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弃坑


０００

　　从万花谷疗伤回来后，苍云领了俸禄辞军。风将军想挽留他，战后正急需补充兵力，最终还是放手同意让他归乡。苍云告别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寻着姨母寄来的地址前往扬州。

　　他的父母在战乱中不幸双亡，姨母打探到他还活着，劝他离营，他应了。苍云本以为自己会在战争中死去，可他活了下来。

　　在扬州安顿好后，他给万花姑娘写信报平安，并附上此时住址。不久后收到回信，说她会来看看他的伤势调理的如何。

　　又过几日，她果真来了。姨母对万花姑娘很是喜欢，要苍云带她出去好好转转。

　　距他们二人从花谷分开也有三个多月，他身上的外伤早已痊愈，至于内伤状况，名医如她自是了解。万花此行目的绝非信上所言。

　　“我师兄花间游，上次在花谷你见过的，那般温润的人竟然向师父提亲了，说要娶我。”万花轻笑着，在桥头停下脚步，回身望向苍云，继续道：“你知我来此意图，不过为个答案。有时我觉得，你偶尔也像我师兄，心里话闷着不说，教旁人误会了去，还是作出一副直爽样子仿佛全不在意。在花谷的那话，你现在可有答案？”

　　“战时对姑娘的无礼之举，是我僭越了，对你不起。”

　　万花姑娘打断他，“若我不介意你心里有人，你可会娶我？”

　　苍云看着眼前一身紫衣罗莎的万花，她在害怕。以她的细腻早已猜出他的回答，却不远万里一路颠簸来找他。她紧紧抓住不放的，是苍云留给她的希望。而苍云实在说不出不曾喜欢过她。

　　他只好说：“你介意的。”

　　“是呀。”万花又似往常谈笑时一般弯了眉眼，只是双眸中水光潋滟。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封信放在苍云手里，信封上未题一字，“明年初春，我的婚宴，要来啊。”

　　她并没有在扬州逗留，说要去七秀坊看朋友，婉拒了苍云姨母的盛邀，当天就乘船离开了。

　　苍云打开她留下的信，里面并非是她的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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００１

　　苍云回到了雁门关，出发前姨母边拭泪边目送他上船。

　　依战功，他被封个将军也不为过，苍云却请求去后勤做些杂物，他知道战后整顿最忙的无非后勤琐事。亲密的弟兄们好奇当初毅然卸甲的他怎的又回来受这苦日子。

　　他答不习惯扬州的温润，还是冷冰冰的城墙和玄甲陌刀更和他心意。这话虽非真意，却不是搪塞之语。他渴求将心底话说出来，将他十几年来隐藏的郁结说与某人听——

　　“苍，老大让你跑一趟洛阳。”一将士气喘吁吁的跑来说：“即刻动身，和李无衣一起。”

　　他们一行共李无衣，四人而已，简单收拾东西便上路。

　　没走几步，李无衣怀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年轻的天策府出身的将军尴尬的对众人笑笑，将小孩抱着轻声哄他。

　　“这是杨总教头的遗孤，杨天。”李无衣声中带着悲叹，这孩子与他如此相似。

　　天枪杨宁的英雄事迹天下无人不知，此番李无衣送他回天策，也算圆了总教头的心愿吧。望杨天长大以后能带天策重反荣耀，再震天枪威名。

　　苍云想，李无衣大概也是想回天策的，但他不能，便将对天策府的念想寄予这个孩子。

　　由于路上担心孩子出状况，他们比预定抵达天策府时间推迟了几日。

　　闻说天策府已近灭亡，而皇帝命令他们招兵买马，实质的帮助却没有多少。一纸诏令在依旧饥寒遍野的北邙并无太大用处，天策府形势同苍云一般一片狼藉，甚至更糟。招兵的诏书拖累了天策重建的进度，更何况天策大将皆殒于战乱，只余一位不过而立出头的年轻将军暂且主持大局，等候朝廷调令。

