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今年春天来的好晚哦，天气还是这么冷……”

纲吉缩起脖子打了个寒战，把破旧的小了很多的棉袄又向上拉了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四处探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野菜。

早春的森林还很清净，大片土地还裸露着，点点绿色缀在枝条上，雾霭蒙蒙，流动在树木之间，时不时有鸟啼从头顶略过。

世界还没苏醒过来。

他屈下身，拨开杂乱长出的野草，拔起被遮掩在其中的鲜嫩菜叶，随手丢进身后的背篓。活动活动肩膀，背后没有什么变化的重量让纲吉略感失望。料峭的春风擦过他的双颊，激起一阵寒意，他搓搓手上的泥土，只得继续前行。

咕噜……

好饿呀，再找一会儿就回去吧。

咕噜……

纲吉觉得自己可能是饿出幻觉了，不然肚子怎么还叫出了回音呢？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纲吉颤颤巍巍扭头一看，草丛中，一双眼正发着幽幽的绿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纲吉一瞬间感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个没站稳就跌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就从草丛里猛地闪出来。纲吉只觉得身上一重，好像一个人扑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吓得哇啦哇啦大叫，下意识向外推，却推不动，只能用手强撑着，耗着全身的劲儿拼命抵着身上的东西。纲吉发着抖，忍不住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头上还长着耳朵、表情扭曲的怪物，怪物大张着长着獠牙的嘴，明显是想要低头去咬，却因纲吉推着自己而够不到，气得布满血丝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不住地从胸腔发出威胁的低声震颤，逼他就范，好美餐一顿。

纲吉觉得这造型熟悉得不得了，脑子高速运转，灵光一闪，立刻就想起了曾经在图画书上看到了狼人形象，一下子魂儿都没了，差点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但一看到对方的脸又吓醒了，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就凭着本能大喊大叫：

“哇啊啊啊啊哇啊我我我我我知知道你是狼狼人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不不不要吃我不要吃求求你了呀啊啊啊啊啊啊！！！”

纲吉自己越来越撑不住，怪物的脸越来越近，不禁含着眼泪，像拨浪鼓一样疯狂摇头。

“我我我我我又干又瘦不会好吃的你你你你要相信我我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就要死了怎么会这样太惨了呜啊——”喊叫中也带了一丝哭腔。

那怪物被他尖锐的哭喊震得耳朵发疼，实在是吵得脑子也阵阵刺痛，便加大了力气，趁早把这个烦人的家伙制服。然而怪物力气越大，纲吉的哭声越大。

啊，要被吃掉了。

眼看自己越来越无力，怪物的气息越来越重，纲吉有一点想放弃了。

自己真的是很悲惨啊，没有父母，吃不饱穿不暖的，还总被人嘲笑欺负，就算死掉了也无人知晓吧？

纲吉不甘心地闭上眼。

“谁在惨叫啊，吵死了！”

纲吉突然睁开眼，惊喜地望向一位从旁边的树林里走来的大叔，求生欲又使他充满力量，哪管三七二十一，扯开嗓子就开始喊：

“那边的叔叔！求求你来救救我！！”

“啧，这不村头没人要的小鬼嘛！…………哦哦不得了，这可是大猎物！”

“小鬼，你可别动啊。”

大叔看着那头饿疯了的狼人露出狡猾一笑，并没有着急救下纲吉，反而让他原地不动，当好狼人的诱饵，自己从背后端出一把猎枪，摇摇晃晃对准狼人。

那狼人敏锐地感知到大事不妙，艰难地回头，注意到那对着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想逃离却饿得没有力气。随着一声枪响，狼人瞪大了双眼。

到此为止了吗？

“不行不行不行不要连着我一起打啊啊啊啊啊！！！！！！”

怪物忽然感觉自己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推开了，接着一个热乎乎的肉体抱住了他，在空中划过一个小小的弧线，便摔在地上滚成一团，在一阵天旋地转后，不知掉进了哪里就昏迷过去了。



2. 首领

纲吉迷迷瞪瞪爬起来，敲敲还处在眩晕状态的头部，隐约想起自己在最后一刻抓着那个狼人就往旁边一扑，一不小心就滚下了坡，所以现在……

“……吗！？”

