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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克中心】“一家三口”
末日过后,世界短暂而难得地迎来了和平与幸福。
贝克兰德。
昏黄的夕阳洒在钟楼上,整点的钟声响起,提醒着人们下班的时间已到,该回返家中了。
钟楼不远处的广场上落满了白鸽,被回家路上路过涌入广场的人流推搡着,发出“咕咕”的声音飞向天空。
小孩子攥着母亲的手,恋恋不舍地向广场上戴着插满了各色羽毛帽子的魔术师告别。
“请等一等。”魔术师向他们鞠了一躬,一伸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小块水果软糖,“这是给看到最后的观众的小礼物。”
孩子的母亲笑着点头,让他收下。
魔术师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行装,将一些不用的道具都塞进了行李箱。
这个时候有一位红头发绿色眼睛的少女从广场的另一端跑过来,扑进了魔术师的怀里。
“克莱恩,快回家吧!我已经等不及见到班森和梅丽莎了。”少女眉眼弯弯,看起来高兴极了。
“好的,我们这就回家。翠西,不要太热情,会把他们吓坏的。”克莱恩对翠西说道。
“知道了。”翠西说,“哦,布莱特,别拽我裙子!”
她把躲在她裙子后面的小男孩拽出来。
然后像已经走远的那位母亲一样,牵住布莱特的手。
克莱恩微笑着看着他们,然后他向翠西伸出左边的胳膊,“请,我亲爱的翠西。”
翠西挽住他,“我的荣幸,亲爱的。”
公共马车的车夫驾驶着马车往乔武德区,金斯特街26号行去。
“先生这是和夫人一起看望亲戚吗?”车夫一边驾车一边询问。他看见这样和谐快乐的一家三口,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非常开心,就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是的。”克莱恩说,“我之前一直在外面为生计漂泊,都没有机会回来看看亲人。”
“我也很期待见见克莱恩的家人。”翠西说,“布莱特,你说呢?”
克莱恩随手抛了一枚硬币,然后看向布莱特。
布莱特往翠西身边靠了靠,“但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欢迎我们突然造访。”他小声嘟囔,“万一他们不高兴我们过去呢?”
车夫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小先生这么可爱,一定很招人喜欢的。”
“金斯特街26号到了。”车夫说道。
克莱恩掏出钱夹,递了三苏勒过去,“花点钱给孩子买个生日蛋糕怎么样?”
“好。”车夫接过钱,忽然又觉得不对,“您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孩子的生日的?”
“我是个占卜家。”克莱恩对着他眨了眨眼。
然后他往前走了一小段,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露丝,看来班森还没有到家。
她的身后冒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好奇地张望着站在门外的三个人。
“妈妈,客人!”她拽了拽露丝的衣摆,对她说。
克莱恩摘下头上的礼帽,对露丝微微躬身,“我是克莱恩,班森的弟弟,之前寄了信过来说明过情况,今天刚到贝克兰德就来冒昧拜访了。”
露丝显然知道,她温柔地笑起来,很快拉着克莱尔让出了一条道,“克莱恩和翠西小姐对吧,班森最近总念叨你们,他知道你只是因为执行公务被迫假死的时候高兴坏了,喝了好多酒,害得第二天得请假。”
“噗嗤。”翠西笑出了声。
布莱特也在憋笑。
“真可惜我没有看见。”克莱恩一边换拖鞋一边说。
梅丽莎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
“哦,克莱恩——”她扑过来,给了克莱恩一个大大的拥抱,“克莱恩,好久不见。”
克莱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个时候,钥匙在锁眼转动的声音传来。
“梅丽莎,班森回来了。”克莱恩说。
话音刚落,门口玄关处就传来班森的声音。
“露丝,家里今天是来客人了吗?”