　　到了天策府，眼前所见与苍云印象相差甚远。天策、苍云两军皆不好过，早些完成正事才是双方所愿。李无衣一待通报便带着杨宁之子去见那位天策将军，苍云等只好端着清水在偏殿等着。

　　待李无衣从秦王殿出来已近黄昏，说孩子被女将带去照顾了。苍云追着问李无衣可曾商谈好了，李无衣笑着说当然。他又问李无衣答应他的事如何了，李无衣迟疑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委婉的表达，“将军说太忙，没时间见你。”

　　苍云笑了，“没时间？没时间他也要见的。”

　　第二天苍云送别李无衣等人，独自留了下来，只身去了秦王殿，竟无人看守。苍云满意的踏步进了正门，看到一位将军打扮的正在偏榻上读信。

　　他知道对方早已注意到他的存在，苍云不出声静静等着，只见那信被将军看了三四遍。苍云大概理解为何天策不开口。万花姑娘给苍云的信里写明了一切。数月前在枫华谷偶遇的那位红衣将军，当时一直紧紧盯着苍云看，万花思及苍云总对她说潼关二十万大军无人生还，某人一定死在潼关了，便猜想这将军身份。后来她托人打听，那位红衣将军果真是苍云念念不忘的天策。

　　潼关一战惨烈至极，以至于苍云完全没想过天策能侥幸活下来。

　　“阿策。”苍云靠近独臂的将军。七年未见，他也想静静的看一会天策，却还是耐不住性子唤出了声。这下天策再不好假装没注意到他。苍云见他还是不肯抬头看自己，索性从衣袖里抽出一封信丢给天策。“留我在天策陪你，可好？”

　　天策接过信，看到上面有燕帅的小印，慌忙打开。里面一番苍云军对天策府的情深意重，然而时局弄人无法援护天策府望天策理解，特派军内一大将来天策府支援云云。

　　“阿策，你的腿伤如何了？”虽然万花姑娘信上说天策的腿伤无碍，苍云依旧放心不下。天策一身铠甲戎装总是穿戴的齐整，苍云什么迹象也看不出，除却早已消失的右臂。

　　“无碍。”天策摸着信上封印，此信既是燕帅所写，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回绝的。“其他人已经走了？”

　　苍云点点头，“走了。”

　　“是我天策府招待不周，还望友军包容了。府主之子有劳苍云军多关照。”

　　“怎么，现在与我这般客气？七年前拿长枪挑我陌刀可不是这样。”

　　“少不经事，多有得罪，苍将军海涵。我命属下为苍将军安排住处。公事繁忙，不送。”

　　话已言尽，苍云自知七年隔阂非一日能消，默然走出门。门前偷偷侧首瞥一眼，天策还是那副认真模样批写着什么。

　　过一会的确有一小将来找他，说为他寻得了住处。他走去一看，是天策士兵的营房，简单修补过，只要不遇暴雨便是好住处了，只是其间独独为他收出了一件屋子。看这房间摆设，本可以住七八人的。

　　苍云叫住那小将，问：“这是临时请将士们腾出来的？”

　　小将也不遮掩，比之他们将军直爽多了，道：“您是苍云来的将军，出行不易，这是应该的，安心住下吧。”

　　他怎能安心。苍云摸摸下巴，揽过小将肩膀，在小将耳边轻声说：“我与你们策将军十六岁时就认识了，那会他年年来苍云堡，挤我床铺睡。然而战乱以来两军分开作战，多年未见，想来阿策房间比不简陋，小小一个我容得下吧。不如你带我去他那住，阿策与我亲密，在苍云堡又承过我人情，不会怪你的。”

　　小将肩膀被他拍着，愣愣想该不该听这苍将军的。然这人所言应不假，事后将军不高兴也有苍将军担着，更何况被赶出屋子的几个将士心里也郁闷得慌，不如就——

　　“依将军所言，我来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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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待天策忙完已近深夜，对于大敞门户的房间并未思及太多。

