用身体素质这件事上,我可是你的前辈。”
虎杖悠仁和真希熊猫等前辈的“训练”基本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前辈还没认真,属于测试他,虎杖悠仁靠着自己身体能力躲过后,下一个阶段就是真希认真起来,更能系统化发挥身体长处的真希配合咒具就能把虎杖悠仁打得怀疑人生。
虎杖悠仁思考过为什么自己总是赢不了真希,甚至和伏黑惠进行过讨论。
“那是因为你总是很难对真希前辈下狠手吧?”伏黑惠说,“你对我们潜意识会留手。”
“那是因为……”
你们是同伴啊。虎杖悠仁想这样说。但是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真希训练他们都是下狠手的,不会因为他们是后辈就手下留情。
——“现在的手下留情,难道是等你们死了以后再说不好意思吗?”
他的前辈是这样说的。
虎杖悠仁摔倒在地上,他双手捂住额头,看起来就是习惯性地在真希要敲下那一下决定胜负的击打时候护住额头,真希也没有防备。就是在真希用刀背敲下去时候,虎杖悠仁忽然动了,他猝不及防伸手抓住了咒具,真希眼神惊讶,虎杖悠仁双腿绞住女孩的腰,飞快地反过来压倒了女孩,一只手撑在女孩身侧,一只手紧紧抓住女孩的咒具,封死了女孩的动作。
制服一气呵成,真希瞳底还有着讶异,虎杖悠仁一见得手了就比之前更快地松手,身体退后,要站起来:“啊、那个是诈降?算是战术、呜哇!”
视野天旋地转,虎杖悠仁被猛地揪住衣领粗暴地往女孩身边地上掼下去。
“嗯,我知道,做得不错,”好像是在夸奖他的前辈却露出兽般野性的笑,真希和他的上下位置调转,那一瞬间虎杖悠仁压制住真希好像只是个逼真的幻觉,除了前辈实打实的怒气和抵在喉咙上闪着寒光的刀刃。在虎杖悠仁喊着“这是刀锋”的背景声里真希慢悠悠道,“很能干嘛,虎杖,一次两次的话确实很好用,但是难免投机取巧了,你也没有确定我没有反抗能力了就停手。”
真希脸上的微笑把虎杖悠仁看的肝都颤了。
“我们再好好交流。”真希一字一顿道。

光线被阻挡,大片大片云絮漂在天空中,看起来很像是甜腻腻的雪白的棉花糖撕成絮状,搅拌在浓稠的蓝色液体中还浅浅地浮上来。
那大概就是棉花糖吧。
虎杖悠仁睁着眼,迷迷糊糊地想到。
毛茸茸的巴掌在视野里越来越大,但是是很温柔地推了推他:“悠仁啊,悠仁,眼神都涣散了,还好吗?”
“装可怜的吧?”真希如同大魔王在那慢条斯理地查看咒具,确认没问题就继续挥动,看手感,“虎杖的体力哪那么容易消耗?”
“可是真希,悠仁真的好像晕了。”熊猫说。
真希皱起眉:“怎么回事?”她走过来,弯腰看被熊猫抱在怀里的虎杖悠仁,“虎杖,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虎杖悠仁缓了一下,他现在有种没吃早餐但是狂跑了几公里的既视感,腹中空空,然后脑子晕得不行,背后前辈的怀抱蓬松又暖和,比宿舍的床还舒服,虎杖悠仁差点就这样睡过去了。
“虎杖?”嘴硬心软的前辈来喊他,他勉强地睁开眼,对方的眼睛是棕调里带着绿意,像是在深色琥珀边缘镶嵌了一层朦胧的绿,眼镜软化了点前辈的眉眼。
“我没事。”不想别人担心的虎杖悠仁从熊猫怀里坐起,“我就是刚刚好像有点晕了。”
“不会是中暑了吧?悠仁刚刚是不是还上了悟的实战课?是不是在太阳底下太久了?”熊猫关心问道。
“应该不是?”虎杖悠仁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什么,但是那短暂的头绪又被他遗忘掉,他只是摇摇头,躺了一会感觉身体力气也恢复了,他重新站起来,用活泼的声音回答,“我好像没事啦,谢谢前辈关心,还要再来吗?”
“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真希用咒具敲他额头,这次是刀背,“身体不好快去休息吧。”
“真希前辈在伏黑想休息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话的。”
“他那是想偷懒,能用力却不用力。”真希毫不留情,“白瞎了他还不错的体术天分。”
“那钉崎呢?”
“野蔷薇很用心,不服输,不过也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我说你变着法来听评语是吗?”
头被狠狠敲了,但是虎杖悠仁摸着头嘿嘿傻笑:“因为真希前辈平时很严格嘛,不经常夸我们……除了欺负我的时候。”最后一句他很小声地嘟囔,还是被真希听到了,真希刮了一记眼刀给他。
“再说一遍,虎杖,”真希拎起他耳朵,“你说除了什么?”
“欸、疼啦疼啦——”虎杖悠仁在她指尖刚碰到时候就连忙叫起来,真希好气又好笑,还是用力地拧住,看着虎杖悠仁脸皱起来,苦兮兮地看她。
“我们都想前辈夸嘛。”
“我看是只有你想被夸。”真希说。
虎杖悠仁揉着被真希拧过的耳朵:“没有……”
真希拿起被虎杖悠仁临时放到一边的喇叭摆弄:“你是想弄清楚这个东西的用法吗?”
“对啊,”虎杖悠仁看着真希摸索着打开了开关,想起了最重要事情的他睁大眼睛,“啊那个其实——”
他忘记说明,不是,他没说明的是用这个喇叭后伏黑和钉崎说的话啊!完了完了,真希前辈不是会很火大吗!?
虎杖悠仁简直不敢想真希用喇叭后发现说出来的话会用什么办法揍他。
但是已经迟了,真希是个很果断的人,在她折腾完虎杖悠仁后,理所应当地就想起来要替虎杖悠仁研究这个东西的用法,于是虎杖悠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真希按下开关,对着那端蹙眉。
“我——”
这个字音出来的时候虎杖悠仁觉得提前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然而真希却速度更快地关掉了开关,让女孩自己的声音在半路就消匿不见。
他和真希面面相觑,真希看了看这个喇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虎杖悠仁心说真不愧是真希前辈,果然一下子知道了这个喇叭会发出什么话。等等,那岂不是——
“真希前辈!我没有作弄你的意思!我是忘记说了!”虎杖悠仁很有求生欲地喊道。
真希冷笑一声,把喇叭丢到他怀里,虎杖悠仁手忙脚乱地捧住:“……我猜到了,但是还是很火大啊。”
真希冷着脸转动了一下手中的咒具。
“真希前辈冷静啊啊啊啊!”
“虎杖我们还是来多练习一下吧。”
“真希前辈你想说的是揍我吧!?”
一顿鸡飞狗跳后,虎杖悠仁逃到了教学楼,负责调和的熊猫前辈帮他拦住了暴走的真希前辈,虎杖悠仁得以幸存。
他还有些后怕地回头看,确认真希没有一路追过来,他才放下心。
“小鬼,”虎杖悠仁脸色一下变冷,男声缓慢道,“你真的好奇这个玩意的用法吗?”
猩红的眼睛从右手手背睁开,下方也有一张嘴巴裂开,右手像是变成了独有的怪物生命体。
“这种高兴的时候别来扫兴。”虎杖悠仁想都不想地一巴掌拍到手背上,把多出来的眼睛和嘴巴打回去。
手背上的眼睛和嘴巴消下去了,双眼下平时只是弯月形的疤痕睁开,比正常眼睛更小的红色复眼转动了瞳珠,于虎杖悠仁右边脸颊张开一张嘴巴。
“嗯唔……高兴吗?你是觉得这种无聊的小事会很高兴,是你高兴还是大家高兴?”
“都说了别扫兴。”虎杖悠仁冷淡地一手拍在脸上,嘴巴自动在他这只手背上浮现了。
“你真会自欺欺人。”
“我觉得是你一直很无聊,寂寞了。”虎杖悠仁又是一巴掌拍到手背上,就跟赶走讨人厌的苍蝇一般。
“悠仁?”
远远地,虎杖悠仁听到了男人的声音,脸上表情瞬间开朗,两面宿傩轻嗤一声后消失在他身体表面。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迅速把两面宿傩丢到脑后,兴高采烈地举起手,对还没完全走过来的男人招手。
“悠仁精神真好。”五条悟也笑得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虎杖悠仁等不及就跑过去男人面前:“五条老师忙完了吗?”
“还没呢,不过想透透风。”五条悟笑得肆意,虎杖悠仁心头掠过对辅助监督的怜悯,他跑到男人面前,男人就适时地抚摸他的头顶,“悠仁怎么跑来这边了?你们之后的课不是在这边上的吧?”
头顶感受到了男人掌心的热度,虎杖悠仁晃了晃头:“啊,我是……”他想起了手里的咒具,有些欲盖弥彰地往背后躲,五条悟噗嗤一声笑了,虎杖悠仁垂头丧气,“老师你看到了啊……”
五条悟指了指自己眼睛,笑着说:“悠仁忘了我的眼睛了吗?”
好吧,最强的六眼,不需要虎杖悠仁多做什么,估计他刚出现在五条悟视野里就看到那个咒具了。
“我是看老师没有管这个咒具,我就想……”虎杖悠仁吞吞吐吐,他的试想里是自己已经搞清楚这个咒具的使用方式,等五条悟回来时候就能骄傲地告诉对方。哪里有还在半途就遇到了关底的代表任务进入最终阶段的关键人物呢?
“嗯,悠仁是想弄清楚这个咒具吗?”五条悟问。
“因为老师很忙嘛!”虎杖悠仁纠结了一会就不纠结了,毕竟这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而且五条悟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我自己也挺好奇的,如果搞清楚后应该可以给老师减轻一点负担吧?”
“这个咒具啊……”五条悟的语气有些奇怪,“悠仁试过了吗?”
“我试了没办法用,”虎杖悠仁回答,“但是伏黑他们可以。”
五条悟笑:“悠仁要给我试试看吗?”
虎杖悠仁想起来别人使用过后的情况,属于玩闹的分子在跃跃欲试,想要作弄五条悟,但是他想了一会,就摇头。
“不啦,感觉像作弊。”
“作弊?”
“因为老师肯定早知道了,”虎杖悠仁微微鼓起脸颊,吐气,“真希前辈他们以前肯定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欸,有过吗?”五条悟摆出思索的表情,他的唇角上扬,表情惬意,“我觉得大家都很快乐啊。”
“哇,感觉五条老师好恶劣。”虎杖悠仁吐舌。这样看来,他的前辈们可能遭遇的事情只是他们说出来的冰山一角,并让他们早早对五条悟有了“这种人做什么都不奇怪”的觉悟。而现在他们一年级生里伏黑惠也越来越有这个倾向了,钉崎野蔷薇还未屈服,至于虎杖悠仁,他倒是觉得这样的五条老师很有意思。
“悠仁这样说老师我可是会伤心的哦。”五条悟马上用手捂住胸口装作哀怨道,明明是低沉悦耳的男声,却搞怪而粘腻,让人听着忍不住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老师,心脏在另一边!”虎杖悠仁眨着眼说道。他说着也笑起来了,五条悟跟着笑,拍了拍胸口上的衣服就放下手来,不过五条悟这样也没站好,他的老师因为很高,很多时候感觉都不愿意站好,微微弯腰,被人评价走路都没个正形。
五条悟弓着腰,还要低下头,才算是面对着虎杖悠仁:“悠仁是想自己找出答案吗?”
虎杖悠仁转了转眼睛:“我觉得老师是特意放在那里的。”
“直觉吗?”
“直觉。”
五条悟靠在窗边,阳光给他笑着的侧脸打上毛茸茸的光泽,五条悟有时候白得让虎杖悠仁觉得像是蛋糕上的奶油,冰凉凉的,又很容易融化般,只有很偶尔的时候会觉得像是凝固的雪。
“那我们做个约定好吗?”
“什么约定啊?”
五条悟的手指伸到眼罩下,却没完全掀起:“如果悠仁弄清楚这个咒具的使用方法,效果和来源,我就把这个咒具送给悠仁。”
“欸?可以吗?”虎杖悠仁吃惊地睁大眼。
“为什么不可以呢?”五条悟轻快地反问,“我可是我,悠仁想要的东西我说不定都能拿到呢。”
“老师,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可以给我吗?”虎杖悠仁明显发出了嘘声。
“这个可以考虑。”五条悟装模装样道。
“那就是不行啦!”虎杖悠仁喊,“我也不会要啦,不如说老师也没有那么厉害。”
“我不厉害吗?”五条悟问。
“老师是很厉害啦,但是觉得,”虎杖悠仁思考着词汇,他想不太出来,只是如果平时大家都在说因为五条悟是最强没问题他会微微有种好像口鼻埋在了水下的窒息感,心脏也会轻轻抽动,好像是人感冒时候不舒服吸着鼻子的程度,他眼睛睁得很大的时候眼瞳就像是圆润的鹿眼,他又甩了甩头,好像是把那些不开心的想不通的东西甩开了,“就是想帮老师!”
虎杖悠仁坦率地得出这个结论。
“为什么呢?”五条悟轻笑,虎杖悠仁感觉五条悟心情应该是很愉快的。
他和五条悟也没有总是说着有用的话题。不如说,人与人的交谈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可以归为废话,但是人和人的感情就是从这样细小的,忽略掉也可以,但是就是没有忽略掉的话语里慢慢地建立起来,像是他刚搬到伏黑惠隔壁的时候,他也是说着伏黑,今天食堂吃什么啊,伏黑惠回答着他就自然而然和他走在一起了。虎杖悠仁一度以为像是五条悟这样看起来轻飘飘的什么都能做到的人来说,对话肯定都是趋向于有用的,深奥的,再不然也是话语背后藏着深意,但是接触下来,他和五条悟说得更多的好像还是今天天气怎么样,今天想吃什么这样的话题。
听到五条悟的问题时候,虎杖悠仁心说哪有为什么呢?想做就做了。他看着五条悟旁边的窗户,惊讶地叫了一声,五条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悠仁看到了什么吗?”
“之前在操场找前辈他们的时候还是阴天呢,”虎杖悠仁笑,两边的虎牙若隐若现,“五条老师一来天空就放晴了,老师好像是晴天娃娃!”
五条悟的嘴唇微动,扬起一抹明朗的笑意:“嗯,毕竟是我嘛。”
“五条老师还真应了啊?万一一会下雨怎么办?”
“不会不会,因为是我。”
虎杖悠仁被五条悟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笑了有一会后心血来潮;“老师,你伸手看看。”
“悠仁要做什么?总觉得会有点害羞。”这样说着,五条悟还是伸出了手。
虎杖悠仁凑上手去比对,男人的手比他要大,他脑海里回想自己同学和前辈的手,男人的手偏白,但是很大,第一眼看不会感觉,反而注意起男人看起来修长的骨节,当要比对的时候才会发现,啊,原来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成年人。看起来瘦削的手指比起来就会发现还挺宽大的,是整体的形状让人产生了误会。
虎杖悠仁把手放上去,头也侧着去靠近,五条悟轻哼:“悠仁是想看什么?”
“真的碰不到欸,”虎杖悠仁观察着他和男人掌心的距离,看起来无限接近,但是凑近看其实就隐隐地隔着很微小的距离,看不见的力场在排斥着虎杖悠仁的手,但是男人手心的热意是能感受到的,“我一直蛮好奇为什么老师摸我的时候我能感到温度,因为老师看起来就不会热的样子。”
“我看起来就不会热?”五条悟语气奇妙。
“跟伏黑很像,”虎杖悠仁给出比喻,“我和钉崎出任务时候热得大汗淋漓,伏黑就是他也很热嘛,但是永远都把衣服穿得好好的,不是有一次我和他去澡堂发现他的衣服后背都是汗就要被骗过去了。”
五条悟笑笑,看起来没有和虎杖悠仁讨论下去的意思,虎杖悠仁专注地看着他和五条悟隔着的距离,他在想难道五条老师平时走路也是这样贴着地面悬空走过去吗?那也太炫酷了吧!?
“五条老师……”他刚准备说他想到的东西,五条悟的手忽然贴住了他的,虎杖悠仁瞪大眼睛,本来还有的细微距离被缩减,人与人温热的肌肤相互贴合,肌肤的纹路被另一个人的温度迅速浸透,他还愣着,被突如其来的接触不知所措,五条悟和他十指相扣,短短一个触碰就分离,退开了手。
“Surprise!”五条悟笑眯眯道,“成功吓到悠仁了是吗?术式的话我是可以解除的哦。”
虎杖悠仁缓缓地眨动一下眼睛,才回过神来:“我还想问老师平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开着走路,老师突然关术式吓我一跳。”
“因为就是想给悠仁一个惊喜啦。”五条悟笑着说。
虎杖悠仁配合地拍着胸口:“那真是吓到我了!我下次也要吓回老师!”
五条悟还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一瞬虎杖悠仁看到了五条悟轻微的不耐,但还是对虎杖悠仁说着抱歉去接电话了。
“如果老师很忙的话,我就先走了?”虎杖悠仁挠挠脑后的头发。
五条悟很快地和那边说完对话,挂断后看虎杖悠仁:“唔,悠仁还记得我们刚刚说的约定吗?”
“送咒具给我这个?”
“对,”五条悟爽朗地笑,“悠仁有想过怎么做吗?”
虎杖悠仁思考起来:“我一个人做不到的话,我会想找大家帮忙,这样是可以的吗?”
“当然可以,”五条悟鼓励道,“一个人做不到,就要寻求帮助,这很好。”
“老师就不会呢。”虎杖悠仁说,“是现在不可以,还是以后都不可以?”
五条悟一愣,然后笑开:“当然是等你们都成长起来以后再说啦~老师很想快点退休呢,退休我要开一家甜品店,每天让自己吃得开心。”
“开店要自己经营吧?感觉老师会犯懒,会抓谁过去帮你呢?”
“唔,七海吧?”
“对七海海来说很过分哦老师。”
“确实是呢……悠仁,这个咒具借我一下吧。”
“嗯?好的,老师。”
虎杖悠仁没多想把咒具交过去,五条悟接过去后按下开关,然后对准了说话。
“等一下老师——”
“我喜欢你。”
比他阻止更快一步是五条悟的声音出来,虎杖悠仁怔住,五条悟那句话听起来很正经,和他平时听起来的语调很不一样。接着他反应过来这是咒具的作用,他懊恼道:“老师这也要作弄我吗?”
五条悟放下咒具,听到他这样说轻轻一笑:“就算是吧,悠仁记好约定哦。”

