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746508
作者 :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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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家庭教师 沢田纲吉
标签 百慕达纲 , , all27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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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7 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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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呼啸,冰雪剐骨。
行者提着灯,在浓稠夜色里踽踽独行。
凛冽寒风宛若永不停歇,刮晃着山路两侧矗立的树木,却唯独绕过黑夜里的唯一行者,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他身旁的空气里。提灯温暖的橙色火光如水般漫延,柔和却坚定地映亮四周的肆虐暴雪。
行者拢紧长至脚踝的御寒斗篷,加紧步伐朝某个方向坚定走去,身后留下的两道足迹很快就被蜂拥而至的风雪所掩盖,白茫茫地没入黑暗里。
他很快便看到此行的目的地。
依凭山势改建的巨大建筑,气势磅礴雄浑。入口处的石阶两侧伫立着沉默燃烧的火炬,被积雪覆盖的嶙峋岩墙在一片霜白里间或出现属于岩石的冷硬青灰。
行者步上平整石阶,阻挡前进道路的巨型方栅门轰隆隆升起,一条黑影鬼魅般从幽深的行廊阴影里浮现。
【你来了。】
不属于人类的极为厚重低沉的声音在行廊里回响,黑影俯视他,眼眸幽亮如冥火,没缠紧的绷带下黑发卷曲散落。
行者单手拉落巨大的斗篷兜帽,暖褐色发丝蓬松翘起,温文柔和的青年脸庞就此显露在光亮里。他抬头看着身前伫立的高大黑影,微微笑了起来:“我来了。”
因寒冷而凝结的雾气在他唇边浮现,又很快消散,就像是一团转瞬即逝的纯白的梦。
“好久不见,耶卡。”
01
通往最深地底的幽深行廊里,依稀可闻不知何处飘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哭嚎,越发显得鞋跟叩击砖面的响声清脆。
无论来这里几次都无法习惯,沢田纲吉下意识皱起眉,落下的步伐逐渐放轻。在前面引路的耶卡自然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变化,没有选择回头查看,只是操控着又一扇隔离门升起:
【你这次比约定时间晚。】
“啊,抱歉!”
褐发首领脸上出现少许赧然,眉宇间的皱痕却淡了些,“来的路上有个小意外,解决时花了点时间。”
这次耶卡回过了头。
对方的目光太具压迫感,本想一笔带过的沢田纲吉受到沉重压力,无奈下含糊道:“……真是个小意外。”
耶卡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转回视线,打开通道里最后一道隔离门。
空旷廊道里回荡着开关启动的轰隆巨响,沢田纲吉凝视面前缓缓升起的隔离门,突然听到前方飘来的一声叹息。那喟叹轻得宛如幻觉,淹没在满室巨响里瞬间无影无踪。还没等他发问,走在前面引路的复仇者已然消失不见。
年轻的首领微愣,敛起面庞上的惊异,定神走进前方回廊尽头幽深的黑洞外形入口中。
最初是满目漆黑,沢田纲吉向前迈了几步,挣脱那意欲包裹身体的粘稠暗色,眼前一花,来到黑暗的另一侧。眼前亮起昏暗的光,与外界完全相反的融融暖意迎接了他,因此明白自己来到此行的终点。
沢田纲吉抬头四处寻找亮源。
这里明显是某处山洞的内部,除了不远处的由数个亮点组成的流转华光能够映亮一小块区域,剩余的地方都隐藏在看不清边界的黑暗里。他向亮源走去,包裹着身体的空气有着些微腐朽气息,修整粗糙的石地凹凸不平地咯着脚掌,肩头积雪在融融暖意里悄然蒸干。
他走出广袤无垠的黑暗,离亮源越来越近,逐渐分辨出亮源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憧憧人影。
“你终于来了?”