　　将一进屋，天策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的陌生的呼吸声。

　　难道是属下在这儿偷懒睡着了？

　　天策不解，靠近床铺，借着此时被云层遮蔽而十分微弱的月光，看到床脚的玄甲。天策府营地里有玄甲装备者不过那一人。

　　原地站了一会，天策在心里默叹，这种时候他总不能把人提溜起来赶出去。想来下属不会随意违抗他的命令，定是苍云花言巧语赖在这处。天策放下手中从殿上带回的章章本本，反手提起挂在台架上的长枪。

　　他拿枪的动作不自觉带了些许戾气，挨着床边睡的苍云蓦然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身影道：“阿策？”

　　“你睡吧，明日再说。”天策折身走了出去。

　　苍云本就在等天策回来，一个激灵跳下床，扯了件外衣就向外跑，却在门口止住脚步。

　　此时正值月中，满月未消，云开月明，庭下一片空灵。庭中老槐旁，天策缓缓抬起枪尖，感受随他出生入死的冷兵重量。自从任命的批诏下来，他忙于公文，替朝廷安抚百姓，四处为天策人马上下筹资筹粮。形势不顺，长枪一直暂留卧房内久未碰过。今日见了苍云，似乎还是天策记忆里的样子。天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对冷兵的渴望。他长吁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天策枪尖一抖，是发势的信号，打出一套梅花枪法继而迅速收招，动作一如既往的流畅。同门皆以为他已恢复如初，但他自己知道，速度和力道与他从前用右手使枪时大不相同。

　　“比你十年前，速度慢了些，但力道更胜，气势更足。”门边的苍云说。“应是战乱中历练出的。”

　　“或许。”听到战乱二字，天策左手抖了抖，并没有看向苍云，眸子依旧盯着枪尖。

　　“阿策。”苍云带着些期望的神情看着天策，“我自认你我虽未如你府内兄弟一般共战沙场，同生共死。好歹也是一场战乱中侥幸活下来的，不该是点头之交。这么久不见，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战事已过，何苦再提那些。“

　　苍云实在想不通，为何眼前人看起来似乎要把安史之乱当作他二人关系的分割线，他只觉得这人与他当年相识之人相差甚多，不敢相信那个他认识的小天策现在变得如此冷漠。还是说只对他如此？

　　天策收起长枪，末端落在地上阳气小圈灰尘。

　　”苍，我也自认你我不曾同度生死，也算是朋友一场。“天策停顿了一下。”潼关一役，２０万人马仅剩８０００，曹将军留密信与我，要我退去洛阳交于军师。曹将军留在那里，我又怎可退？“

　　苍云知道，天策温和的表象下内心的炙热，那般情况下天策该有多痛苦！他知道若他听从命令便只有他一人能活命，可纵有千般不愿与事后悔恨，当时他不得不这样做。

　　”后来你都知道了，我活下来了，跟着军师退守长安，又被军师用和曹将军一样的话发去川下，剩我和几十个弟兄苟活到现在。八年前世人皆言潼关之战无一人生还，我活下来了，世人皆以为天策府在长安终于全军覆灭，可我活下来了。在你心底，八年前我便死了吧？“天策耸肩笑了笑，却一丝嘲讽也无，”我听闻你曾卸甲归田，何苦回来？何苦来这里见我这已死之人？“

　　”我收到信。“苍云走到天策身边，”说你还活着，重建天策府的大将军。“苍云回味着刚才天策声音里的颤抖，那不是出于激动。他离天策越近，越能感受到天策针对他发出的戾气。天策是恨他的，苍云终于明白这一点。

　　七年手足，身心皆疮的天策等来的是苍云的不闻不问和遗忘。

　　”一年前时再枫华谷，果真是你……“

　　”是我。那时你不曾驻足，我不怨你，只当我们兄弟情谊已尽。“

　　苍云闻言一笑：”兄弟情谊？“彷佛听到什么新鲜的词一般，他反复重复了几遍。

　　”天策府对国家愚忠，对兄弟手足更甚。若今日换了你府上任意一人，这番情谊已尽之话你却说不出来吧！战乱前你就该知道，我对你哪里有的丝毫手足之情。我不明说，你也作不知道。你们天策能耐，什么都能用兄弟二字糊弄过去。我本想想你一样忍着，再忍个十七八年的，到没女人看上你的时候带你去苍云，现在看来——你跟我动手？“