说是约定,不过虎杖悠仁本来就是想给五条悟减轻负担才想弄明白这个咒具的原理。眼下却感觉五条悟早有预料,就等着他这样做了。
“我很好猜吗?”虎杖悠仁摸着脸想。
眼睛底下的复眼睁开来,虎杖悠仁漫不经心道:“乱说话戳你眼睛哦。”
真希找过了,五条悟遇见了,虎杖悠仁对这个咒具还是一知半解。总觉得如果是普通恶作剧的咒具,五条悟大概不会动起念头要送给他,这个咒具特殊的地方在哪呢?
手机响起讯息到达的声音,虎杖悠仁惊喜地欢呼,点开看到了他请教的人告诉了他一个方位。虎杖悠仁调转步伐,往那个地方去。
咒术高专有些地方是入学至今的虎杖悠仁也没去过的,跟随指引,虎杖悠仁动作很快地跑上了一栋他还没去过的教学楼。
“唔……教材室在哪?啊,在这里在这里。”
虎杖悠仁站在对方说好的地方左顾右看,也没看到人:“人呢?狗卷前辈?”他没听到回应,就想推开紧闭的门。
“海带。”
年轻男生的声音响在他左手边,这里的构造有些特殊,虎杖悠仁的左边还有一段楼梯,不是往常的直接下一层,而是只有半层,类似于中间多出夹层。他看到那段楼梯下狗卷棘对他双手挥动,就急急忙忙地想跑过去,但是他刚转身,听到了空气里传来很轻微的啵地一声,像是唐突穿过一层气球的软膜,脚落在楼梯上,本该是平坦的面却突然变陡。那未算完,楼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猛地突起倾斜,整齐的楼梯变成光滑的弧坡,一个小陡坡接着另一个,虎杖悠仁都只能踉跄着摔下去,临摔下去,他清醒地想起来,刚刚狗卷棘对他做的动作好像是两只手臂交叉在一起,给他比了一个大大的禁止符号,男生说出口的也是:
“鲣鱼干!”
有东西干扰了他的认知。
等虎杖悠仁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连人带身上携带的咒具滚下去了。
翻天地覆,虎杖悠仁有短暂的时间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感觉到了摔下去时候他没有很疼,有东西缓冲了,那个楼梯变得比他看到得更长,他一路滚下去,好一阵子才停下,身体根据惯性往后仰,后脑勺被垫住了。
虎杖悠仁睁开眼,才看到了和自己脸贴脸的狗卷棘,他们似乎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虎杖悠仁的双腿撑在边界上,狗卷棘卡在他双腿中,俯身下来,一只手撑在他头顶,还有一只手牢牢护住他的后脑勺。
虎杖悠仁眼睛睁得很大,黑暗中的事物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看清楚,他的前辈的发丝柔顺地拂过他的脸颊,一如往常被衣领遮住的口鼻看不出大概表情,眼瞳藏在垂下的额发里只能看到影绰的紫,虎杖悠仁发现了姿势的问题,僵住了一动不动。
狗卷棘也没动,虎杖悠仁只感觉狗卷棘似乎在查看状况,头轻轻转动,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虎杖悠仁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
“大芥?”狗卷棘开口。
虎杖悠仁的头脑高速运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氧气都被他不要命地吸收进来提供给头脑的运转。
“……啊,我还好?”虎杖悠仁战战兢兢地回答。
声音也不敢说大,刚刚给狗卷棘的声音就像是拨动了空气的琴弦,他特意别过脸,还是觉得自家前辈独特轻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震了震。以前怎么不觉得狗卷前辈说话的声音有点磁性啊!?虎杖悠仁拼命想忽略共处一室紧密相贴的尴尬和脸颊,耳朵传来的酥麻,狗卷棘试图把自己撑起来,但是他摸索一下,好像这个空间太过狭窄,他只是稍微直起腰就触顶了,只能继续俯下身,用手撑住上面,对着虎杖悠仁看,确认了虎杖悠仁没事就把垫在虎杖悠仁脑后的手收回来往旁边摸索。
“金枪鱼,明太子。”他的前辈继续吐露他不太理解的饭团馅料词汇,虎杖悠仁听得一知半解的,他知道伏黑和钉崎都能听懂,此时不由得在内心万分急切地呼唤着两位可靠朋友的前来解围。
不如说,这个场面,如果是伏黑或者钉崎……啊,钉崎还是不行,同理真希前辈也不可以,如果是伏黑在的话那么伏黑已经在积极地想出脱困的方案还要虎杖悠仁配合,假使是五条老师的话那就更简单啦,五条老师应该很简单就可以解决这个局面了吧?或者是熊猫前辈的话会变得很有趣,不过应该是避免他因为熊猫前辈太大只被压得喘不过气……
虎杖悠仁在胡思乱想,并没有及时听到狗卷棘跟他的交流,等到狗卷棘连续说了几次“蛋黄酱”和“金枪鱼”后,虎杖悠仁总算回神。他一回神不要紧,他太过激动,而且蛮力这件事上,整个高专还真没人比得过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踩到了什么,整个空间忽然滚动起来,他和狗卷棘都措手不及地互相滚翻在一起,混乱中狗卷棘还记得用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在虎杖悠仁惊魂未定的抽气声里,他们终于停下,这次就轮到了虎杖悠仁在上面,狗卷棘在上面了。
万幸是虎杖悠仁记得了自己也要保护住前辈,他的双手死死垫在狗卷棘的脑后,没有让狗卷棘真的摔到地上。
“呼……哈……”虎杖悠仁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狗卷前辈,你没事吧?”
“鲑鱼。”狗卷棘平静的声音响起,让虎杖悠仁松下一口气。
又一次的,他希望这里是伏黑陪着他就好了。说到底,还是熟人和相熟,但是不算特别亲密的人的差别,虎杖悠仁可以放心在惹恼伏黑惠后撒娇搞怪,却不可能对狗卷棘也做得出来。而且这次虎杖悠仁明显感觉是自己擅自跑过来给狗卷棘添了麻烦,才造成狗卷棘如今和自己双双被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小空间里。
还好都是男生。虎杖悠仁心里想到。他艰难地想动一动,但是和他纤细的前辈相比,他身体更加笨重,企图在这个空间挪动好让自己前辈多些空间的他简直就是个铁坨子,还是实心的,做出来的努力反而让他出了一身汗却无用功,还是只能趴在狗卷棘身上,黑暗中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虎杖悠仁差不多是窝在了狗卷棘身上,让虎杖悠仁尴尬得想原地被埋。
“抱歉……狗卷前辈……”虎杖悠仁情绪不高地说道。
窸窣声响,虎杖悠仁的头顶被拍了拍。
“大芥大芥。”
“狗卷前辈?”虎杖悠仁要低落下去的情绪被打断,狗卷棘被他压在下面,还是拍着他的头安慰他,让虎杖悠仁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小狗被人摸头一样不好意思,“我没事,是我让你现在困在这里的。”
狗卷棘手放在他头上停顿了会,另一只手拉下了衣领的拉链。
“悠仁,”带着咒力的男生略微嘶哑的声音说道,“没事。”
温柔的力量从男生的话语里渗透出来,虎杖悠仁瞬息觉得自己原本慌乱的心情平静下来,身体也不再是紧绷的,见他情绪变好,狗卷棘才想从衣服里翻出什么,虎杖悠仁本想着离开点狗卷棘,给出空间来,结果不小心撞上顶部,头顶传来钻心的疼,他低呼一声,身体疼得要弯下来,但是想到狗卷棘在下面就不敢动,身体光是疼得发抖。
狗卷棘找东西的动作停住,伸手来摸他被撞到头的地方,这让虎杖悠仁更加羞愧难当了。
“大芥大芥?”平时听起来会觉得短促甚至觉得平板的短句里好像带了关心,虎杖悠仁低着头小声说不要紧。
“我真的没事啦……”虎杖悠仁忍着痛回答。
狗卷棘眼神带了点忧虑,虎杖悠仁反复说自己真的没事,如果不是空间小他可能要跳起来三百六十度展示一下他的完好无损。狗卷棘继续翻自己的衣服,然后黑暗中亮起了光,虎杖悠仁呆了几秒,才想起来手机这件事。
狗卷棘把手机拿出来后,开始用手机打字给虎杖悠仁解释来龙去脉,虎杖悠仁一边想着居然狗卷前辈是可以用手机打字进行交流的啊,因为他日常只看到了狗卷棘说着短句和人交流,从没想到这件事上,不对,他就是和狗卷棘在手机交流后才过来的啊?
虎杖悠仁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是有那么点笨拙。
狗卷棘在被他压着的情况下艰难地把字打好给他看,虎杖悠仁读了一遍,心里有了明悟。大致上就是咒术高专的覆盖范围很大,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严格上不算是学生用来上学的地方了,是属于天元大人的结界处用来存放某些东西的仓库,狗卷棘出身咒言师世家,算是对这些结界比较了解,平常会接到维护的任务过来做,算是一种外快。事情就发生在虎杖悠仁凑巧来找他,而结界松动,虎杖悠仁对误导类的咒术没什么抵抗力,阴差阳错读错了狗卷棘让他不要下来的信号,然后他滚下来了,狗卷棘为了接住他也被牵扯到一起了。
现在他们就是触发了这类结界术的防护机制,把结界认识到有害的威胁物关在一起。
“……不过问题不是很大,我刚刚已经画下出去的术式了,等待一会它就会把我们吐出去,所以悠仁你不用想太多,没有问题的。”
狗卷棘递给他看后还在脸旁边比了个耶的手势,看起来很轻松,让虎杖悠仁神经也没那么紧张。
很难得见狗卷棘会写那么长的句子,而在虎杖悠仁的印象里,这位前辈因为自身咒言的原因,一向属于沉默寡言的类型。虽说会有聊天,但是虎杖悠仁大多数时候都不能理解到自己前辈的意思,更多是你画我猜,虽然会从中得到乐趣,某个瞬间虎杖悠仁就会觉得,对这样子交流的前辈来说,会不会觉得困扰呢?自己的话很难立刻被人理解,想要积极地表达情绪却只能迂回地来,但是虎杖悠仁又觉得自己是傲慢了,傲慢地觉得狗卷棘在苦恼。事实上对狗卷棘来说应该那不是困扰,或者说,不应该把这点当做是前辈的困扰来带着同情心和前辈相处。
虎杖悠仁认真地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看完狗卷棘给他的信息,抛去狗卷棘对他的安慰,虎杖悠仁问出了自己更在意的地方:“那个狗卷前辈,”他指了指手机屏幕,他和狗卷棘的距离不知不觉地拉近了,但不是他主动的,“你说‘吐出来’的意思是……?”
狗卷棘微微歪头,那是宛若漫画美少年中定格的一帧,他再次对着手机逐字敲下字词,而虎杖悠仁不是错觉,是明确地感觉到空间变得越来越小,原先他还可以撑在头顶远离点狗卷棘,而现在他趴在狗卷棘身上快要胸口贴胸口,黑暗里传来不妙地咕咚声,那简直就像是——
狗卷棘写好了,把屏幕转给他看。
“就是像消化不良把我们吐出去一样,我画的术式是为了让它承受不住压力。”
“那么狗卷前辈,”虎杖悠仁谨慎地问出来,他的手肘已经被迫贴在狗卷棘身上了,人也趴着,和自己前辈前所未有的近距离接近,手机的亮光朦胧地照亮了前辈的脸庞,前辈浅色的发色近乎于透明,脸上的血管好像也要被清晰看见。虎杖悠仁不知道从狗卷棘的角度会不会觉得手机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很像鬼片,至少他觉得他的前辈不像,“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它把我们吐出去之前,我们就被它压死了?”
虎杖悠仁已经是只能把脸埋在狗卷棘胸口,辛苦地抬起脸看狗卷棘了。
他看着狗卷棘忽然笑了,这种笑他只在自己的前辈组联合起来欺负他或者伏黑的时候才会看到,长相秀气的男生轻笑,浅紫色的眼瞳里笑意盈盈,然后下一刻就该有他或者伏黑倒霉了。
“狗卷前辈,容我提醒,”虎杖悠仁吸着气说,“现在倒霉的话是我们两个一起哦?”
狗卷棘打字给他看。
【没事。】
“我觉得、欸欸欸!抱歉我没位置了、咿、前辈不要笑我不是压到你了吗、哇啊——”
在虎杖悠仁的一连串惨叫里,他们被结界吐出来了,就在虎杖悠仁已经连尴尬都不知道怎么写才对,整个人被迫紧紧抱住狗卷棘时候,虎杖悠仁如释重负地滚出来,虽然还是差点撞到了头,被狗卷棘及时拉住,两个人又滚到一起,怎么说还是出来了!虎杖悠仁喜极而泣!
脱困后虎杖悠仁从未觉得外面的空气如此新鲜可人,他瘫在地面上呼吸了好几口空气,狗卷棘在他身边爬起来,头发和衣服凌乱了不少,虎杖悠仁看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正喘口气,狗卷棘就拿起了他装在口袋里喇叭。
“啊,这个!”
虎杖悠仁终于想起了他的目的,是来请教狗卷棘看能不能知道这个咒具的问题的。
狗卷棘摆弄了一会,在虎杖悠仁的心惊胆战下按下了开关:“等等前辈!”
狗卷棘看起来要开口了,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又停下来,重新看起这个喇叭,虎杖悠仁摸不着头脑,只见狗卷棘折腾一阵,还是对准了开口,虎杖悠仁呼吸一滞,狗卷棘看着他,忽地眉眼弯弯笑起,从喇叭扩音器传来的男生的平缓声音:“没事。”
“啊,”虎杖悠仁眼睛蹭地一下亮起,“哇!”
狗卷棘说完后眉头轻轻一皱,别过脸咳嗽,吓得虎杖悠仁又忙乱起来:“狗卷前辈你怎么了?!”
狗卷棘咳嗽很快停下,表情也恢复了轻快,摇了摇头:“鲑鱼,金枪鱼。”
狗卷棘开始给他比划,而虎杖悠仁稀里糊涂的,下意识就道:“手机,手机,前辈,狗卷前辈你用手机说嘛。”
狗卷棘蓦地停下来,虎杖悠仁还很糊涂,狗卷棘笑,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去看喇叭把手的底部,虎杖悠仁定睛一看,看到了谁也没留意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小小的,潦草的小老虎涂鸦。
“这是?”
狗卷棘思考一会,开始给他用手机打字。
“这是咒具属于你的标志,开头我也不确定,但是如果是我想的,悠仁你是不是第一个接触这个咒具的呢?”
“我不是啊?这是五条老师带回来的,好像是某个事件里的影响物,在我之前……应该不是?”虎杖悠仁不确定起来。
狗卷棘继续写到:“可能是五条老师已经清理掉了前面的人的痕迹了,他也有术式支持,完全可以不标记这个咒具的情况下把咒具带回来,那样的话,作为第一个使用它的悠仁,理论上是可以成为它的主人的,有些咒具是会认主的。”
“哦……哦……”虎杖悠仁小鸡啄小米式点头。
狗卷棘看起来觉得他很好笑,笑得更明显点。
“如果是那样,这个咒具本身的用途就会自己告诉给你听才对,这是专属于你的权利。”
“它告诉我?怎么告诉啊?”虎杖悠仁懵然道。
“试着输入你的咒力然后用意识跟它交流。”狗卷棘打字说道。
虎杖悠仁开始犯晕:“我不太擅长欸……”输入咒力可以理解,意识又是什么?说心里话吗?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但是狗卷前辈,我让别人试了,包括五条老师,他们都会在打开开关对着喇叭的时候说出‘我喜欢你’,这又是为什么啊?会有这么奇怪只用来恶作剧的咒具吗?”
这个问题可能本来是要问真希的,但是真希后来生气了,虎杖悠仁忙着逃跑,没敢顶着压力问到底,只好问狗卷棘了。
狗卷棘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一种类似于微妙和古怪的表情,虎杖悠仁还感觉对方在幸灾乐祸。
“狗卷前辈知道是为什么吗?”虎杖悠仁单纯地提问。
狗卷棘在考虑怎么说的时候,虎杖悠仁听到了一个声音。
“——笨啊,直接问我呀。”
“啊?”虎杖悠仁往四周看,没有看到有多一个人,他和狗卷棘对视,抱着微弱的期待问,“狗卷前辈,刚是你在说话吗?”
狗卷棘意识到了什么,摇了摇头:“鲣鱼干。”
“是我,是我!”那个声音在虎杖悠仁头脑里明晰起来,“气死我啦,我都和你讲好久话了,你都没理我。”
虎杖悠仁迟钝地啊了一声,看起手中的咒具,他抬头看狗卷棘,狗卷棘冲他点头。
“喂喂——你听到了吗——真是的,让淑女等待那么久的男人很可恶啊!为什么你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啊!男的女的都喜欢!刚刚这个男生还为了不要吓到你故意不说!我好嫉妒!!!”
虎杖悠仁一时间不知道,他到底是知道了真相比较开心,还是不知道真相比较开心。

