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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彩虹社 叶 , 葛葉
标签 knkz , kzk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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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8 18:13
四年级小学生
叶是个怪胎,且是个狡猾的怪胎。他很擅长和大多数人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友好的距离上,所以成为了人缘不错的那种怪胎。葛葉也是个怪胎,但是传统的怪胎,是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装睡的类型。这两个怪胎凑在一起,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叶和葛葉的友情源远流长,从出生到现在,即使两个人都从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变成了伟大的小学四年级生,也一直保持着能共分一包巧克力星的交情。作成一件事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同年出生在这个靠海的小小城市,家长也是邻居兼朋友。两人走到一起,看来是上天的旨意。
叶和葛葉今年十岁,是逐渐成长的年纪了。虽然每天还是像普通人一样发着牢骚上学写作业喝碳酸饮料,平平淡淡的也很不错,但总有什么想要不顾一切去做的,我们称之为青春期的愿望。
三年级时,老师要求每个人手拉着手。叶牵着葛葉的葛葉牵着叶的,不知道是谁的汗液渗出来,稍微有些黏糊糊。社会实践课的地点选在本市最大的水族馆,从学校坐巴士要三个小时,这也是这个小城市最自满的地方,预约一拖再拖,终于执行这样简单的安排。
乍一看水族馆很气派,雕塑也好巨大的建筑也好,全都给人以宏伟的气势。学生们一边惊叹一边跟着老师排队进入,只有叶和葛葉指着鲸鱼模型身后的裂缝偷笑。馆内很暗,灯光是蓝色调,自动门打开把鱼贯而入的游客吞掉,门关上便让他们潜入深海。葛葉今天穿了鞋底会哒哒响的鞋,走路蹦蹦跳跳,叶快要牵不住他,恍惚觉得哒哒的间隔一点点变长,最后再也听不到回响,两人就这样在水族馆的海底飞行。
把一切印象不清晰的原因怪罪于幽暗的灯光,小学生旅游团走马观花,手册上的填空穿过脑袋,草率地复制讲解牌的内容,一片光怪陆离里只剩下鲸鱼。不是水族馆门口那只模型鲸鱼,而是走散迷路时穿过装满水母的玻璃箱看到的、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鲸鱼。它在葛葉和叶走到玻璃时穿出一群热带鱼,鱼群像鸟一样四散。叶停下来,葛葉停下来,鲸鱼也停下来。世界洋流一样旋转,两人一鱼隔着玻璃墙驻足,不约而同地沉默,像穿过厚厚的台风,最终在风眼会面那样,令人倦怠平静、松一口气的沉默。水流溢出空间,四处塞满寂静的声音。
“……请大家看这只小须鲸……啊!你们两个!”老师跑向叶和葛葉,被抛在原地的小孩们像迷茫的鸭群一样呆站着,“真是的,大家找了你们很久……”
两人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包在手里,湿湿冷冷的。转头一看,鲸鱼已经游走了。
“它叫小须鲸。”葛葉盯着鞋尖说。
“笨蛋,小须鲸是品种的名字啦,就像秋田是狗的一种一样。”叶两手像搓面条一样把铅笔咕噜咕噜滚到桌子边缘。他们正在写检讨,主题是“我不该擅自离队”。叶已经写完了,字里行间都是狡猾的道歉,只剩下葛葉对着白纸发呆,方格组成水族馆的玻璃箱子,每一格里都装着一只鲸鱼。
鲸鱼又从深处游向小学生观光队,一个女生伸手向它打招呼,鲸鱼摇头摆尾游回深处。
“鲸鱼在打招呼呢。”那个女生欣喜地说。
“不是的。”老师说,“鲸鱼游向玻璃是为了把它撞碎,它知道能从这里离开。”
“真辛苦啊。”葛葉托着腮帮子憋检讨书的内容,我知道错了的下一句应该是什么?“鲸鱼,那么想离开,从大海被关进箱子里真辛苦啊。”
“是啊,撞了很久很久吧。”叶见四下无人,干脆坐在桌子上,双脚荡来荡去,“不过玻璃能坚持这么久也挺厉害的。”
沉默。寒冷把空气变得很脆,四下敛声怕把空间敲成蛛网,只有鸟努力鸣叫着,声音很远很远。
“呐葛葉。”叶突然开口。葛葉把头抬起来,眯着眼睛看向他。
“要不要一起去救鲸鱼?”
