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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关】衬衫

作者 : 湖海与春花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白夜追凶 周巡,关宏峰

标签 白夜追凶 周关

状态 已完结

523 15 2020-12-7 17:31
Lofter莫名屏蔽我文……搞不懂点在哪,没有车!

HE,是糖,基本无差,结尾有轻微周关倾向。

严重OOC预警。

故事跨度长达十余年。



01

有段时间,关宏峰一天到晚都穿着件黑衬衫,扣子永远规规矩矩地系到第一个,下摆塞进裤子里,不留一点缝隙。周巡私底下跟他抱怨:“关老师啊,你这三十多的人穿得跟五十似的,人刘长永都还知道换件风衣呢,你怎么天天都是衬衫啊,也不嫌烦。”

关宏峰没作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白皙的脖颈禁锢在领子里,因为这个动作不安分地伸出来,周巡被这一下勾得心猿意马,心底下像是埋了根纤细的羽毛,稍不留神就冒出来扫一圈,撩拨得坐立不安,从此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他那会跟了关宏峰四五年,多少和对方算熟悉,再加上怀揣着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于是鞍前马后,格外殷勤。那年关宏峰生日,他攒了两个月工资买了件黑衬衫,送之前怕对方因为太贵不肯收,还特意剪了吊牌,盘算着如果对方问起来就随便说个不大不小的数搪塞过去。

结果关宏峰问都没问价格,眼眸一垂,目光在包装精致地盒子上转了一圈,直接原封不动地把衣服退回了周巡手里。

周巡瞬间愣住了,问:“怎么了老关,不喜欢?”

关宏峰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无事献殷勤,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周巡哭笑不得,“哪啊,这不你生日吗,我盘算着你多少也算我半个师父,你生日我怎么着也得意思意思,是吧?”

他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把那些掏心窝子的话硬生生吞下去,笑着道:“老关你收着吧,本来也没多少钱,就是我这当徒弟的一点心意。”

对方这才把盒子接过来,平平稳稳地放在办公桌上,他手有点抖,周巡正忙着高兴,一点也没看出来。

这衣服关宏峰一次都没穿过,甚至连盒子都没拆,直接压在了柜子底下。

后来有一天早上,大概是实在没衣服穿了,关宏峰终于从柜子深处把这件衣服抽了出来,先用剪刀细致地把包装剪开,才慢慢展开叠得平整的衬衫,坦然地套在外面。

那天早上周巡从食堂里晃荡出来,一路逛进关宏峰的办公室,对方正坐着翻手里这个案子的案卷,因为是低着头不方便,他把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两边的领子熨帖地伏在他肩上,像燕子的两只翅膀。

周巡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跟对方说话:“这案子不是完了吗,你怎么还——”他话还没说完,眼神无意识地一扫,赫然发现关宏峰这件衬衫的袖扣格外眼熟,分明就是去年对方生日他送的那一件。

对于当时还年轻的周巡而言,喜欢的人穿着自己送的衣服坐在身边,这种感觉让他仿佛直升天堂,只觉得整个人都飘在云里,也顾不上刚才那句话说没说完,一瞬间笑得阳光明媚。

关宏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刚才还很正常的人,下一秒就成了二傻子。

周巡咧着嘴干笑,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反而让他觉得不太真实。尽管他心里明白,以关宏峰在感情上的迟钝程度,穿他送的衣服并不能代表什么,甚至很有可能对方都不记得这件衣服是他送的了,但周巡还是非常不理智地觉得兴奋,虽然这躁动毫无理由。

但他的心思没能维持多久,那天下午,支队一直以来追查的入室抢劫团伙终于有了眉目,随之而来的是长达两天的蹲守、抓捕和审讯,关宏峰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不眠不休,熬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下午才终于拿下了几个主要嫌疑人的口供。

周巡本来想送他回家,自己留在队里收尾,没想到才一顿饭的功夫,对方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周巡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年轻的关宏峰安静地伏在桌上,不太长的头发柔软地挡住后颈,底下苍白的皮肤若隐若现,纤长的眼睫扫下一片阴影,摆明了对方在沉睡。周巡送他的那件衬衫被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脖颈和胸前的一小块皮肤。