似乎有人在对自己说话，但有些许耳鸣的纲吉只能听见只言片语，他努力眨眨眼，想尽快回复视觉，就猛然感觉自己的双肩被抓住了，纲吉一个激灵就缓过神来，一抬头就和那个人对视了。

“您终于醒了！”

是那个狼人，他的双眼兴奋地睁大，仿佛从中发出了绿光，见纲吉醒来，就迅速趴在地上，耳朵顺从地后倾，控制住马上就要摇起来的尾巴，乖巧地夹在双腿间，红光满面地对着纲吉大吼：

“刚才我饿昏头了，对您做出很无礼的举动，实在是非常抱歉！”

“您不仅躲开了子弹，显示出非凡的战斗力，还救了我！按照狼族的规矩，您就是我的首领了！我叫狱寺隼人，您有什么事就尽管找我吧！”

说完，便微微仰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颈。

“…………………………啊？”纲吉迷茫地看着这位狼人狱寺，他一边忍不住摇着尾巴，一边时不时对他放出闪亮的期待的眼神，纲吉就这样盯了他几分钟，这才反应过来，搞什么，狼人不仅说话了，自己一睁眼还成了狼人的首领？

“您不来蹭蹭我的脖子吗？”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狱寺稍稍失落地低下脑袋，大概是觉得自己没有被承认，耳朵也垂了下来。

“那个……你没搞错吧？我可是人类哦？”纲吉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和屁股，小心翼翼看着狼人，“我、我和你完全不一样，怎么当你的首领啊？”和狼人蹭脖子什么的也太恐怖了，而且也不是特意去救的……

“那些算什么！您的伟大与善良与狼族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一定要追随您！”狱寺激动得站起身，惊得纲吉以为他要袭击了，下意识抱着头往后一缩，结果狱寺却是摇摇晃晃，有些语无伦次，还想说点什么。纲吉发现没有威胁，就抬起头，迎来的却是向前倾倒的狱寺。他直直倒在了纲吉的怀里，撞得纲吉也摔在地上，只能紧张无措地抱着狱寺。

“怎怎怎怎怎么回——”

咕噜咕噜……

是狼人肚子叫了，纲吉第一次听见这么响亮的饿肚子声音，一想到对方是狼人就忍不住竖起汗毛，想要推开可无奈对方抓得死死的，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纲吉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他，一不留神就被吃了。但僵持了许久，狼人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还能隐隐听见他轻微的鼾声，纲吉一低头，还能看见狱寺晶莹的口水粘在了自己的棉袄上。

分明就是一副饿昏的样子。

老实说，纲吉是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然后弃之不理的，毕竟那可是凶猛残忍的大灰狼，而能化为人形的狼人，更是少之又少，在各类民间传说中差不多已经是恐怖的代名词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踩了狗屎运还是怎么回事，能碰上传说中的生物，甚至还被认作了首领也是挺不得了的……

纲吉犹豫了很久。狱寺还在抓住自己不放，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仿佛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似的，眉头舒展开来，全部的重量都压在纲吉的身上，睡得又死又沉。

唉……纲吉叹口气，不忍心把他丢在这里，又是拖又是拽的，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比自己重好多的狼人运回家。

他心疼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破损的背篓，顺手擦了擦自己和狱寺身上的泥土，从摇摇欲坠的木桌上拿走一个罐头，再伸手到罐头底部，取出一小块肉丁，踌躇片刻，还是把肉丁放在了狱寺的嘴边。

狼人皱起眉毛，鼻子动动，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喜，张开了大嘴就咬下去——

“哇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狱寺嘴巴动动，连一点肉渣也不放过就吞了下去，顿时像充满了电一样从地上弹起，把纲吉的手吐出来，瞬间恢复了活力，双眼放光地看着纲吉：

“不愧是首领，竟愿意把食物分给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也就是说，您承认我了！请务必让我为您分担，有什么麻烦尽管来命令我吧！”

“啊？什么承认不承认的……还有命令什么的……”纲吉收回沾满了狼人唾液的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狼人的形象逐渐在他心中崩塌了，倒是有另一种动物和他高度相似。

