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716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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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异性
原型 恋与制作人 许墨
标签 许墨与你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要和狐狸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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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21-9-20 16:01
- 导读
- 不怎么民国味的民国paro,中秋快乐。
“来来来,今天小爷我,就给大家讲讲咱们上海滩响当当的人物,许爷和他夫人的故事。”
有在茶馆说书的,但好似没听过在医馆说书的。
少年用筷子将桌上反扣的碗敲得叮当响,一顿开场白就引得桌上的街坊邻居哄堂大笑。隔壁弄堂里的大叔咪了一口酒,舒畅地大叹了口气,眯起了眼睛,冲少年摆手打断道,
“讲来讲去还不是这点事,你们家范老板隔三差五就能唠叨好几回,说他们就在这个小阁楼里双宿双飞凑成了一对。我说,怎么也没见那许爷带夫人回来谢媒啊,哈哈哈哈哈……”
今天又是中秋佳节团圆日,这间医馆虽不大,但有一个比别家房子都要宽敞两三倍的阁楼。自从那一对特别的房客搬走后,范老板从破旧育婴堂里收养了一对兄妹。这两个孩子也确实和许爷有点渊源。
日常,小阁楼是他们的住处,就像当年许爷和那个丫头一样。少年和他的妹妹伶俐又懂事,比范老板本人在街坊四邻里要吃得开,很快就将医馆与邻里关系扯得亲密。
逢年过节,周边弄堂里或孤单无依或爱凑热闹的叔叔婶婶们,就会聚在这个阁楼里说说笑笑。
范老板从厨房里端出还冒着热气的毛豆芋艿,站在楼梯边抬头张望着上头的热闹,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些落寞了起来。
“范老板,快来收月饼喽!”
大门外递入清亮又熟悉的声音,范老板扯了一抹笑回过眸,果然见到相熟的小年青正提着一盒月饼,在虚掩的门外头冲他开心地打招呼。
“臭小子,怎么又只是你?”
“许爷忙着呢……”
“又找着什么有趣的地方带小姑娘赏月去了?”
小年青将月饼往柜台上一放,毫不客气地伸手就从范老板端的盘中捉了个芋艿,熟练地剥了皮就往嘴里送。腮帮子被口中的美食抵得鼓鼓的,面上却是腼腆地讪笑着连连点头,算是应了范老板的话。
范老板终是一声叹息,抬眸向门外的夜空探去,一轮明月意料般地高挂于空。是个团圆的好象征,不由还是露出了老怀安慰的笑意,不禁低声自语着笑骂,
“两个小没良心的。”
【一】
范老板口中没良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正在游山玩水赏月喝茶的你,还有许墨。
“又不去探望范叔叔吗?”
“你我的身后还掩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他替我父母暗中照顾我多年,我能回报给他的只有让他安定地度过余生,不应该再被我牵扯进来,不是吗?”
“哦,那我呢?”
“嗯?”
许墨愣了一愣,旋即笑意深深地望着你。温热的掌心桎梏住你纤细的腕子,蕴着丝丝茶香的气息缓缓逼近。猜想中霸道的吻并没有袭来,只有他低柔的嗓音回响在耳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他说,
“你我早已命运相连了呢,你逃得开吗?”
逃不开。
是从你漂洋过海,回到上海滩的那一刻起,就已逃无可逃。
十里洋场于这乱世,确实另有一派歌舞升平众生安乐的景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从车水马龙的繁华热闹,一路踱至局促又喧嚣的街市。
你确实是没想过,回归故里时做的第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就是和地痞流氓干架。不过,伸张正义又不是什么坏事,看起来年迈的阿婆领着一双孩子卖栀子花已经很凄苦了,怎么还有这种小混混,非但要强收保护费不说,还踩烂了阿婆的花。
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瘦瘦弱弱的,眼神却是倔强,眸光中迸发的全是怒火。身后的小女孩拼命拽住了小哥哥的胳膊,阿婆也苦着脸吃力地搂住男孩子不让他往前冲。
孩子又怎可能是地痞的对手,于是看不过的你出了手。
看起来狠三狠四的地痞脚一抖、腰一叉,抬起下巴冲你张扬着他对你这个小姑娘的不屑。可是软绵绵的一拳都还没来得及近你身,就被一把撂倒在地。小地痞不爽地吐了一口痰,站起来倒露出了一股狠劲,可惜你的飞腿可比他反应灵敏多了。
一架干完,几乎落荒而逃的地痞消失在街头转角处。你捡起地上还完好的两束栀子花,回头要去寻老人和孩子时,才发觉周边已经围着一群人,透过人与人的罅隙,你好似看到一个清俊的长衫男人蹲在墙那边,温和地揉了揉男孩子的脑袋。
落入耳中的全是其他小摊贩的喝彩声和鼓掌声,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到底不应该是这般招摇的。
挤出笑容向左邻右里鞠躬,不停婉拒着大家送上来的谢意,你好不容易才离开了这条街。抬腕将手中的栀子花凑到鼻间闻了闻,感受到清新的花香让你不由身心惬意。可就在这一瞬,你发觉腕上的手链不见了。
那是你从未见过的父母留给你的唯一念想。
可,刚才街上人也太多了,再回头找,已经无法在满是尘埃的地上寻得了。尽管对将襁褓中的你就遗弃的父母没什么感情,但既然留下这看起来有些价值的金链子,或许多少也有他们的苦衷。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习惯了有这件物什的存在罢了。
无奈呼了一口气,失望地往前走的时候路过了一个破旧的育婴堂。
“咦,阿婆,是刚才那个姐姐!”
女孩子稚嫩的嗓音钻入你耳中,你顿了脚步,任由小女孩欢快地跑到你面前。免不得又要应付他们的谢意。
所谓的育婴堂,确切地说,更像是一个孤儿院,除了那一双孩子,还收留着好几个像他们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你不由心生感触,知道这些孩子们全靠阿婆和邻居们轮流照料着,鼻间一酸。
也没再问金链子的事,反而留下了些许贴己。
“姐姐,你和先生一样,都是善良的好人。”
【二】
善良的好人吗?
