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个色盲。”TDL突然说，“这也算是一种特异能力吗？”

TCO叹着气，为他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你不可能是色盲。你的直系亲属向上三代都找不出一个色盲，根据遗传学来讲你也不可能是色盲。”

真没意思。他想。很TCO式的回答。



他听见蝉鸣。蝉总是能在夏天持续不断地发出噪音，来向世人宣告他们的存在感。世界上不知道多少诗人歌颂其悠扬悦耳，但实话实说有如电视故障的电流声般。TDL将此归结为人类的矫揉造作，毕竟人类有着骂杀和捧杀某物的天性。

轻轨的轰鸣声在回荡，与他的手机震动的声音相重合。他将身上背着的贝斯向后一揽，在各个口袋里翻找一通摸出了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图样跳动着，他挑了挑眉。

“你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对方显然并不打算做太多铺垫和寒暄，“不限时，但是还是尽早解决为好。”

“.......当然。”TDL这样说着，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当然。”

列车行进着，自隧道中穿出，露出了一碧如洗的青空和鲜艳得过分的建筑群。



“TDL，再不把你的手环和贝斯放好我就宰了你。”TCO哐当一声推门进来，门上挂的风铃又一次被他撞偏了头。“我一打开琴盒就觉得不对劲，你他/妈又把咱俩琴盒弄混了！”

TDL眼疾手快地收起了枪，转身就开始和他对呛，“你连贝斯和吉他都分不清楚，你要不先反思一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开在脑子里了？”

TCO被他噎了个倒仰，直接把他的手环直冲TDL的额头就扔了过去，“铛”一声正中红心，TDL伸手接住了手环，“疼。你真的好无情。”

TCO被气笑了。“这是你应得的。”他摔门出去，很快房外响起一阵强劲的噼哩哐当的架子鼓声，完美地将其主人中道崩殂的愤怒与迷茫展现得淋漓尽致，唯一的缺点是声音太大，他估摸着待会又得挨楼下的骂，也幸好楼上住户常年不在家，否则他们将会面临着双人份的骂战。

TDL的笑容陡然淡下来。他转身又摸出了自己的枪。非市面上常见的任何类型，通体纯黑，只在枪把处刻着两道鲜红色的条纹。他特地嘱咐了对方不要刻上“商标”，看起来对方似乎将这条很好地放在了心上。

他希望这把枪不会有一天用在TCO身上。他随意地想着，这把枪实在是太他/妈帅了。



谁也说不清楚这座城市，不，这个世界是从何时开始堕落的。或许是从第一个嘴里喷出火的人被发现？又或者是人类第一次飞上天空？都无所谓。根本他/妈的没人在乎。人类冲出地球，冲出地月系，冲出小行星带，冲出太阳系，冲出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多么伟大的人类！

OK，Fine，伟大的人类也会在巷子里打架，为了各种没有答案的伦理问题争论不休。TDL曾经觉得修哲学的都特别神秘一天到晚知乎者也，后来才知道原来算命的才是一天到晚知乎者也的，哲学系只会彻底疯狂。为什么人们非要在撞死一个人和撞死五个人之间反复选择？为什么人们一定要有一个统一且正确的世界观？这些事情开始时TDL也想过，后来就没想了，因为占内存，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考虑，比如怎么给自己找点乐子，比如怎么把学分修满，比如怎么说服TCO让下辈子再去敲架子鼓，或者至少让他别在休息时候把架子鼓敲得那么狂野。容易被人寻仇。据他所知，他们学校曾经有一个金融系的学长被他女朋友绿了后气血上涌在学校宿舍敲了一晚上架子鼓，第二天他的尸//体就被发现在了阳台。TDL对这个事情记得特别深刻，因为那个傻//逼是他曾经的室友，再比如那个啥比是他第一个杀掉的人。

都市里的异能总是不经意间觉醒的，起码那帮子专门研究这些的人是这么说的，说直白点就是没人知道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又是怎么以一种反科学反社会反常识的姿态游走在都市中的。在那一天以前他做过最坏的事就是偷偷把TCO放在冰箱里的草莓慕斯给吃掉，但是在那个人的肩上带着鲜血，带着不可置信的面容向后仰去时，他感受到的是发自灵魂的震颤。如果这就是摧毁一个人？他感到欣喜若狂，他穿过了上帝为他开的那扇窗。

他蹲下身来检查那位的伤口，他看到他的脸上还带有泪痕，为什么大家都要以流泪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他不懂这些。在左肩和心脏处各有一处贯穿伤，伤口附近能闻到新鲜的烧焦的羊毛味，仍有血从伤口处不断地涌出。他知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很幸运的是他还留着自己穿过的一件白大褂，于是他穿上了那件白大褂，往他们的公用浴室中铺上了防水布只留下了排水口没有堵上，然后他将他拖入了洗手间。