“我说什么你都听？”

“是的！”

“那……坐、坐下？”

狱寺立刻坐正，欢快地摇着尾巴。

“站起来？”

狱寺立刻站直，欢快地摇着尾巴。

“躺下？”

狱寺立刻倒在地上，肚皮朝上来回打滚，欢快地摇着尾巴。

啊，是狗狗。



3. 温暖

“啊！”纲吉看着狱寺斗志满满，决定要为自己做些什么似的，跑着跳着准备去拿那个早就长了霉菌的扫把，“那个不可以碰！”

“这个也不可以碰！”

“还有这个！”

“那个！”

“不行！”

狱寺不论干什么都会被纲吉阻止，他明显非常沮丧，耳朵可怜地拉下来，极其不情愿地坐在纲吉指定的座位上，看着纲吉干活。

“呼——终于好了。”

纲吉折腾了好久才点燃了壁炉，火苗稀疏地附着在木材上，渐渐被加热的空气里飘着木头烧焦的烟味，这味道却让他无比安心，一直被冻得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纲吉一回头，就看见狼人男孩死死抵在门前，压低了身形，毛发渐渐长出，从喉咙里也发出骇人的低吼，一副随时要进行攻击的姿态。

纲吉倏地一下紧张起来，惊得全身发凉，竟就在原地呆愣住了。

两人对视了许久，纲吉左晃晃又晃晃，狼人的视线始终盯着自己的身后，这才确认他产生敌意的对象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那能是谁？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哦不对是第二个人，狱寺君应该不算人吧……

正当纲吉差点没被自己冒出惊悚的想法吓个半死时，狱寺开口了：

“首领……您难道不害怕那个东西吗？”

“……呃，你你你是说……”

“就是那个，您后面那个……火，请您远离，不然您会死的！”

纲吉恍然大悟，狼是怕火的呀，随后有些烦恼地思索，怕火可不行呢。

他又把目光放在警戒的狱寺身上，虽然已经进入了春天，但仅仅一件薄薄的麻布衣实在是无法御寒，虽然说狼人的构造可能和普通的人类不太一样，可感受寒冷的能力还是相同的吧？

“死倒是不会——不过我看你穿的好少，会不会很冷啊？”

狼人见纲吉神情自然，丝毫没有遇到危险的警觉，自己也不禁放松了些许。听见纲吉的提问，秉承着不能让首领担心部下的准则，狱寺想都没想就答道：“怎么会呢！我一点都不——阿嚏！”

纲吉看他明明挂着鼻涕，浑身发抖，却还倔强着压抑自己抖动的欲望，装作没感觉的样子，似乎感觉，狼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了，至少狱寺是这样。他无奈地笑笑，向旁边移了移，在壁炉前让出一个位子，用手招呼着狱寺过来。

狱寺僵硬地站在原地，有所顾忌地瞧着微笑的纲吉，想着，首领不会干出没有道理的事，首领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一边在心中默念着，他小心地一步一步蹭过去，在快靠近的时候，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量又吓得一缩，在纲吉眼神的鼓励下，他才强忍着恐惧坐在了纲吉的旁边。

纲吉略微抬起双手，感受暖意对自己双手的按摩，像置身在母亲的怀抱般惬意舒适，他满足地叹息一声，全身的冰冷都被驱散个一干二净。纲吉侧过脸，看着狱寺皱着眉，迟迟没有动作，想都没想就抓住他的手。

纲吉被自己的动作吓一跳，本能地想要收回，结果又停住了。

别怕，他不会吃你的。

要相信他。

纲吉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狱寺的手。

“哇，你的手好凉！”要不是对方是活的，纲吉几乎感觉自己是在摸冰块。他的手脏兮兮的，纲吉轻轻抚摸搓动，灰尘除去后才显出印着青色血管的苍白皮肤，到处是凹凸不平的老茧和血痂，瘦得皮包骨，尖尖长长的指甲边缘被咬得乱七八糟。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寒冷，他的双手还在颤抖不已。

纲吉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更加靠近了狼人一些，握着他的手举起来，说：

“你大可放心，只要我们不去激怒它，火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哦，你看！”