少年人的清脆声音在头上轻快响起,早有预感的沢田纲吉抬头,停在半空中的人偶骑着扫帚笑嘻嘻俯视他,绵羊般的柔软卷发蓬松堆在尖顶帽下:“大人们等你很久了。”
若有所感,立在人群中心的矮小身影望了过来,藏在绷带下的视线准确无误对上他的,属于孩童稚嫩而冷淡的声音清晰响在耳畔。
【沢田纲吉,你来晚了。】
围绕光源而站的黑影们动了动,投来的视线交织为一张无形巨网,沉沉笼住褐发青年。而后者提着灯,步履从容地擦过他们,走进由复数火焰循环装置组成的包围圈,和刚刚出声的百慕达站在一起。
“抱歉,遇到了点小意外。”
沢田纲吉露出温和笑容,大概是山洞太暖和了,他的耳尖变得通红。他将提灯放在地上,松开御寒斗篷的暗扣脱下,挂在臂弯里。
小腿被戳了几下,褐发青年低头看去,一只及膝高的兔子玩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红眼睛瞅着他臂弯里的斗篷,展开棉布质的圆滚滚手臂。而不远处飘在半空中的人偶津嘉笑嘻嘻看他,眼眸眨动间有星样的亮光闪烁。拥有着圆脸蛋的矮胖人偶从它身边的黑暗里析出,手指灵活挥舞间,兔子玩偶朝久久没动的沢田纲吉困惑地歪了下脑袋。
微笑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唇边,沢田纲吉将斗篷细心折叠成合适大小,蹲下身郑重地交給兔子玩偶:“那拜托你了。”
兔子玩偶晶莹的红眼睛折出亮光,竖起的长耳朵轻快抖动,它接过斗篷顶在头上,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沢田纲吉忍俊不禁,视线投向人偶们的主人阿雷汉特罗,朝他点头示意,而对方瞥了他一眼,径直转开脸——大概还在为多年前沢田纲吉损坏了他心爱的人偶耿耿于怀。
碰了软钉子的沢田纲吉并不介意,在复.仇.者们的目光里,就着蹲身姿势打开地上提灯的灯罩,伸手去取里面的火焰。
就像是掬起一朵花,火焰轻盈地落在青年的手心里,亮橙火舌温顺地舔舐过皮肤,转瞬便燃烧殆尽。在焰心里休眠的迷你机器人暴露在空气中,头部缓缓亮起两星绿光,如蜘蛛般纤细的复足探出底盘,稳稳支撑起身体。
将电子蛛送到其中一个火焰循环装置上,只有掌心大的机器人灵活地爬到装置的合金顶罩上,伏在凸起处哒哒哒地敲动机械足。沢田纲吉望了眼身旁孩童身形的百慕达,对方领会他的眼色,朝围绕站立的复.仇.者们比了个手势。
“腾——”
盛大明丽的大空火焰在褐发首领手上燃起,压缩着无与伦比的强悍能量。点燃的死气之炎如同一个信号,电子蛛停下敲动的机械足,牢牢扣住合金顶罩趴下,头部的两盏绿色信号灯转成不规律闪烁的黄光。装置内部的迷你黑洞坍缩消失,球形载体回复为未使用前透明的样子,循环链里的七属性火焰跳过这个暂时停机检修的承载器,在剩余的装置内继续循环提供火焰能量。
即使反复做过许多遍,沢田纲吉看见火焰成功循环时还是松了口气。在一旁负责防护的百慕达开口道:【谨慎是正确的。】
褐发首领点头,面容在超死气状态里沉静如水:“毕竟是七的三次方,这种程度是必要的。”
电子蛛静静地伏在装置上,彭格列科技部正远程控制它进行设备检查维护,这个过程需要二十分钟左右。而将所有的装置检修一遍,则需要花费两个半小时时间。
仅仅站着等待,整个过程漫长得熬人,沢田纲吉于是礼貌地询问身旁稳稳站立的孩童:“请问我可以坐下吗?”
【……请便。】
“谢谢。”
得到主人首肯,沢田纲吉当即就脱下西装外套,铺在冷硬石地上席地而坐。
他的举动太过从容,百幕达从裹紧脸庞的绷带后看了褐发青年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他身下价值不菲却惨遭蹂躏的西装外套上收回来。
沢田纲吉却不以为意,被火焰渲染上璀璨鎏金的眼瞳望着面前的火焰装置,上面的电子蛛头部不规律闪烁的黄光变成稳定亮起的红色指示灯光,标志着火焰装置进入稳定检修状态。于是他将释放的死气之炎压到所需的最低限额,自言自语般说道:“你们每天守着这个,还真是辛苦。”
【不值一提的事罢了。】
百幕达漠然道,声音从缠得严实的绷带缝隙里钻出,撕裂现实感的成熟语气并存于他属于孩童的稚嫩声线里。
大概是当年解咒不完整的缘故,即使reborn这任的彩虹之子们在十年里已经完全恢复为成年人样子,百慕达却还慢吞吞地循着比普通人还慢一些的生长速度成长,现在目测也只是七八岁的身型,等到未来很久他才会变成大人也不一定。
【倒是沢田纲吉君你,作为彭格列的首领要处理的事务应该很多吧?不必每次都过来,转给其他人接手就好了。】
沢田纲吉摇头,额上火焰敛成小小一簇,眼瞳是处于暖褐与金红之间的明亮蜜色:“大家都很忙,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我不想把这事当成义务施加给大家,毕竟定期检修当时是我的提议。
“而且综合来看,大空的调和属性是最合适的,可以预防其他火焰暴走;我拥有最多的火焰量,一个人就可以保障检修,尽量做到人员分配高效;复.仇.者.监.狱很安静,能够放松身心;虽然网络不太好,但如果打单机游戏倒也没什么影响……”
被一一列举的原因逐渐变得奇怪起来,百慕达无言地望向褐发青年,而后者还在低头掰着手指认真细数。大概是戴过兜帽的缘故,他头顶打理细致的发丝凌乱翘起,打破原先给人沉稳印象的氛围。
【……你其实是来度假的吧。】
“偶尔的放松是非常重要的。”沢田纲吉此刻的神情就像是成功逃学的孩子,他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脸颊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一个月总共也就两天的调休假,肯定要选择最舒服的地方休息。”
百慕达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复.仇.者.监.狱是最舒服的地方,只是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听说彭格列新下发的行令,有很多家族反对。】
沢田纲吉讶异:“连复仇者都知道了吗?”
【毕竟有些地方闹得连我们也不得不派出人手进行仲裁。】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所以这次来晚了吗?】
“——!”