谁在乎呢。当他将白大褂与防水布的残骸一并冲进下水道，满不在乎地甩着手上的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半了。天边早就翻起了鱼肚白，他笑了起来。这又何尝不算一种复活。

也许他该庆幸的是他的两位室友此刻都不在寝室，victim早就出去实习去了，他的床位在很早之前就空空如也了，而TCO好巧不巧也在外地进修，这给了他极大的发挥空间。他有条不紊地处理好一切后抽出对方的烟盒，磕出一根烟来点上。他记得对方在还活着的时候总喜欢拿二手烟荼毒他们，现在终于再也不用忍受二手烟了。TDL望着在黑暗里明灭的烟头不知作何感想。他觉得世界失去了那个人就像TCO失去了他的烟灰缸，就像鱼失去了他的自行车。

TCO可能看见了，或者说，他看见了。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门的时候，他自觉得已经把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都整干净了。TCO上下扫了他两眼，随口问道，你怎么了。

TDL愣了一下。什么怎么了？

TCO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来，你的指甲里有一点血。

啊。TDL笑了一下。夏天蚊子太多了，我不小心把咬的包扣破了。下回还是买点花露水吧。

下次吧。



.......如果有的话。

在被TCO用枪指着的那一瞬间，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买花露水。他看到对方裸露的手臂上有被蚊子咬出来的红包。在这阴暗逼仄的小巷里什么都有，早已腐烂的尸//体的遗骸与老鼠编织出了糜烂都市中饱和度相对较低的一角。他看着对方凝重的脸反倒笑出声来。

感到很意外吗？此刻血液在体内疯狂涌动，每一秒都燃烧成刺骨的疯狂。如果我说，今天你也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呢？

他将枪口指向了TCO。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只需将手抬起来，瞄准他的心脏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然后轻轻地扣下扳机就好了。不用枪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只需要看着TCO的眼睛，然后等待黑红相间的电流贯穿他的身体，在他的体内留下自己的烙印。

就这样？然后呢？

TDL，我从未想过你会变成这样。TCO说。他的枪样式十分老土，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此刻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你现在停手，把枪放下，我不会杀了你。

如果我不放下枪呢？如果我现在朝你开枪呢？你会冲着我的脑袋来一枪吗？TDL踢了踢地上那颗被他一刀割下来的头颅。TCO总是这样，他会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与未经世事的孩童如出一辙。如果我说是这位先招惹我的呢？或者说，我有什么不杀你的理由？

TCO沉默了。TDL笑出声来。你不是说你以前选修过哲学院的课吗，合着你是真的全部水过去的？他张开了手掌，在那瞬间那具尸//体身上便燃起了冲天的黑火，然后归于静寂，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实我并不喜欢假设。TDL就像是赌气一般说，因为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或者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现在假设除了给自己添堵没有任何意义。我假设你不会杀我或者我假设你会杀我并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这些假设也无法对摆在面前的事实发生什么改变。

一声枪响，TDL的脚边扬起了一阵尘土。TCO表情不变，你话太多。

你还记得那个谁，我们当年那个恋爱脑室友吗？TDL话锋一转。我杀的。

........我知道。TCO给出了他的回答。我一直都知道。

这算虚张声势吧。TDL开始感到无聊了。他向前逼进，一步，一步，直到对方的枪口抵到自己的胸口。你看啊，你根本不敢开枪。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TCO。我认识的TCO可是因为台下有人喝倒彩就拿着鼓槌冲下去揍人的人啊。

这有什么关系吗。TCO的手忽然稳了。整整三十二个人。我不会与你同流合污。

真是高尚啊。TDL感到无比的讽刺。反正都烂成这样了，我算是提前送他们去见上帝吧？如果他们活着已经算是竭尽全力，那我提前处死他们也算是一种慈悲吧？我是不会屈服的。那么现在可以击毙我了吧？

TDL在心里默数着。三。二。一。

一声枪响。

TCO猛地回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TDL迅速出手牢牢卡住他的脖子，自背后将那枪管抵上TCO的太阳穴，窒息感便如潮水一般涌上了TCO的大脑。

上一次我们贴这么近还是在大学期间。他压制住了不断挣扎的TCO。可是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他又摇了摇头。算了，知道答案对我来说反倒没有好处。我觉得我的枪真的很帅，你觉得呢。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死寂，在这嘈杂而华丽的都市中。



你不把他的尸//体处理一下？这并不符合你的风格啊。Victim从不远处的墙头一跃而下，东西好用吗？

TDL直接将其抛了过去，在空中闪出一道银色的弧度又被稳稳接住。怎么，生气了？因为杀掉了你亲爱的深爱的TCO？Victim调笑道。既然如此，你还不打算走吗。

TDL转过身来，脸上沾满了TCO的鲜//血，它们曾经在TCO体内鲜活地流动，与他的红发混杂在一起，于是也分辨不出到底是红发还是鲜血了。不，TDL说。让他死在这里吧。



Fin。

By Gailex。

2024.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