*
“情况我了解了,”干练的女声从手机那边传来,“就是那个笨蛋虎杖终于知道了那个咒具怎么回事了是吧?然后咒具有遗留的女孩的意识,他要去帮忙解决让女孩安心是吗?”
“鲑鱼鲑鱼。”
“行了,我和野蔷薇惠他们说一下,免得他们就跟老母鸡丢了小鸡一样到处捞人。棘你要陪着他吗?”
“鲑鱼腌高菜。”
“我知道了。”
狗卷棘对虎杖悠仁指了指电话,表示已经搞定,而虎杖悠仁还在苦哈哈地坐在阶梯上,承受只有他一个人能知道的沉重的叙述。
“……我说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可怕,我可是女孩子哦女孩子,才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然后他居然笑着就抓起来,说‘很有意思,好像会适合他’就把我带走了,很恐怖欸!”
在此更正,此处的“我”是虎杖悠仁手中的咒具的意识,一个曾经的人类女孩,因为遭遇了诅咒事件,意识被卷入了庞大的诅咒意识体中,机缘巧合下她附身在了这个咒具身上,并且依照她的执念,这个咒具诞生了不应有的功能——
能够让使用者说出对咒具主人的真实心情,特定为正向的喜爱。
说白了是鸡肋,属于是丢给上层也是丢仓库,还会让花季少女的冤魂死不瞑目……都是这个咒具说的。
虎杖悠仁从能听到她的声音开始,就陷入了女孩的诉苦地狱里,起初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听着女孩的心声,认为这是很重要。慢慢地,在女孩变着花样去谩骂从现场把她带走的五条悟再到数落虎杖悠仁这个“粗鲁没头脑的体力笨蛋”不珍惜她的罪行后,虎杖悠仁不负众望地开始神游了。他很努力地想安慰女孩,但是女孩像是情绪积压太久,根本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而是源源不断,源源不断地倾诉,虎杖悠仁那几句安慰就像是遇着洪流的小石头两三下被冲走了。
狗卷棘是听不到的,他只能通过虎杖悠仁逐渐空白的表情意识到这个咒具恐怕是有那么点与众不同,在做好新的维护工作后就坐在虎杖悠仁旁边陪虎杖悠仁。而他这个无私的举动,显然又给了女孩新的刺激。
“……啊啊啊,我真的不理解,我以前可是长得很可爱哦非常可爱,比你可爱一万倍!我都没有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为什么你这样粗鲁的男生会有那么多池面帅哥喜欢啊?!仔细想女孩子质量也很不错啊!?到底是为什么啊?这就是笨蛋有笨蛋的福气吗!?如果是这样大家想要获得幸福不用努力去成为笨蛋不就好了吗!!!”
“啊,到底是为什么呢?”虎杖悠仁已经充分过滤掉女孩大部分声音,有些神游天外地回答。
狗卷棘在一旁担心地对他招了招手,虎杖悠仁虚弱地对狗卷棘笑笑。
狗卷棘看着他这样,蹙眉,拉下拉链开口:“说出你的执念。”
在虎杖悠仁脑海里唠唠叨叨的女孩马上停止了,狗卷棘也相应地弯下腰咳嗽起来。
“欸,狗卷前辈!?”虎杖悠仁赶紧去扶狗卷棘,狗卷棘对他摆手,自己拿出药水喷喉咙。
女孩在虎杖悠仁脑海里沉寂几秒,才不甘不愿地听从命令道:“我想被人喜欢。”
“我知道啊,”虎杖悠仁条件反射地回答,他在意狗卷棘,一心两用,没多注意到女孩长久的停顿,“狗卷前辈没必要这样的,她没有恶意,就是和我说话。”
虎杖悠仁给狗卷棘拍着后背顺气,才抽出空继续和女孩说:“你还要继续说吗?我很有空的,可以继续听。”
“……什么嘛,”女孩别扭道,“都这样怎么可能还继续说?”
女孩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在混沌的黑暗里陪伴她的只有像是疯狂的絮语和低喃,在那么多已经丧失理性的诅咒环绕里,她不可思议地还保持着人性。
“我只记得,我那个时候和心意相通的男孩子告白了,他说会给我一句回复,我就等啊等,后来等到的不是他,是诅咒。”
那是也被女孩忘记了的事件,女孩提起来时候口吻平淡,像是不值一提,而那件事正是导致了她的死亡和转化。
虎杖悠仁去请求伊地知洁高的帮助。
伊地知洁高是负责他们的辅助监督,平日里虎杖悠仁遇到什么事也会请教他,凡是伊地知洁高可以帮忙的,虎杖悠仁就没见他拒绝过。
“怎么说也是被那个人锻炼过的心脏啊。”钉崎野蔷薇当时评价道。
“你说五条先生带回来咒具的相关消息是吗?”伊地知推着眼镜,“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但是五条先生也对我做了类似的请求,希望我去搜索一下最近符合年轻女孩子不幸事故的消息,你来问的话,”男人苦笑,他长了一张过度操劳,而且会被人认为很好欺负的脸,和比他年纪大的五条悟站在一起,谁都知道他肯定经历了什么,但是这样的男人细心又可靠,有他作为后盾,虎杖悠仁这些学生从来没担心过后勤的问题,“我觉得就是五条先生当时让我收集信息的目的吧。你稍等,我去打印个资料给你,比较多,你可以慢慢看。”
“谢谢你伊地知先生!”
“鲑鱼鲑鱼!”
“没关系,”伊地知依旧是很谦逊地回答,“和虎杖同学狗卷同学你们要面对的比起来,我这些只是很普通的文书工作,算不上什么。”
“不能这么说,”虎杖悠仁道,“没有你们的话,我们是没办法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前面吧?五条老师肯定也是发自内心地相信你感激你的!”
伊地知脸上分外苦涩:“……前面的话我很感激虎杖同学,但是后半句就,总之我去给你打印资料,麻烦你和狗卷同学都等一下。”
虎杖悠仁回头,看到狗卷棘弯下腰又似乎是喉咙痒了要咳嗽,白皙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看到他回头,狗卷棘直起腰,像是没事一样对他笑。
“狗卷前辈……”虎杖悠仁小声喃喃。
“他是遭到反噬了吧?”女孩在他脑海里平静说道,“虽然我是没什么用,但是姑且算是很罕见的类型,等级判定也是那个男人随心所欲写的,实际我也不知道我的等级。他命令了我,可能自己就遭到反噬了,之前他还故意扭曲了我的影响,回答了违背使用我原则的话。”
“他人挺好的,”女孩说了一通后停顿,“让他休息吧,你也不喜欢自己在意的前辈勉强身体跟着你跑吧?反正我很弱,根本威胁不到你。”
虎杖悠仁自己跑到狗卷棘面前跟狗卷棘说了。
狗卷棘听到他让自己回去休息,眉头蹙起,虎杖悠仁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问题,有问题会及时求助,狗卷棘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放心。
“真好,”女孩说,“他真的很喜欢你。”
虎杖悠仁劝说狗卷棘的话语噎住,他想对女孩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那很像是不愿承认现实,加上狗卷棘还在他面前,和女孩的交流可以暂时放到后面去。
“狗卷前辈,我没事啦,我还是挺厉害的,去找的也是普通人,到时候我会跟伊地知先生一起走的,伊地知先生你还不了解吗?倒是前辈你为我做太多了,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给你买东西吃!前辈有想吃的东西吗?”
狗卷棘面色犹豫,虎杖悠仁还要加把劲,但是狗卷棘像想到什么,对他摇头。
“前辈你很不放心我吗?”虎杖悠仁也变得忧愁起来,不知道怎么劝身体不好的前辈去休息。
狗卷棘微笑,伸手抚摸他的头:“大芥。”
“你是不是在你的朋友那里评价不太好啊,”脑海里女孩又说话了,“冲动冒失还容易惹事……所以你前辈才不想让你一个人去。”
“我才没有啦。”虎杖悠仁很没有说服力地说道。
他应该是没有的吧?大概?
伊地知回来了,抱了一大叠打印资料,于是虎杖悠仁注意力稍有转移:“哇好多!这些全都是吗!?”
“这是没筛选的部分,是和失踪女孩相关的其他记录,因为五条先生的要求挺广泛的,我就尽可能收集了一些。”
“这可不是一些的分量……”虎杖悠仁眼晕。他的老师也太含糊其辞了吧?伊地知先生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收集资料啊?
“鲣鱼干……”一边狗卷棘也发出了心有余悸的声音。
虎杖悠仁不放心地看一眼狗卷棘,狗卷棘似乎把不适掩饰起来了,看起来和往常里一样。
“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来帮你们吧,”伊地知说,“毕竟我比较擅长筛选整合的工作,虎杖同学就和咒具交流,我根据你提供的条件找出人来。”
“伊地知先生……万分感谢!”
“不用不用,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
“但是我忘记我名字了。”
准备要找的时候,女孩说出了这么一个事实。
“欸……”
“名字,样子,过去经历,基本都忘光了,虽然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和最后的心愿,但是感觉略有些像是人格的残渣这样的东西,”女孩说话变得冷漠些,“说来,你也没必要帮我完成心愿吧?我们对话有提起这个事情吗?你怎么自然而然地做起来了?”
“是那样吗?”谁也听不到虎杖悠仁脑海中女孩的声音,在另外两人眼里,虎杖悠仁是迷茫地抬起头和空气说话,“我以为你是想找到那个人,不是吗?”
女孩沉默一会:“找到了,也不能得到我的答案吧。”
“那就再说,”虎杖悠仁很乐观地说道,“五条老师说了让我弄清楚……说不定他就是想让我和你交朋友!”
“什么?”
“五条老师是很善良的哦,虽然大家经常说不是这样,”顶着伊地知眼神里的欲言又止,虎杖悠仁开心地和女孩说,“毕竟我的情况嘛,总而言之很感谢五条老师的帮忙,我想五条老师肯定也是知道了你的心愿,但是他太忙了,所以就交给我来处理啦!”
“真的不是你自说自话吗?”女孩表示怀疑,“那个人浑身上下写着轻浮,不可靠啊?”
“我看看,这个女孩像你吗?”虎杖悠仁翻开了一页文档。
“我说你就是在转移话题!?你果然也觉得那个男人不行吧!?”
“不是啦,”虎杖悠仁说,“我是想尽快找到你……我觉得你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女孩轻声说,“服了你了。”

