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4963675
作者 : 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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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原神 达达利亚 , 钟离
标签 离达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达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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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9
13
2023-4-11 02:01
- 导读
- 真的是动物 真的是动物 真的是动物
大璃村的春天和包围着它的天衡山外的春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快乐的人享受快乐的春天,不幸的人难捱不幸的春天。春天与春天之间的田野间,伫立着一头八风不动的老黄牛。
老黄牛站在这里有很长时日了,从不可考的经年的秋天开始,就在这漫长的田野上,摇动黑金渐变的长尾。他们叫小牛犊:“摩拉克斯!吃饭了!”
小牛犊长成了老黄牛,于是再也没有人喊摩拉克斯了。或许是他们忘了,又或许是老黄牛的意志胜过了山里人的意志,他赢了,于是他们不得不尊重他,叫他钟离。这也是钟离正式成为了钟离,田埂在这一刻起变得也不如曾经漫长。
在摩拉克斯缓慢蜕变成钟离的日子里,先是一条蜿蜒的,平整的,与粗野山石格格不入的水泥路修进了大璃村。钟离不是人,看得懂印在平庸凡牛腿上的藏青三角印,看不懂印在打印纸上的鲜红公章。
公章盖下了一座水库,一道堤坝,和一条人工渠。
于是钟离失去了那片本来独属于他的什么都种不出来的,被山里人称之为“秃坑”的荒地。
钟离喜欢秃坑,只有在秃坑里漫步,他才能思考这十万大山之囿住的究竟是风水还是灵魂,是金钱还是乡音。
可是现在秃坑要没了,钟离站在田埂上看见省城的女干部带着稻妻的水稻种植专家来考察秃坑,绿头发的女专家冷静的表示秃坑这样的情况,在她的家乡根本算不上难题。
噢,秃坑要变成水稻田。
什么是水稻田呢?钟离摇着尾巴在田埂上思考,这条田埂又变得漫长起来。
水稻就是大米,大米是钟离见过的。他曾经站在田埂上,隔着七八重炊烟,望进黄昏中的屋檐,女人为全家端上一碗又一碗雪白的米饭。
所以水稻田会像十二月的新雪吗?
水稻又是在几月成熟呢?
钟离不去妄想,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从踏上田埂的第一个日出,就开始等待。等待青色与雪色在不动的山上轮替,等待水泥路划开泥土地坚韧而脆弱的脉搏,流出清澈的血。
等待……
在等待中,田埂变得漫长,又变得短促,继而再次漫长……
于是呵,水稻从苗茬抽成了青芽。
钟离望着曾经风打个卷都能带起一片沙尘的秃坑中盈满了粼粼水波,仿佛透过一片巨大的镜子,窥见山围之外的,一点鸿蒙。
水波中,有一尾鲤鱼。
鲤鱼和稻苗一起,从遥远的山外,装在风尘仆仆的卡车中运进这里。从春天到夏天,鲤鱼终于从秃坑的东南角游到了西北角。
鲤鱼的名字叫达达利亚。
和钟离不同,达达利亚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达达利亚。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谁人赋予它的,而非出自自我的反抗。
稻田里的日子很无聊,这里狭窄,逼仄,千篇一律。越来越粗的青杆阻挡着达达利亚游动的路线,他或许是人们最期盼看到的样子,用尽全力的在障碍间穿梭,从而将身躯锤炼到极致。
直到他终于游到了秃坑水田的西北角,他一头撞上了一根奇异的水稻。
“苏卡不列。”
夏天很热,残酷的日光杀死了春日里所有弥漫而起的无关痛痒的余情。钟离热的受不了,走下了田埂,走进水田纳凉。
“你说什么?”钟离好奇的看着围着他腿绕圈游动的银蓝色鲤鱼。
“你会说话?”鲤鱼似乎被吓到了,从水面跃起,漂亮的尾巴划过炽热的空气,甩了钟离一脸水珠。
“以普遍理性而论,你我都不应该开口说话。”
“嗯……”达达利亚被钟离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绕住了。
“所以你刚才说的是山外面的话?听起来像是洋话,你是洋鱼?”
