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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诡秘之主》 伦纳德·米切尔,克莱恩·莫雷蒂
标签 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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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7-24 14:36
- 导读
- 地狱的底端是晨曦。
如果以重量为戥子去衡量人的罪孽,那么伦纳德·米切尔的灵魂甚至不需要等待审判天使吹响末日的号角,便可以轻飘飘地向上,升进女神永远为他敞开的神国。
“忠诚。”主教们微微点头。
“坚忍。”队友们如是评价。
“强大。”代罚者有些敬畏。
然而或许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他灵魂的重量足以让他沉入地底,经由流动的液体火焰,直直坠入——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永世不化的湖冰。
罗塞尔大帝称那里为“地狱”。
他信仰着女神,信赖着愚者,然而这不足以敲定他最终的罪名。即使真的有那么一份判决书,那么想象竞合后从一的重罪便一定是这条了——塑造偶像。
啊,是的。一点不错。
塑造偶像。
伦纳德·米切尔是他自己塑造的偶像最忠实的信徒。他的偶像与其说是可以名状的实体,倒不如说是一场幻梦、一段剪影,吉光片羽。
他的偶像名为……
他已经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追寻了太久,等待着无法达成的结局,他的足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泥泞,越挣扎便越深陷下去。
他的偶像矗立在他过去与未来的交汇之处,双目微阖,冠冕灿烂。
“忠诚。”他默念的是偶像的名字。
“坚忍。”他咀嚼的是偶像的名字。
“强大。”他思索的是偶像的名字。
一位锚不稳定的天使无论对于哪一方都不会带来益处,于是伦纳德·米切尔常被特别批准允许拥有更多的私人时间。
但正如他对自己塑造偶像的罪名懵然不知,他同样不清楚自己的锚并不稳固。
他凝视着偶像,温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有锚。”
但他离他的偶像太远了,也太久了,久到即便要赋予他的偶像以可以被描摹的容貌,最优秀的作家和雕刻家也会束手无策。偶像的面容已经被晨曦柔和的光圈笼罩,阳光在倾泻,却在黑夜的侍者面前停下脚步。
消磨特批假期的最好去处是廷根。他的朋友们都在那里——更确切一点说——在廷根墓园。他的朋友们长眠于此,深眠花与安魂草常伴左右芬芳着他们回归女神神国的灵魂。他们践行了那条最初的誓约。
老尼尔、队长、科黎恩、洛耀……罗珊。黑荆棘在被鲜血浸软了的土地上沉默而痛苦地生长。
班森与梅丽莎总能为他带去额外的慰藉。每次他都会选择不同的花束,徒劳地想去偿清他们曾经赠予自己的欢乐。
“希望你们对金鱼草的观感还算不错。”
班森与梅丽莎的旁边,还有一块陈旧的墓碑。
他曾经困惑于这块墓碑的存在。但他的处事哲学并不要求他对所有的事情都追根究底,他只需要遵从心的意愿,而面对那块无名的墓碑时,他只能想到献上一束玫瑰。
即便那块墓碑上的所有都已被格外青睐它的雨水冲刷殆尽,只留下坑洼与灰黑色的蚀刻痕迹。蚀刻的纹路与那束玫瑰,就像是无名墓碑的主人崭新的墓志铭。
没有人清楚伦纳德·米切尔究竟为何不愿升职。
一位序列二的天使,甘心只做一名红手套小队的队长;即便与各主教保持着微妙的工作关系,他仍只继续做他的的队长。
就像能改变什么似的。
就像能留住什么似的。
就像能替代什么似的。
吹拂着廷根的三月的风有些冷。
他已经很久没有喊过“老头”了。
不眠者序列的非凡者或许是受魔药的影响,记忆力减退,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愿去回忆,但无论怎样,即便身为序列二的地上天使,伦纳德·米切尔也快要忘记帕列斯的模样了。
因为说到底,他究竟见过帕列斯几面呢?
恐怕只有末日前那位白发老者的形象在时间对记忆的清扫中幸免于难了吧。老人习惯于将所有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面对末日亦是如此。
老人哼了一声。“好好给我活着,我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替你收尸……小子。”
帕列斯在对抗因原初的异动而失控的非凡者时陨落了。
收到信时,伦纳德·米切尔正在处理教会的文件。他放下暗绿色的圆腹钢笔,望向窗外。教堂的彩色玻璃总让人联想起梦幻,或者神圣,但他现在只能想起自己的偶像,想起一本游记,想起曾经的自己,还有帕列斯苍老的声音。
他想站起来,想再喊一次“老头”。带着怀疑、不可置信和绝望的勇气……伦纳德·米切尔从来就是个怯懦的人。他仍坐着,那个简单的音节像是会让他窒息。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有些人注定会成为车轮下的尘埃。
那天的《贝克兰德早报》上有一则妙趣横生的笑话。他忍着笑回到办公室,那个压在舌下的音节最终还是溜了出来。
“老头……”
一室寂静。
经历了末日的天使,梦中会是铁与血吗?