　　天策的枪尖几乎是擦着苍云额角过去的。

　　”好好好，你打吧。我有内伤，一旦运功心脉尽断。我打不过你，你杀了我好了，再不会有那个喜欢你却忘了你，如今又要死要活跑回来这样缠着你的苍云。“

　　苍云垂着肩低着头，双眼偷偷眯着看天策表情。

　　这样在他面前收起所有防备的苍云，天策是第一次见到。过去苍云总是有意激怒他，不论切磋还是打架，却常常压抑着自己，很少对他下重手。天策以为是苍云看不起他，他不值得他全力一战。

　　“阿策——”
　　“别动。”天策的枪尖抵在苍云右肩，没有再施力。

　　苍云退了一步，“阿策，虽说以往我们见面，你那样平稳的性子，总被我激的话不过三句就要动手。过去了这些年，待你稍闲下来，我们谈谈吧。”

　　没等天策的回答，苍云已进了屋。

　　天策在原地站了一会，沉默着进屋，见苍云并未歇下。

　　“让我帮你。”苍云说。

　　起初天策并未懂得苍云在说什么，直到苍云伸手摸向他腋下衣带处，天策身体一僵。

　　多年来，他用一支独臂穿上又脱下这身厚重盔甲，动作由生涩到熟悉。除却提枪时，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曾拥有过完整的双臂。

　　天策任由苍云动作。褪及中衣，苍云解衣带的手指忽然停住，他转身退一步上床，贴着墙睡下了。天策怔了两秒，也不去中衣，掀起薄衾上床。两人中间生生隔出一大片空位。

　　背对着苍云闭上眼，天策此夜竟是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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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身边人稍有动作时，苍云已醒了，只是连日赶路的疲劳感纠缠着他，挥之不去。苍云忍不住赖在榻上，眼睛也不睁开。

　　天策穿好衣服出门，动作十分小心，连关门的声音都很轻。

　　待天策离开，苍云方才睁眼，想起昨夜之事，面上竟有些发红。

　　那些话冲动而出，也不晓得天策是否会当真放在心上。也许在天策听来是滑稽可笑的。事实上，天策与他，还及不上天策与府里兄弟的感情。

　　东都天策府重建，天策独担重任时，苍云在扬州姨妈家享受清福；战后七年，天策辗转各个部队、营地之间，一次次听说李府主入京、杨总教头战死、曹将军与洛阳同陨时，苍云或许与天策擦肩过，却从未去寻他；潼关一役，大唐将士败得毫无尊严，天策死里逃生，不情亦不愿，苍云不曾在他身边；甚至多年前，天策失去右臂之事，苍云至今对那前因毫不知情。

　　他对于天策，不如天策对他那么重要吧。苍云苦笑着想。

　　还记得年少时两人常常比武切磋，苍云觉着自己对天策的奇怪情感约莫是那期间产生的。用枪时的天策看起来很漂亮。只是这话当时他怎么也没胆子说出来的。

　　现在倒是想说给他听，就怕会挨打。

　　算好时间，苍云起床去秦王殿。

　　虽说他此番来天策担的是将军身份，实际上一切如何还需看天策安排。

　　苍云心里清楚天策不想看见他，没准会把他支出府去，负责粮草或者征兵一类的事，至少不在天策府里。万万没想到的是，天策派他去练兵。

　　“这个……你看，我是挺能打的，但也只会陌刀那一套啊。我能和你长枪见招拆招，真叫我耍枪我可不行。”

　　“不用你换兵器。”

　　苍云小心翼翼说：“我、我内伤还没好——”

　　“昨天我就知道你在唬我。”