你走在路上回想着女孩子的话,苦涩地笑了笑。或许,刚才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长衫男人是个好人,可自己,小时候为讨生活偷盗骗钱什么没做过,后来被人收养,却其实又陷入更大的黑暗漩涡。收养人看似好心的行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那个神秘的组织培养人才。
身后的那个组织究竟背地里做着怎样的买卖,其实你并不清楚,也没资格深入了解。但你或许还很庆幸,你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小喽喽,只需要在接到任务的那一刻为组织寻找他们所要的线索,甚至是偷回价值连城的物品就够了。
洋人有个新鲜的说法,叫做“赏金猎人”。不过是好听了些罢了,对你而言有什么重要,反正终究都不是什么好人。
仅凭这些年经手的任务,你也早已明了,组织绝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善类。
终于抵达了你的上线要求你去往的目的地——是一家藏匿在弄堂角落处的医馆。
“来啦。”
仿佛是早已被知会一般,在约定的时刻,你还未抬手叩门,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就在你眼前大开。里头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随意,懒散之中又不免透着一份邋遢。
“子航医馆?听这名字就不像能救人,大叔,你这里真的有人看病吗?”
“……老子就叫这名,怎么还不能大手一挥给自家医馆用了呢。”
不知为何,甫一入眼你就觉得范老板莫名亲切。尽管上线丢给你的这个接触人,虽号称也是组织之人,但他真的和你印象里向来衣冠楚楚光鲜亮丽的组织太不符合了。
难怪,上线要你好好调查他,并一度怀疑这次想寻找的宝贝就在这个人手上。
可是在你心里,已经瞬间涌出一个念头,或许正是这样一个人,你要和他在同一阵线,也许这样能尽快摆脱那个对你有所谓养育之恩的组织。
“小姑娘,怎么我看起来不像是个医生?”
“确实不像,倒像是……巡捕房那些混吃混喝的……”
一记巨响截断了你的话,原是范老板重重地拍了一记桌板,旋即爆发出震天响的笑声。
“我说你这丫头眼光倒是毒,老子在继承祖上这破医馆前,倒也确实在巡捕房游手好闲过小半辈子。”
“……”
你勉强冲他笑了笑,不由要在心里否决刚才那个不靠谱的念头来。定了定心,便说,
“老板,医馆也租房吗?”
“行了行了,就别对什么暗号了,那上头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喏,你以后就住楼上的阁楼。别看是个阁楼,齐全着!洋货,抽水马桶、浴缸,像你这种留洋回来的小姑娘最喜欢了。”
“哦。”
你淡淡应了一声,倒也不急着上楼去查看。见你不为所动的样子,范子航了然于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懒洋洋地说,
“急不得,许家不是你想去就去的,等哪天他们家下人要我去看病时,我再带着你去。不过那宝贝还在不在许家,我可不好说了。”
范子航说得煞有其事,你却淡淡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领口,布料底下凸起的饰物让你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摆手说不急,便拎着箱子说要上楼换身衣装。
【三】
旅途奔波,你还是选择洗个澡。换下了身上的衬衣西裤,拆下了扎紧的马尾,终是卸下了一份飒爽。又挑了一身碎花布衣,配上单色的布长裙,到底露出了本该是个邻家小姑娘才该有的清丽娇俏。
—— 老规矩,阅后即焚。
站在镜前梳理着被打湿的发丝,在脑中回忆且过滤着当时收到的任务函。开场白还是千篇一律的警示,而你的任务也简单,寻找上海滩望族许家的传家宝。据说是一块在幽深夜里会散着萤火般光芒的绿石头,似翡翠又要比其晶莹透亮。
你所了解的,或者说搜集回来的资料,都好似在说这个所谓的许家是活在传闻里的名门望族。他们家的传家宝丢失在大约二十年前的一场大火里,与此同时,在这场汽车爆炸引起的大火里,丧生的还有当时的许家主人和他的妻子。而他们膝下的独子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不知所踪。
许家好似世代经商,就连如今的上海滩也有不少营生归属于许家。
却另有听闻,唯独这对丧生的夫妻对于经商不曾上心,反而醉心于研究诡秘的药剂。也有不少传言,他们就是因为鼓捣这些危险的物品才导致许家如今几乎后继无人。
至于现在各大报章刊物所描述的许家主人,没人知其名,也无从揣测,他又和许家的原主人有着怎样的关系。甚至,神秘到从未有一家媒体记者拍摄到他的真实模样。但凡需要其出面商谈的大事,皆有许家的大管家海叔出面。
也不知从何时起,一声“许爷”就在上海滩流传了开来,只说许家那位隐秘的主人虽从不现身,但每每由海叔代言,又颇显他行事狠辣的作风。久而久之,倒也让为数不少的商户名流惧怕起了这个称为“许爷”的巨擘,其中不乏还有能在上海滩为所欲为的帮派。
只是,你倒也不必和许爷这人有所接触,恰恰相反,你的上线反而在暗暗向你传达,你这次接的恐怕就是许爷的任务。你不免暗自揣测,所谓传家宝,是要拥有才能真正继承家产吧。
所以,许爷需要,并不奇怪。
—— 落款:你的新接线人,小日月。
“噗。”
现在想起来你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从各种迹象你都知道你的上线似乎在渐渐隐退。这一次甚至干脆给了你一个新的联络人。不过这代号……看起来比范老板还要不靠谱!
可却也是这个陌生又好似不怎么对劲的联络人,给了你一个新的隐藏任务。
那日你正在窗台边准备烧毁信件时,暖暖的阳光洒在纸面上,火苗差一点就沾上信纸背面的那一刻,两束光将一行刻痕照映得极为清晰。你心下一惊,手中已按着打火机来回横扫着这一行——
“许家小少爷还在人世,找到他,并将传家宝交还于他。”
你又不自觉摸向了领口,你知道你一直随身佩戴在颈间的挂锁模样的小金件里头,藏着的就是许家的传家宝。
【四】
整理完毕,你又下了楼。
“啧啧,这就对了吗,小姑娘就该有点小姑娘的样子,标致。”
范子航吊儿郎当的样子总让你实在不放心,按下了心头这个秘密,决定还是相处着再见招拆招。刚想着要和范子航套近乎,外头却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我这小医馆今天还挺热闹。”
来人却是个熟悉的小人,育婴堂里的那个小女孩见到站在范老板身后的你愣了楞,随后又咧开嘴笑得灿烂,
“姐姐,原来你住在这里啊!”