“唔……我也不知道。”达达利亚苦恼的在水里摆动尾巴,钟离饶有兴致地享受着达达利亚带起的水流梳理他腿上的毛发。
“你吃过西瓜吗?”钟离问。
“什么叫西瓜?”
“嗯……就像凉凉的太阳。”
“听起来不错,我想吃。”
钟离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走出水田,早上的时候,放牛人给了他半个西瓜,或许是作为夏日的嘉奖。
“你去摘太阳了嘛!”达达利亚没法跟着钟离上岸,在西北角兴奋的转着圈。
“嗯。”钟离走上田埂。
“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和你的太阳!”
钟离走在田埂上,思考着达达利亚的话。钟离在这里等待了太久,这还是第一次被等待。原来被等待的感受是这样的,田埂变得从未如此的短,仿佛一步就可以跨到尽头的牛栏。
等他拿回那半个早已有些蔫了的瓜,达达利亚仍然信守承诺地在原处等他。
“原来太阳不是一个完整的球啊。”达达利亚围着半个西瓜游了几圈,语气有些失落。
“是的,是完整的。还有半个太阳在天上,我会想办法弄来的。”钟离老神在在地摇着尾巴。
“唔……倒也不用了,太阳都被我们吃了,水稻会死掉的。”
钟离不语,站在对他而言浅浅的水里,看达达利亚围着西瓜大快朵颐。
另外半个西瓜也落了山。
西瓜升升落落,水稻渐渐垂下了头。
钟离站在田埂上看见一些红色的,从未见过的机械,它们整齐的排列着,虎视眈眈地朝向秃坑。
钟离凝神听着人们的对话,得知这种奇怪的家伙叫做“收割机”。
这些东西会开进秃坑,摧毁秃坑里现有的一切。
那可怖的尖嘴会碾过湿润的土,甚至是达达利亚。
在这一瞬间,田埂骤然缩成针尖般的一个点。
钟离终于在漫长而漫长的岁月中理解了等待的意义。
他在夜色中踏入秃坑,从西南角走到东北角,一遍一遍呼唤着达达利亚的名字。
“我在!”达达利亚从已经拥挤到难以通过的根系中游到钟离的脚边,此时的水已经有些凉意,不再如夏日般舒畅。
“你要离开这里,不然你会死。”钟离用坚硬的角挂着一只铁皮水桶,半桶水摇摇晃晃,让他一贯端正的头都有些倾斜。
“是因为那些铁猪吗?”
达达利亚也看见了那些人类的机器,他是这样的聪明,就如同与他共生的水流一样轻快透彻。
钟离低下头,让达达利亚能够跃进桶中。
他们在夜色中旷野徒奔。
大璃村只有一条河流,钟离知道大璃村每一条山脉的去向,却唯独不知道河流的终点。
但此刻,他们不得不暂作一场前途未卜的告别。
达达利亚从桶中跃起,轻吻了一下钟离的鼻子,接着跃入清冽的山溪,舒展开漂亮的尾鳍。
“听说这里的冬天下雪很漂亮,可惜我还没有见到呢。”达达利亚在清澈的水中游动,月光披挂在他的麟上,碎裂成无数个月亮。
“就像大米一样。”钟离思考了一下,说道。
“哈哈哈哈,我没有见过大米!不过我会回来看的,看雪和大米!再见!钟离!”
接着银色的达达利亚和银色的溪流,与月色一起,飞奔向了钟离看不清的山外。
田埂又开始变得漫长,秃坑又变回了秃坑,但却不是原来的秃坑,它只不过是暂时休息,它会无数次被新生,被摧毁。
第一片天衡山的雪落在了田埂上,钟离也从田埂的另一端走到了那夜的溪流边。
“我游了很远很远,终于见到过你说的大米,嗯……似乎也挺像的。”
“那你不妨和我说说,有没有更像的东西呢?”
“当然啦……”
雪越积越厚,在雪化之前,他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在秃坑与田埂之外,等待下一个幸福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