那一瞬间,周巡感觉到了久违的悸动,就像一根长满绒毛的细刺慢慢悠悠地戳中了他心脏底下敏感的血肉,满腔的柔软就要溢出来。

他站在对方身后,沉默地看了一会,半晌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风衣,小心地盖了上去,尽管对方的外衣就放在不远处,但周巡一点也不想过去拿,他痴迷于这种宣誓主权的感觉,就像是雄性动物在自己的领地上留下气息的原始冲动。

他低头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近到无限小,周巡甚至觉得,他再稍一低头就能碰到对方温热的血肉和淡青色的血管。关宏峰皮肤很白,血管纤细,浅淡的青色在颈部皮肤上微弱地跳动,他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半晌凑到对方颈窝边,落下一个吻。

周巡很少有这样小心的时刻,即使在抓捕犯人的时候,他也是雷厉风行的,他可以不穿防弹衣就去面对枪口,也可以赤身裸体地和犯人肉搏,但是这个时刻,他恨不得自己周身都围上坚实的壳,把他浑身上下的刺都收起来,只留下那些隐秘的敏感。

那是个一触即离的吻,很快周巡就回过神,从他身边站起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那天关宏峰醒了以后,他们对坐在那张不太大的办公桌边,各自看手里的案卷,可惜那一本案卷周巡实在没记下多少,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件衬衫和衬衫底下细腻的肌肤。



02

伍玲玲的案子以后,关宏峰就很少上夜班了,他经常在夜幕降临前离开支队,又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重新回来,他在频繁交替的黄昏和晨曦里来来去去,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他每天把自己裹进黑色的衣服里,衬衫,裤子,风衣,清一水全是黑色,与此同时,他开始和同事们逐渐疏远,只有周巡,像块撕不下来的膏药,死皮赖脸地缠着对方。

实际上,关宏峰并不觉得他烦,甚至有的时候,身边如果没有那个碎碎叨叨的声音,他还觉得有点不适应。在经历过无数次的不适应之后,他逐渐意识到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东西,十多年来,习惯了身后站着的这个人,一旦有朝一日失去了,就觉得空空荡荡的,仿佛缺了什么。

其实以周巡的敏感,他早就意识到了关宏峰的不对劲。不管是那些隐藏在黑暗里,露出冰山一角的庞大阴谋,还是对方侧脸上那道疤,他都在朝夕相处里发现了痕迹,但是关宏峰不说,他就不主动问,彼此之间默契地保持着这种亲密而疏离的关系。

关宏峰在一个大雨的晚上给那件衬衫换了对袖扣,之前的那对被他取下来,放进了衣柜深处的盒子里。所以如果不细看衣料,乍一看这件衣服几乎和他从商场批量买过来的黑衬衫没什么区别,于是他穿那件衣服的次数增加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程度,尽管他知道这个行为对他而言怪异得一塌糊涂,但是他难能可贵地选择了放纵,并且把这种放纵毫无底线地贯彻下去。

这就好像是一种坚硬而柔软的妥协——他无条件地支持自己在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道路上前行,但是那些他与生俱来的柔软,必须要有一个宣泄口。

这件衣服之于他就像是周巡之于他,他的那些不能和不会宣之于口的句子,全都借周巡那张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的嘴说出来,于是他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的关队长,可以从容不迫,可以一往无前。

而周巡是知道的。

关宏峰到底还是小看了周巡的洞察力,他固然不算一个太心细的人,但是在关宏峰和案子这两件事上,他几乎把他的敏锐发挥到了极致。

那是个冬天的晚上,天黑得很早,关宏峰从办公室的窗户里望出去,外面一片死寂,昏暗得让他窒息。手里的案子还没有结,他盘算着干脆在办公室里凑活一宿,反正之前这种事也不少。

周巡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快九点了,他先回自己办公室拿了盒老坛酸菜的方便面出来,想了想返回去,又拿了盒鲜虾鱼板的,然后昂首阔步地进了关宏峰的办公室。

周巡还在走廊里的时候,关宏峰就听出来他的脚步声了,对方的一切他都熟悉得过分,何况在夜里,他比白天更敏感一些。

周巡也不敲门,直接走进来,把两盒方便面往桌上一放,“老关,没吃饭呢吧?”