隐藏在绷带下的视线犀利地凝视沢田纲吉,将对方霎那间的动摇神态全部清晰捕捉入瞳孔中。
过了许久,褐发首领轻轻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我来的路上被人袭击了。”
就像说起其他人的事,他如此平静地说道,脸庞在明暗火光里剪出柔和起伏的轮廓。
“虽然很快就解决了,但还是要重新调架飞机。真头疼,回去又要被reborn骂缺乏警惕心了……唉,真不想当黑.手.党啊……”
已成为里世界教.父的年轻首领苦闷叹息道。
【你后悔了?】
“当然没有,”沢田纲吉极快否定道,“只是单纯地不想当黑.手.党而已!”
【那就别当了。】
“不行,我会被REBORN打死的!”沢田纲吉沉痛地把脸埋在手心里,以此逃避脑海中浮现的可怕想象,“肯定会!”
他的言辞太过确凿,就像在陈述真理,就连百幕达也不知作何反应比较好,停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是在讽刺我吗?”
【虽然觉得你的选择很愚蠢,但是沢田纲吉君,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后悔和退缩都是不可以出现的。它们只会阻挡你,让你停步不前——而你却绝不能停下。】
百幕达望着对方明亮的金棕色眼瞳,声音冷淡而坚决。
【因为你是里世界的准则。】
02
Black sheep.*
这是里世界最开始对彭格列十代目的称呼,毋庸置疑其中充满恶意。
掌握权势的大人物们轻蔑着这位新上任的年轻首领,从他属于亚裔人的柔和面容到他的局促神态,从他稍显怯弱的气势到他带着口音的蹩脚意大利语——多好笑啊,甚至还会出现语法错误。
彭格列九代目老糊涂了,选择了一位远不如XANXUS的无能继承人。
或是摇头叹息,或是不屑嗤鼻,他们高高在上地俯视这位过于年轻的继任者,痛心那个被放错位置的权利王冠。而这位十代目仿佛也验证了他们的设想,除了继任后对彭格列进行大刀阔斧的自我整顿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彭格列也随之退到暗处。
里世界的执.法者——复.仇.者在十年前便不知何故逐渐消声灭迹,偶有出现,也仅在特重大违.则案件中出现。中小级别的恶.举之所以能被制.裁,全倚靠以彭格列家族为首的秩序阵营大家族。
谨慎观察一段时间的各方势力,再三确认昔日霸主彭格列在新首领的领导下失去威信后,失去束缚的他们无所禁忌,开始肆意发展规模。
曾有人预言,彭格列将会被这位天真幼稚的空想者引入衰败的深渊,里世界也将变得混沌无序。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藏在幕后的彭格列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飞快发展。割弃灰.色.利.益.链,以新兴科技和清洁能源为主导的复合经济新体系建立;肥大化的组织结构被精简,赘余的干员被分派其他支点;而年轻首领被暗地讥讽上不了台面的亲民作风则获得西西里底层群众压倒性的支持。
所有不起眼的微小改变不断积累,构架成崭新的彭格列,在某一天,那位被轻蔑的彭格列十代目走进里世界的视线,以果断狠绝的手腕斩断不义之事,制裁那些造成混乱的家族,其中甚至包括彭格列的几个同盟家族。
到如今,彭格列替代消声灭迹的复仇者,接管了监察秩序的职能,已经成为里世界的新法则。而里世界对于这位十代目的称呼,从蔑称的Black sheep变为leoni*。
“……这听上去有点奇怪。”
在远离意大利的欧洲,在复仇者监狱的地底,被里世界尊为教父的年轻首领听到百慕达的话时,露出有些纠结的神色。
“我从来没有想过成为‘法则’。”
【没有想过?】
百慕达重复他的话,缓慢的加重语调听上去像是质疑。
“我才没有那么宏大的目标。”
除去西装外套,身着白衬衫的沢田纲吉苦笑了一下,凌乱的蓬松头发和坐在地上的散漫姿势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事实上,他今年也才二十四岁。
“那个时候我只是抱着'不想看到有人死'的想法而已。虽然很害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阻止他们,没办法,除了我以外没人去做了吧?”