脆生生的话音不由甜到你心里,你笑着走过去,蹲到她身前,摸了摸柔嫩的小脸蛋,轻声问,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是先生要租房。我说前些日子听见阿婆说,弄堂里的医馆在找租客,先生就让我带他过来了呢!”
这时你才留意到门外的那道身影,虽然只是街头的惊鸿一瞥,但你确信是那一眼就莫名会让你记住的俊雅男人。他一袭灰色长衫,柔顺的发丝齐齐铺在额前,但鬓角发梢修剪得整洁,干干净净又溢出些许温暖柔和来,你一下就看呆了。
“姑娘认识我?”
“啊……不是不是,也不对,刚才是你把老人家和孩子们都拉开了对吗?”
你想起打架的时候都忘了最该被你优先照顾的老人和孩子,可那一刻还真顾不得他们会不会被你和地痞的架势波及。
“看起来还是让这位小女侠留意到了,我觉得很荣幸。”
“什、什么……小女侠,你别乱喊。”
你恨恨地在心里痛骂自己,怎么回事,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姐姐,这就是我先生……”
“啊?”
小女孩有些着急着开口,可这一句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话却把你说楞了。你脸热着不明所以地瞪向他,心里却有点恼,这个男人究竟什么情况?
“抱歉,别误会了,是教书的那种先生。”
“……”
下意识舒出一口气,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你多少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好似把男人逗笑了,轻轻地从鼻息间溢出的笑意,像是一抹轻柔的羽毛,缓缓挠着你的心扉。
“啊这,租房啊……可我刚租给了这个丫头了啊。”
范子航在你们都不经意的时候,上下打量着门口的男人许久。在一瞬气氛僵持的时候,才插了一句话,切入了正题。
可谁都没想到,这位不速之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几句说服范子航的话,你却倏然说了一句,
“范叔,阁楼摆了两张床唉。”
男人怔住了,范子航也傻眼了。
【五】
“……先生,你要不先上楼去看看?”
气氛霎时变得有些诡谲,你好像才是这家医馆的房东一般,竟是要引着男人进门去看房。范子航见状连连摆手,
“唉,随便你们随便你们,我是不介意多一份收入的。”
你笑着给范子航扮了个鬼脸,随即又收敛着望向男人。目光相触,你才觉得对方有一双狭长又好看的眼眸。他仿佛能迷惑人的笑意蕴在眼梢,眸光晶亮又深远,盯着你看的时候眼中仿佛有光。
“先生?”
他笑了。
“不介意的话,你以后可以喊我许墨。”
“许?”
一刹那你觉得怎会有如此巧事,一刹那又不由隐忧,他的名字好似是一种预警,在提醒你,你还有任务在身。而你,和这样看起来是清白人家出身的教书先生,终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人生就是这样奇怪,有时候你越是想逃避想抗拒什么,机遇却来得越是这样不费功夫。
你还是和许墨成为了邻居,在一个阁楼,仅隔着一道粗布帘子的邻居。
阁楼确实不小,在楼梯口摆了一张床,床尾和斜面一扇窗户斜角相对。而窗户下摆着一张长方的小桌,边上摆着另一张床。
你将里头的床让给了许墨,理由是你夜里是要给范子航的医馆值班看店的。而且,他是个教书先生,需要写课案。两张床中间虽然隔着一道帘子,但中央的活动空间其实也富余。
范子航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张圆形的折桌。白天的时候,但凡许墨在家,他都会将小圆桌摆开。然后,两边各摆了一张椅子,他说这样方便和你日常交流。
你以为你们能谈得很少,可你留过洋,许墨也好似很见多识广。渐渐熟稔起来,阁楼上总能传来欢声笑语。范子航搬了一张竹木的躺椅,躲在阁楼下方,闭着眼睛佯装小憩,实则都一一听了去,轻摇着手中的蒲扇,拍着胸脯,笑得狡黠。
“两个小骗子,看你们谁骗得过谁哟……”
范子航这边是掖着心头的大秘密,对着你们俩做梦都怕是在看笑话。而你梦中却终是有些不是滋味。你想,你定然是要好好护住许家传家宝,并且找到许家的小少爷,还许家一个真相,也还自己一份坦荡。
午夜梦回,你还是会记起那件往事。
你也记不清那是你几岁时候的事了,你只知道那天你是去一个看起来很阔绰的宅子里偷东西的。没想到正摸着墙壁在花园里踩点的那一刻,耳边却传来一声巨响。尚年幼的你心惊肉跳地竟是呆在了当场,只见熊熊的火势迅速在你视野里燃烧到天际,腿竟是不听使唤地往那边跑,心里想着要不要去救人。
你也确实救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比你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你在火星子快窜到他身上的瞬间,伸手用力拽了他一把……
男孩的面容被灰扑扑的粉尘抹了一脸,破了好几处的衣衫倒也能让擅于辨人的你知道,这个男孩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时不时就能听见人们的呼叫声,只有这个刚被你拽到一旁的小男孩,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处愈燃愈烈的火势不哭不闹,一言不发。小手却是紧握着双拳,你却感受到的不是他的惧怕,而是他的愤怒。
“大……大哥哥。”
慌的却是你,咽了咽口水,怯怯地喊了一声。
“看到少爷了没?废物,还不快给我去找回来!”
你听到气势汹汹的吼叫声,男孩也听到了。他回过眼看你,倏然拉着了你的手,松开小拳将一块剔透的绿石头放进你手心里。
“别管我,替我好好保管。如果有机会记得来还给我,我可以不计较你来我家偷东西的事,可以答应我吗?”
