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还要接着去外地再赶下一个任务，但是很糟糕，车子在郊外公路上熄火了。没有信号，无法和总部取得联系。作为资深特工，比这再恶劣的条件都经历过，他们决定把车停路边，只带随身必需品徒步走到最近有信号的镇子里。

夕阳下，公路边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四周非常安静，风一吹草木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不死川实弥觉得气氛特别尴尬。

但也许只是他自己单方面觉得尴尬而已，富冈义勇仍旧眼睛直视前方道路，目不斜视往前走着。义勇那双眼睛看上去很是深邃，平日里几乎不闪什么光也无甚感情波动，不知他在想什么。也许他根本什么都没想也说不定。

果然富冈义勇真的是gay。并且他还看上我了。他看上我这一点确实是意料之外。但是，还是要认真回答他才行。“你的心情我能明白。我很感动，说实话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不死川实弥憋了有一段时间，才慢慢开口，“但是……是这样——”

富冈义勇很困惑。不死川实弥说话好艰难。只是想送给他喜欢的萩饼与他拉近关系，这样的心情很难明白吗？他说他这是第一次收到萩饼？蝴蝶忍说我情商极低，看来别人也不怎么高。

不死川实弥瞥眼看和他并肩的富冈义勇的侧颜。这人长相确实非常清秀好看，是个基佬可惜了……等等，我为什么觉得他是个基佬会可惜？那不正好……等等，我为什么要像刚才那样想？“是这样，用这种花里胡哨、虚有其表的东西可没法把我拐走，”实弥说，“是男人的话，就要用行动来证明。”

富冈义勇更困惑了。萩饼怎么会是“虚有其表的东西”？萩饼不仅外表好看，味道也很好吃啊。不死川实弥难道其实从来没有吃过萩饼？

不死川实弥认为，拒绝别人，至少要认真看着别人的脸开口，可是，对着这张脸，真的没法张嘴讲出拒绝的话啊！一想到眼前人心里所思所想的正是自己，而且自己还双手从他后背腰肢屁股一路往下地摸过，心里就没法平静啊！“不过好歹我们也是搭档，”实弥别过脸去，“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这东西我且收下了。”

富冈义勇非常困惑。反正收下来了就好了吧。

两人又彼此沉默。

太阳落山，周边风景沉入黑暗。

见道路的前方终于出现了镇子，义勇可算主动说话了：“等他们修好车，可能要到明天早上。”

“反正也一时走不了，不如先休息，任务明天做也不迟，”不死川实弥接话，重重拍了拍富冈义勇后背，“去喝一杯怎么样？”

“……和我？”富冈义勇睁大眼睛。

“偶尔聊聊和工作无关的东西，”不死川实弥白了他一眼，耸耸肩，“也讲讲你以前的单位和搭档？”



“这几天全单位都在热议，据说这个月刚刚成为搭档的不死川先生和富冈先生关系暧昧、很可能已经交往了。那么，你认为他们谁会在下面呢？”

“村田少年，奇怪的问题！这个问题真难想！我觉得是不死川吧！”

“有什么原因呢，炼狱先生？”

“因为不死川他虽然脾气坏，但感觉经常拿富冈没办法啊！平常工作中，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不涉及原则问题，富冈一副呆呆的样子重复问个几次，他也就臭着脸同意了！所以我觉得那种事他往往也会同意吧！这样说来，不死川可真是个温柔的男人啊，相反富冈也真是油盐不进！哈哈哈哈哈！”

……

“时透先生，你认为不死川先生和富冈先生谁会在下面呢？”

“……”

“也是，时透先生还是小孩子嘛，这种糟糕问题不回答也罢……”

“……不死川。”

“……哎？为什么？”

“因为……就是那个吧，平常性格很暴躁的人，如果床上在下面，就反差很大啊……不管再怎么生气都不顶用了，就会变得乖乖的了……有的人会因此很兴奋吧。”

“出乎意料地很懂啊这孩子。话说是谁把他教坏的啊。”

“如果是不死川的话，大概会一边哭一边骂一边被【消音——】【消音——】吧，说不定还有【消音——】和【消音——】吧，【消音——】……是这么一回事吧。”

“好了好了你快别说了！我会因在单位前台传播污言秽语被罚款的啊！还会被未成年人保护委员会告的啊！话说不死川先生是哪里惹到你了吗？”

……

“宇髄先生，关于不死川先生和富冈先生……”

“——肯定是富冈在下面！我坚持我最开始的看法！不死川一定华丽地压了富冈！我的三个情人也都这么认为！”

“好的好的，但是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富冈体格明显比不上不死川吧，白白嫩嫩长头发的形象我感觉和上面的挂不上钩啊，而且说真的不死川会妥协吗？再说我很想看他被不死川在茶水间强行压的画面！”

“并没有那种画面……那么宇髄先生和办公室其他同事的观点都不一样，不担心被针对吗？”

“我担心什么？我有三个情人，他们有吗？”

……

“你认为不死川先生和富冈先生谁在下面呢，悲鸣屿先生？”

“……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佛。”

……

“你好，蝴蝶小姐，对于不死川先生和富冈先生的上下问题你的想法是？”

“我没什么想法啊，我对男人间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也许甘露寺小姐会比较了解吧。”

“蝴蝶小姐，多少也说点什么吧？”

“被全办公室讨厌的富冈先生终于被不死川先生收了，不会再祸害别人了，这总归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这种八卦你在前台趁同事们下班打卡时再问也是没有结果的，比起猜测，不如等他们这次任务回来了问一下本人吧，村田先生。”