关宏峰“嗯”了一声,没抬头,拿笔在手里的资料上做了个记号,才慢慢悠悠的抬起眼睛,带着点揶揄的笑意,道:“就请我吃这个?”

周巡“嘿嘿”一乐,“那怎么着,再加根火腿肠?”

对方一摆手,“算了吧,”他指了指办公室角落里的饮水机,“你先吃,我把这点看了。”

结果他半页纸还没看完,就闻见一股方便面调料的香味,他抬头看了看在饮水机旁边弯着腰接水的周巡,半晌把资料合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接过那两个滚烫的盒子,“吃饭吧。”

那可能是他在那一段时间里难得安静的时光了,在紧张的侦破工作和被恐惧与愧疚折磨的间隙,他和周巡坐在同一张办公桌上,各自吃一碗方便面。雾气氤氲,周巡的面孔模糊不清,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眼里溢满深情,等他回过神来,又像是错觉,倏忽即逝。

周巡也在看他,他的关老师在吃饭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就像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方便面的叉子,而是一根笔,或者一把剑,关宏峰的面容在水汽里晦暗不清,让他无数次有吻上去的冲动。

然而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欲盖弥彰地把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到他那拿着叉子的那只手上。关宏峰解了扣子,袖口松松垮垮地挽上去,露出纤细的手腕。周巡举着叉子,躲在方便面的纸盖子后面眯着眼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对方那件衬衫莫名地眼熟,但看袖扣又觉得不像。他心里游移不定,最终抽了个空,站在关宏峰身后往他领子里扫了一眼,猛地怔住了。

他从领子上看到的商标,分明就是他送给对方的那一件!

以他对关宏峰的了解,对方是绝不可能自己买这么贵的衬衫的,何况衣服不管是从材质、样式还是颜色,都和当年在自己送他的那件一模一样,他愣在原地,那老关为什么要换一对袖扣呢?

是坏了?脏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让自己认出这件衣服?

他没有当面问过关宏峰,后来对方再穿这件衣服的时候,他注意看了一下,衬衫的领口、袖口和下摆的磨损都很严重,有的地方甚至都被磨出了细密的绒毛,这种磨损程度意味着对方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相当频繁地穿过这件衣服,但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迟迟想不明白,就像他不明白关宏峰为什么会在几个月里有这么大的改变,这件事就像在他心里埋了颗躁动不安的种子,随时随地想起来,都觉得疑惑、迷茫以及欣慰。

这种隐秘的默契维持了差不多两年,直到新年的那个晚上,2·13案事发,当关宏峰把那些精心准备的证据一件一件呈到周巡面前的时候,他就再也没穿过那件衬衫。



03

二月十三那天晚上以后,关宏峰一度觉得他自己对不起所有人,关宏宇,周巡,高亚楠,周舒桐,牺牲的刘长永,还有警队里曾经的同事和关宏宇的那些狐朋狗友。

对于那次欺骗,他固然可以自我安慰那是事出有因,但是欺骗就是欺骗,已经造成的伤害,再怎么弥补,都是于事无济。

愧疚这种情绪在关宏峰身上其实并不多见,他从警以来,大概也只有过两三次,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愧疚与后悔,实际上是最无用的东西,与其追悔莫及,不如把握当下。所以对于那些被害人和他们的家属,他会拼尽全力去寻找凶手,即便事情的结果可能不够完美,但是他当时既然尽了全力,事后也不会有太多歉疚。

然而世上总有一些事,每当他回想起来,都会把痛苦无限放大。

比如伍玲玲的那次,再比如眼下的2·13。

当他迎着周巡几乎算得上是恳求的目光把警帽和警徽放在顾局桌上的时候,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歉意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歉意到底是来源于周巡最后那个眼神,还是从案发到他辞职的那一段时间里,对方竭尽所能的维护以及信任,总之当周巡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地想要找到关宏宇的时候,关宏峰是理解的,甚至愧疚的。

他明白,周巡如此迫切地想要抓到关宏宇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在保护他,2·13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像一片沼泽,而关宏峰就在沼泽中间,越陷越深。

在周巡眼里,抓住处在事件核心作为嫌疑人的关宏宇,就是把他解救出泥潭的最好方法,尽管关宏峰心里明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他弟,而是他自己。

但关宏峰并没有太过明显地表达出这种愧疚,因此所有人都不知情。

直到他和关宏宇开始共用一个身份。

当关宏宇从衣柜深处把这件衬衫拿出来的一瞬间,关宏峰下意识地拒绝了,对方疑惑地看着他哥,问:“为什么?”