明明是个孩子,说出的话却像一个老成的大人,当时就把幼小的你震慑住了。
你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被把一把推进了边上的山洞,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男孩冲向了火红的所在。
【六】
很快你就发现,山洞后边是个暗门。你逃出了生天,至于那个男孩你真的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可眼下,那个叫小日月的联络人说他还活着,那便就是应该偷生在某个地方。
一切都对上了,你是要去许家的,但不是去交还那个传家宝,而是去找那个男孩。算算年纪,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和许墨一边大吧。
你放下了手中报纸,抬眸看了眼正在写着什么的许墨。
“怎么了?”
“看到上海滩巨擘许爷又被大肆报道赚了不少钱,我突然在想,同样是姓许,怎么差距那么大。”
你抬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颇有几分儒雅姿色的男人,说了一句玩笑话。可许墨却不经意就皱了皱眉,竟是问道,
“你对这个许爷很有兴趣吗?”
“那倒没有,相比起来,我可能对小钱钱更感兴趣些。”
许墨挑了挑眉,没再说话。你顿了顿,又自顾自地同他念叨了起来,
“不过……万一我能见到许爷,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唉,想想也是,都叫许爷了,应该起码是不惑之年了吧。搞不好还是个老爷叔,唔,要么有缘倒是可以认个干爹……”
“我要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许墨好似无心听你做着不着边际的白日梦,可不知道是哪句令他不快了。你敏感地察觉到他起身理书的动静有点大,让你一下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愣愣地看他将包往腋下一夹,凶巴巴地步下了楼梯。
你和许墨莫名其妙就冷战了。
确切地说,他开始不怎么搭理你了。连续几天他都回来得很晚。以前入夜了,他会在楼下呆着,等你洗漱完了,他才上楼忙活他的。可这几天都不需要了,因为每每都等你躺在床上要入睡了,他才蹑手蹑脚地回来。
你这才意识到,当原本和谐的氛围悄然不见时,这样连墙都不隔只有一道帘子的邻里关系,多少灼着心扉,让你生出些许尴尬。
你不确定是以为以前困得迷迷糊糊没留意,还是他却是刻意放轻了动作尽量不影响到你。可最近不是,上楼的那一刻他就该留意到你已经睡了,就算会被发觉你分明是在装睡,换作对你冷待前的他,也不会故意闹出动静来戳穿你。
可是眼下,隔壁的男人每一个步骤的声音都能让你清楚地分辨他此刻都在做什么。木制结构的阁楼哪怕条件再好,隔音也不会好。洗澡洗漱时哗哗的水声,穿衣时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让你不受控地开始想入非非,闭上眼都仿佛能亲眼目睹一般。
“啊……”
你捂着发烫的脸恼火地叫了一声,拍着木板床坐了起来。这一刻强烈的反应,倒让许墨停了下动作。半晌沉默后,你终是听到帘子后头一声轻叹。
“我可以拉开帘子吗?”
“……随便。”
“唉。”
不出意料地,他好像没事人一般地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站在你床尾的斜后方,目光却闪过一丝急切,不由问你怎么了。
“有蟑螂。”
【七】
鸡飞狗跳般地一顿闹,许墨是真心在帮你找蟑螂,而你拿着鞋底拍的却是许墨。
他揉着其实并不痛的肩头,终于又冲你笑得好看笑得促狭。
“抱歉,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你说呢?还是不是好邻居了啊,都不理我。”
“傻瓜,我以为在你心里,只有许爷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你呢。”
“啊?许先生你是不是教书教傻了啊,都在乱想些什么?”
“好,是我乱想。这回是我小心眼,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你抿了抿唇,总觉得这氛围不太对劲。你们好似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就算没道墙,还隔着一道帘子呢,怎么一来一回的话音里都透着一股子正在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小夫妻味。
“许墨。”
“嗯?”
“你……不会是吃许爷的醋了吧?”
“……”
你也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可想到了就问了。果然,许墨被你问住了,他难得地竟没在第一时间搭上你的话。
“那我明天要跟范叔叔去许家,你会介意吗?”
“他去给许家下人们看病,你跟着去做什么?很想见一见许爷嗯?”
“确实有点想……哎……喂,许墨你干嘛?”
话没有说完,你身体一轻,竟是被许墨从床上一把横抱了起来。下一刻,你就被轻轻地放在了里间他的床上。
“外头睡不安稳,以后你就睡里间,好不好?”
你微微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想说那你的被子还没有搬过来呢,眼前滑入的却只有那道粗布的帘子。你陷在他的床铺里,蒙上被子,沾染的全是他的气息,想到他或许也是一样的,嗅得感受到的也全是你的味道,心里就越发烧得滚烫。
“你明天不会见到他的,小傻瓜。”
你听见许墨闷闷的声音传来,说得肯定,也说得气结。
许墨说得没错,你当然是不会见到传说中的许爷的。可你也并没有想见他。你揣测着想要找到当年那个大哥哥的线索,还得去他推你进的山洞里找。
范子航带你进许宅,自然是知晓你的任务是找出许家的传家宝。他当然要尽心尽力为你打掩护,让你在管家海叔的眼皮子底下偷溜进了许家被锁起来的后花园。
你没想到虽然是当年许家主人丧生的地方,但竟不是想象中破败不堪的模样,反而被精心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同当年大火被烧毁的那块地也重新建造起了一座小亭子,边上还种了一棵桂花树,仿佛在以另一种方式祭奠着原来的主人。
你突然会想,给这个家带来厄运的或许不是那个传言里心狠手辣谋夺家产的许爷。即便可以解释是原来忠心护主的仆人要那么做,又怎么会被现在的家主允许。原因或许只有一个,这是许爷的要求,说不好就是他,也在寻找当年下暗手的人。
不由会想起当时那道急吼吼的声音,幼年的感觉好似一颗种子,在思绪里生根发芽延续给你更多的推测。想到今天和你直面接触的那个人,他在许家有话语权,他……
【八】
“小姐,你似乎逛到不该逛的地方。”
你惊回神来,身后站着一个小年青,黑色短卦深灰色的长裤松松垮垮的,是许家仆人的装扮。他好似并没有恶意,还给了你打量他的时间。面相长得很是清秀,你记得他,是刚才一直站在海叔身边的人。
“啊我……”
“我叫阿明。”
没头没脑竟是自报起了家门来,你不由一愣,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也太好笑了点吧,哪有接头人取个代号那般明目张胆的啊。
可也正是这样的大胆妄为加深了你的猜测,你甚至几乎在确认,这次的任务函根本不是你原来的上线发来的。
初入许宅,除了找到了一个奇怪的联络人,你什么都没打探到。不成想,却接到一个原来上线的指令,让你摸到一个村庄的山洞里会面。
洞里昏暗,只有外头若隐若现的灯火隐隐往里头探照。上线躲在幽暗深处,你像从前一样,见不到他真实的面目。可这一次开口却是刻意压着嗓音,
“那块石头找到了吗?”