女孩配合后,工作进程得很快——指被否决的那边。
狗卷棘指着一个符合范围的年轻女孩档案询问,虎杖悠仁脑海里的女孩已经开始暴躁:“才不是啦!我生前是很高挑的!这个身高才150往上,我不是娇小可爱那一挂的!”
“NG!NG了前辈!”虎杖悠仁连忙说。
狗卷棘比了个OK的手势继续找,伊地知也找了个可能的档案,同样被虎杖悠仁脑海里说话的女孩否决了。理由大抵上都是平常过头了,我是美少女,或者你看她像我吗。虎杖悠仁想说没聊过天不好说啊,但是估计他说出来女孩就得炮轰他的脑袋,所以虎杖悠仁也只是想想没敢说。
最终集结了三个人的寻找,女孩在倒数的第三份档案上点头了。
“这个应该就是我。”
虎杖悠仁能够听到狗卷棘和伊地知的松口气的声音,伊地知甚至还拿出手帕擦拭汗水,虽然不能听到虎杖悠仁脑海里的声音,但从虎杖悠仁转述的部分话语来看,女孩的要求不仅高而且毒辣,狗卷棘喊着大芥看他,虎杖悠仁摇摇头。
他们看起了这份经过重重考验得到首肯的档案。
“……早见纱织?”虎杖悠仁读出来。
资料上显示,女孩是在一年前失踪的,失踪地有残秽残留,但是因为咒术师没能找到线索,残秽又中断在一处小巷,这件事只能被归为档案。而五条悟这次去的恰好就是距离很近的地方,伊地知整理资料时候就把这件事也整理进来了。
“你是失踪了之后没人找到啊……”虎杖悠仁心情抑郁起来。女孩是被当做自己离家散心为借口,说可能途中遭遇不测而失踪,基本长时间失踪不回来就等同死亡,户籍会被注销,而咒术师的他们也清楚,这种情况之下女孩不可能还活着。
就算五条悟很厉害,可是这个世界很大,总会有些人遭遇不幸,五条悟不是真正的神明,他们咒术师也不是神明,多的是来不及的事情。
注意到虎杖悠仁的情绪,狗卷棘靠近了点他,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大芥大芥。”
“那也没办法吧,”女孩有些不自在地说,“事情都发生了,我也没有怪任何人。要说只能说我不够走运,成为诅咒后就觉得,每个人普通地生活都可能是花费了巨大的运气了。”
“但是你也努力地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虎杖悠仁说。
五条悟说过,诅咒的思维和人类是完全不一样的,两者天生就是对立的,诅咒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自然对人类也充满恶意。但是虎杖悠仁接触下来,却觉得女孩可能说话厉害了点,但是还会提醒他狗卷棘不舒服让他劝狗卷棘回去休息,也不曾埋怨没有及时解救她的咒术师,说是谩骂五条悟,其实基本也是这个人好过分,怎么这样粗鲁这种级别。
“纱织你很厉害哦。”虎杖悠仁说。
一个人在没有人能理解的黑暗里维持人性,虎杖悠仁觉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女孩吐气,“怎么这就开始喊我名字了?你这个人距离感好奇怪啊,还有,看到我的照片,不应该夸我很漂亮吗?!”
“嗯?我觉得你本来就是很漂亮的,照片没怎么注意欸。”虎杖悠仁说。
“……”女孩恼羞成怒,“你这个人啊!?”
不知道女孩为什么生气起来的虎杖悠仁在讨饶,他看到狗卷棘在身边对他笑,他转过头:“狗卷前辈,你好点了吗?”
狗卷棘偏过头,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鲑鱼子。”
“他不想让你担心肯定不会说真话,”女孩恢复冷静后对他说,“我能感觉到他那个术式……或者说咒言,好像是运转有点问题,毕竟我实际是个不知等级的咒具,你赶紧赶他去休息。你去找我喜欢的男生,就你这水平,把他吊起来打都没问题。”
“这样说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管我。”
狗卷棘还是不愿意离开,伊地知去帮忙联系人了,防止虎杖悠仁贸然跑到别人家给人家吓到了。他和狗卷棘就在原先的阶梯上说话,虎杖悠仁怎么劝狗卷棘都是摇头。
“狗卷同学,虎杖同学?”一个平易近人的男声响起。
虎杖悠仁惊喜地抬头:“乙骨前辈!”
乙骨忧太本来看到自己同学很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虎杖悠仁要用把他当做救星的眼光来看他,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欸、这是有什么事吗?我看到伊地知先生在忙,是你们一会出任务吗?”
虎杖悠仁连说带比划地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了,乙骨忧太弯下腰,一副很认真耐心的样子把他的话听进去。虎杖悠仁低头的时候看到乙骨忧太脚下的影子像是发出一个小小的气泡,“游”了过来,一只明显是非人类的苍白的手伸出来,虎杖悠仁很自然地伸出手,无视掉了脑海里女孩紧张的呼声,和这只手牵在一起,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那般上下摇晃:“你好,里香姐姐!”
“悠仁你好!”乙骨忧太影子里也传来一个失真的分辨不出男女的声音高兴的声音。
“里香姐姐今天也和乙骨前辈工作去了吗?”虎杖悠仁低头去和祈本里香说话。
“是,”说话语气带些古怪的稚嫩的咒灵声音有些拔高,“我陪着忧太,吃了很多坏东西!”
“哇,里香姐姐好厉害!”虎杖悠仁鼓掌,影子里祈本里香也伸出两只手和他一起鼓掌。楼梯间,一个男孩蹲在地上和影子上一双仿佛长着骨刺的雪白畸形大手聊天,那场面怎么都算得上离奇而惊悚,而另一方也就是影子本身持有者只是温柔微笑着看着两个人说话,抬头和另一个人说话。
虎杖悠仁没怎么注意乙骨忧太和狗卷棘的聊天,两个前辈关系很好,聊天没有障碍,他专注陪兴致勃勃的祈本里香聊天玩闹,然后乙骨忧太知道了什么,低声对他说了声“失礼了”,手心覆盖到他的后脑勺,一阵温暖的力量沁入,虎杖悠仁才想起来自己还撞过头。
“好了,”乙骨忧太很有邻家哥哥风范地移开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虎杖同学要吃糖吗?”
“乙骨前辈,我不是小孩子啊。”虎杖悠仁抱怨。
感觉像是被当做了吃药打针后要哄的类型。虎杖悠仁还记得第一次和乙骨忧太见面,六月天被前辈身上阴森的气场凉得头脑清醒,瞬间头也不晕气也不喘,站得笔直,不需要靠着伏黑惠,伏黑惠都说他站得不错。后面虎杖悠仁才知道乙骨忧太是前辈里头最好说话最好脾气的,初次会面的阴冷完全是因为做任务太久没见到同学导致压力倍增。
乙骨忧太腼腆地笑,虎杖悠仁就老实接过来,解开包装时候听到脑海里的女孩问他:“……你这个前辈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虎杖悠仁把糖吃进嘴巴里砸了咂嘴,是草莓味的,乙骨忧太边和狗卷棘交流边微笑着抚摸他的头,虎杖悠仁被摸得眯起眼。
“气息,”女孩给出答案,“他身边那个咒灵等级不低。”
“那当然啊,”虎杖悠仁理所当然,“乙骨前辈和里香姐姐都是特级。”
女孩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然后尖锐的声音在他大脑里炸开:“哈啊——!?”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都被震到耳鸣,摸着自己耳朵,被狗卷棘和乙骨忧太同时问怎么了,乙骨忧太还准备给他治疗。
“没事,是纱织有点惊讶。”
虎杖悠仁刚开始知道这位初印象可怕,实际温柔又内敛的前辈是特级时候也很吃惊。是五条悟想偷懒,让乙骨忧太过来给他们友情上了几堂实战课,上完后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开始在食堂吃饭前会双手合十祈祷乙骨忧太不要再来。有一段时间虎杖悠仁还怀疑乙骨忧太是不是得了什么人格分裂症,这样猜想对自己这位前辈不太友好,但是五条悟经常挂在嘴边咒术师没几个正常的,乙骨忧太也用自己平时和战斗时候两种不同状态生动地给虎杖悠仁上了一课。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就是现在笑着把他看做和自己术式带着的咒灵一样年纪,会担心会不会受伤吃苦的邻家哥哥,到了战斗上就是突出一个修罗形象。在虎杖悠仁有次跟着乙骨忧太蹭任务的时候,看到乙骨忧太平平无奇把诅咒师砸到地上砸出了个土坑,还能腼腆地笑着跟他解释后,虎杖悠仁就把惹乙骨忧太生气这件事列入人生禁条。虽说他觉得通常情况下他是不可能惹乙骨忧太生气的,乙骨忧太此人奇异的地方还有,他对同学非常的宽容大方,虎杖悠仁怀疑自己不要脸地说自己不想走路要乙骨忧太背着走,乙骨忧太估计会一脸困扰然后还是照做。
总结来说,乙骨忧太是各方面都是“特级”的人。
狗卷棘和乙骨忧太达成了什么约定,虎杖悠仁还在边吃糖边同时和纱织,里香一起说话,里香似乎也能直接听到纱织的声音,不确定是不是身为诅咒的缘故,他们在聊得热火朝天,回头虎杖悠仁就被拍拍肩膀,狗卷棘对他说了几个词语,乙骨忧太在一边翻译。
“狗卷同学是说他回去休息了,接下来我会陪着虎杖同学的。”
“哦……”虎杖悠仁还沉浸在女子茶话会的氛围里难以自拔,回答显得愣愣的,他拍打自己的脸颊,开朗地对狗卷棘说道,“那狗卷前辈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和乙骨前辈给你带回来!”
狗卷棘微微笑弯了眉眼。
“鲑鱼明太子。”
“狗卷同学说想要新开的一间店的招牌点心,我们可能是要绕路点搭个电车。”乙骨忧太尽职尽责地翻译。
“没问题!”虎杖悠仁站起来。
狗卷棘又捏捏虎杖悠仁的脸颊,拍拍虎杖悠仁的手臂,说了几个词。
乙骨忧太说:“狗卷同学是在说让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有事可以交给我。”
“好的!我会好好利用乙骨前辈的!”
狗卷棘和乙骨忧太都同时笑了。
临出发的时候,虎杖悠仁又想起了什么,跑去和有别的事所以没和他们一起走的伊地知说:“伊地知先生,忘了说啦,谢谢你!”
伊地知明显愣住:“虎杖同学之前就道谢过了……”
“那不一样啊,”虎杖悠仁跑到乙骨忧太身边又回头对伊地知笑容灿烂地挥手,“伊地知先生帮我们很多,我道谢的次数还不够呢!我和乙骨前辈走啦!”
“……一路顺风,虎杖同学,乙骨同学。”伊地知缓缓笑了。