“……真是出乎意料。”
面对百慕达隐含锋芒的嘲讽,沢田纲吉却弯起眼睛笑起来:“是吧?当时的我还相当不成熟,虽说现在也没怎么成长。”
不想看到有人死。
这句话自然对应着某些人的死亡。但和一般人想象中的不同,并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死亡,也不是什么血流成河的大规模死亡,仅仅是一位打手罢了。
那是位寻常可见的打手,在隶属彭格列的大型赌.场工作,沢田纲吉甚至都记不清他的样貌和名字。死因也很寻常,在控制暴起赌.徒的枪..械冲突中弹身亡。
照理来说,那天彭格列首领去各点巡查,提前打点好的赌.场本不应该碰见这种意外,但那个输红眼的赌.徒不知从哪得到违.禁.品,在失去理智的状态下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开了枪。虽然后来被制服,但伤亡人数众多,而那个打手是罹难者之一。
当年目睹了这一幕的沢田纲吉出于同情,想给这位可怜人的家属足量的抚恤金。下属们自然全力满足顶头BOSS的需求,迅速找来他的家属们。仅仅过了二十分钟,他年迈的父亲和瘦弱的妹妹便出现在首领面前,激动地跪在地上感谢他的善心,接过足以挥霍一辈子的钱财。
如果是这样也就到此为止,但发展总是超乎预想。
第二次来这个赌场巡查的首领突然回想起这家人,询问他们的近况,却被含糊不清地敷衍过去。在这方面意外敏锐的首领摆出不满姿态,被恐吓的人们于是一五一十地说出真相——获得巨额钱财的父女在他走后很快被骗光了钱,失去青壮力支撑的他们难以在这里立足,一贫如洗地回到老家。
那时候的沢田纲吉正如他现在所说的不够成熟,他在重重压力下早就苦不堪言,于是干脆翘掉工作,前往这个西西里地图上最偏远的地方。
那是西西里被遗忘的角落,直叫人不敢相信,在这个浪漫自由又充满危险的美丽海岛上,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有人同时在兜售大..麻和干净的水,不远处姿容憔悴的女人敞着衣襟卖笑。孩子们如兽般赤身疯跑,在腥臭的海风里袒露嶙峋肋骨。横在路边的老人发出痛苦呻吟,病得就要死去。
年轻的褐发首领站在不能称作为街道的红泥路上,胸膛里涌动着的冰冷而滚烫的情感将心脏碾得血肉模糊。
他走过泥泞的路。
身侧低矮的土砖房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哭泣。
他走过破落的巷。
远处有交接的斗殴声和男人们疯狂的俚语谩.骂。
他走过百年来的人间。
在晾满褪色衣服的天空下,瘦弱的大孩子怀抱更小的孩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脸上的神情让沢田纲吉想起了妈妈。
那一刻他终于落下眼泪。
沢田纲吉突然回想起初代封尘又解禁的记忆里金发少年眼里闪烁的光芒,也终于明白,他所被赋予的是多么沉重而温柔的希翼。
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萌发,它胆怯而坚定地说着:
想要改变。
他总是逃避。年少时就被许多人评价过优柔寡断,在困难前会逃避,在苦痛前会动摇,遇到挫折会举步不前。做事瞻前顾后,也缺乏放手一搏的大魄力。每每被逼迫着退到无处可退时,才会去做些什么。就算经历过无数战斗,就算成为彭格列风首领,他也依然没有改变,这些天真软弱的东西深植灵魂,已经成为【沢田纲吉】的一部分。就如严苛的家庭教师所言,他自最初就毫无成长也不一定。
但正因如此,他一旦做下决定,也远比任何人都要固执,因为他是抱着拼死的心,没有迷茫和退意,只剩下纯粹的决意,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沢田纲吉的想法在里世界中是最为离经叛道的一种,尤其当他的身份是彭格列首领。自上任进行整顿,他受到的质疑与攻讦比历任首领要多得多,甚至还曾被彭格列的第一同盟家族当面指责玷污了彭格列传承百年的伟大荣光。
这无疑是最严厉的指责,对外向来表现温和得甚至温吞的沢田纲吉却格外坚决地否认:“不,彭格列的荣光才不是那种东西。”
面对同盟家族首领的惊愕,沢田纲吉毫无动摇,笔直地回望他:“彭格列的建立,一开始是为了保护。现在的彭格列早已偏离了初衷,这才叫玷污了彭格列的荣光。”
同盟家族的首领是位和九代目岁数相仿的老人,爬上白霜的鬓角整齐梳拢在耳后,与衰老外表截然相反的,是他锐利冷然如鹰隼的目光:“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彭格列的荣光?”
什么才是彭格列的荣光?
沢田纲吉将手掌贴在左胸口,如回应平稳心跳般,中指上的彭格列VER指环微微发烫,泛出莹润温暖的光亮。
他知道自己的荣光是朋友和伙伴。
那么,什么才是彭格列的荣光?
在很久以前,沢田纲吉就被家庭教师教导过,他身为彭格列的十代目,他的回答即为彭格列的回答。那么理所当然,他的荣耀即为彭格列的荣耀。
于是他握紧拳头,线条柔和的眉眼因为决心变得坚毅,琥珀眼瞳中有光芒闪动。
“——彭格列的荣耀是保护同伴!”
没有人能够战胜这拼死的心意,毕竟在它面前,就连无所不能的世界第一杀.手都认输过。
趴在火焰装置上的电子蛛头部稳定亮着的红光转绿,它撑起身子,蜘蛛腿高频率地哒哒哒敲动,这表示当前的装置检修完毕。津嘉骑着扫帚飞过来,电子蛛被垂下的透明丝线吊起,放到旁边另一个火焰装置上。
而沢田纲吉和百慕达的谈话还在继续。
“你应该知道,彭格列传承的百年时间里,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十任首领,如此算下来,平均每任首领的在位时间是十年左右。除去移居日本的初代和提前退休的九代目爷爷,其他七位首领都死于非命。”
“我大概也无法善终吧。”沢田纲吉看上去非常平静,“毕竟黑.手.党就是这种糟糕透顶的东西。”
百慕达颌首赞同:【嗯,没错。】
明明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但听到百慕达如此直白的话语,沢田纲吉还是不由得面色复杂了起来:“……不,你其实可以否定我的……”
【就武力值而言,你已经超越了人类,但其他方面上还相当欠缺。】
“我武力值已经不算人类了吗……?”