“没呢。就今天那会儿功夫,只能踩个点,您确定东西会在许家吗?”
“传家宝这样重要的东西那个小东西怎么会轻易脱手,既然他没有戴在身上过,那就是被他藏在许宅的某个地方了。”
一句话你判断出了两个线索,许家少爷的确活着,并且还好生生地住在许宅里。只是或许可能被关了起来也说不定。你眼前的这位躲在黑影里的上线怕也是许家的人,而他,才是要谋夺家产的人。
既然在你面前故作掩饰,那就足以说明,他是你今天在许家已经打过照面的人了。
想到那个名叫阿明的小青年透露给你的消息,你暗暗定了定神,反正这条命是这个组织给的,大不了就还给他们就当报恩了。既然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你决定不如敲山震虎搏一把。
“知道了,下次会去给许家送范老板开好的药。”
“嗯。今天就这样,你可以走了。”
“哦,拜拜海叔。”
你当然不会等里面的人做出任何反应,也知道今晚他不会动你,因为他还要靠你得到许家的传家宝。所以一直站在洞口的你,脚步一扭就外头跑,轻巧地躲在边上的树丛里。
果然见得那个被称为海叔的男人从山洞里气哼哼地跑了出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夏日的山村树丛里蚊子多,你不堪其扰,在焦急等待海叔快走开的时候,远处不约而同地又闪出点点光芒,漂浮在空中缓缓向你而来。你不耐又小心翼翼地蹲身挪动,低眸却见领口里的物件也正微弱地散出绿莹莹的光。
那些小家伙们,好像是被许家的传家宝吸引过来的。
海叔一个转身,目光落在那些飞舞的萤火虫上,又好似往你这边望了许久。终于像是不曾发现什么一般,钻入了边上的小汽车里。
【九】
你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一直期待那边会有所动作,可是好些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动静。你却在清晨接到了阿明的密信,果然一切如你所料,海叔就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让你终止了任务。言下之意,就是许家的传家宝他们找到了,你不得不疑虑,那一晚异常的萤火虫效应,是不是已经引起了海叔的怀疑,他或许早就知道那块石头是由什么制成又会引来怎样的景象。
阿明的密信也让你确信,在获得你身上的那块萤石之前,他们要做的事是,先解决碍手碍脚却好似掌握着许家实权的许爷。可为何又只字不提许家的少爷呢?你不由想找个机会和阿明面对面谈一下,没有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你甚至隐隐希望许家那位少爷还握着许家的命脉,而不是就此真的一命呜呼。
手中按在领口,隔着衣服摸着脖子上的挂坠。这里头的东西就好似是压在心头的大石让你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几天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啊?”
“看你有心事的样子,要不要说给我听?”
你目光楚楚地望着一脸诚恳的许墨,心中免不得一痛。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舍,和许家大哥哥未完的承诺是一桩,眼前总是让你心潮澎湃的许墨又是一件。
“我没事,天气热,心里有点闷。”
“那,我有一个可以纾解烦恼的好地方,要来吗?”
许墨向你伸出了手,你犹豫了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却没想过,他牵住了你竟不是往楼下带,而是拉向了窗户的方向。他一手紧紧握住你的,一手推开了小天窗。
“来,我拉着你,你小心点。”
他踏上了小长桌,大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斜面的砖瓦屋顶其实很好攀爬,以你的身手都不用许墨护着,就跟着他轻松地钻出了窗外。
“哇,我从来不知道这里延伸出去的还有一个大露台。”
你不知道许墨是怎么发现的,屋顶底下衔接的不知道是哪幢小楼的露台,轻轻一跳,就能让你和许墨在这片小天地中欣赏月色。
“今晚月色很美。”
月色清朗,挂在夜空确实很美。只是,月有阴晴圆缺,缺了一半的上弦月让你又徒添一份惆怅,你想,人也有悲欢离合。也许不久你就要离开这个人的身边,可你,满心都舍不得。
“今天是七夕。”
许墨见你不说话,又故作淡然地补上了一句。
“咦?是吗?我都不记得了。许先生突然这么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你是故意问的,可心跳得却仿若鼓声擂动,乱了心绪。你怕他说是,却又不希望他承认。也忍不住想知道他心里的人是不是你,偏又但愿最好不是,你知道你没办法在这一刻接受这份心意。
“嗯。”
你僵住了,甚至不敢去看身旁的他。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再有勇气追问。你在心里同自己的期望反悔,鼻息间冒出若有似无的酸意,原来你更不希望的是,他心里有别人。
“是你。”
你们彼此都沉默了,他斩钉截铁的答案让你定心,又不知所措。眼眶竟是一湿,无声无息地落下了一串泪。
【十】
“月亮那么亮,都看不到星星了。”
你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却仍是有些哽咽地说。许墨愣了一愣,却是轻轻笑着,
“怎么了?担心牛郎织女会见不到,所以忍不住要落泪,是不是?”
