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四月一日这个时候，教令院上下都会掀起恶作剧的狂潮。大多数人的快乐往往建立在少数人的痛苦之上，艾尔海森每年都会想办法主动避开这个对他而言最危险的民俗活动。
冷静理智的作风在通常情况下足以劝退各种缺乏耐心和思考的庸人，但愚人节给了他们公开献丑的勇气。如果艾尔海森像往常那样留在学校里上课，他会被无数愚蠢又恶毒的恶作剧淹没，从早到晚都没有一刻空闲。狂热的人们会无视一切拒绝，而诉诸武力也会惹来各种麻烦。
躲在教令院楼顶最高处的树荫里，艾尔海森摊开了手中的书籍，脑子里同时练习勾勒居尔城遗迹中最新发掘而出的石板文字。他习惯了一心多用的学习方式，这样反而更能集中精力。
“找到你了！”卡维突然在他身后叫了出来，“你这家伙，可真让我好找！”
艾尔海森回过头，看向那位鼎鼎大名的妙论派之光。他刚获得了年度荣誉称号，这是教令院六大学院人人羡慕的殊荣，只有最出色的学生才有资格获得提名。明年这个称号就会是我的了，艾尔海森这样想着，到时候不知道卡维会不会气得跳脚。
卡维并不清楚艾尔海森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他满脸笑意地凑过来，盯着艾尔海森的眼睛，放柔了声音：“艾尔海森，我……其实我是来……”
艾尔海森合上了手里的书，耐心等着卡维把话说完。
“我……”卡维脸色来回变幻了好几次，这才咬牙说道，“我、我喜欢你，请你当我的男朋友！”
艾尔海森认真地考虑了几秒钟，这才严肃地回答：“现在想这个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早了？要知道从教令院顺利毕业只是一个起点，之后还要考虑就业问题。在获得稳定的收入之前不专注于自我提升，而是忙着谈恋爱，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合适吗？”
“你这人，好没意思！”卡维气得像个被惹怒的蕈兽，原地不停跳脚，“你该哈哈大笑才对啊！愚人节，天啊，今天是愚人节！”
“可那又怎么样呢？”艾尔海森皱起了眉头，“事实不因意志而转移，我建议你把精力先集中在我们合作的项目上。”
卡维的脸颊涨得通红，艾尔海森第一次在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上看到了类似于失望的神色。
“那个项目……我不要了！”卡维扭过头，赌气说道。接着不等艾尔海森说话，他就气冲冲地离开了这片原本静谧闲适的树荫，留给艾尔海森无数无解的谜团。
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艾尔海森始终没想明白。
卡维说要放弃那个合作项目，这到底是不是愚人节玩笑？
——————
“明天是愚人节。”卡维盯着日历，突然说了一句。
艾尔海森从食谱上抬起头，挑高了一侧眉毛：“你建议我们将这个民俗活动引入家庭当中吗？”
卡维有些烦躁地反驳：“我说过一百次了，我们没有组成家庭，没有！”
艾尔海森不懂卡维为什么拒绝接受现实。他们同吃同住，连上班的时间地点都一样，还合作过许多项目和课题——这是须弥最标准的学术家庭模式，但卡维总是不承认。
“那么，”艾尔海森难得斟酌了一下词句，“你打算付我房租吗？可是你又没有钱，我也不建议你参与借贷活动——这种金融游戏对你而言太过抽象了。”
啊，找到了。艾尔海森盯着食谱上绿汁脆球的做法，比较着它与另外十二份食谱的差异，发现对于酱汁的处理上多了一道含糊其辞的工序。
卡维一旦熬夜加班就会脾气烦躁，这种朴素的街头小吃对于缓解情绪有着奇效，但之前艾尔海森尝试了几次都不算成功。这次他要试试这个新配方，希望一切顺利。
他的同居人将视线从日历上移开了，转而开始小声咒骂甲方最新的奇思妙想。艾尔海森不懂卡维为什么要同时接那么多委托，他试图劝阻过对方，却收效甚微。摇了摇头，艾尔海森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了菜谱上。
“香辛果要裹上叶子一起碾碎煮熟，要裹几片叶子呢？”
艾尔海森决定按比例分出三份互相比较一下，试验出最合适的配比。
油锅烧热，艾尔海森将小面团一股脑倒了进去，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吵闹声响。
卡维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假意埋怨几句，而是沉默着继续画图。唰唰唰，铅笔平铺色块的动静奇迹般地穿插在油炸脆球的噪声里，又一个赶工的平凡夜晚。
艾尔海森将三个小锅里的酱汁分别取出来尝了尝，点了点头。他将第三种配方的酱汁浇在复炸过的脆球上头，浓郁的香气顿时散发了出来。
“尝尝看，这次比之前都要成功。”他将盘子摆在桌子另一侧远离图纸的地方，以免卡维发怒。
卡维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抬头看了眼艾尔海森。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混合着怀念与懊悔，像是突然想起了之前工作中未能及时弥补的失误。
“愚人节快乐，艾尔海森。”
卡维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如连珠炮一般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一点都没错，我不该那么草率。我一点都不生气，你说的都对，太他妈有道理了。我其实早就忘了当年做过的蠢事，因为我这么成功！我……”
艾尔海森走到卡维面前，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喜欢我，对不对？”
卡维咬着牙，点了点头。
艾尔海森凑到近前，轻轻吻了下卡维的嘴角，然后他盯着那双惊愕的金红色眼睛，低声说道：“你肯定不让我吻你。”
“当然不行，”卡维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泛红，“要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像这样呢？”
“不……不可以……”
“这样就更不对了吧，毕竟你又不喜欢我。”
“废话！讨厌死了！啊！”
“一定想要我现在停下来了？”
“停，快停……嗯……”
——————
“你可真是个卑鄙的家伙！”卡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愤怒的眼睛。“趁人之危！”
艾尔海森把他连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诚恳地回答：“都是学长教导有方。”
“你这个讨厌鬼！”
“愚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