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一声尖锐的高音刺入了指挥的耳朵，他愤怒地敲了敲桌子，示意全员停下，灰蓝色的眼睛阴森森地扫视着乐队的成员们，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企图找出那个走音的小混蛋。当他看到第五排的时候，他亲爱的侄子给他打了个眼色，他立刻将目光锁定在了角落旁一个低着头的亚裔男孩身上。



“KAGAMI！又是你！究竟我要说几次你才能理解我的话？你那猪一样的脑子就不能装点能用的东西吗！”



被点名的男孩立刻放下小号，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不，James先生，不是我！”然而辩解的声音很快被同是小号部的其他成员发出的唏嘘声所掩盖，并且，指挥对他的解释不屑一顾。



“你知道你的一次小小失误会浪费大家多少时间吗？并不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像你那样那么空闲，到处游荡而不用上课的！哦天啊，已经六点了，其他人就先到这里吧，KAGAMI你留下，也许二十次简单的音阶练习会让你的头脑更清醒一些。好了孩子们，我们下周见。”



加贺美沮丧地坐到椅子上，他不友善的部员们围着他做鬼脸，嘲笑着他，其他人纷纷投来安慰的目光，但也不敢违抗指挥的命令。一阵小小的喧闹过后，诺大的音阶教室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准备拿起小号，执行指挥对他的惩罚。这时，一个女孩退回了教室。加贺美认得她，新来的小提琴手，而且看上去跟他一样是亚裔的，或许也是日本人也说不定；她大概是忘记拿曲谱了。



让加贺美感到意外的是，那个女孩停在门边，对加贺美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在被指挥看到之前，像精灵一样敏捷地消失了。加贺美眨了眨眼睛，隐藏在银色金属后面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因为这份来自陌生人的鼓励，他觉得身体又充满力量，连坐在台上的James先生看上去都顺眼的很多。



注意到指挥先生在不耐烦地敲着指挥棒，加贺美赶紧拿起他心爱的银色小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听着指挥的节拍，开始演奏。



等到指挥翘着手，迈着鸭子步离开的时候，整片天空都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早餐必备的果酱一般，清新又可口。加贺美收拾好乐器，掏出手机查看短信，果然，有五封是来自天道的。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门，顿时感到头痛无比。天道最讨厌等待，况且现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快一个小时了，这意味着他要迎接的是一个格外恼怒的天道。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他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急匆匆地向门口跑去。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辆外形惹眼的黑色摩托停在了路边，周围还有一群染着各色头发的女孩尖叫着。



加贺美揉了揉眼睛，往前走近了几步，才敢确定被女生们围在中间的是天道本人。这个季节的纽约已经不再炎热，接近夜晚还有凉风袭来，天道却只是穿着黑色无袖背心和一贯的皮裤长靴斜靠在摩托上，不得不说的确很火辣。



他试图挤到里面去，可女孩们大概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竞争者，把他排挤在外，不知道谁的高跟鞋还踩了他一脚。加贺美只好退到外围，朝里面的天道招了招手。



很快，天道看见了他，递过来一个头盔，拉着他上了摩托。引擎的发动声过后，他们只留下一串硝烟便扬长而去，剩下的女孩儿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不知所措。



天道的公寓，或者说他们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摩托车在路上飙上十分钟就到了。在天道把车开去车库的时候，加贺美拿着钥匙先上去开门了。在分开之前，他们交换了今天的第一个吻。



“你们的指挥是个混蛋。”



天道似乎是说了什么，但具体的字句掩埋在了开水沸腾的嘈杂里，隐约听到了指挥的名字，他想他大概知道天道的抱怨了。加贺美给他们分别冲了一杯热可可和红茶，抱着杯子，坐在天道旁边的沙发上。



“James先生只是有些先入为主了，我想真正混蛋的应该是那个讨厌的Mike。他现在已经不满足给我的课本泼墨水这种低级恶作剧了。”



天道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他在心里迅速构建了一套报复的方案，恨不得立刻实施，看到加贺美不赞同的眼神后，无奈地揉了揉对方柔软的黑发。



“好吧，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别那么看着我。”



“包括你的手下？”



加贺美怀疑地挑起了眉毛。他知道天道在街头上玩的那些小游戏，他甚至见过他那帮光是看上去就可以吓哭小孩子的“好哥们”，说真的，那些不受控制的人可比让天道亲自出发可怕多了。



“亲爱的，我不能限制他们私下的生活。”



天道掐起加贺美两边的脸颊，看着他的脸涨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气球，满意地笑了。加贺美拍开他的手，揉了揉发红的双颊，不满地瞪着他。最后，他们中有人妥协了。



“不能有流血事件，你得向我保证。”



加贺美看着天道皱起眉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叹着气给出了他的承诺。这个保证让他看上去不太开心，加贺美想了一会儿，给了对方一个安慰的拥抱。当他们分开的时候，笑容重新回到了他们脸上。



“今天我们乐队来了一个新的小提琴手。”



“哦，是怎么样的人。”



“她是取代生病了的Linda的，是亚裔，也许跟我们一样是日本人。个子小小的，不过人很好，我今天被留堂的时候，她还鼓励了我。”



正在看报纸的天道抬起头，透过薄薄的镜片，那双漂亮的黑瞳暧昧地审视着加贺美，他太兴高采烈了不是么。



“这是否意味着我的情敌出现了。”



加贺美花了一分钟才明白天道的吃醋，他的脸迅速地红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答复的他，选择把脸埋在沙发的靠垫上，不理会天道发出的笑声。



“好了，只是个玩笑。说起来，我妹妹也是个小提琴手，而且拉得不错，虽然没我的水平高。”



加贺美转过身，震惊地看着他。天道会拉小提琴和天道有妹妹交错着轰炸他的脑细胞。他咬了咬下唇，问出了后者。



“你居然有个妹妹？！”



“别惊讶，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有个可爱的弟弟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你弟弟来找我了。在我的帮会集会上挥舞着一根比他自个儿还高的木棍威胁我离他哥哥远点。不得不说那场面可真吓人，我还没见过有人胆敢威胁我的。”



加贺美看上去像是被人敲傻了一样，愣愣地看着天道，嘴巴大张着，完全说不出一个词句，他可怜的小脑袋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消化这一爆炸性新闻的信息量，所以理所当然地死机了。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全身几乎都像被烤熟了一般。那反应时间可真够久了，久到天道已经做好了两个简易的三明治充当他们的晚餐。当他把它们摆到加贺美面前的时候，小家伙低着头，完全不敢看他。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给你介绍我的妹妹。”



“嘿，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么！”



加贺美生气地抬起头，发现天道突然凑到了他的眼前，两个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起。然后他听到天道的一声轻笑，来不及低头就陷入了一个热情的湿吻中。



正当他们的舌尖交缠着分不开彼此的时候，门铃响了，加贺美如梦初醒地推开了天道。天道擦了擦嘴边的唾液，狠狠地瞪着棕色木门。



“最好不要是我妹妹以外的人。”



加贺美巴拉出拖鞋，急吼吼地跑去开门，末了还扔下一句责怪。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妹妹要来！我什么都没收拾干净！”



“别介意，我妹妹是个好脾气的女孩儿，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天道说这句含糊的解释时，加贺美正好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个子偏矮的女孩儿，看上去只有15岁，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背后背着一把小提琴。



“这是我妹妹，日下部煦。”



这一天的第三次，加贺美头脑空白，思维系统彻底当机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