拇指指腹带着丝丝粗粝感,甚至让你觉得这不像是成天伏案备课会造成的。在你的认知范畴里,是一双可以握笔也或许可能会握枪的手。但眼下,你没心情去细细分辨其中的差别。暖暖的温度抹在你脸上,一直暖到了心里。
“真是个傻姑娘。”
“说什么呢,如果可以,我倒希望牛郎永远都见不到织女。”
“嗯?这是为什么呢?”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做出偷走她的衣服把她强留在身边的龌龊事吧?这并不是什么可值得称颂的爱情。”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许墨轻声说了这样一句,并没有立即赞同,而是沉吟了片刻才表示认可,
“你说得很对。那,如果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人,他一直欺骗你,又或者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暗暗使着各种手段让你一步步跌入他的陷阱里,你还会喜欢他,并且原谅他吗?”
你被问住了,你从没想过要骗许墨,可你的确瞒着他很多看起来是满身书卷气的他不可能会接受的事。而就在刚刚他表明心迹的那一瞬,你想到的是,私奔。
你想,并且很想,拐着这个男人离开这暗流涌动的上海滩。可你也深知,这不是爱他,而是害他陷入你的危险之中。
“那许墨你呢?”
“喜欢是不能被大脑控制的,他或许会占据理智的上峰,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不是吗?”
“所以?”
“是我的话,会。”
“可像先生这样温润守礼的人,是不会做出将人强留的事吧?”
“你刚才说的其实假定了织女并不喜欢牛郎,那这的确是行不通的,这是借着爱的名义在伤害别人,你说对吗?”
“嗯。”
“可如果对方也是爱的,只是被困于现实纷争,那为何不可以贪得无厌一点呢?”
你有些被绕晕了,怔怔地望着笑意深深的他。许墨今天到底要同你说什么?你竟一时摸不着头脑,尽管一切好似是你起的头。
“所以,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你懂了,这才是他要的答案。
“没关系,答不上来的话,你可以慢慢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确认的。”
不。不是。
你心里在否决呐喊,也许没有时间了。一个深呼吸,终归是释出了心头压抑许久的情愫,终归漾出今晚最明媚的笑来,
“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也会。”
虽然你不知道许墨究竟有没有像你一样,骗过你。但你知道,你不会怪他任何事。四目相对,他眸光闪动,仿佛诱惑着你再勇敢一些大胆一些。
你攥住了他的衣襟,踮起脚凑上前去,将一枚轻柔的吻印在了他的脸侧。然后在他一瞬呆愣的目光中一溜烟跃回了小阁楼。很可惜,没有得见这个男人骤然红了耳根的样子。
【十一】
独自一人留在露台的许墨抬手摸了摸胸口,从内里贴近心口的暗袋里掏出了一件物品。在清亮的月光下,落在掌心的链子闪动着漂亮的光点。手链看起来只是一条很普通的金链子,却是在搭扣处别了一只正在飞舞的金蝴蝶,别致又精巧。
那天的街口,惊鸿一瞥的又何止是你一人。可你不知道的是,吸引许墨注意的不是你干净利落又风风火火的招式,而是氲在你的身上的奇异斑斓。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的双眼最后能留给他关于色彩的印象,只有那场烧得猩红的灾难。每每回忆起,那茫茫无边的炽热红光,都是一场噩梦。从此,他宁愿只见非黑即白的现世。
可你于他,不一样。
第二次再见,是在你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拾到了你的链子想要折回去找你。可在听见你和好心的阿姨说,有个算命先生说,和这条链子的有缘之人才是你的如意郎君时,许墨竟起了私心。
他不知道捡到链子的自己算不算它的有缘人,可他莫名就不想,让这束突然闯进他眼眸里的明媚亮色,和别的什么人产生什么缘分。
鬼使神差地,他竟悄悄地跟着你,看着你进了育婴堂。一直守到阿婆送你出来时,你好似才恍然想起般地同阿婆说,如果有看到链子麻烦帮忙送到子航医馆里。
原来竟是她?
连像许墨这般早已不愿信命中注定的人,也不由感慨很多事好似总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早些年他就从阿明那得到了线索,知晓海叔背后的组织一直有个小姑娘在替他做些杂事。阿明比他小了几岁,虽然一直被海叔养在身边,但自小相识,却是被许墨照应着长大的。所以早就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一切的调查和复仇计划都在暗中进行得顺当,你的出现并不是一个意外。可被你吸引,喜欢上你,对许墨而言,却是一个美好又紧要的意外。他唯一要确信的是,最后知道所有真相的你,会不会离他而去?
这是他不允许的结果,他想要得到你的全部,也必须求得,哪怕费劲心机用一些小小的手段也可以,就好像明明不愁吃穿用度,却要跑来租住范家医馆的小阁楼。
无论如何,只要你也钟情于他。
许墨没有再回到阁楼里,而是捕捉到了底下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夜色之中,终是相会。
“臭小子,你给我好好活着就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的父母了。”
这一开口的调调不用多想,也知道除了范子航没别人了。
“知道了。不会让你白白离开巡捕房的。”
话到这里,好似所有的种种都可以串起一条暗线。范子航是许家的旧相识,当年在巡捕房谋生的他早就看穿许家的火灾不是意外。可是他必须保全许家年幼的孩子,唯有假意背叛自己的良心投诚于海叔,甚至是他背后的组织。
“哟豁,长大了,许爷了不起。翅膀硬了就别来求叔帮你牵红线啊……”
“咳咳……范老板说正事吧。”
另一边的小年青好似在昏黄的微光下,看到许墨眼眉一挑,似是对范子航的揶揄有些不悦又不好发作。无奈只好和事老般地将对话扯入了正题。
“海叔已经知道那块石头在……”
阿明下意识抬眸望向了阁楼方向,又悻悻收回目光,继续说,
“任务终止,她就不能留在上海滩,海叔让我买了后天的车票送她上路。”
“将计就计。”
【十二】
大骗子。
你不是存心想听他们的对话。可是,从你跑回阁楼的那一刻你就没去休息。而是,一直靠在床边的墙板上,平复着万千思绪。
等了很久,都不见许墨回来。你终是担心的,你好似听见楼下有人破窗而出的声音,狐疑着就悄然跟了出去。灯影下,钻入你眼眸的是三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那些未解的都有了答案。
为何从一开始医馆的阁楼就摆了两张床,看起来布置得仓促,可又都是有准备的。因为在你之前,许墨已经先行一步迅速让范子航和阿明安排了。以为缘分是那般偶然地敲上心门,可其实很多事都早已了有了筹谋。
他本不该亲自露面,这般周转,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要亲自将你引入属于他的阵营里。
你说不上此刻心里酿出的滋味是什么,酸涩之中又隐隐沁入了一丝甜。忿然地想要和他闹脾气,可抵不过更为怦然的心意驱使,想要和他并肩面对这危机四伏的生死局。
然而,你并没有这么做。
车站离别的煽情仿佛都不会属于你和许墨。他说着再寻常不过的话,一路平安,平凡又无力苍白的期许,好似你不过是一趟临时的远行,很快又能再见面一般。
谁都没有戳穿彼此的打算。汽笛鸣响的最后一刻,你抬手猛然拽下颈间的项链,准确无误地丢到他手中,
“还给你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踏上即将飞驰的火车。
你们的确很快就碰面了,快到让你猝不及防。他却冲着你弯了眼眸笑意绵绵。
“你还笑!”