关宏峰自觉失言,低下头整理其他衣服,“你想穿就穿吧。”

关宏宇不解地看着他,用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把衣服抖开,“你不喜欢就算了呗,家里又不是就这一件衣服。”他说着把衣服平摊在床上,正准备重新叠起来收回去,就看见那个与生俱来就带着一股钱味的商标在领子里闪闪发光。

关宏宇“啧”了一声,“哥,这衣服不便宜啊,你买的?”

关宏峰抬起头,“别人送的。”

“哦——”关宏宇拖长音,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戏谑道:“那他对你可是真爱了。”

关宏峰问:“多少钱?”

对方“嘿嘿嘿”地笑,“少说也得这个数吧。”他伸出手比了个“四”,然后一脸八卦的笑,“谁送的?”

关宏峰没作声。

关宏宇凑到他面前,嬉皮笑脸地问:“谁送的?是谁家姑娘看上我哥了。”

被看上的他哥面无表情:“不记得了。”

自此以后,关宏峰再没穿过这件衣服,他有时候含糊地想:可能真的是于心有愧吧。

周巡倒是发现了,但是他没当回事——那件衣服确实已经磨得不太能穿出门了。他心里有点惋惜,盘算着要是2·13要是能早日结案,他就再给老关买件一样的,权当这段时间他在队里当顾问的报酬。

不过在他看来,老关穿什么也不太重要,毕竟他的关老师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最好看。

坐在江州刑侦支队会议室里的周巡如是想到。

关宏峰那天穿了件非常符合他个人风格的黑衬衫,所谓“个人风格”也就是把他从脖颈到手腕的每一寸皮肤都裹地严丝合缝,一点不漏。他之前穿警服的时候,风纪扣是一定系上的,后来脱了警服,衬衫最上面的那个扣子没什么意外也是系上的。

但是关宏峰说话的时候,为了方便,有时候会把领子解开,他说话的幅度往往不大,颈部以上会随着话语有轻微而细小的颤动,显得平稳而漫不经心。

周巡看了看正在描述案情的周舒桐,关宏峰坐在两个人中间,谁也没看,目光轻轻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清清嗓子开始说自己的猜测,衬衫领子立着,颈部一小块皮肤显得苍白细腻,周巡的目光正好落进去,他匆忙侧过头,掩饰般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冲进口腔他,呛得他咳了两声。

关宏峰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周巡一摆手,“没事,你接着说。”

实际上周巡在工作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容易分心的人,但是在面对关宏峰的时候,他所有引以为傲的自控力似乎都在一瞬间失去了作用,他现在把大脑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听老关讲案子,一部分分析案情,还有一部分用来克制自己把关宏峰按在办公桌上,撕开他衣服的冲动。

周巡乱七八糟地想:要是老关知道了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会不会直接把手里那杯热茶水泼到他身上?

会议结束以后,关宏峰坐着没动,周巡接了电话回来,看见关宏峰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巡莫名从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一点情色的味道,顿时觉得口干舌燥,慌忙咳了两声,看都没看,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他一口水还没喝完,就听见关宏峰叫他:“周巡。”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把水咽下去,“怎么了老关。”

关宏峰语气无奈:“那是我的茶杯。”

周巡一瞬间只觉得庆幸,要是对方早两秒说这句话,他可能会把一口水全都喷到对方衣服上。

他撂下杯子半开玩笑似地说:“得,那我应该再喝两口,也好多蹭蹭你的仙气。”

关宏峰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伸出手把杯子递给他:“那你喝吧,我先走吧。”说完把围巾戴上,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周巡愣在原地,看着关宏峰离开的背影,自嘲般地苦笑一声。直到对方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低下头,盯着手里的茶杯,半晌举起来,把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算接吻了吧,他想。



04

2·13的案子结束以后,关宏峰没回支队,他在公安大学挂了个名,每周过去讲几堂课。余下的时间,他就待在家里看书,偶尔支队有破不了的案子,周巡就会给他打电话,请关顾问过来指导工作。