纲吉把他的手抬到合适的位置，便松了手。狱寺起初非常不安，但迫于首领的指令又不敢放下，求助地看向纲吉，纲吉只是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

“是不是很暖和？”

热气抚遍了狼人的双手，又从指间渐渐热进了心里，长期在野外生活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温暖。

狱寺点点头，终于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4. 衣服

“首领，您还不睡吗？”

纲吉正抱着一堆不知是衣服还是什么的布料，狼人打着哈欠，眯眼看着忙碌的纲吉，不稳地站着，耳朵尾巴也疲惫地垂下。

“唉？”他不知怎么看起来有些慌乱，“啊！呃……我、我还有事要做，你先睡吧，这样明天才好干活嘛！”

“快睡吧，床在那边。”

困得就要闭上眼的狱寺一听这话马上就清醒了。

“不行！我我我我怎么能睡首领的床，像我这样的，随便找个地方就行啦。”说完，他就真的原地趴下，一副要睡的样子

“这怎么可以呢？你作为……”纲吉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他原本想说狱寺你作为一个人，为什么不睡床呢？但仔细一想，狱寺确实不完全是人，又凶又可怕，还擅自成为自己的小弟，实际上他想做什么，完全和自己无关。

可纲吉还是不忍心，明明看起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而且听说最近狼很值钱，看他伤痕累累，指不定遭遇过什么痛苦的经历。

“算我拜托你了，去睡我的床吧。”

虽然是很破旧的老木床，被子也只有薄薄的几层，但已经是家里最干净最舒适的地方了。

狱寺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些什么，但看到纲吉不容拒绝的眼神，他还是低下头，缓缓走向床铺。对于首领的命令他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他站在床前，看起来还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抵不住睡意躺在了床上，努力缩成一团，尽可能不打扰纲吉。

见狱寺也睡下了，纲吉这才松口气，搬起凳子轻轻放在壁炉的面前，借着火光，开始了他要进行的秘密活动。

他在缝衣服。

纲吉并不擅长手工这样细致的活儿，只是看到其他人这么做过，自己临时起意，照葫芦画瓢罢了。穿过一针又一针，昏黄模糊的光线让他急得脑门也出了汗，眯着眼凭感觉走。

“啊！”一不小心又扎到了手，他连忙转头，看看有没有吵醒狼人，而狱寺中断了呼噜声，似乎不满地咂摸几下，转过身又继续打起鼾来，姿势也越发豪迈，几乎占据了整张床。纲吉放心了，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打起精神，趁着火还没灭，加快手上的动作。

差不多要完成了，纲吉费了半天劲才扎好结，总算是告一段落。他也不知道自己干了多久，只是屋子内完全黑下来，窗外的天空在月亮的光辉下越发明亮了。

抱着完成的衣服，纲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5. 两人

“唔……”

纲吉昏昏沉沉醒来，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揉揉湿润的眼，一睁开就对上一双碧绿的双眸。

“首领，您醒啦！”

“噫！”

纲吉猝不及防跌在了地上，糊涂的脑瓜一转，才想起自己的狼人小弟，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抓住狱寺的手站了起来，瞥见桌上的衣服，兴奋地对他说：

“狱寺君，你穿的太少了，你看要不要试试这件？这件是我……”

纲吉期待地抄起衣服展开，没成想竟然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糟糕许多。歪歪扭扭不说，长短参差不齐，线头都大大咧咧地露在外面，不该缝起来的地方也都粘成一团，可以用混乱不堪来形容。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急忙收起来，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却被狱寺制止住了。

“首领，这难道是……您昨晚缝的？”狱寺捉住纲吉的手，尾巴不自觉甩动起来。

“请务必让我穿上！太感谢您了，不愧是首领！”

说完便激动地把衣服抢过来，二话不说就往身上套，他折腾了半天竟卡在半空中，扭来扭去像条虫。纲吉注意到大概是自己把袖子缝起来，羞愧得想把衣服从狼人身上扯下来，可狱寺偏偏就较上劲儿了，一个用力挣脱了纲吉，随着一声线被崩开的声音，他总算穿上了。