虎杖悠仁根据伊地知提供的地址和乙骨忧太一起出发。
路上乙骨忧太问他:“我们就这样去见那个人吗?”
“什么意思啊?”
乙骨忧太斟酌地说道:“我是说会不会太冒犯了。”
“这个啊……”虎杖悠仁苦思冥想起来,“伊地知先生是说我们可以用纱织朋友的身份去说话,提前打好了招呼,但是那个时候到底怎么达成目的呢?”
“直接把我对着那个人就好,”女孩在他脑海回答,“咒术师可能会有限制,但是他是普通人,我可以指定对象让他说出真心话,如果他是喜欢我,或者喜欢过我,都可以。”
虎杖悠仁把纱织的话告诉给乙骨忧太,乙骨忧太点头:“那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们可以说这是个小测试。”
“还有一件事,”乙骨忧太补充道,“狗卷同学有猜想,这个咒具的运行是需要本人使用者的咒力的,虎杖同学有没有感到特别的疲劳?”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难怪我和真希前辈一起我很快就累了!”
乙骨忧太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虎杖悠仁只好又把他把真希惹得揍他的来龙去脉也讲一遍,乙骨忧太边听边微微侧脸用手挡住下半张脸,肩膀些微地耸动。
“乙骨前辈,你在笑我吧?”虎杖悠仁无奈道。
“没有,”乙骨忧太放下手,脸上带着笑意,“我是觉得你们在一起很开心,我也想和你们多待在一起。”
虎杖悠仁想起了乙骨忧太每次出长期任务都不太情愿,因为实力强大,很多时候乙骨忧太是不能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那么每次乙骨忧太回来,都会经常找着机会和他们待一起。连带着那个让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逃之不及的实战课他也多来了几次,每次上完伏黑惠要一个人背负两个人的重量,自己撑着一口气把他们拖到宿舍。
“乙骨前辈,我和钉崎都喜欢和你聊天呢,”虎杖悠仁殷切地说,“下次你来代课我们聊你上次任务的所见所闻好不好?”
“嗯?好的,虎杖同学。”乙骨忧太一无所知地答应了。
这下事情好像变得很简单,但是虎杖悠仁总是觉得事情太过简单就会变得不确定起来。
然后就验证了他的想法一样。
“——”
男生对着喇叭,眼神疑惑,喇叭里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看着乙骨忧太的表情,果然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
像是乙骨忧太那样,青梅竹马死去后还念着旧情的人毕竟是少数,女孩的记忆又模糊,说着是两情相悦,但是没有得到答复的话是不是就说明了其实也有可能不是这样呢?女孩的执念是希望有人喜欢她,那么换句话,是不是其实女孩本来是不被人喜欢,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执念?
乙骨忧太凭着温和无害的长相打消掉男生的疑惑,男生知道他们是为了纱织而来后,脸上出现回忆。
“……是说早见吗?我有那么个印象,因为她很少和人说话,所以我只是作为班委有和她多交流几句话。抱歉,我可能给你们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后来听说她转学了,怎么了,现在发生什么事吗?”
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对视,虎杖悠仁很轻地摇头,早见沙织什么话也没说,事实到了这个男生家的时候,她就一反常态沉默了不少。
他们从男生家里告辞出去,乙骨忧太贴心地说给他去买点什么喝的饮料,留了空间给他和纱织交流。
“纱织啊,”犹豫很久,虎杖悠仁还是尽可能用平常的口吻说道,“就是说那个……”
“我的记忆其实有点恢复了。”早见沙织说。
“大概是和你的精神链接变得深入了吧?”早见沙织说,“渐渐地,你脑海里的记忆就唤醒我原来模糊的记忆了,像是因为一个关键词想起来,后面的也开始想起来了。”
“我没有什么两情相悦的男生,只是单相思,学校也没朋友,学习成绩也不怎么样,每天学习都觉得自己很难受,很窒息,想要逃离。”
“那个人,是为数不多对我展示善意的,青春期嘛,”早见沙织用风轻云淡的口吻道,“就自作多情地喜欢上了,出事那天我是准备去告白的,结果就……可能是一个人待得久了,它们说话也很烦,我就慢慢以为我其实是等一个人的答复,其实没有。”
早见沙织说:“我本来不想说了,我看你们替我忙前忙后,就怎么都说不出口。还有啊,我的照片,我借助你的精神恢复清醒后,你是怎么眼都不眨地说出觉得我很漂亮的话啊?”
档案里的女孩照片,黑色厚重的头帘盖在额头上,脸上长着怎么也消不下去的青春痘,脸颊因为熬夜浮肿,眼睛很小,脖子很短,大概是那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样子。
“好丑啊我……”早见沙织喃喃道。
“我没留意看啊,”虎杖悠仁一直是默默听女孩说话,这时他开口,“我倒是很喜欢纱织,因为纱织说话的时候很有活力,心底也很善良,也很坚定,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坚持了那么久也没想过伤害别人,我觉得纱织在我眼里闪闪发光哦。”
“你也是,那个叫狗卷和乙骨的男生也是,”早见沙织叹气,“干嘛啦,弄得我好像玻璃心一样,受不得委屈。”
“不是这样的,”虎杖悠仁看着面前的波光粼粼的河水,午后的阳光充足,河水犹如晶莹的玛瑙映射着光线,风吹开波纹,远远的,不知道从哪里飘落下来的花瓣顺着河水漂浮,男孩的声音很率真,“在我眼里看到的纱织就是闪闪发光的,应该说,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纱织你啊,也不是想听到我说‘是的你真的不好看’这种话吧?既然这样就听我说的吧,”虎杖悠仁站起来对着河岸,双手放在嘴边大喊,“早见沙织闪闪发光——非常厉害——”
柔和的风一下刮大,把虎杖悠仁的头发和衣服都吹得猎猎作响,虎杖悠仁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兜帽都快要被风吹跑了,河岸那边有人推着自行车经过,惊讶地看他,他也恍若未见地大喊:“我很喜欢早见沙织——”
“什么嘛,”早见沙织笑着,但是声音里好像带着哭腔,“真是个大笨蛋。”
这样闹过一阵,虎杖悠仁觉得原先和早见沙织那种隐形的隔阂被打破了,他现在可以感受到真切的早见纱织的情绪了。
“……虽然知道你是笨蛋,但是随便对女孩子说我喜欢你这种话也太糟糕了。”早见沙织恢复常态,开始指责虎杖悠仁。
“那有什么所谓嘛,”虎杖悠仁嘿嘿笑着,“喜欢又不是只有那一种,我对纱织是朋友的喜欢。”
早见沙织冷哼一声:“真傻。”
但是冷静下来后,虎杖悠仁又苦手起来:“那样的话,怎么样才算完成纱织的心愿呢?”
“本来就是你们自说自话啦,我也不懂你们怎么那么好心肠,要帮助一个陌生人完成愿望。”
“纱织啊,”虎杖悠仁拿起喇叭,“如果我现在心里想着你,是不是也能说出‘我喜欢你’?你说了这是正向的喜爱就能发出声音吧?”
虎杖悠仁最初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真的被全员告白,还好纱织后来补充说正向的喜爱之情都可以,才让他悬着的心落下来。
“不能,”早见沙织打碎他企图找捷径的美梦,“你是咒术师,又是我的拥有者,别人只能说出对你的喜爱啦,像是普通人我才能控制一下擦个边什么的。”
“好难啊。”虎杖悠仁苦恼起来,“我等乙骨前辈回来一起商量吧,我脑子不好。”
“虎杖?”
虎杖悠仁听到有人喊他,转过头:“啊,日车先生!”

日车宽见是虎杖悠仁某次任务里遇到的咒术师。
严格来说也不是咒术师,因为日车宽见在做完那次任务后,就说自己不喜欢做咒术师,回去当律师了。五条悟说这和七海建人简直是反着来的典型。一个是天生咒术师,不想当咒术师去当普通人,最后还是回来,一个不是天生咒术师,因缘巧合地成为咒术师,但是很快就放弃回去当普通人。
虎杖悠仁对日车宽见的认识不深,只知道是个很好的长辈,那次任务虎杖悠仁严格来说还闯了祸,结果被日车宽见直接揽到身上,他刚要道谢,日车宽见就说自己本来就不打算做这行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道路,”日车宽见对他说,“虎杖你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都能适应很好,但是我不行,我归根结底是个普通人。”面相严肃冷峻的男人破天荒笑了一下,“手里握着太高的权力很容易让我失控,我并没有把握我不会有一天觉得我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判断别人的罪行,法律之所以是法律,就是避免人类的私情干扰了公正的判断。”
“我当个律师就很好。”日车宽见说。
“帮助别人吗?”虎杖悠仁问。
日车宽见很温和地笑了,他笑起来,脸庞看上去就年轻很多:“是,我希望可以帮助更多像是你这样眼神的人。”
那是有点奇怪的话,被虎杖悠仁记在心里了。
虎杖悠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日车宽见,对方拿着一个公文包,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看起来是工作途中。
“我遇到了你的前辈,”日车宽见解释,“他跟我说了你在这里,我想着顺路可以看看你。”
原话可能不是这样,虎杖悠仁问:“是乙骨前辈请你来看我吗?”
日车宽见走到他身边,没有纠结草地的问题直接坐在他身边,顿了顿说道:“算是。”
“日车先生原来也认识乙骨前辈吗?”
“还在做你这一行的时候认识的,是个不错的人。”日车宽见回答。
虎杖悠仁回想了一番自己前辈平日的好好青年模式和战斗里的狂暴模式,带了些小心问道:“日车先生你应该是没有和乙骨前辈一起执行任务吧……”
日车宽见沉默了,虎杖悠仁也跟着沉默,还是作为可靠的大人这件事让日车宽见开口:“那也不影响对他本人的判断。”
“那当然啦,”虎杖悠仁会意地接过话题,“乙骨前辈是很可靠又很温柔的!”
只要不给他上实战课,那么乙骨忧太就是他最温柔友好的前辈。虎杖悠仁在心里补充限定词。
“乙骨是说你们遇到了一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开解你比较好,虽然我也不认为我可以开解你,但是虎杖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
“这个等等啊,我得问问我朋友的意见。”
虎杖悠仁问过早见沙织的意见后才把事情完整地跟日车宽见讲了。
“也就是说,你的困扰主要是不知道如何完成这位早见小姐的心愿是吗?”日车宽见总结。
“是这样啦……”
“从你的对话里提到,其实并不一定是需要早见小姐喜欢的男生的表白不是吗?只是正向的喜爱的感情就可以的话,有没有考虑到别的地方入手呢?比如你刚也尝试了你去说吧?如果因为你是使用者无法对早见小姐说出来,那么早见小姐认识的其他人呢?”
“啊,”虎杖悠仁抬起头,“对啊!”虎杖悠仁茅塞顿开,立马站了起来,他想跑开,又看了眼还坐在他旁边的日车宽见。
“没事,”日车宽见对他说,“你想到了就去做吧。”
“谢谢你日车先生!”虎杖悠仁说,“谢谢你工作那么忙还要过来听我说话。”
“不,我没有帮你什么,关键是你想通了而已,落实到怎么做还是你自己去做的,”日车宽见说,“而且总是工作也不好,我也是需要放松的。”
“意思是和我在一起会很放松吗?”虎杖悠仁问。
日车宽见没想到他会干脆问出来,安静一下才轻笑着说:“是这样。”
“那就太好啦!”虎杖悠仁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开几步,转身对日车宽见喊,“日车先生,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聊天吧!”
日车宽见看着男孩笑得开怀,对他挥手告别后跑下坡道那头,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清澈的明净的,像是倒映着整个太阳,又或者如同总是向着阳光生长的向日葵般生机勃勃。他脑海里闪过了同样的一双眼睛,一样的清澈,却十分坚硬,眼瞳如同剔透的水晶,却毫不犹豫置身于火海中,地狱中,对莫须有的罪行供认不讳。
那是幻觉。日车宽见对自己说道。他想起来和男孩第一次见面时候,天空下着细雨,男孩只戴着兜帽就急匆匆跑来,说着抱歉,然后过一会雨就停了,太阳出来,男孩稚气地摘下兜帽,伸手出去。
“哇,出太阳了!”
阳光照射在男孩青涩的,没有任何伤痕的脸上,瞳孔清透得装下一个晴天。
“这是个好开始吧,日车先生?”男孩笑着对他说。
在那一刻起,曾经困扰日车宽见无数个日夜的怪梦和幻觉统统退散,明耀的,充满希望的年轻人对他说,这是个好的开始。
他目送着男孩明快地奔跑下去,从他的眼中,就像是男孩纵身一跃,跳到了万丈灿烂的光芒里,他想起了今天跟委托人谈论时候,那个略微忧郁的女士随口给他说的外国作家一句诗:
“我受了那么多苦,作为奖赏,你肯将儿童书本里的未来赐予给我吗?”
那么虎杖悠仁的未来是怎么样?他的未来,是和他匹配的未来吗?
日车宽见慢慢走过去,看到男孩莽撞地差点刹不住车要撞上自己的前辈,比男孩年长的男生慌乱中带着镇定扶住男孩,注意到他的目光,男生抬头看见日车宽见,对他笑了。
年轻人,充满希望的年轻人,可以创造未来的年轻人。
日车宽见也对两个年轻人笑了。