这一年,周舒桐长大了,刘长永去世了,小汪追到了赵茜,高亚楠和关宏宇结了婚,有了关饕餮……仿佛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变化,只有关宏峰和周巡,还是老样子。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变,称呼,相处模式,甚至每次破了案子周巡请他吃的那一碗油泼面的味道,都没变,一切好像都还留在了一年前,然而日历上的时间确实是一去不复返了。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好几年没下雪的津港那一年破天荒地下了雪,关宏峰站在窗边,看着铺天盖的雪花飘下来,想起零一的那个冬天。

那是个普通到乏味的冬天,那一整年里,甚至都没有发生一桩能让他印象特别深刻的案子,但那年冬天里唯一的一个意外,就成了他整个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意外。

他翻着书,模模糊糊地想起周巡,从遇见对方的那一秒开始想,一直想到眼下。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也想起了那件衬衫。

他站起来,揉了揉因为长时间写字而有些酸疼的手腕,打开衣柜门,从衣柜最深处翻出那个盒子和那件衣服。

他把盒子打开,取出那对因为太长时间没带而蒙尘发暗的袖扣,那纸擦了擦,直到那两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制品又一次散发出了原有的光泽,他才把衬衫铺开,拿了针线盒,摘下他之前特意换的袖扣,重新把这对缝上去。

他不太做针线活,针脚谈不上好看,但是缝扣子这种工作,本来也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再加上他缝得仔细,所以完工以后,倒不显得别扭或是难看。

他小心地把衬衫叠起来,重新放进当时周巡送他的那个包装盒里,放回柜子深处。

转眼就到了一月二十七。

那天天上下了点小雪,空气里有湿润的味道,关宏峰是晚上看新闻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的,他看了一眼外面,黑灯瞎火的,街边路灯发出一点不太明显的光,在雪夜里显得昏暗渺小。

出门之前他换了那件衬衫,太久没穿的衣服上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呛得他头疼。关宏峰锁门的时候想,要是他今天一不小心晕在路上了,可能能被这股味道直接熏醒了。

他一手提着手电,一手插进口袋里,冬天的津港,带着寒意的湿气可以穿透一切布料,直直扎进骨头缝深处,他紧了紧外衣,朝丰庄路的方向走。

十六年了,这个城市的大多数街道、建筑和人都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当年那个卖簸箕的的老太太以及旁边那俩卖糖炒栗子和卖烤红薯的,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关宏峰穿过夜幕中的城市,手电的白光随着他的手微微颤抖。这两年,他尽力避免在夜里外出,即使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离开家,他一般也都是呆在有光的室内。

像这种走夜路的经历,他很久没有过了。

关宏峰最后停在了丰庄路西口,这一带他已经很多长时间没有来过了,他站在那想了一会,勉强辨认出了方向,才迈开步子,往东走去。

像这样的城中村,可能是任何一座城市的任何一条街,集脏乱差于一身,几十年保持着同一个样子,在高楼大厦的夹缝里生存。

他循着印象走过去,夜里十点,路边的店面大多数都打烊了,少数几家亮着刺眼的白色灯光,他站在当年遇见周巡的那个路口,左右打量。

后来的很多年,周巡每一次想起这个瞬间,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悸动。

那天他忙着审一个犯人,从下午一直到晚上,等到九点多走出支队的大门,他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一眼。

可能也是鬼使神差,他口袋里的手机明明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但是冥冥之中,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看一眼的欲望。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日期。

他认识关宏峰十六年了,在过去,每年的这天也没人当回事,但是今年他就想过去看一眼。

可能是太久没见到老关了,周巡心说,有点想他。

他循着印象一路走到当年看见对方的那个岔路口,还没来得及判断方向,就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站在路灯底下的光里,背对着他,黄色的街灯拖出一个倾斜的侧影,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从周巡那个角度看过去,他周身都是黄色的轮廓,只觉得对方即将融化在暖色的光里。

没有词汇能够描述他那一刻的惊心动魄,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独行的旅人,干渴到无法呼吸,突然眼前出现一眼泉水的感觉。

——不是兴奋,而是怀疑。

他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对方身后,迟疑而缓慢地喊了一声:“老关?”

对方回过神来,转身看了他一眼:“周巡?”