无视了沢田纲吉那边的小小抗议,百慕达以陈述口吻平静回答道:【这边的世界可不是靠努力和友情就能生存下来的。你按现在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哪天死了都不稀奇。】
沢田纲吉垂下眼睑,左手无意识摩挲着右手中指上的彭格列指环。察觉到主人的失落,彭格列指环上方雕刻着狮子图案的金属指环发出微光,里面的纳兹安慰般发出柔软的咕噜声,然后得到主人温柔的抚摸。
“我答应过REBORN,要活得久一点。但是当黑.手.党首领就不可能活得久吧?像九代目爷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而且他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
青年的声音在黑暗里温润流淌,此刻就连时光都仿佛慢了下来。
“我不知道何时就会死去,所以想在此之前留下什么。我一直在思考,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又有什么是只有我才可以做到的。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想要做什么,于是我做下决定,要把彭格列引回它原本的轨道上。”
毋庸置疑,他在做一件愚蠢的事。
在黑.手.党成为血腥杀戮代名词的今天,改变现状是个奢望,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微薄,不异于蜉蝣撼树。
自指环试炼那天起,他就被迫直面彭格列的罪孽。经年沉珂的鲜血与诅咒,和历代传承的荣耀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无法忘却也无法逃离。沢田纲吉自然知道,如果他视而不见,甚至默许规则成为其中的一员,能走的道路肯定要比现在的轻松得多,但他无法在求救的人面前移开视线。
——于是他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向里世界宣战是在沢田纲吉二十一岁的时候。他不局限家族规模和阵营,甚至不局限国家地域,邀请了里世界几乎所有的家族首领进行会谈。
当他平静地说出这场会议目的后,满室晦暗阴冷的目光如沼泽湿泥黏在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撕裂空气飞袭而来的子.弹,是不满者发动抗战的第一个信号。
没有预想中的鲜血四溅,褐发青年依然沉稳地坐在首位上。宛如被透明屏障阻挡般,子弹停滞在他身前不到半米的距离,呈现螺旋状扭曲形变黄铜子.弹无力地掉落在桌面,发出叮噌撞击声,在袭击者惊骇的目光里滚得很远。
彭格列年轻首领身侧高大俊美的银发青年折身挡在他面前,玺绿眼瞳闪现出被激怒凶兽的肃杀严酷,手臂已经装备上小型火箭弩。而首领另一侧站着的黑发男人则缓缓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剑,垂下的剑尖如蓄势待发的锋利爪牙,浅棕色眼瞳里的凛冽战意如实质般压在每个人身上。
奢华宽阔的会议室从角落里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影,除了少部分按兵不动的人,大部分家族首领的身后,都站起世界上近百个最顶尖的佣.兵和杀.手,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彭格列的人们。
“隼人,阿武,不要那么紧张。”
褐发首领温和地唤他们的名字,于是凶兽瞬间收敛起极具攻击性的眼神。而数面拥有血边的透明防护罩完全显露在众人面前,十字瞄准标识缓缓转动,将最中心的青年保护得密不透风。
在自己已经成长得足够沉稳可靠的左右手的严密保护下,沢田纲吉不紧不慢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双毛线手套。绵软粗拙的白色毛线手套在此刻这种紧绷氛围下滑稽可笑,他却依然神色自若,仔细戴好了手套。
“所以说,这是拒不配合的意思吗?”外表过于年轻温和的首领叹息,在握拳那一刻,毛线手套发出刺目白光,顷刻便转化为包裹至小臂的赤红金属手铠,“不过从开始我就没想过能达成共识。”
死气之炎在额间跃起,澄澈火光为褐发青年的琥珀眼瞳镀上耀眼绚丽的鎏金色泽。气势磅礴的盛大火焰簇拥着他,如盛开的金莲,如流动的阳光,如降于人世间的神迹。
“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不是一场谈判。”
伫立在火焰另一端的褐发青年祈祷般握起拳,望着他们的鎏金眼眸是无悲喜的了然怜悯。
“——而是宣告。”
自此,彭格列成为里世界的新准则。
03
“制裁总是遇到阻碍,复.仇.者那么多年来真的很不容易呢。”
沢田纲吉叹息道,他望着四周沉默如幽灵的黑影们,极其郑重地说道:“我非常敬佩你们。”
尾音如羽毛般轻盈落下,这个洞窟却陷入凝滞里。
许久后,孩童模样的复.仇.者嗤声冷笑,那笑声尖锐得像刀,冰冷地切碎平和的气氛。他突兀抛出一个与现在温情话题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沢田纲吉君,你觉得这是哪里?】
沢田纲吉愣了愣:“……不是复.仇.者.监.狱吗?”
【不。】
他的回答出乎意料地被否定了。
【这里是我第一次解咒的地方。】
沢田纲吉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指……”他极为谨慎地选择字眼,“你成为复.仇.者之前的时候吗?”
百慕达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举起裹缠绷带的小手,高高指向洞窟顶部:
【这里书写着我们的历史。】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沢田纲吉意外发现窟顶竟然绘满陈旧黯淡的壁画。这个洞窟光线昏暗,所视全部凭借烛光和火焰,沢田纲吉只留意眼前的人和物,从来没有发现头上还藏着巨型壁画。
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沢田纲吉仔细分辨壁画内容,逐渐睁大眼睛,因极度的震惊而动摇:“这是——”
【很眼熟吧?】百慕达凝视他,平静的声音里藏着一层极深的讥讽,【你曾经见过的。】
他的确见过。
沢田纲吉的目光在壁画上逡巡,随着辨认部分变多而越发地心惊。沉默片刻后,他以一种笃定的肯定语气反问: “……这里是当年你拉我和reborn进来的那个山洞?”