他走到客厅,看见克莱恩,愣了一下。
然后马上也给了他一个熊抱。
“哦,女神在上,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们家的克莱恩回来了。”班森猛地拍了拍克莱恩的背,“老实说,我差点以为来告知我这件事情的警官是个骗子,打算拿扫帚把他轰出去——要不是梅丽莎认出了他就是当初告知我们死讯的警官的话。”
哦,可怜的伦纳德。克莱恩毫无同情地想着。
“这位是我的妻子,翠西•朵莉丝。”克莱恩介绍。
“我经常听克莱恩提起你们,他很想念你们。但是碍于很多事情,他不能告诉你们他还活着,他一直很歉疚。”翠西嘴快地说。
克莱恩瞪了她一眼。
“哼。”梅丽莎过了最开始的激动劲儿,顿时又开始因为想起被克莱恩蒙在鼓里好几年而有点委屈。
但二十七的梅丽莎和十七的梅丽莎显然不同了,她把这点对克莱恩的小不满,变成了对翠西的嘘寒问暖。
“哥哥待翠西姐姐怎么样?”她拉着翠西的手,和她交谈。
而在克莱恩介绍了布莱特之后,班森也加入了不理克莱恩的幼稚举动中,他开始逗弄小布莱特。克莱尔也更喜欢和同龄的布莱特玩。
被“孤立”的克莱恩非常无奈,于是询问露丝他能不能去厨房看看。
“克莱恩是想做饭吗?”露丝问。
他点了点头,“好久没有下厨了,给梅丽莎和班森秀秀手艺。”
“那我帮你打下手。”露丝说,“没想到你会做饭,因为你哥哥班森的厨艺……”她顿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就比卷毛狒狒好那么一点点。”
克莱恩顿时忘掉了刚刚小小的不高兴。不过作为被冷落的人,他瞥了一眼被莫雷蒂们围在中间的布莱特,露出了一个冷笑。
某些灵之虫假扮的布莱特似有所感,忽然哆嗦了一下,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小布莱特,你是感冒了吗?”班森问。
“没想到克莱恩你已经结婚了,可惜我没能参加你的婚礼。”班森一边咀嚼着克莱恩做的菜,一边说。他拿起手边的啤酒,与克莱恩碰杯。
布莱特和克莱尔一样被分到了一杯甜冰茶,正幸福地喝着。
翠西正在快乐地和梅丽莎讲述克莱恩在拜朗时候和她一起冒险的趣事。
一切都很和谐美满。
如果没有发生塔罗会上的那件事情就更好了。
克莱恩面无表情地一边扒着饭一边想着。
我为了不掉马付出了太多……
半个月前。
诡秘之主从战后的休眠中醒来,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责任枷锁的情况下,他终于在罗塞尔的建议下,赞同了与亲人多相处相处来提高人性的方法,并开始着手实施。
然后罗塞尔左看右看,又给了他挖了一个坑。
“就算是借口假死出公务,你最好也带个妻子回去。”罗塞尔说,“我敢保证,你的哥哥妹妹肯定会催你结婚的——借口无非就是终于战争结束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了什么的。”
他注视着克莱恩,“虽然我的建议是你最好真的能找到一位妻子。有妻子孩子和孤身一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这位明明已经是真神位格但还是经常被女儿追着打的黑皇帝把脚搁在了灰雾之上的青铜长桌上,仿佛毫不担心主人会因为这个无礼的举动而把他赶出去。
“诡秘,”他用一种很无所谓的口吻说,“你真的不反思一下自己的人性低到什么程度了吗?甚至需要扮演曾经的自己来假装自己还有人性留存。”
“克莱恩,你分得清你什么时候在扮演,什么时候在做自己吗?”
“你甚至连故乡的意义都想不起来。”
他讽刺。
坐在主位的克莱恩非常疑惑地盯着罗塞尔。
“要在以前,你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我这个荒唐的建议的。”罗塞尔说,“哪怕有一点可能,你也不会让你的两位亲人因你陷入危险之中。”
于是灰雾无声息地翻涌起来,一根根雾气凝聚成的触手自大殿的墙壁中鼓起,无序地在空中抖动、挥舞着。祂们在这片空间中肆意地舒张,自穹顶垂落。
“……我不明白。”克莱恩喃喃自语,他的外延无力地散开,再次化成了一团团雾气。
“黄涛,我不明白。”他磕磕绊绊地向外蹦着汉语,“周……周……什么?”
“周明瑞。”罗塞尔接上。
克莱恩摇了摇头,“我是说,我想不起周明瑞的父母叫什么。”
诡秘靠在高靠背的青铜座椅上,用手支撑着头,目光望向远处,眼神中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原来我已经不是我了。”
他低垂下头,将自己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中,灰雾模糊了那张似克莱恩似周明瑞的脸。
“罗塞尔,你该离开了。”
灰雾之上的伟大主宰对黑皇帝说道。
一周前。周一,下午三点,塔罗会上。
克莱恩手上抱着捏出来的布莱特,对于那张肖似克莱恩与周明瑞的捏脸感到十分满意,这样班森和梅丽莎一看就能认出来是他的“孩子”了。
已经是愚者座下天使的正义与倒吊人微微躬身,向“愚者”行了一礼,其他人也依样画瓢。
奥黛丽注意到了克莱恩手上逗弄的孩子,但介于灰雾的遮挡,并没有敢细看孩子的面容。
这次塔罗会成员并不齐全。“隐者”嘉德丽雅因为忙于晋升序列二而无法前来,“魔术师”佛尔思则因为还在宇宙中旅行而联系不便。
克莱恩的视线路过“星星”伦纳德与“月亮”埃姆林,最后在“太阳”与“审判”原本的位置上停留了很久。
那两个位置永远地空了。
“我为塔罗会永远地失去了两位成员感到哀恸。”他宣布,“他们永恒地长眠在了我的神国中。”
克莱恩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罗塞尔日记看见的门先生曾说过的话语。
死而复生,就是奇迹。
但是没人能够真正死而复生。
诡秘之主也不能。
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阿尔杰向愚者提出了疑问:“愚者先生,能否为我们介绍那位……神子?”
他斟酌着用词,似乎觉得无论怎么称呼都有些不太合适,最终还是谨慎地使用了“神子”。
克莱恩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原本要让小号抱着的孩子,现在抱在自己大号手上。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孩子,干脆散去了笼罩着孩子的灰雾,然后把之前漏了的步骤补上,将孩子交给了自己的小号“世界”。
“这是世界的孩子。”他平淡地说,“他名叫布莱特•莫雷蒂。”
克莱恩愉快地掀了自己小号的马甲。
伦纳德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