经历了末日的伦纳德·米切尔的梦中是铁十字街。有班森和梅丽莎(他需要为之负责的人),还有一位褐发的、书卷气的年轻人。
他注视着那位青年。回忆像是姜汁啤酒里的气泡,徒劳地上涌,却总是在临近液面时破碎,敲击在盛满褐色酒液的杯壁上,沉默地震耳欲聋。
豌豆炖羔羊肉。香料。面包。
褐发青年的面庞仍是一团柔和的模糊。怯懦的伦纳德·米切尔永远只是暗处的窥探者,隐藏在帷幕之后,面对温暖得近乎灼人的光源只是踌躇。他回想起那块无名的墓碑,还有那束玫瑰。
玫瑰。
血、血、血。视线模糊,只有猩红一片。
队长。那位青年。
他的手。沾满鲜血。就像……
红手套。
伦纳德·米切尔始终不过是一位梦魇。是见不得光的非凡者们的梦魇,更是他自己的梦魇。
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了下来?
所以他的红手套被格外偏爱。
尤其是在出任务时,黎明前的红手套,因为混沌的光晕而显得愈加粘稠,会让他记起他的偶像在眼前寸寸崩裂。他捧着碎片站在原地,任由锋利的边缘让他一次次被割伤、流血。他只是站着,安静又沉默,像是怕打扰了沉睡者的安眠,回想着偶像低垂的眉眼。
一切磨难有来自。
对于父亲和母亲的印象早在婴儿时期就已经被磨灭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了家人——或者说,没有过家人。
他的家人们而今正在安眠。
他曾经戒备过帕列斯,质疑他的意图,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
末日之前,他一直在失去。
而末日之后,他终于一贫如洗。
他在末日的战场上战斗、负伤,在曾经化为废墟的贝克兰德中奔走,而他得到的是重建后平斯特街七号一套空荡荡的房屋,还有空荡荡的黑荆棘。
空荡荡的黑荆棘会被重新填满,新的记忆将会覆盖,但空荡荡的平斯特街七号永远只会空荡荡的了 。
不会再有意料之外的访客,也不不会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搬出了平斯特街。
伦纳德·米切尔没有家,也不会需要家。
侍奉黑夜之人渴望光明,只会被烈阳灼得体无完肤。
他注视着磨难的来自,却只能注视见一片虚空。只有他虔信着的偶像,是虚空中唯一的光亮。
他退缩了。
如果有“最敬业教会成员”这种奖项的话,无需怀疑,伦纳德·米切尔将会是第一位获奖者。
处理完一天的事务,窗外已是晨光熹微。教堂外的广场上行人寥寥,而他习惯于在晨光中漫步。他已经习惯了贝克兰德清晨的空气,正如他也曾习惯于廷根清晨的空气那样。
鸽群来得格外的早。那道白线慢悠悠地在教堂的塔尖盘旋了三圈,而后落在他坐着的长椅前。
诗人的绿眸中是何时出现了不化的坚冰的?即便是一杯加了冰的苦艾酒,也不会比他的眸子更翠绿更寒凉了。
一杯没有经其他饮品调制的苦艾酒,总是让人畏缩,同时更加令人为之癫狂。
伦纳德·米切尔被酿成了一杯最优秀的酿酒师也会为之自豪的禁酒。
鸽群被遽然响起的脚步声惊扰,呼啦啦地扇动翅膀飞起。诗人抬头看去。
晨曦自对方身后汹涌而来,云消雨散,雪后初霁。
一位再优秀的心理医生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强心理暗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生效;即便是被暗示的对象有着极强的配合意愿,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强心理暗示也会失效。
那个不该被呼唤的名字从尘埃之中再次被拼凑出来,被说出的方式滞涩,像是他第一次获得声音。疼痛自脊髓升起,席卷过最末梢的神经。
他请求“正义”关上的,关于他的偶像的记忆阀门被粗暴地拧开,清晰而尖锐的记忆洪水般肆虐,带来的阵痛与悸动一如从前。
那是他的光亮、他的晨曦。
他的克莱恩·莫雷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