【没错,这里是命运之山。】
对方给出了确切答案。
在他头上的穹顶一如千万年前高耸,影影绰绰的暗影在石壁上摇曳,如细纱般模糊显露出壁画上的内容:戴西洋跳棋面具的人;胸前挂奶嘴的七个小人;代表彩虹代理战的图像;代表命运之日的图像。
千万年来的彩虹交替缩成无数幅简陋粗拙的壁画,刻满这个宽广山洞的石壁,镌刻着历任被抛弃的彩虹之子们的绝望与恨意。
【这里是我们受到诅咒,解除诅咒,然后死去的地方。】
声带被某种力量掐住般,沢田纲吉此刻无法发出声音。围绕而立的复.仇.者们沉默无言地看着他们,被焰火拉长的高瘦影子融进身后的沉厚黑暗中——在光照射不到的暗处,堆垒着无数森森白骨。
百慕达凝视身前光华黯淡的火焰循环装置,表现得非常平静,全无刚刚的讥讽情态:
【距离现在大概几百年了吧。】
中世纪的欧洲黑暗愚昧,维持婴儿形态无法长大的百慕达被教会视为异端捕.杀。不堪其扰下,百慕达屠.戮当地教会的所有神职人员后,躲藏到罕无人迹的深山生活。昔日的强者沦落至如此狼狈地步,百慕达充满怨恨地熬过漫长岁月,正当他快要接受往后余生背负诅咒的现实时,却再次见到那个罪魁祸首。
戴着西洋跳棋面具的男人如幻影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身形声音与几十年前相比毫无变化,如神明般宣告可以为他解除诅咒,把他强制带到命运之山的洞窟里。
为了确保能够坚持到新任彩虹之子的接管,奶嘴摘离前会瞬间抽空身体内的所有火焰。解咒成功与迎接死亡划上等号——当时的百慕达还不知道这冷酷的等价交换,他只是本能地抗拒这个男人,拼命反抗不愿摘下奶嘴。
于是他堕入更暗的深渊。
被夺取全部的火焰,仅仅保留下奶嘴,失去反抗能力的百慕达躺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个西洋跳棋面具男消失在虚空中。可笑的婴儿姿态急速长为成人体型,骨骼拔高刺破内脏,肌肉延展撕裂经脉,身体哀鸣着生长,挣破诅咒束缚的下一刻却突然如沙子般溃散塌落。
在那一瞬间,百慕达意识到真相:他被完完全全、彻头彻尾地利用,又被毫无留恋、冷漠无情地抛弃了。
平滑柔软的肌肤如干燥龟裂的土层,在不可解的力量下片片崩坏剥落,露出鲜红肌肉和惨白肌腱。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肉急速萎缩干瘪,附在骨架上开始溶解。他在剧痛中挣扎着匍匐前行,痉挛缩紧的喉咙挤出不似人类的嘶吼。
“伽卡菲斯……!”
声音融成一团含糊不清的血沫,从喉头翻滚着溢出,凝为深沉的暗红滴落在地面。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
脆弱的躯壳宛如破开裂口,生命力从中争先恐后地逃窜走,胸前的奶嘴一点点褪去颜色,变成最开始的透明。被欺骗的怨怼与愤怒,在垂死之际被涌上的恐惧逐渐吞噬,沉淀为更加阴郁深沉的东西。名为绝望的情感如翻滚沸腾的毒液,滋生出地狱的火焰,填充空荡荡的躯壳。细蛇般纤弱的漆黑火焰钻出骨缝,撕咬破血肉,在支离破碎的肌肤上四处游走,最终汇聚成包裹住整个身体的庞大焰球。
在火焰燃烧而滚滚蒸腾的气流里,重新缩小成婴儿身形的人影缓慢站起,胸口挂着的奶嘴透明依旧,原本空荡荡的内里却折射出被填满实质的流转光芒。
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露出近似狞笑的扭曲神情:“——不能原谅,伽卡菲斯!!!”