碰头的地点选在通往海边的一间废弃小屋里,海边的树丛稀稀拉拉,这个小屋却不显眼,地理位置很偏僻,似乎曾经是个工具间,塞下两个人就会形成秘密基地的氛围。两人花了宝贵的一整个下午把大本营打扫干净,铺上软垫,如果有煤气灯的话便把暖色的光囚禁在皮肤和墙壁间小小的面积里,可惜只能找到小台灯,反而让小屋像破破烂烂的实验室。叶带来了超大的本市地图贴在墙上,一下就把大本营升级到基地的水准。
“第一次作战会议现在开始——”葛葉站在地图前拖长声音学着校长讲话的腔调。叶配合地鼓掌,噼里啪啦,好不热烈,葛葉点点头示意掌声停下来。
“首先要制定行动代号。”葛葉点着本子上的事项说。但万事开头难,名字翻来覆去地决定了一整天,上课时都偷偷传纸条讨论,最后艰难地敲定下来。在图书馆时看到分上下两册的大部头,叫《刺杀骑士团长》,每一册都是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的宽度。不仅为厚度咋舌也没耐心看下去,唯一的想法是骑士团长这个名字挺好听,一致决定给小须鲸取名为“骑士团长”,行动名称则是“拯救骑士团长”。
有了名字,其它的便很快决定下来。时间定在春假,正是天气不冷不热,不会让人太注意沿海地区的时候。水族馆就在海边,步行五分钟就能穿过沙滩,鲸鱼离水二十小时以上才会死。闭馆后行动,保安大叔的巡逻路线和时间提前一周观察记录。骑士团长体长七大步,体围五大步,参照社会课上埃及人运土石的方式,在地上铺很多可拆卸羽毛球架的棍子,一路到海里,计划大致就是这样。
叶用被老师夸过的字体大大地写在纸上,踩着梯子钉在本市地图旁,葛葉在下面指挥调整位置。可惜举起锤子的时候重心不稳,从四格半的梯子上摔了下来。再回到学校时叶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的笑倒是一成不变,收获了很多关心和注视英雄的目光(叶对外称是学滑板时摔倒的)。上课时人群终于散去,葛葉从手臂里抬起头,看见叶盯着自己绷带上新鲜的简笔画。
葛葉揉了揉眉心。
“伤筋动骨?”
“一百天。”
一百天是个很尴尬的时间,刚好卡在春假的肚子上,又让人担心有没有完全康复,去医院跑来跑去也很麻烦。最终决定先按兵不动,看情况展开计划。这样一来空出大片时间,电子产品又被家长收走,反而有些无所事事,时间像手指饼干泡得软乎乎, 去哪里都没关系。
然而春天是多雨的季节,为活动带来些限制。葛葉不喜欢下雨,特别讨厌出门时下雨。雨会把空气变得潮乎乎,雨水倒灌进雨靴里,脚上传来黄油融化的黏连感,湿掉的衣服很重,贴在身上,让人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皮肤。叶常常去跳水坑,水花溅得很大很大,顺着雨衣的黄色面料滑下来。叶看起来被包裹在幼稚园安全帽里一样。对于这个年纪来说水坑太幼稚,坐在旁边围观太丧失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葛葉和叶像是不被下雨天接纳的怪物。
当然待在家里时情况便好很多,潮乎乎的感觉少些。叶以奇怪的姿势趴在地毯上看书,抬起厚重的手翻页,枕在石膏上的葛葉就顺着动作抬起脖子。他侧躺着乱涂乱画,马克笔刺鼻的酒精味散开,墨水渗透纸面穿过地壳。把海洋染成黑色,骑士团长的鳍末端的黑色,大陆冰山一样在黑色的海上漂来漂去。不过墨水一般到不了海里,一般只能到地毯上,一般就要被拎着耳朵清洗地毯。