“你、你不用这样安慰我，我就是一个连衣服也不会缝的废人……不配当你的首领。”

纲吉不忍看到狱寺身上那松松垮垮的破衣烂衫，虽然本意是希望他能更暖和一些，就把家里所有布料全缝在一起，但仔细一瞧，这衣服根本就漏风，起不到什么防护的作用，也就比之前的麻衣好上一点点。

自己真是糟透了，纲吉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想。

“这简直……这简直就是……”

纲吉更加用力低头，希望能把耳朵也堵住。

“这是我穿过最温暖的衣服！呜……”

“首领怎么会是废物呢？我是一点都不会缝，您可比我强太多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首领这样好的人呢？”

狱寺的声音模模糊糊传进耳朵，隐约听见他越来越夸张的话，纲吉脸红着抬头制止，没想到狼人真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还需要纲吉去哄他才止住。

“首领，请让我报答您的好意！”

纲吉数了数剩下的物资，一个人还好，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就不太够用了。

两个人。

一想到这个词，纲吉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心脏都快乐地在胸腔鼓动着。

“那我们走吧，柴火不够了，野菜也需要补充。”



6. 抛弃

很奇妙，明明昨天还那么冷，今天却一下暖了。

森林里没有了湿冷的雾气，太阳正挂在蓝得深邃的高空上，毫无保留地把光芒倾洒在大地上，直直穿过树木，留下一道一道瘦长的树影，光影中清晰可见万物生长的痕迹。

纲吉心情愉快地行走在小道上，哼着小曲，几乎要蹦跶着穿行其间。

“啊！是蘑菇！”纲吉从泥土中采出几个灰扑扑的蘑菇，“这种蘑菇特好吃，不知道狱寺君吃不吃……”

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纲吉略感奇怪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明明刚才出门时狼人还很兴奋地紧紧跟着自己。

纲吉以为他没有跟上，便原地等待了很久，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干脆原地返回，希望能找到银发狼人的踪影。

“狱寺君——”

纲吉向泛着青色的山坡呼唤，没有人应答。

“狱寺君——”

纲吉对潺潺的小河呼唤，没有人应答。

“狱寺君——”

纲吉向幽静的山谷呼唤，没有人应答。

整片森林里仍像往常一样寂静，除了他的回音，就只有动物的细小叫声。

纲吉非常失落，沿路采一些食物便回家了。

他不明白，像狱寺那样强大的生物为什么要拜他为首领，还一直恭恭敬敬的，反过来还差不多。纲吉沮丧地想着，果然狱寺君是一时兴起吧，现在厌烦了就舍弃掉，对于狼人来说也没什么吧？

而自己呢？在听到狱寺要做小弟时，表面上很惊恐，内心却是很高兴的；在看到他似乎很寂寞时，又在窃喜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一边惧怕他的身份，烦恼他的热情，一边却为对方熬夜做衣服。

唉，虽然狱寺君说着要追随我，我的话什么都听，看起来很依赖我的样子，但其实是我害怕一个人，是我在依赖他。

纲吉慢吞吞走进家门，自己最值钱的东西也就这个房子了吧？还是那个好心收养自己的爷爷死后遗留下的，他现在最遗憾的是没有一张自己和爷爷的照片，连个可以缅怀的地方都没有。他把自己扔在床上，出神地望向窗外，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凭他这样的德行，还是一个人比较好，不要死皮赖脸去黏着别人，去给别人添麻烦吧。

“咚咚咚！”

有谁在急促地敲门。

“首领！您在家吗？”

纲吉唰地从床上跳下来，激动地打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狼人两手提着好几只兔子，微微喘气，一路跑来的样子，一见到纲吉的脸就安心了下来。

“首领您果然是在家里啊！我循着气味过来的。 ”

“哦哦，你这是……”

“我刚才去捕猎了。”狱寺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我不想让首领看见变成狼的我……”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首领？”

“我还以为……”纲吉没有说下去，赶紧拉着狱寺进屋，接过他手中的兔子放在一旁，一回头，就注意到狱寺闪亮的双眼和亢奋的尾巴。纲吉心领神会，发自真心地笑了。

“谢谢你，狱寺君！”

“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