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朔间零已经三天没见过羽风薰了。

   

   晚上十点半，破旧的路口没有跟着肢体小鸟一样跳动的金色小辫闪过，深夜里漆黑的高楼失去了唯一的光源。



   羽风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朔间零接到来自羽风薰的电话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哦呀，薰君你……”

  

    “嘘……朔间零，听我说……帮我带点吃的送来…帮帮我……我……”



   羽风薰破风箱一样艰难地说着，嗓音嘶哑得完全听不出原本的声音。电话的对面，羽风薰像是虚弱极了一样呜咽了一声。



   他在呼救。



   “可以吗，朔间？”



  

      “薰君？你在听吗？喂？你……”



   回应他的只有挂断的电话提示音 。



   其实朔间零也有点迷惑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听话的站在羽风薰家门口外卖小哥似的提着装着饭的塑料袋站着。



    门几乎在敲响的第一下就立刻打开了。



   “小少爷，你都会使唤我了。” 朔间零打趣道



   羽风薰活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小声道了声谢谢接过来塑料袋转身就要立刻关门，却被朔间零挡个正着，他无赖似的把着门边，敏捷地捉住羽风薰的手。



   “嘶……祖宗，你还真把本大爷当成送外卖的啊？你叫本大爷来就是专程给你送饭的？”  朔间零暧昧地蹭了蹭他的指节。“你不打算邀请本大爷进去坐坐么。”



   羽风薰沉着脸想要挣脱朔间零的手又拗不过 ，朔间零强硬地堵在门口，他投下的阴影打在羽风薰身上。



   他发现羽风薰憔悴了不少，看上去竟然比朔间零还要苍白一点。原本贴身的衬衫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上，未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边，伸出的那截细瘦的手腕被捏住的地方发着红，几次努力无果之后羽风薰的表情看起来都快哭了。



   可怜见儿。



   此情此景让朔间零难得地扒拉出一点为数不多的良心来，他放开羽风薰刚要说点什么，就被差点甩在脸上的门板凶恶的拒绝了。



   小白眼狼。难得热心还差点被门板夹到手的朔间零在心里骂街，他站在原地整理了下情绪正要转身离开，身后忽然嘎吱一声——



   羽风薰闪出来不由分说地把几张钱塞进朔间零的怀里。



   “你的……饭钱，谢谢。”羽风薰费劲地说着，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电话里的还要嘶哑。

   俩人过年推拒红包似的无声地僵持了数秒，就在羽风薰转身进屋的瞬间朔间零拽住他一起挤了进去。



   等羽风薰懵懂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朔间零摁在门上动弹不得了 。



   “干什么？”



   朔间零固定在额边的刘海被震得掉了下来。他粗暴地扣住羽风薰的肩颈，脸上的玩味的表情却看不出半点愠怒，膝盖抵着羽风薰的腿，刀锋似的眼神仿佛是抓住了什么猎物一样盯着羽风薰。

   羽风薰比朔间零稍微矮了一点，这样的距离看起来羽风薰更可怜了，短短半个月内居然放气儿似的瘦了一圈，看起来相当单薄。



   实在是太近了。

  

   半晌，羽风薰轻轻的说道



   “……抱歉。”



   朔间零摸了摸他的脸，刘海垂下让他看起来温和了一点。他缓慢的用手指勾勒着羽风薰脸部的轮廓，两个人贴的很近，朔间零甚至能感受到羽风薰尚未平稳的气息吐在他锁骨上的热度。



   明明交情比水还寡淡，却像最亲密的爱人一样耳鬓厮磨。

   

   羽风薰看着朔间零，他还是有点抖，朔间零的手很凉，动作却格外温情。羽风薰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他们像两块相异的磁极一样彼此吸引。



   贴近，贴近，近到羽风薰能数清朔间零浓密分明的睫毛，近到只差一点点就能唇齿相依。



   羽风薰的肚子却在此时相当不解风情的叫了一声。



   朔间零失笑，他轻轻放开羽风薰，羽风薰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没有动作。

   “本大爷刚刚送给你的东西呢？”

   “去吃饭。”



   朔间零就这样撑着下巴坐在桌子的一边看着羽风薰吃饭，把羽风薰头皮发麻盯得浑身不自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哎，”朔间零扒拉几下头发把刘海重新别了回去。“屋里为什么这么大烟味儿啊，你抽烟？”

   羽风薰伸手扯了扯袖子，沉默着一口一口吃着，似乎是打定主意把朔间零说话当耳旁风。



   “喂？”  朔间零伸出手戳一戳羽风薰吃东西时候鼓起来的脸。

   羽风薰像是终于忍耐到极限一样拍开了朔间零的手，羽风薰忽然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拉住朔间零，把他一直扯到客厅贴着墙壁坐下。

   说是客厅其实并不准确，这里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正常客厅应该有的一切。

   空旷偌大的客厅，只有满地的烟灰和不知道熄灭多久的香烟。



   羽风薰像个展示恶作剧成果的顽童一样把左臂的袖子掀了起来。

   那条细白的胳膊上，密布无数新的旧的狰狞的疤痕，最新的一些还起着大大小小的水泡。



    “朔间零，你看。”羽风薰哑着嗓子说着。 “我是不是神经病。”



   那张总是生动的、活泼的、带着明媚笑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满了泪水。



   朔间零怔了一下，把手放在羽风薰的脊背后半搂他。羽风薰破罐子破摔的埋在朔间零的肩上无声的抽泣着，细密的睫羽轻颤，好像即将展翅的蝴蝶。



   “朔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羽风薰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他们找到我了，朔间，我该去哪。”



   “谁们？你的家人？”



   “……我爸，他带着人找到学校去了，我看见他们了。朔间，这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我得搬走……”羽风薰顿了顿。

   “朔间，我该搬去哪啊。”



   朔间零摩挲着他的后背，两块支起来的蝴蝶骨硌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直到掌心都发了热才停下。他起初以为羽风薰离家出走只是叛逆高中生一时兴起，现在看来背后的故事似乎并不是这样简单，不过朔间零没有打听这些的兴趣。他看羽风薰的样子实在是触目惊心，让他不由得想起来曾经的自己。他的秘密，他身上的伤疤，他所有的那些不可言说，朔间零都愿意将他们与这个狼藉的客厅一同封尘埋葬。



  朔间零扳起羽风薰的下巴强行与他对视，羽风薰凑上去完成了他们刚刚未竟的那个吻。



   有求于人先付报酬，谁也不是傻子。



   “薰君这样为难的话，在找到合适的屋子之前就先住本大爷家里吧？按你现在住的价格付给本大爷房租，怎么样？”





   好疼，胳膊上好像有一个水泡破掉了。羽风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