这就是百慕达的起始与终焉。
他挣脱了诅咒,又在血与绝望里受到新的诅咒。他堕入深渊,却不甘迎接永夜,以炙烤灵魂的恨意驱使残破的身体,以怪物般的姿态新生,以复仇者之名向神明发起宣战。
百慕达开始猎杀神明,然而却被阻隔在第一步。地球上的人类何其多,伽卡菲斯则是浩茫海洋里转瞬即逝的泡沫,踪迹难觅——追寻伽卡菲斯,正如追寻绝望本身。
一无所获的现状完全挫败自傲,不甘和怨恨在胸口蓬勃燃烧,百慕达在漫长时光中了悟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只有更多可靠盟友的加入,才可能达成目标,于是他从同样被利用又即将被抛弃的彩虹之子里寻找盟友。
彩虹之子从各领域最强者中选拔,武力并非批判的唯一标准,只要拥有保护奶嘴的能力,就能成为基石人柱。百幕达观察每个时代诞生的最强人类,在他们成为彩虹之子后告之真相,但彩虹之子们却因为受到诅咒而失去理智,笃定他是伽卡菲斯的同伙发起攻击,所以拉拢大多以失败告终。
百慕达不甘放弃,一次次出现在解咒后的彩虹之子身前,期望有未死去的同伴出现,却因此无数遍见证彩虹诅咒的尽头:身体不堪承受诅咒负荷而崩溃,摘下奶嘴就会死亡。
历任彩虹之子不乏惊才绝艳的天才、意志坚强的能人、抬手倾覆国家的掌权者,但他们无一例外,被诅咒时无能为力,解咒后化作一堆枯槁骸骨。他们在临死前漫长的痛苦里挣扎,用鲜血、嘶吼和眼泪镌刻绝望,目光亮得宛如地狱冥火。
百慕达俯视在地上如蝼蚁般翻滚挣扎的彩虹之子,就如同俯视当年那个同样狼狈的自己。他被困在过去,重复着对伽卡菲斯的仇恨,在亮如冥火的目光中千百次死去。
【为了铭记仇恨,我建立基地,最底层则用夜之炎连接到这里,联合其他拥有相同信念的被抛弃的人追寻伽卡菲斯——也就是复.仇.者.监.狱.的前身。】
这里是他(们)的牢.笼,他(们)的地狱,他(们)永远无法释怀的绝望。
苟延残喘地活着只是为了有尊严地死去,唯一的夙愿只有复仇,哪怕万劫不复也甘之如饴。
打磨至臻的话术,洞悉人心的观察力,不择手段的谋略,必要之时甚至可以连同自己一起摆在筹码台上的魄力。正是因为这份偏执到癫狂的决意,百慕达才得以成功劝说那些心存警惕的彩虹之子们。他精心挑拣盟友,就像剔除出现瑕疵的宝石——心性不够坚定的,恨意不够强烈的,实力不够强大的,这些彩虹之子们被他毫不犹豫地丢弃掉,只留下符合标准的合格者。在对方被剥夺火焰后出现,如恶魔般降下出卖灵魂的神迹,用夜之炎填充他们空荡荡的躯壳。
这筛选过于严苛,即使经历数百年的更迭接替,合格者却依然寥寥无几,复仇成功遥远得如同一个无望的奢求。
蛰伏得足够漫长的百慕达逐渐疯狂,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只能依靠复仇的执念维系摇摇欲坠的理智: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强大、更理智、更疯狂的帮手。
他等待着,观察着,寻找着,终于找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彩虹之子——指导彭格列十代目的世界第一杀.手reborn,强大、冷静、坚韧又疯狂。
百慕达坚信reborn是最有可能的人,无比渴望他加入复.仇.者的阵营,因此宽容地看待他所隶属的队伍。而在此之前,百慕达并不在意reborn队伍的首领——沢田纲吉。
百慕达无法理解为什么沢田纲吉能一次次奇迹般赢得胜利。他觉得,这大概是reborn出色教导的缘故,要不然一个平凡无奇的废材初中生怎么可能会做到超乎他能力的事呢。
毫无疑问,沢田纲吉是与普世观念相符的温和良善的人,但同时也可以反过来说,沢田纲吉难以拥有撼动准则的眼界与魄力。并不是说他的实力不够强大,只是在打破常规这方面上,沢田纲吉只是个再平庸不过的普通人。充满温馨和安宁的平淡生活,既是他汲取力量的来源,亦是割离他与非凡的天堑。
沢田纲吉身上充满着一种不知世事深浅的天真,即使他已经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候选,也直面过许多拼上生死的战斗,却依然保有一套理所应当的自我坚持。这在百慕达眼里,简直令人惊异的可笑。就算他战胜过很多不可能战胜的对手,甚至打败百慕达,解除彩虹之子的诅咒,百慕达坚定地认为这是reborn的原因。
然而对方却否认了他的想法。
“不,这些都是阿纲自己做到的,我只是推了他一把。”
身穿西装的婴儿环着手臂,对他如此说道,幼圆可爱的脸上是几近满溢的自豪。
那时候伽卡菲斯刚刚为他们解除诅咒,百慕达不甘心地去询问reborn,却得到这样子的回答。
百幕达震惊之下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沢田纲吉他只是个废材!】
“我不喜欢你的说法哦,百慕达。”
Reborn勾起笑容,在那婴儿看似天真的笑容后面却藏着最冰冷纯粹的杀意。他凝视着百慕达,眼瞳黑深如潭:“我认识阿纲可比你久多了,我可是最了解他的人。虽然看似没用,但他蕴含着比谁都要大的可能性,因此就算做到这种程度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火焰装置的设想也是你口中的废材纲提出来的。”
【什么?!】
以看待无知家伙的目光看着他,面前的世界第一杀手笑着。
“所以说,才不是什么'reborn奇迹'。”他以笃定的口吻斩钉截铁道,“应该是‘沢田纲吉奇迹’才对!”
什么‘沢田纲吉奇迹’,真好笑!