　　苍云咂咂嘴。

　　他在苍云堡也带过新兵，只是从目前天策府状况看来，安排这差事给他，天策分明是在耍他。“你莫怪我直说了，天策府现在还有能练的兵吗？”

　　闻言，坐在案头的天策几不可察的皱眉，眼角的浅浅的纹路跟着发颤。良久天策才开口道：“近日我太忙，没时间陪他们训练。身为我天策中人，武本应一日不断的。这样吧，每日寅时，一个时辰。”

　　说完天策不再理会苍云，不给他再说不的权力。

　　既然谎言被戳破，苍云也不打算带着这尴尬多留，转身出了秦王殿。

　　想来要练的兵里不会包括天策，苍云深感遗憾。

　　刚下秦王殿，迎面遇上昨日见过的小兵。

　　“苍将军。”

　　“是你啊。”苍云看着礼貌跟他问好的小兵，转而笑开：“你叫小天是吧？现在有空吗？”

　　小天见苍云笑的渗人，谨慎答道：“策将军要我过去。”

　　“是吗？”苍云想了想，接着说：“没事，我在这等你一会儿。”

　　小天愈加忧心苍云有什么小算计，反而驻在原地，一动不动。

　　苍云亲切的拍拍小天肩甲，柔声道：“快去吧，你们策将军还在等你不是？”

　　见过天策后，小天接到带苍云四处巡查的指令，懂得以后这人是真要在天策府待上一段时日了，方以为苍云刚才要和他说的也是这事，一下台阶就招呼苍云道：“苍将军，这边请。”

　　这小天真善解人意。苍云想。

　　随着小天走了许久，一直听他讲述府内现状和各处设置，甚至是迎面而来的士兵姓甚名谁、老家住哪、有几口人、吃甜的还是咸的。半天插不上话的苍云抬手打断小天，问：“你与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小天困惑的反问：“将军要我带您巡查，这一路走过去怕您无趣，我便说些我知道的情况，不好吗？”

　　原来说的是正事，苍云恍然大悟。

　　苍云静了一会，开口道：“你对你们将军了解多少？”

　　小天尚觉莫名，听苍云又说：“我不比你大几岁，看你对这里上上下下已经熟识至此，可见在天策府很久了。十年前阿策受伤一事你一定清楚吧？那件事对我至关重要，你——求你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小天神情忽然变了，打量着苍云，似乎在思考该不该回答他，过了一会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开口。

　　“昨日将军说，与我们策将军十七岁时便已相识，而且关系亲密。斗胆问苍将军一句，你可是恶人谷之人？”

　　苍云是在恶人谷出生的。

　　他父母是恶人谷雪魔堂手下，在苍云十五岁时将他扔到雁门关，除却当时收留他的掌门和风将军，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掌门看在他父母都曾多年为苍云军效力，将他分配在自己直属的部队里。苍云从小跟父母学习陌刀技巧，因而从未有人怀疑过他这个突然被调到堡内的小孩不是在苍云堡长大的。

　　与父母分开后，他与恶人谷的联系并未断开。阵营之事在军中虽不是什么秘密，但也算得上隐秘，没有人会主动打探对方身份。

　　阿策是浩气盟弟子，苍云猜测过，没想到竟是真的。

　　“十年前，策将军收到璇玑坛密令，诛杀苍允及其一家。”

　　苍允，他父亲的名字。苍云从来不知晓父母逃进恶人谷的原因，只知道父亲是为了不给苍云军名声带来影响而退出了玄甲苍云。后来他的父母在战乱中带着那个秘密一起永远的离开了。除了璇玑坛主，大概没人能告诉他，从小隐藏在苍云的他为什么要改名换姓，不能和父母一起生活。

　　“将军违背了指令，多次向坛主请求收回成命。最后一次交涉后，将军没有带着右臂回来。那个伤口绝不是被人偷袭，更像是从正面被砍下来的。之后听说苍允夫妇在战乱中为国捐躯，浩气盟也没再追查过苍允一案，对苍允还活着的独子，也不再关注。此间缘由，苍将军也猜得到吧。”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欠了阿策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