你不明白眼前这样的情况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深知这一去生死难料,可那晚你听他说将计就计时,你就心知,比起你,比起这段感情,传闻中心狠果决的许爷终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可你从没有想过,他所谓的将计就计竟是紧随你其后,和你一起登上这辆或许是赴死的列车。接连不断的枪声叠着火车奔驰的轰隆声怎么都掩盖不住。
你是在某节车的包厢里对上许墨的,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座椅,手中还握着枪。看到你握枪相对的身影闯入时,他并不意外,竟是朝你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笑得好看。
身体不受控地就要扑向他怀里,心中多少是怨的。带着硝烟味的气息纠缠在鼻息间,你多少有一丝后悔太快把萤石还给他了。你是确信的,生死档口他不会罔顾你的性命,可至少他不应该亲自来救。
“为什么要自己来?”
“恨我吗?”
你们异口同声,同时问对方。许墨怔了怔,将你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唇角又扬起一抹无奈的轻笑,
“抱歉,我又骗了你,对不对?”
“闭嘴!”
列车晃动,你一个重心不稳终是直直撞入了他怀中。周遭视线一片晦暗,唯有他胸口的衣袋中有什么物什散着点点荧光。你掌心覆上他心口,感受到的却不是那块传家宝的触感,而是许墨砰砰直跳的心。
昏暗之中你不由闭上眼,这样的时刻反而起了两三分玩笑的心情来,你嘟囔着说,
“是不是有这个传家宝就能继承许家家产啊……”
许墨一时没说话,只是笑得更促狭了,缓了缓才逗着你说,
“小财迷,这东西继承不了。不过你想的话,倒有其他的办法,要不要试试?”
【十三】
你怕是没机会试了。
接连不断传来的好似是炸裂的巨大声响,烧焦的气味氤氲在空气里,你好像都能见到这节车厢的外头浮出黑灰色的烟雾和云朵。
“上海滩叱咤风云的许爷真的要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吗?范叔叔让你好好活着的。”
“答应他的,我不会食言。”
“那我呢?当年没有拉住的大哥哥,我一直都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
“嗯。我也答应你。”
火车再次驶入黑暗的山洞,可这一次却没有安稳地通行过去。车厢再次猛烈地晃动,你看见绿幽幽的光从某处飞出,在火光之中折射出细小又密密麻麻的方块照影在墙上。
可下一秒你却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清醒在一个陌生又好似有几分熟悉的地方,嘈杂的叫卖声入耳将你的意识唤醒。起身环顾四周,阿婆堆着笑意的脸出现你眼前,
“醒了吗?”
“阿婆,我这是……许墨,许墨他在哪?”
“小姑娘你先别急,要先吃点东西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打转,拼命摇着头。你什么都不想,只想知道许墨是否和你一样,逃出了那辆爆炸的列车。
“骗子。”
你低眸看着杯中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喃喃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阿明坐在你的对座已然将该交代的都叙述完了,一时之间再也无话。
萤石确实不是许家的传家宝,只是不知许墨的父母用了什么方法将组织的名单嵌入其中。千钧一发的那个瞬间,许墨弄晕了你并让阿明先行一步将你带走,他要将每一个名字都记在心里,上头的名单让他触目惊心,他不知这些在上海滩多少有权有势的人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海叔倒是被许墨送进了巡捕,可你们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也不过是这其中的冰山一角。
但是,这些你都不想再关心,你只想知道许墨回来了吗?
阿明沉默了。
“许爷让你暂时不要再见范老板。”
“嗯。”
“他也让你找个喜欢的地方好好生活。”
“哦。”
“我会守着许宅,我相信许爷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回你没吱声,不是不相信,只是,很生气。
【十四】
范子航将育婴堂的那对孩子接走了,顺道将阿婆和其他孩子都安置了。这是你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放心,那小子命硬着。”
他这么说。你也愿意这么信。
你在脑海里描摹过千百种重逢的场景,可你却万万不曾设想过,再次听到这个烙刻在心深处的名字是在报童的叫卖声里。
“大新闻大新闻,许爷将于中秋佳节和相亲对象设宴订婚。”
活着回来了,竟然没有来找你?
消失了那样久,敢情醉生梦死沉在了温柔乡里?
许墨还活着的喜悦在你心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忿然和满心的酸楚。在衣箱里挑了一身最娇媚的玫紫色旗袍,将他送你的枪别在了腿间,你才顾不得那么许多,满脑子想的就是负心汉该死。
你是有些失去理智了,完全没有想过为何你可以那么顺利地穿梭过熙攘的人群,来到许墨的车前的。阿明绕过车头,站立在后边的车门前,假装不经意瞥过你一眼,却是怔愣着迟迟忘了开门。
终究还是许墨没忍住,自己推开了车门。阿明这才缓过神来,伸手挡住了车顶,熟悉的人影从车内钻出,先是瞪了阿明一眼,
“乱看什么?”