“打烊了，两位。”服务生站在吧台边擦杯子。

不死川实弥揉揉惺忪的眼睛，撑着吧台迷迷糊糊坐起来，把靠在自己身上醉得不省人事睡倒的富冈义勇架在一边肩上。服务生看了眼义勇：“放宽心哥们儿，情人节失恋不算什么，往前看未来还是美好的。再说你还有个这么好的兄弟。”

不死川实弥架着富冈义勇出了酒馆，走上后半夜小镇空无一人的大街。

富冈义勇喝得走不成路，吊在不死川实弥身上摇摇晃晃、几乎快变成被实弥扛着了，嘴里还断断续续唱着一首樱井孝宏的什么歌。实弥无意灌醉他，但谁想他酒量如此堪忧，这糟糕的酒量令人难以置信他还受过特工训练，最关键的是明明喝醉了还保持着可怕的自尊心一直说自己没醉，喝到被周围人都瞩目、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

算了，男人嘛，喝过酒就算敞开心扉了。

这样一直架着人也没办法，路边找了个小旅馆入住进去。这镇子本来就位置偏远，没什么发达设施，这个点还能找到旅馆已属不易，不死川实弥并不在乎，更糟糕的住宿条件他都经历过，被告知只剩一间房时他几乎是惊喜的。

但推开门发现屋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不死川实弥上翘的嘴角还是拉下去了。

不死川实弥把富冈义勇往床上一扔，站在旁边叉着腰气呼呼地问他要不要喝水。义勇此时稍微清醒了些，至少意识回来了。他脑袋顶着枕头，扎起的黑色长发已经乱糟糟，有些艰难地点头。

不死川实弥不太想靠近富冈义勇。从对方身上散发的热度、自解开的衣领里流露而出的酒香令他心烦意乱。这样下去别说敞开心扉了大腿都要敞开了啊混账。可他又觉得，对方此时无力地躺在床上、呼吸困难的状态既痛苦又可怜，负责灌醉不负责照顾的话自己简直太不是人。

不死川实弥不情愿地给纸杯里倒上水，送到富冈义勇嘴边。却被对方一扑腾，满杯的水全洒在地上。然后整个人被义勇勾着脖子连带着躺了下去。

“松手松手！”不死川实弥一巴掌拍上富冈义勇脑袋，使劲把人胳膊掰开，挣扎着从对方怀里夺回主动权。经过一番床上缠斗，两人都气喘吁吁。

明明是个混蛋醉鬼，怎么力气这么大啊！不死川实弥好不容易才从富冈义勇身上爬起来，正过身子：“把外套脱了！老老实实睡觉！”说着开始上手帮义勇解衣服。

富冈义勇却推拒不死川实弥脱他衣服的手，氤氲湿润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先去洗澡，我不要你一身血味就和我……”

不死川实弥思绪断了一拍。

“和我……”和你什么？！你以为老子要和你干什么啊？！这就是你理解的“用行动证明”吗？！

不过都到这个程度了，不动歪心思也是不可能的吧。

不死川实弥重重地点头：“好，我去洗澡。”



不死川实弥这次把自己洗得特别特别干净。他从来没洗澡洗得这么认真仔细过。然后他只披浴巾出了浴室，让富冈义勇滚进去洗。

富冈义勇扶着墙晃晃悠悠地从被褥里爬起来时，不死川实弥又担心他万一摔倒，自己上前把他扶进卫生间才算完事。

卫生间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上模模糊糊映着富冈义勇脱下全身衣服的动作，隐约投出他裸体的剪影。听着哗啦啦水声，不死川实弥坐在床上，心里上蹿下跳。

想不到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阴差阳错。一点预警都没有。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晚上睡前会是这副光景。

他禁不住开始想象平日的冷美人富冈义勇，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一会儿富冈会出来，我们先……然后我们再……

等等！不死川实弥一个激灵。润滑剂和套套都没有！没有这些会被鄙视，而且直接射【和谐】进去第二天会拉肚子，会影响任务！

不死川实弥开始一个人在房里翻箱倒柜，奈何哪都没见到类似润滑剂和套套的东西。果然只是配置简单的小旅馆！一会儿总不能做到一半说“等一下，我出去买个套套”吧！007那种特工电影里要做时主角总能顺手拿出套套，现在想想不是提前买好带着、就是日常生活中一直一直都随身带着，总之本身就对自己搭档有这方面图谋不轨的计划！

没办法！不死川实弥用力拍了把大腿。富冈义勇还在洗澡，趁他还没出来，赶快到外边买吧！话说富冈的尺寸我还不知道，怎么给他买啊——不对，老子考虑个屁他的尺寸，我只考虑他妈的我自己的尺寸就行了！

于是不死川实弥又穿好风衣出现在后半夜小镇空无一人的街上。

这镇子荒凉得可以，宾馆门口也没有卖，也没有见24小时便利店或成人用品店的影子。不死川实弥急得跳脚，在街上披着月光无谓地转圈。

宾馆前台的店员觉得他鬼鬼祟祟，疑惑地喊他要他重新出示身份证件，并问他大半夜在干嘛。

不死川实弥双手揣兜低着头沉默了半天，没办法了，只能黑着脸问，哪里有卖套套。

店员联想到今天是情人节，再联想到不死川实弥和富冈义勇定了一张床的房间，脸上出现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他又联想到刚才是实弥扛着酩酊大醉的义勇进来的，又换成一副嫌弃的表情。“出门左拐过马路自动售货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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