*
“我要和乙骨前辈玩捉迷藏。”
虎杖悠仁首先对乙骨忧太说道。
乙骨忧太迷惑而不解:“什么,虎杖同学?”
“就这样,数到十之前,乙骨前辈不能找到我。”
“欸?”
“开始啦!一!”
然后虎杖悠仁就在乙骨忧太的震惊里跑了,堪称一骑绝尘。
内心对太好说话所以有时候难免会被人无理要求的乙骨忧太道歉,虎杖悠仁跑到乙骨忧太追不上来的地方停下,才对也莫名其妙的早见沙织说道:“纱织,这里既没有乙骨前辈,也不会有除我以外的人了,你也不用担心你的话会被里香姐姐听到了,可以跟我说,其实你想见的人是谁了吧?”
虎杖悠仁也是在后面,开始发觉脑海里会出现一个女孩子生活的模糊片段,才意识到早见纱织还隐瞒了什么。
一个在花季年华死去的女孩子,希望可以得到心上人的表白,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早见沙织也说了,她恢复记忆后就知道是不可能的,那么虎杖悠仁就会觉得奇怪,难道造成早见沙织附着在咒具上还形成诅咒的执念就是这个吗?虽然有偶然因素的存在,但是早见沙织言语里不见对那个男生有太过多的留恋,也不太符合早见纱织的执念的感觉。相反,虎杖悠仁在早见沙织的记忆碎片里,看到最多的不是那个男生,而是一扇门。
——是属于早见纱织家的门。
就算是成为了诅咒,也依旧念念不忘的,不是什么喜欢的男生,而是家里的门。
早见沙织这次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你知道吧?如果你能看到我的记忆,那么相应的我也看到了你更多的记忆。”
“好像是这样?”虎杖悠仁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笨蛋,”早见沙织被气到,“……我如果说了我的事,就很像是那种不知好歹往别人伤口撒盐的混蛋啊!”
“哦,那个,”虎杖悠仁总算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我爷爷的事吗?”
虎杖悠仁安静了一会,轻声道:“没事的,已经过去了。”
虎杖悠仁是上高中的时候,一向身体硬朗的爷爷住院了,那开始了漫长的,虎杖悠仁见证自己最后亲人离去的旅程。
虎杖悠仁没什么自己父母的记忆,按自己爷爷的话来说那都是不省心的,没必要惦记。他和他爷爷的关系算不上太好,也算不上太差,爷孙两人经常互相打骂,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但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最后还是会重归于好。
要说他对爷爷最鲜明的记忆,那大概是他很小时候的一次生日,记得大概是他看到别的小朋友过生日都有很多人祝福,他们的父母也都会陪在孩子身边,轮到虎杖悠仁就是都没有这些。虎杖悠仁平时也很懂事,没那么在乎这件事的,不知道怎么那次就嚎啕大哭,哭得一向不怎么笑的老人都被惊讶。
“悠仁,你怎么哭了?”
小小的孩子被老人抱在怀里,他很久没有被老人这样抱在怀里了,一时间哭得更大声了。
“啊、呜、别人、别人都有、都有……”小孩哭得说不清楚话,含含糊糊的,又哭得实在伤心,“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年幼的虎杖悠仁只知道,他是没有那么多撒娇的权利的。
“悠仁什么都会有的。”老人跟他说,“等我们的悠仁长大,你就会发现你和别人一点也不差,被很多人喜欢。”
那天他不苟言笑的爷爷带着他去很远的公园里去赏樱,又带他去买了他以前没吃过的蛋糕,小小的孩子被老人微微佝偻着腰牵着漫步回家。
“悠仁会被很多人喜欢的,你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那个时候你就不用再羡慕谁了,做你自己就好。”
可惜这样说着的老人并没有坚持到虎杖悠仁的十五岁生日。
虎杖悠仁的十五岁生日是在意外吞下咒物,被判死刑,办理老人的丧事,入学高专等一系列兵荒马乱中度过的。等到他平静下来步入正轨,五条悟问他要不要补一个生日。
“生日是很重要的,悠仁今年的生日都没好好度过吧?补办一个怎么样?”
“生日还可以补办吗?不太好意思吧?”虎杖悠仁那个时候说。
然后五条悟给他补办了一个轰轰烈烈的生日会,特指,充满各种“激情又青春”的游戏的生日会。然后也没入学多久的钉崎野蔷薇也被拖下了水。他们本来初步结识,算是做了一两次任务的友好关系,因为那天被五条悟祸害得太惨,钉崎野蔷薇和他们两个男生迅速诞生了革命情谊,连带着还有不算太熟悉的前辈们也在那天见过面,包括了特意从海外赶回来的乙骨忧太。
“祝你生日快乐,虎杖同学。”以为是很可怕的前辈走过来对他温柔地笑着说,虎杖悠仁震惊得差点从伏黑惠身上滑下来。
他在精疲力尽的生日会后收到了很多人的生日礼物和生日祝福。
“时间仓促,向给你这个吧。”钉崎野蔷薇给过来的是一只钢笔。
“你之前说喜欢这个。”伏黑惠给的是他提过的一款游戏卡带。
“从外面回来没什么特别选择。”这样说着给来的是一条据说被当地女巫祝福过的手链的乙骨忧太。
“鲑鱼。”狗卷棘送来的是一盒亲手做的饭团。
还有真希、熊猫……见过两次面的家入硝子也给了他一块戒烟糖。
“最近戒烟,只能给你这个了,不然给你送一盒香烟也不错。”
虎杖悠仁把他所得到的礼物堆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此时给他制造了梦的人又过来敲门。
“咚咚咚,最后的圣诞老人来啦,小朋友有听话吗?”男人不正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五条悟最后给他的礼物是天空。
他被五条悟牵着,像是走上透明的阶梯一样被大人牵着到了天上,在高空俯视着高专,又能抬头仰望星辰。
“那么就祝悠仁十五岁生日快乐啦!”大人轻快地说道。
“老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只是我一个人对你那么好吗?”五条悟反问,“真心和假意,悠仁可以分辨出来吧?”
虎杖悠仁眼里映入了整片广阔的银河,他张开手臂笑了。
“我会一辈子记住这一天的!”
虎杖悠仁把他那次生日会告诉了早见沙织听。他的语调明快,不见任何阴霾:“我觉得纱织之前说我笨蛋是对的啦,我是很笨,如果作为笨蛋获得了很多幸福,那么我愿意把幸福分给纱织,那么相应的,纱织也把你的难过分给我一些吧。”
“……”早见沙织说,“我呢,和你不一样,不招人喜欢,但是有对还可以的父母。”
女孩开始慢慢述说她还记得的人类的一切。
早见沙织是很平凡的一个女生,没有太多不好的事发生,同样也没有很好的事发生。如果就这样下去,早见沙织也不过是步入大多数人的队伍里,成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人。恋爱可以经过别人介绍,结婚是相处到一定程度综合考量过后进行,但是那都和诅咒早见沙织无关了。只有死后才会发觉,曾经渺小的不以为然的东西是多么珍贵。
“我经常和妈妈吵架,我不懂事,妈妈也没办法理解我,我爸爸则是每天上班都很忙,没机会和我交流,但是我知道他们很爱我,所以虽然有争吵,但是我生活得也还不错。”
“纱织,你应该说心里话。”虎杖悠仁说。
“……”早见沙织叹气,“是,我和我父母的关系不算和睦,大概是我妈妈总希望我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而我做不到,她就会发脾气,她逼着我上补习班,跟我说要好好学习,说我这样没有未来……我经常觉得她不爱我,或者是因为她没对我说过这件事。”
“我每天回家听到的都是妈妈的抱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只能听到她的怨愤,责骂,怪罪。我的爸爸也是放任不管的,站在我妈那边统一战线,我其实不想给他们找什么借口,只是现在回过头来看,他们也很可怜,担上了我这个只能付出没有回报的女儿。”
于是某天女孩和母亲吵架,一气之下离开了家,冲动的时候,女孩想着去和人告白,或许只是想从父母构筑的牢笼里短暂脱开,然而她一去不复返了。
留给女孩最后的印象是母亲生气的话语:“你这样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呢!?”
我不想听到这种话了。被母亲的话语刺伤的女孩捂住自己不再存在的耳朵。我想要听到的不是这种话。如果那时我是被爱着,那我就不会离开,就不会死去。
我想被爱。
想被毫无理由的偏爱。
想被人温柔坚定地爱着。
根据女孩愿望形成的咒具只能发出对拥有者的喜爱的话语,而无法说出其他,因为女孩阻断了一切恶意和言不由衷。
如果当时母亲没有说那句话,她也没有伤心地离开家,那么现在属于人类的早见沙织在做什么呢?她会有机会见到现在带着她四处奔走的男孩吗?
早见沙织和他的联系变得更深了,不需要早见沙织说什么,虎杖悠仁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管是什么时候的相遇,纱织都是我的朋友,我喜欢纱织。”虎杖悠仁坚定地说道。
“我们去纱织的家吧。”虎杖悠仁对早见沙织说道。

早见沙织的父母没有搬离原来的住址。
虽然虎杖悠仁他们都知道早见沙织是遇害了,但是对于普通人的女孩的父母来说,官方只能告诉他们是失踪。会不会回来?不好说,做好最坏的打算吧。明白的人可能会搬离这个地方,也可能还怀有一丝希望,等待着那个和母亲吵架的女孩回来,按响门铃,说我回来了。
虎杖悠仁站在门外的时候感觉这是一间很平淡温馨的民房。
早见沙织不想打扰自己的父母,让虎杖悠仁从墙上翻过去,让她偷偷看眼就行。
“这样可行吗?”虎杖悠仁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心里没底。
“这是我家,我准了,你还犹豫什么?”
虎杖悠仁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翻过墙,结果他刚骑上墙,就对上了院子里一只大黄狗的眼。
虎杖悠仁:“……”
大黄狗逐渐眼露凶光。
“啊,是伊丽莎白!”早见沙织惊讶道,“我都忘了。”
“这不能忘记啊!”虎杖悠仁喊道,“它会咬人的吧!?”
“伊丽莎白是除了我谁都不亲的,”早见沙织说,“欸,这怎么办,我能让伊丽莎白不叫吗?”
“你觉得我知道吗?”虎杖悠仁甚至没空吐槽这个属于大黄狗的名字。
他是骑在墙上走也不是,下去也不是,奇怪的是,早见沙织在他脑海里说话后,大黄狗眼里的凶光隐去,变得温顺地趴在地上了。
“欸……?”
“伊丽莎白?”早见沙织也在他脑海里开口,“你是不是能听到我的声音?”
伊丽莎白起来,在原地转圈,吐着舌头摇尾巴,显得很开心。
“真的能听到!”他们异口同声。
虎杖悠仁顺利地下去没惊动里面的人,伊丽莎白很有灵性,知道他进来见不得人,也不叫,只是他落地后就亲切地蹭着他的腿。虎杖悠仁弯下腰抚摸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就乖巧地蹭着他的手心。
“好乖啊。”虎杖悠仁小小声道。
“因为伊丽莎白最喜欢我了啊,”早见沙织说,“伊丽莎白小时候就是我带大的,我还经常和伊丽莎白聊天,伊丽莎白就跟我妹妹一样。”
“原来是这样,”虎杖悠仁蹲下来,大概是感应到原主人和虎杖悠仁的联系,伊丽莎白亲热地扑到他怀里,虎杖悠仁也抱住伊丽莎白给她顺毛,“我有个想法……”
脑海里想什么的同步率达到很高的程度,早见沙织喊道:“伊丽莎白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狗!你要对她做什么!?随便对小狗使用咒具就不怕后遗症吗?我不准!!”
“我想想啦。”虎杖悠仁被骂得蔫下来。
虎杖悠仁和早见沙织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伊丽莎白也在他怀里很乖巧地窝住,等面向院子的门打开,虎杖悠仁想躲也来不及了。
“你是谁?”
妇人面带惊异地问道。
“我、我是、纱织的朋友……”虎杖悠仁宕机,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早见沙织没眼看:“你说这个鬼信啊,妈妈会报//警的吧!”
虎杖悠仁惊慌失措地和妇人对视,妇人看了他一会居然松口了:“你进来吧,总在院子里坐着也不是事。”
“啊、啊好的。”
虎杖悠仁脑子空白地坐到客厅,伊丽莎白跟着过来了,蹲在他脚边趴下,妇人给他沏茶,问他有什么是忌口的吗?虎杖悠仁说没有,又安静下来了。
等接过妇人递过来的茶水,虎杖悠仁才想起来问:“那个,为什么相信我了……?”他自己都觉得未经许可翻墙进来怎么看都是犯//人预备役欸!
“伊丽莎白只会亲近纱织,”纱织的母亲说,她为了示范弯下腰去碰伊丽莎白,伊丽莎白很冷淡地看眼妇人,挪过了身,这显得虎杖悠仁更尴尬了,纱织的母亲一脸如常地坐回来,“这算好了,纱织刚离开的那段时间,伊丽莎白绝食,我和纱织的爸爸都忙昏头了,我不小心摔在厨房,而纱织的爸爸不知道,是伊丽莎白起来跑上楼把他拖下来才发现的,那之后伊丽莎白就没有绝食了,好好进食,也很好照顾,”纱织的母亲沉默后说,“我感觉就像是她代替纱织在照顾我们这对没有用的父母。”
“所以我觉得你不是在撒谎。”但是她没有问虎杖悠仁怎么认识纱织,也不问为什么现在才来,这让虎杖悠仁准备好的借口全无用武之地。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会,她说:“我注意到你口袋的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
虎杖悠仁还没反应过来,他看向口袋,才发现装在口袋里的喇叭把手那串铃铛掉出来了:“当然可以。”他说着,双手捧住喇叭珍惜地递给纱织的母亲。
纱织的母亲拿起喇叭,手单独抚摸那串铃铛:“我会让你进来,也是因为我看到这个了,这是纱织离开家时候手机上的挂饰。”
“……纱织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问道。
虎杖悠仁忽然感觉到了深切的悲伤,那是他想过很多次,如果是无法阻止悲剧时候,他们要面对的悲伤,也是早见沙织和他早就共鸣起来的悲伤。
“……是。”虎杖悠仁说。
纱织的母亲反而像放下了什么变得轻松:“我在那天晚上感觉到心脏猛地被攥住一样,没办法呼吸,我问了她爸爸,她爸爸也是的,就是突然间知道,失去了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宝物。那之后上门来的人说是失踪,我和她爸爸知道,其实纱织不会回来了。”
“阿姨,”虎杖悠仁忽然开口,“你介意按下那个开关对着我说一句话吗?”
早见沙织在他的脑海里很安静。
纱织的母亲看着他,没有多问为什么,而是按下了开关,她开口:
“——我爱你。”
女人温柔地说道。
那是母亲对女儿的真心话。
虎杖悠仁在早见家多待了一会,纱织的父亲也从楼上下来了。
纱织的母亲告诉他,他们有了计划搬离,幸好是虎杖悠仁在他们搬走前走来,他们没打算跟其他人说自己要去哪,而是想重新生活。至于纱织的父亲,反思了之前为了工作忽略了家人,最近都减少了工作,多用来陪伴妻子。
虎杖悠仁站在院子里,看纱织的父亲给伊丽莎白梳毛,看起来跟虎杖悠仁以前学校教导主任差不多板着脸的男人意外在照顾狗这件事上做得很好。
“也是后来慢慢学的,”男人说,“以前有段时间我没找到工作,是我每天带着纱织上下学的,换她妈妈休息,我第一次给纱织梳头发,头发都被扯断了,纱织也很乖没哭,还是她妈妈把我骂了一顿。”
“……我们现在都过得挺好的,”纱织的父亲说,“那个喇叭也可以给我用吗?”
“没问题。”虎杖悠仁还是双手递给他,他也双手接过去。
纱织的父亲手指像是很笨拙,两次都没按下开关,一向对男人很冷淡的伊丽莎白抬头,蹭了蹭他的手臂,无声地鼓励,纱织的父亲按下开关,说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们。”早见沙织在虎杖悠仁脑海里说。
“她说她也爱你们。”虎杖悠仁说。
中年男人抬起脸,虎杖悠仁错觉在他眼里看到了星星。
“……是吗?”纱织的父亲露出笑容,不过他不习惯笑,笑得有些难看。
“我们也会一直爱着她。”在一旁看着他们的纱织的母亲说,“谢谢你,虎杖君。”