眼神相对的时候,周巡第一次没有克制住自己抱上去的欲望。他张开双臂,在刺目的灯光底下把对方拥进怀里。

这和以往任何一个礼貌式的拥抱都不同,这一次周巡用尽了力气,就像要把对方融进血肉里一样,想要确认他的存在。

关宏峰没动,任由他抱着,缓慢而坚定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在哄一个迷路的孩子,直到旁边收拾烧烤摊的老板娘站在路边奇怪地盯着他们,关宏峰才轻轻挣了挣,笑道:“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周巡放开他,左手接过他的手电筒按亮,右手试探般地去碰对方的。

关宏峰没拒绝,周巡就像是收到了某种鼓励似的,得寸进尺地去握他的手。可能是在夜风里吹得太久,两个人的手都是凉的,被握住的时候,关宏峰没说话,往左瞥了一眼,又回过头去。

饭店早不是当初那家了,不过好在身边的人没变化,周巡暗暗摸了摸衣袋,依然没几张,不过好在都是一百的。

小饭馆里空调温度很高,关宏峰脱了外套,里面的衬衫露出来,周巡盯着衣服看了一会,突然半开玩笑地说:“老关,你这是把定情信物穿出来了?”

关宏峰不置可否,低头看菜单。

等他点完菜,把菜单一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才道:“说吧,几个月工资?”

周巡“嗯”了一声,“什么几个月工资?”

关宏峰指了指自己:“衣服。”

周巡干笑,“没多少钱。”

对方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没多少钱?”

周巡大脑转得飞快,试图结合自己的工资、当时的物价还有长达十六年的一片真心估出一个合适的价格,“真没多少钱,也就……”

关宏峰淡淡接上:“也就你三个月工资,是吧?”

周巡不说话了,关宏峰平静地看着他。

“嗨,没有,也就两个月……”周巡笨拙地试图辩解:“不是老关我……我不是就对你这样吗,我发誓我这辈子除了给你和给我爹买过这么贵的东西,别人都没有过,真的,初恋女友都没有。”

关宏峰的嘴角温柔地勾起来:“没事,”他说:“定情信物,贵就贵吧。”

周巡当时就愣住了。

关宏峰继续道:“以后过日子还是省着点吧,毕竟我给周队免费做了一年顾问,钱都花完了。”

周巡觉得他脑子里都是浆糊,“等等老关,你这是……”

对方似有似无地一点头。

周巡大脑“轰”地一声,几乎快要炸开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眼前都是彩色的烟花,“不是老关我……你,你没开玩笑吧?“”

关宏峰看着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周巡,语气平静地就像在陈述案情:“周巡,”他说:“我也喜欢你。”

周巡语无伦次:“老关我……我也喜欢你,真的我……”

关宏峰照单全收,“我知道。”他顿了一下,“要不然我也不会来。”

那顿饭吃得兵荒马乱,菜是什么味周巡已经完全不知道了,满脑子都是关宏峰那句“我也喜欢你。”

离开那家小饭馆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关宏峰任由周巡牵着他的手,一路走回他们认识的那条路上。

“老关,”周巡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十六年了,什么都变了,就咱两,那时候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真的,你今天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就想,要是咱两都能年轻十岁该多好啊,十年前啊,那时候咱们能有大把的时间浪费,走多少弯路都可以。”

“周巡,”关宏峰突然打断他:“我们走的弯路已经够多了。”他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甚至于这么多年,除了关宏宇,也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就算一件衣服穿十六年都穿出感情了,何况你我。”

“回家吧。”

新年快到了,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明媚的光亮一瞬间把整个世界照的五颜六色,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05

后来关宏峰生日的时候,周巡又买了件衬衫送他,这次倒是不贵,可惜这件衣服关宏峰一次都没穿过,就在那天晚上因为一些不可描述的原因牺牲了。

再后来周巡抱着他的衬衫睡了一个月沙发。

-END-



就想发个糖,灵感来源于第22集江州会议室里的关队,穿黑衬衫的关老师真是太好看了。

还有谢谢我萌老师一直以来对周关的喜爱。

——

啊我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这么多小蓝手、小红心和评论,狂喜,拥抱大家。

还有大家在评论里说的最后一段我改了一下,应该是没有歧义了,最后牺牲的衬衫啊不是老关!

不可描述会有的(吧?

鞠躬,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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