百慕达嗤之以鼻,无数阴暗的念头在脑海里流转,最后融合成对褐发青年的愤怒。胸口的奶嘴微微黯淡,他知道这是自己力量消退的表现。
面对身旁愣住的沢田纲吉,他冷笑起来。
【夜之炎是源于绝望的火焰,它由对伽卡菲斯的恨意与复仇的执念构成。即使现在诅咒解开了,也可以凭着掌握自己命运的执念继续点燃。】
【但是你毁了这一切!你让我们的信念动摇,将掌握命运的希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身上!】
【你不该来的,沢田纲吉!】
百慕达的声音是一块充满尖锐棱角的冰,寒气森森,残忍地剐下身前人的皮肉。
【——你不该愚蠢地带来"希望"!】
04
沢田纲吉深深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他目光平和而坚定地看着百慕达,仿佛要从那缠绕严实的绷带下剖出对方的面容。
他曾见过复.仇.者们藏在绷带下的脸,它们腐朽破败,令人望而生畏。但百慕达不一样,也许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自己能够点燃夜之炎的人,他的身躯不会腐烂变形,皮肤也完整平滑。虽然因为身体曾经崩溃又重组,新生的面容变化之大已经不属于人类,但依然遵循头部骨骼的走向而形似人类。
沢田纲吉一点点勾勒出印象里百慕达的样子:面容扁平,五官奇异,脸庞如描绘并不成功的稚拙蜡笔画,只有一双轮廓圆而大的猫眼折射出绚烂的光华。
褐发青年低垂着脸,声音温柔而包容:“不,正是因为你绝望,所以我要带来希望。”
以前,沢田纲吉没有真正直面过残酷冷漠的世界。小时候他在奈奈妈妈柔软细腻的关爱里浸泡,虽然成绩运动都不好也总是被欺负,也安静成长为有点怯懦却足够温柔的孩子。即使后来因为严苛又恶趣味的家庭教师,总是被捉弄戏谑,但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同时也缺乏被周围人过度保护的认知。
后来他被迫踏出保护圈,被迫直视并不温柔也不美好的世界,被迫去战斗,才知道所有东西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有讨厌的事、有痛苦的事、有无能为力的事——但他绝不因此感到绝望。
经历过的事都变成闪闪发光的回忆,充盈心脏,成为给予他勇气和力量的来源。正是有大家的支持,他才觉得什么都做得到,因此真的什么都做得到,就算在沉沉黑夜里,也可以依凭胸膛中的光亮大步向前。
这份心情大概就是希望吧。
“你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
“我记得,当年你在这个山洞里说过,你的愿望是复.仇以后迎接安眠。”
【……】
“百慕达,虽然没有打败伽卡菲斯,但现在七的三次方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彩虹之子体系被摧毁,这也称得上成功的复仇不是吗?”
【你是在说服我?】
“不,我是在告诉你,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一半了。另一半愿望达成可能有点困难,但我已经在尝试了——彭格列有很多科技人员对半永久循环能源很感兴趣,最近好像有新的科研成果了。可能不久以后,就有更好的装置替代品了。”
【……】
“百慕达,我们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性,拥有希望并不是一件坏事。”
百幕达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沢田纲吉,你可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褐发首领微笑着耸耸肩:“真巧,骸也是这么说的。”
【……你可真是个怪人。】
这句话可超乎预料了,沢田纲吉脸上露出有些复杂的神情。明明被说了讨人厌也毫无动摇,此刻却因为得到“怪人”的评价,他被打击到了般在那里沮丧地小声嘟囔着“我很奇怪吗”之类的话。
看着那样的他,百慕达感到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酥痒地涨满心脏——但和只会令人痛苦的蚀骨仇恨不一样,它更加明快轻盈,有着令唇角不自觉上扬的魔力,老实说百慕达并不讨厌。
原来如此,沢田纲吉魔法……吗。
他冷哼了一声,声音却温和得多。
【沢田纲吉君,你果然是个笨蛋。】
“等等,为什么又突然变成这个评价?!”
等调运的飞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因为火焰装置调整过一遍,百慕达可以提供夜之炎的范围扩大为整个复.仇.者.监.狱。出于地主之谊,百慕达亲自送沢田纲吉离开,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他们一路无言地走到入口处,等重型栅门完全升起。兔子玩偶从一旁蹦蹦跳跳地出现,头上顶着被主人遗忘的御寒斗篷和提灯,劳累了一晚上的电子蛛缩在提灯里面一动不动。
“啊,谢谢!”
沢田纲吉接过斗篷,感激地摸了摸兔子玩偶的脑袋,而后者乖巧地低下头,让青年手心里满是棉花的柔软触感。
不舍地看了眼兔子玩偶,沢田纲吉披上御寒斗篷拿起提灯,朝百慕达点头道别:“那么我走了。”
【下次来的时候,希望你能少说点话。】
“……真是不留情面的告别语。”
沢田纲吉苦笑了声,但还是温和地说道:“下次见。”
栅门已经在轰隆声里完全升起,他走了出去。外面仿佛永无止息的暴风雪此刻停息下来,向来以凛冽姿态示人的山谷此时静谧温柔。
这时已经接近清晨了,高而远的天空褪去墨色,浅蓝逐渐从天际渗出。在大片澄澈柔和的浅蓝中,有一抹暖橘色悄然晕染开来。
青年站在复.仇.者.监.狱的入口处眺望着远方,柔软的褐色发丝被山风轻轻拂动。突然,里世界的年轻教父轻轻叫了一声,脸上露出孩子似的神态,瞳孔被初升的朝阳映成温暖明亮的流动琥珀。
他轻快地、雀跃地、满是惊喜地说道:
“——天亮了!”
*END
注:
1.Black sheep:英语,黑山羊,害群之马
2.leoni:意大利语,雄狮
惯例小品:
27:复仇者监狱超棒的,这里的人安静又体贴,还有可爱的玩偶帮忙,回到这里就像回到家一样,我超喜欢这里的!
R:……。
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