虎杖悠仁给乙骨忧太发了信息后就走在附近的路上,他突发奇想:“纱织,我们要去你曾经的学校看看吗?”
“不用啦,”早见沙织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吧,悠仁,你很累啦。”
早见沙织执念形成的咒具很特殊,使用必须要拥有者的咒力,而给普通人使用就需要耗费更多的咒力,虎杖悠仁撑了一天,确实是有些疲倦了。
他根据早见沙织的指路,来到了一个风景幽静的小公园,据女孩所说,这是她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这里没什么人来,风景也不错,我总是带着伊丽莎白过来散步。”
虎杖悠仁找了个台阶就地坐下,他是有些困了,还是强撑着和早见沙织说话,早见沙织却对他温柔地说道:“悠仁,我要走啦。”
“……沙织?”
“本来我的存在就很奇怪,说是诅咒也不像,但是不是诅咒也不是,和你相遇也是万分之一的奇迹吧。本来这样用处的我是谁也看不上,也不会理会我说什么的,是悠仁和悠仁身边的人,包括被我骂的悠仁的老师,都在很用心地对待我。”
“那个人其实还对我说了。”
——“你的能力很厉害哦,感觉和我的学生很匹配。”
“老师是……这样说了?”虎杖悠仁的头一点点往前掉,掉下来又惊醒。
“对啊,然后我开始也不理解,直到我看到了你的记忆。”
“……”
“悠仁,你反反复复跟我说我很了不起,我觉得真正了不起的是你哦,是经历了那些,依然坚持善良,勇敢生活的你了不起。”
“那些都是……”
“没必要管它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曾经发生过,”女孩很坚定地对他说,“在我眼里,虎杖悠仁是最了不起的温柔又强大的人。”
“……”
“立场是不是调转过来了?”早见沙织笑着,“轮到我安慰你这个小太阳了吗?”
“我也没有沮丧到那个地步……”
“但是悠仁很喜欢把错误揽在身上呢,”早见沙织说,“没有必要,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人要把我交给你呢?”
“……”
“悠仁,你被很多人喜欢,你不是孤独一人的,你根本不会走到那条路上,那个人也是希望借我的能力告诉你这件事吧,大家都很喜欢你,不会因为你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而忌惮,远离你。”
“不是这样的,”虎杖悠仁抬头举起了右手,是这只手拿起了那个决定他命运的咒物,“爷爷跟我说过,我有力量,所以我要帮助别人,然后我要被很多人围绕……”
“那些大人总是耍帅啦,”早见沙织打断他,“你信不信,看到你受伤,最心疼的还是你爷爷?如果你不相信,你就看看我的爸爸妈妈啊。”
“……纱织,我还是很后悔。”
“为什么?”
“我如果是在那之前就拥有了能力,如果是在那之前遇到了你,你就,还活着了。”
“哪有那么多刚好的事情?人生不就是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你救下的人不是更多吗?”
“可是我……”
“哎呀,那都是梦,是假的,假的!一件事都没应验过!”早见沙织说,“我不准你胡思乱想!”
虎杖悠仁笑了出来。
“纱织。”
“什么?”
“谢谢你。”
“你是该谢谢我。”
“我谁都没说过,但是感觉五条老师都看穿了,还有大家。”
“因为你不太擅长撒谎啊。”
“纱织,我不想你走,我好寂寞。”
“笨蛋,笨蛋,你还有很多很多人陪着你,他们会接受你的,我保证。”
“就算是梦里那个虎杖悠仁吗?”
“无论是哪个虎杖悠仁都闪闪发光。”
“纱织在我眼里也是。”
“你不要哭鼻子哦,我真的要走了,我心愿已经满足了嘛。”
“纱织。”
“……”
“纱织。”
“……”
“纱织。”
“真是笨蛋,别哭了,我的死不是你的错,我现在消失也不是一件悲伤的事,你还会和你身边的人救很多很多人呢,把遗憾在他们身上补全吧,不过要注意安全哦。”
“……”
“我本来都不想告诉你听了,既然你哭了,我跟你说哦,其实之前他们对你说的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虎杖悠仁埋在手臂里的无声哭泣被打断一秒:“……什么?”
“悠仁,把喇叭扩音那个地方对准你耳朵。”早见沙织说。
虎杖悠仁听话地调转喇叭的方向对准耳朵。
扩音器传来细微的失真电流,又像是一个女孩真的站在另一端紧张地吸气。
“……我喜欢你,虎杖悠仁,请一直被很多人喜欢,幸福无比地生活下去吧。”
早见沙织的声音在脑海里消失了,女孩最后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递到虎杖悠仁耳边,是有些怯生的,和女孩爽利的说话风格不一样,轻柔的声音。
虎杖悠仁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喇叭变成了死物,原来覆在喇叭外表上那层彩光褪去,把手连着的铃铛也黯淡不少。
“……再见,纱织,认识你很高兴。”虎杖悠仁无比珍惜地把喇叭抱进怀里。
乙骨忧太看到虎杖悠仁的时候,虎杖悠仁正背靠着一个塑料滑梯睡得正香,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女孩留下的咒具,脸上还有着疲惫和泪痕。
“……辛苦了,虎杖同学。”他弯下腰,轻声对熟睡的男孩说道。
外套摘下来,被他盖在男孩身上,正要把男孩抱起来的时候,男孩脸颊上张开了一张嘴,眼下的印记也睁开眼睛。
“你和五条悟陪这小鬼玩的游戏好玩吗?”
乙骨忧太的动作微微停顿就继续下去,把男孩抱在怀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鬼吞下我的时候,识海里清晰地闪过这是第二次的话,”两面宿傩饶有兴致,“但是关于这个第二次是什么,是我怎么也看不到的东西,从你们对小鬼的态度来看,你和五条悟具备完整的第二次意识可能最高,现在看来,五条悟可能都不如你记得清晰。”
“那是你猜测吧?没有证据?”乙骨忧太抱着虎杖悠仁,身后逐渐出现像是大堆黑色污渍在滴落渗透,庞然扭曲的咒灵从黑色淤泥里伸出,带着恶意和杀意面向两面宿傩。
“不准,伤害,悠仁。”特级咒灵祈本里香清晰地说道。
两面宿傩轻笑:“劣质品,那就看你们之后能怎么做了。”
“自然是永远镇压你,让你威胁不到虎杖同学。”乙骨忧太微笑,“还有,请你不要打扰虎杖同学的休息,我能理解你很寂寞,因为里香也时不时想和我玩耍,但是虎杖同学不喜欢你,你可以有自知之明吗?”
“哈。”两面宿傩冷笑一声,眼睛闭上,嘴巴也消失。
虎杖悠仁在乙骨忧太怀里动了一下,迷糊地睁开眼:“乙骨前辈?”
“是我,”乙骨忧太的笑容多上温度,“虎杖同学安心睡吧,我带你回去。”

*
虎杖悠仁睡了很长的一觉,好像他很久都没睡过那么沉的一觉了。
睡醒他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身体一动,盖在身上的毛毯就滑落下去,他本能伸手抓住面前的东西,脑子慢了半拍意识到他是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啊,七海海!”虎杖悠仁的声音从迷糊到拔高,在另外沙发上坐着看报纸的金发男人抬头,折叠起报纸。
“你好,虎杖同学。”七海建人端正地回答。
“七海海怎么在这里啊?”睡醒的虎杖悠仁没坐好,就窝着身上的毛毯攀到沙发背上和七海建人说话。
“过来和五条前辈说些事的。”七海建人说,“你醒了,我就和他说一声。”
“你这就走了吗?”虎杖悠仁肉眼可见地失落。
“……”七海建人坐在沙发上没动,“听说虎杖同学今天出去了。”
“对!”七海建人没走,虎杖悠仁精神马上变好,像是倒豆子一样把之前的事都说了,说完后虎杖悠仁才有些迟来的失落,“纱织还是走了……”
头顶传来很轻的触摸,虎杖悠仁抬头,看到七海建人推着眼镜看他:“但是她很感激你。这就够了不是吗?”
虎杖悠仁表情一下晴朗起来:“是的!”
“其实也是有事要告诉你的,我本想他本人跟你说会更好,”七海建人说,“之前我和你一起的任务里的被害者吉野同学已经和他母亲搬到安全的地方,身体的伤也养好了,他和他母亲现在生活得很好,托人给你回信,如果你想和他继续交流,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
“真的吗!?”虎杖悠仁笑,“顺平现在过得很好吗?”
“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到时候你们直接交流吧。”
“好欸!”
“不过虎杖同学,根据你刚刚提到的你非法闯入民居这件事,能理解你是为了早见小姐这样做,但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检讨。”
“……坏欸。”
虎杖悠仁又和七海建人说了别的,提到五条悟说过的希望拉七海建人去当店员,七海建人露出了仿佛看到害虫的眼神:“请允许我拒绝。”
“七海海,有杀气哦。”
虎杖悠仁聊着聊着犯困,七海建人见状就让他多睡会,他和五条悟商量些事。
“唔、七海海再见……”虎杖悠仁重新躺在沙发上,盖住毛毯。
“再见,虎杖同学。”
七海建人打开门就看到了他不是很想看到又必须看到的男人。
“……我们暂且聊聊,为什么你要把一个判定接近特级的咒具给虎杖同学这件事吧,五条前辈。”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地推着眼镜说道。

“七海你太严格了吧?”
年纪比自己大却还童颜,并且用着浮夸语气的男人被七海建人熟练地无视掉多余的话。
“回归正题,这种咒具是很特殊的,我觉得能够在那种现场存留到现在的咒具不可能不具备危险性,哪怕你认为你有六眼,我也觉得你是在冒险。”
七海建人去过现场,那个地方简直可以用养蛊来形容,到处是飞溅的被弱肉强食的诅咒残秽,推开里间的门还能看到不堪入目的凄惨试验场。
不是到了一定程度也不会叫五条悟来收尾,而五条悟把这件事压下来,七海建人也不理解。
“投鼠忌器啊,七海。”五条悟笑着说。
七海建人只是在脑海里转过一轮就知道了:“……意思是幕后黑手不是那么简单吗?”
在理应培育某种特殊咒具的现场被人破坏,培育出来的也是只能说奇异,远远称不上危害的咒具,后者还被五条悟假公济私,丢给学生去解开学生心结,如果是有幕后黑手,说不定已经在吐血了。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忧太现在也能帮上忙了,”五条悟故作忧愁,“虽然我觉得忧太这个年纪享受青春比较好啦,不过我的学生真是太能干了是吧?”
“那是乙骨同学足够优秀。”七海建人对五条悟蹩脚的炫耀熟视无睹。
“哈哈,”五条悟笑了笑,声音变得正经了点,“……不过藏在下水道的老鼠怎么样都好,我关心的是我的学生,悠仁的情况你也有所了解吧?”
七海建人没说话。
“不知道七海你对‘那个’的程度是多少,但是我发现悠仁身边接触过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我经常会觉得,不会吧?我不会吃了那么多甜食,做了那么多工资累积下来的存款都是假的吧……欸,开玩笑啦,别用这个眼神看我。”
“基本都有。”七海建人回答。
“那是真的看不出来,那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五条悟的神情变得冷淡了点,“我只要想到躲在我背后的老鼠是怎么在我无法关注到我学生后,就对我学生出手,我就很火大啊。”
“我不知道那些,但是可以猜到。”七海建人说。
五条悟沉默。
“有需要可以叫我,”七海建人说,“我并不是认同你所有做法,但是我知道你想做的并不是坏事,以及,确实,对还没成年的孩子出手,是一件让任何有责任心大人都无法袖手旁观的事。”
“悠仁下次生日会你要参加吗?”
“……被你作弄吗?”七海建人问。
“不会啦,上次是相当于让他们都熟悉一下,这次他们都熟悉了,不过我其实计划给他们每个人都来一次,很可惜他们拒绝了我,并且全票通过了可以给悠仁做,对了,这个投票悠仁是没份参加的呢。”
“……”七海建人不是很想说话。
“你感觉悠仁的状态怎么样?”五条悟问。
“好很多,你的方法有成效,我不赞成的是你还是冒险了。”
“能够达成目的就好啦,”五条悟笑着,但是声音没有平时那种轻飘飘感,“悠仁是个好孩子,我的其他学生也是,有时候我会觉得他们都太过好就不太好,系在悠仁一个人脖子上的缰绳被他们分担了,悠仁觉得自己有负罪感,但是其他人也没有特别好。他们比看起来更紧张悠仁的状态,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五条悟做出剪刀的动作,“把这群胡思乱想的小孩子的缰绳全部剪断。”
“大人还在呢,轮不到小孩担心。”
“你难得那么靠谱会让我真的觉得在做梦。”
“七海你是在开我玩笑啊,真难得。”
“但是我有个疑问,”七海建人说,“好像是那个咒具所能表达出来的情感……”
“是你想的那种。”五条悟爽快道。
“……”七海建人看着表白者中唯一的大人,“我会跟虎杖同学好好说保护自己这件事的。”
“过分了啊,七海。,难道不是可怜我做了那么多还有那么多竞争者吗?”
“就是做得可能比我想的更多,我才忧心起虎杖同学。”七海建人不留情面。
“七海你要试一下那个东西吗?”
“……”七海建人的眼神快将五条悟杀死。
五条悟投降地举起双手:“好啦,说点别的,灰原的妹妹前阵子结婚了是吧?他脱离咒术师后我就很少打探他消息了。”
“是这样,”提到让七海建人放松的事情,七海建人表情好很多,“灰原在灰原小姐结婚前一天还哭着不希望灰原小姐出嫁。”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超级糟糕的哥哥吗?”
七海建人也露出了笑容。
“杰也快从海外回来了,”五条悟又提到,“这次他回来应该就会答应做高专的老师了。”
“那你们这里就有三个特级了。”七海建人说。
“四个,你忘了小里香吗?”五条悟笑,“怎么说,和那个‘梦’差别很大,一切都很好不是吗?”
“……”七海建人闭了闭眼,“是的。”
“——但是你真的出手我会报//警,那是另一码事。”
五条悟和七海建人说完就进去看虎杖悠仁了。
他进去的时候,男孩已经从沙发里坐起来,人看起来还是睡得有些懵然,听到声音转身,下巴搭在沙发背上,好像是无辜的小狗:“五条老师……”
“悠仁还是很困吗?”五条悟大大咧咧地伸手揉乱小孩的头发,力度有些大,小孩被揉得东倒西歪的,还是甜软地笑出来,五条悟看着自己喜欢的小孩,心里感叹不亏是他看中的,多可爱啊。
那份复杂的情感来源何处已经不可考究了,五条悟也不是那个闲着无聊一定要把自己的情感梳理得明明白白的人。在他某天意识到,他眼里还年轻的男孩,是怎样挣脱开世界加之他身上的枷锁,只看到那个五条悟,而非他人的时候,五条悟就任由自己坠入那份感情里。
“我想老师待会应该会回来看我,”虎杖悠仁乖乖地回答,“不想错过和老师的见面。”
真可爱。五条悟又在心里夸奖了一遍。他合理怀疑七海建人就是嫉妒男孩在他面前的可爱表现才要威胁他的。
“老师,”虎杖悠仁抓住他的手,五条悟问怎么了,虎杖悠仁把他的手拿下来后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件事。”
他们之间的默契连多说几句都是没必要的,只是五条悟估算着那个咒具的女孩会和虎杖悠仁怎么解释原理。
“悠仁啊,你有想过那个咒具所表达出的情感是哪种层面的吗?”
虎杖悠仁忽然僵住。
五条悟掀开眼罩:“嗯?你居然知道了?我还以为你会很迟钝啊?”
他只是觉得逗小孩很有趣,小孩明显吓到了支支吾吾起来:“那个、那个我还是……”
“嗯?你还是什么?”五条悟的尾音轻盈翘起,像是猫的尾巴。
“我、我对大家、不是、我对老师……”虎杖悠仁脸都憋红了,五条悟掀开眼罩,那双美丽得令人目眩的眼眸在逼近他,他的老师很爽朗地笑着。
“是什么?”
救、救命啊——
虎杖悠仁眼睛都不敢眨,看着五条悟离他越来越近,他的脊椎开始发出哀鸣,很想不顾一切地逃跑——
忽地,一只手覆住虎杖悠仁的眼睛让他视野陷入黑暗。
五条悟顺着那只白皙的手往上看,看到了出乎意料,又不是很难猜的人。
“忧太啊……”他看见乙骨忧太站在虎杖悠仁身后,一只手遮住慌张男孩的视野,避免男孩继续恐慌,一只手拿着那个轻巧的喇叭。
乙骨忧太和刚入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生长期的男生长高起来就是一眨眼的事情,骨架变宽,身量拔高,脸庞也变得轮廓分明,乙骨忧太身上自带一种轻柔而冰冷的气质,在不笑的时候很能让人产生误解。
乙骨忧太捂着虎杖悠仁的眼睛,对着他的老师,缓缓举起另一只握着咒具的手,把食指抵在唇前,微微歪头,笑得温和无害。
“还不到时候吧,老师?”
五条悟看着乙骨忧太手中的咒具,挑眉:“你知道了啊。”
乙骨忧太只是微笑。