“对不起,许爷。”
唯恐这个男人下一步要戳瞎他一般,连忙弓起了背垂下眼眸目不斜视。
心上人活生生地站在你眼前,而他也不再有一刻迟疑将所有的目光都停驻在你身上。你忍住想哭的冲动,上下打量着他。许墨衣襟上别着的胸链一下就吸引了你的注意。也许光是链子你并不能辨别,可链子的尾端被妥帖别在他心口的金蝴蝶你不会认不出。
竟不知为何,有一丝窃喜浮上心头。唇角微扬,开口便是软糯又娇嗲地一声喊,
“许爷……”
他微微一怔,蹙眉又旋即挑眉,将一直揣在手中的翠玉手杖递向已然卑躬屈膝的阿明。然后,许墨只是一个旋步背过身去,将话音抛在身后,
“喊我许墨,是不记得了吗?”
空了的手却是稍稍向后探来,品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不快与委屈,你好笑地跟上脚步,乖觉地伸手牵住他的。
“许爷不是要接相亲对象吗?拉着我的手做什么?”
“喊我名字。”
他执拗,你竟有些没办法,却仍是倔强不让地鼓着脸不和他搭腔。
更容易无奈的总是他,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柔声嗔怪,
“何时学得这般妖娆,如此戏谑许某,当不当罚?”
“别人可不都是这么喊你的。”
“你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还不是被你丢开?要是下次再敢一个人冒险,我也不轻饶你。”
“嗯。不会了。我一个人的确不可以。”
步入再无旁人的大厅,他而后不说拽着你的手往他身边拉扯,你便被他搂住了腰后带入了怀里。四目相对,你咬着唇瞪着他,似是有很多问题等他来解释。
许墨将你稍微推开些许,好认认真真地将今夜如此明媚娇俏的你记刻在眼底。偏过头来一个低眸却也不意外地睹见了你睹见的那把枪。
“看来这个小姑娘来势汹汹,舍得杀我吗?嗯?”
“如果我舍得呢?”
“我甘之如饴,我的人,我的一辈子都交给你任意处置,好不好?”
“谁稀罕……我就是来看看鼎鼎有名的许爷究竟被什么样的相亲对象偷了心而已。”
“哦,这样啊。可是,我的相亲对象,她好像自己跑来了呢。”
“谁……谁是你的相亲对象啊……大骗子。”
他笑意更深了,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那条你佩戴了快二十年的项链,打开小金锁,那晶莹的绿石依旧安然地置于其中。
“看起来是我父母亲自挑选的小骗子,嗯,的确和我很配,我很满意呢。”
【十五】
是个圆满的月圆夜。
你知道有一天你会再回到许宅,但你没敢想会像是现在此刻,和许墨坐在许宅顶楼的晒台,吃着茶点,赏着明月。
“阿明呢?”
“嗯?你很想见他吗?去给范叔叔送月饼去了。”
“哦。”
你也只是没话找话罢了。站在露台边上,扶着栏杆向外望去,这才发现,这个连通着许墨卧室的一方天地,竟是一眼就能望见许宅后院的那棵桂花树,好似他的父母一直在那里遥遥相守,保佑着他的成长。
此刻花好月圆,他们若泉下有知,想来也终会是欣慰。
“中秋快乐,月圆人安。”
你轻声对许墨说,却好似也在说给许墨的父母听。
“我的小财迷不是一直很想继承许家家产吗?怎么不戴上?”
许墨看着对月把玩着手中项链的你,凑在你耳边轻声问。你冲他莞尔一笑,嘟着嘴却不说话。心里暗暗较劲,才不要那么快便宜他。
“还给你,我才不要做小偷呢。”
你把项链丢给他,想起了小时候和他说好要一笔勾销的约定。许墨微微一怔,也同样想起了那件事,不由轻声哼笑了一记,竟是不依不挠地靠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站在身侧的你拢到了怀里去。
你侧对着他,被他紧紧缚住,温热的呼吸悉数都喷薄在你耳畔,热度又顺延着攀上了脸颊。
“可惜迟了。”
“什么?”
“这位小偷小姐好似偷走的不仅仅是许家的财物呢。”
许墨扳过你的身体让你正对着他,又捉住了你的手腕迫使你将掌心贴上他的心门。不言而喻地,你懂他的话意,这笔债已然不如当初那样可以轻易算清了,不是吗?
“人家不做小偷很多年了。”
“哦。这样啊。那我可不可这样说,请问这位捕走我的心的小猎人是不想对我负责了吗?”
他没有给你机会反驳,而是在你抬眸深陷在他炽热眸光中的那一刻,将项链戴回了你的颈间。相对的目光霎时错开,轻柔的吻却在他略略侧过头的那一瞬点在了你有些发烫的脸颊。鼻息缓缓地侧向挪移,温凉的触感再次覆来,毫不犹豫地黏上你的唇,刹那染上一份炽烈。
“命中属你,不可逃。”
许墨轻声却不可置喙的话语响在你耳畔,稳稳地落回心里,填满了曾一度被空缺的位置。你抬起双臂环着他的肩头回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几乎压着他的穴位连连点着头。
“嗯。”
一记轻笑伏入耳中,他又顿了顿,再度开口添了几分歉然,
“我好像一不小心也藏起了你的东西,不知你能不能不问我讨回去呢?”
“啊?”
他将你放开,摊开掌心,入眼的是那条属于你的蝴蝶手链。你轻轻拿起,才发现蝴蝶的搭扣好似被改动过,想来因此它才可以稳妥地别在许墨的衣襟上。
“抱歉,我捡到的时候搭扣已经坏了,自作主张让人改制成了胸针。”
“哦。那我们上海滩说一不二的许爷应该也会负责到底的吧?”
许墨有些不解你话中之意,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忧虑,他竟在生怕你要他改回去。可是你却没有那么做,眼见着他睁大了双眸盯着你伸手过来的动作,直到你亲手将这只蝴蝶重新别回他的衣襟处,他忽而就松了神情,带出了几分释然,笑了。
你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替他压好了衣襟,学着他的口气却是更霸气地说,
“命中属我,不可逃。”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