也许是叶永远在看书,谈吐也稍显不凡,葛葉总觉得他像成熟的大人,对他总有一股莫名的敬佩(书那玩意怎么看得下去?),觉得他未来一定是坐在露天咖啡馆里喝大人喝的咖啡那种类型(而且不会四仰八叉地瘫在靠背上)。如果到时还要开碰头会,情况将会是两个人在露天咖啡馆,一个人看书喝咖啡,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喝加糖牛奶。叶觉得挺有意思,把满满一杯果汁喝掉,说葛葉预见未来真了不起,不如预见一下两个星期后的考试会变成什么样。葛葉听了表情扭曲成特浓黑咖啡,嘴上说的却变成不就是考试吗,写两个字就结束。说完用粗头马克笔难得地、工整地、大大地写下葛葉两个字,双手递交给叶,叶接过笔画了个大大的圈,两个人一起被拎着耳朵清洗地毯。一个春假下来,石膏拆了,马克笔笔盖不见了,地毯被洗了好几次,骑士团长还要再多撞几个星期玻璃。
骑士团长撞玻璃的时间比原定的多了几个月,学校的活动不少,期末考试又张着大嘴等在最后,两人疲于奔命,不过也好心地趁着多出来的时间完善计划。到最后已经想不到到底能出现什么疏漏,器材也在大本营里蓄势待发,只差谁一声令下:行动开始!骑士团长就会回到大海里。这样忙了很久很久的结果就是两人双双考了个差劲的成绩,红笔力透纸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葛葉已经学会不在乎地放下惨不忍睹的试卷保持良好的心态,但叶还没有。叶还在考差了等于天塌下来的年纪。想想看一个红笔写的阿拉伯数字就能让人害怕悲哀,真是恐怖的存在。叶一个人坐在马路边面无表情地吹风,海风在叶的肺里转圈,像是在弯弯绕绕的数字0里迷路了,让叶想起葛葉给他的软糖:包装看起来是青苹果,打开后颜色像哈密瓜,放进嘴里才发现是菠萝。叶感觉人生的曲曲折折因为这颗糖和阿拉伯数字体验了个遍。葛葉走到叶旁边坐下,把一根盐水冰棍递给他,叶忙着沉浸在冲击里,没有接过冰棍,葛葉只好吃着自己那根举着叶这根,夏天让叶的冰棍滴在沥青路上。
葛葉吃完冰棍,叶的冰棍淌了自己一手。他拍拍叶的肩,颇有大人风度地把叶的冰棍塞进自己嘴里。
“走了。”葛葉站起身。
“去哪?”叶艰难地问。
“去救骑士团长。”
第二天一早,市报上用大大的彩色油墨印着头条:~蓄谋已久!小四生的水族馆破坏行动~配图是葛葉举着安全锤对准玻璃、叶举着铁皮卷尺站在旁边的样子,保安甚至在阻止他们前还为他们拍照,仿佛比起水族馆财产更重要的是两个小学生。照片里没有鲸鱼。文章细节地描写了小学生们在警局的面无表情、父母匆匆接走两人、准备的工具有多简陋、警察的片面描述等等。副页刊登了住在油脆纸东京的专家对此事的评价:“……对科学的理解不够……加强……善意的。”
“原来骑士团长是有名字的。”叶把报纸塞给葛葉,“真奇怪,明明讲解牌上只说了它是小须鲸。”
“可能写在馆史里了吧。”葛葉嘴里含着水,说话咕噜咕噜,像鱼在海里交流。他的电子产品又被家长没收了,眼下正百无聊赖地把竹蜻蜓在手里转来转去。
“好热。”
“要化成一滩了。”
叶托着下巴,想到标语上写的“抵制动物表演”,却没人抵制动物住在玻璃箱里。如果出于保护的目的那也许没问题,可是单单要求它一天天撞着玻璃,实在没有必要。以后再去水族馆,就会想到鲸鱼,就会想到洋流中心的骑士团长。鲸鱼死掉后要怎么处理?从一个箱子转移到另一个小得多的箱子里吗?永永远远住在箱子里,悲惨的骑士团长,事情就是这样。想到这里心脏像骨节生长微微疼痛,那种皱一皱眉就能忍过去的疼痛,只是这时叶和葛葉刚好四目相对,心情牛顿摆一样荡过去,默契地为三小时外的骑士团长水母热带鱼默哀三分钟。
空气黏连着,碳酸饮料的泡泡噼里啪啦地破开,风扇上的彩带像鲤鱼旗一样游动,空气里有潮湿的雨的气味。夏天没有过去,骑士团长还在撞击着玻璃。葛葉皱了皱眉,汗湿的后背有些凉,揉揉小腿,发出短促的吸气声。
“嘶……好痛!”
叶托着下巴说:“你要长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