——没有人的房间里,男生拿起了放置的咒具,打开开关后,原本只是试探,但是第一个声音发出后,他脸上就出现了轻微的错愕,以及随之而来的明悟。

他对着男人,露出妥帖的微笑。
“虎杖同学年纪还小,所以还不到时候,老师。”

虎杖悠仁是不记得自己怎么从那个变得剑拔弩张的会客室里逃出来的。
他还懵懂,在五条悟看起来是逗着他玩的时候,乙骨忧太出现,遮住了他的眼睛,然后他们之间就变得气氛很奇怪。
虎杖悠仁跑出来倒是记得带着咒具,什么时候能说风凉话就绝不会错过的两面宿傩在他手背张开口嘲笑:“小鬼,你真厉害,不动声色就让两个特级咒术师为你争斗。”
“滚。”虎杖悠仁眼都不眨地回答,“别说话。”
“你还是想以后怎么面对他们吧,”两面宿傩说,“真了不起啊,你难道还有祸水的资质吗?”
虎杖悠仁只想堵住两面宿傩的嘴,他也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把咒具开关打开,对准了两面宿傩的嘴巴。早见沙织虽然离开了,但是咒具的能力倒是没变化,而他这样做,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回应,但是他做完以后,无论是他还是两面宿傩都表现出了被恶心的反应。
“……你弱智?”两面宿傩嫌恶道。
“这次算了,因为我刚想了一下万一能发出声音我可能会在走廊里吐出来,”虎杖悠仁打了个冷颤,“我不能想了,真的很恶心。”
“晚上我就把你撕碎。”两面宿傩阴冷道。
在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各自友好地表达了对彼此的恶心厌恶后,虎杖悠仁觉得了自己的生活轨道还是很正常的,直到他遇到伏黑惠。
一见到伏黑惠,虎杖悠仁就飞快地自动联想起一切,从第一个受害者,到早见沙织透露给他的事情,再到会客室里的乙骨忧太和五条悟,他的脑子因为容量过载直接死机。
“虎杖?虎杖?”
还是伏黑惠把他拉到教室里让他休息他才缓过来。
他缓过神来就反应自己是躺在并排的课桌上,伏黑惠在一边很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看到我就要晕过去了?你做了什么?”
“哦,”虎杖悠仁条件反射地回答,“是这样的……”虎杖悠仁猛然掐住自己大腿,疼得倒吸一口气,也成功阻止自己傻里傻气把东西都告诉伏黑惠。
“你干什么?”伏黑惠被他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
虎杖悠仁左右而言其他,伏黑惠走近来,虎杖悠仁猛然向后倒,桌子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虎杖?”伏黑惠皱眉。
虎杖悠仁壮士断腕地喊了一声:“先等等!”
伏黑惠:“……”
伏黑惠叹气:“你在干什么啊?”
“是这样的,”抱着躲也躲不过,虎杖悠仁精挑细选,剔除对他不利的部分,干巴巴地说完了他今天的经历,“……然后呢,我刚从会客室出来。”
自然地会客室那段他也省略了,还有路上他和两面宿傩互相恶心那段也省略没说,不过他一向不会提起两面宿傩,主要是他觉得有害物质应该避免大家受害。
伏黑惠平静地听他讲完,然后提出了致命的问题:“所以,你是知道了这个咒具的作用了是吗?是什么?”
虎杖悠仁哽住,伏黑惠看着他,眼瞳里很沉静。
“这个咒具是……”
“你会老实说吗?”伏黑惠追加一句。
“……呜。”虎杖悠仁悲鸣。
伏黑惠自己侧过脸聊起别的:“我和钉崎今天都很担心你,后悔没跟着你一起去。”
“乙骨前辈有陪着我。”
伏黑惠转过脸,直白道:“那又不一样。”
虎杖悠仁:“……”
他真的觉得自己要过呼吸了。
“虎杖,你怎么想的?”伏黑惠问。
“其实啊,纱织,就是咒具的原来意识给我说,这个咒具是只要正向的情感就可以表达出来……”虎杖悠仁垂死挣扎。
伏黑惠已经走过来,双手撑在他身体两边。
“就是说、唔!”虎杖悠仁诧异地捂住嘴巴,嘴唇上鲜明的温热感还没离去,伏黑惠回来原来位置,脸颊上也有红晕,伏黑惠手背挡脸转过去。
“……就是这个,我自己知道。”
虎杖悠仁的脑子已经和被雷劈中没什么两样了,他惊慌失措:“不是,我觉得有可能有误会……”
“虎杖,你讨厌我吗?”伏黑惠问。
讨厌的反面是喜欢,虎杖悠仁都可以预见到他答错的下场了,他从没如此头脑伶俐地疯狂摇头:“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
“那好,”伏黑惠牢牢盯住他,蓝绿色的眼瞳像是泛起妖异危险的亮光,“你讨厌刚才那个吗?”
“都说了不说这个问题!”虎杖悠仁快尖叫起来。
“……我觉得你不讨厌。”伏黑惠低声说。
在虎杖悠仁睁大的眼睛里,他被推倒在课桌上,男生俯身下来:“等、不、唔、唔唔……”
夹在男生腰侧的双腿猛然伸直后垂下,接着是惊慌地挣扎摆动,伴随男孩受惊的含糊叫声和呜咽。
“不、唔——”
黑色裤管下被黑色连裤袜包裹起来细瘦的脚踝连带着小腿在惊颤。
“不要亲啦……”虎杖悠仁哭起来,用手背擦流出来的眼泪,“我们不是朋友吗、唔……”
双腿一直在摇晃,然后手也在死命拍打着男生的后背,就是怎么挣扎,还是变得脸色绯红,眼瞳湿润。
虎杖悠仁发出了响亮的抽泣声,身上的伏黑惠停住了。
“虎杖?”
虎杖悠仁却趁着伏黑惠愣住的时候一把把人推开,眼睛警惕地睁得很大,除了刚刚被吻出来的泪水,就没有要大哭的迹象。
“我走了!”虎杖悠仁一见装哭得逞,马不停蹄地逃离这个教室。
“虎杖!”
虎杖悠仁充耳不闻,这次连最爱风凉话的两面宿傩也不说话了,他一路逃到教学楼下,然后他今天的惊悚之旅还没结束。

*
“你有过那种感觉吗?”
“就算理智上知道他好好地活在这里。”
“……还是错觉他曾经离开过。”
灰色的雨天,对他微笑的男孩,和男孩倒下的身影。
像是默认的剧本,一次又一次循环播放。
无论看了多少次现实的事件记录,知道男孩没有死去,只是养伤作为借口避免出现在人群里,等待时机回来。那梦魇般的回忆还是缠绕着他。
……而且也不止那些。
“我知道啊。”她回答。
“不过我和你的说不上谁更糟糕。”
“我是看到我自己倒在他面前了,看到了他的脸。”
惊惶的,恐惧的,悲伤的,男孩试图挽留,却什么也没挽留到。
那之后是黑幕,男孩过得怎么样呢?有好好振作吗?需要钉崎野蔷薇的特供打气吗?
“真希姐,你关于第二次的记忆是多少啊?”
坐在教室里,钉崎野蔷薇无聊地转着笔问道。
“不好说,”真希回答她,“在你们没有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我是完全没意识到,只是觉得有很多事情似曾相识。”
“那你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吗?”钉崎野蔷薇提问。
“你觉得确定真实的界限在哪,野蔷薇?”真希反问她。
钉崎野蔷薇烦恼地抓乱了头发:“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最清晰的是我似乎死去这件事。”
“你不是还活着吗?”真希抬起一边脸颊散漫道,“真真假假哪管得那么多,你希望哪里是真实的,哪里就是真实的。你还有死去的兴趣吗?”
“那是没有,”钉崎野蔷薇挑起笔尖,抬起身看向窗外,“有我钉崎野蔷薇在的世界,就是真实的,可以这样认为吧?”
“很霸气哦,野蔷薇,”真希笑,“不过我不讨厌。”
“……那个笨蛋啊,傻得要死,居然那么明显的事情都不知道,”钉崎野蔷薇说,“我们都好好的这件事是,还有……”她看了眼真希。
“真希姐怎么想?”
“现在看你们玩得挺开心的。”真希给出意味不明的答案。
钉崎野蔷薇一时也分不清自己这位尊敬的前辈抱着怎样的想法:“那个笨蛋知道是真的以后会怎么样反应?现在感觉他很容易被吓到,一想到男生那边的动作就会觉得糟透了。”
“男生都是这样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吗?”真希轻嗤。
“……就算是真希姐也不行。”钉崎野蔷薇轻轻道。
“喜欢的点是哪里?”
“他很傻啊……”钉崎野蔷薇放下笔,“很难说,不如说,喜欢就是喜欢了,我钉崎野蔷薇喜欢了,就不需要别的理由了。”
“哦,”真希玩味道,“那你要动手了,因为那几个男生都不是省心的,不是还有悟这个bug在吗?”
“我去校长那里检举他。”钉崎野蔷薇说。
真希大笑:“那就加油。”
“真希姐还是没说你怎么想的。”
“我啊,”真希头向托着的手那边侧过,“不需要强大的男人,因为我不需要保护,也不需要体贴温柔的,因为我需求不高,非要说就是顺眼吧,再然后——”
她回想起虎杖悠仁在短短一瞬间从投降的温顺眼神到瞬间爆发,眉眼变得冷冽,神色沉静,有力的肢体到最后放松时露出的小小的,害羞般的笑容。
“征服欲?”真希眉梢轻挑。
“感觉好复杂,”钉崎野蔷薇评价,她站起来,“暂时来说真希姐还是安全的吧?”
“大概。”真希露出笑容。
“我去了。”钉崎野蔷薇说。
“你打算做什么?”
“看情况。”
钉崎野蔷薇只是想找个制高点,当她走上天台,看到慌慌张张地从教学楼里逃出来的虎杖悠仁,她就有了决断。
“你好像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钉崎野蔷薇翻白眼,“未来要是害怕,就自己亲手改变啊,不然你当什么咒术师。”
她此时想到了她和男生们最大的区别了。
“你想要一个确切的未来吗,悠仁?”钉崎野蔷薇微笑。
虎杖悠仁现在就像是被捕猎而四处躲避的猎物,爱的捕获也是爱的一种啊,钉崎野蔷薇一点同情也没有地想到。
她调试了麦克风。
“喂喂——”
她看到男孩抬头,她志在必得地笑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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