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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非】涟漪(民国paro)

作者 :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 脱离原型

原型 忘川风华录 嬴政 , 韩非

标签 政非

543 12 2021-8-29 23:49
    一切的变数都要从韩非莫名被捕入狱开始。时局动荡,人人自危,连韩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他招供他并不认识的一位校工的罪名。
    或许是有人混乱中提及了他,又或许是他成了什么人的替罪羊。
    他并不知道,只知道监狱潮湿阴冷,暗无天光。
    直到嬴政把他从监狱里带出,带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们的正式相遇实在算不上美好,如果可以,我更愿意称曾经的那些遥远对视为我们的初见。
    “您是在救我吗?”
    韩非的声音还带着些颤抖,他努力把身上的衣物捋得尽可能平整。
    “我见过你,长官。”他抬头,与面前身穿军装的男人对视。
    嬴政不语,金褐色的眼睛略微垂下,淡漠而疏离。
    “你来听过我的课,还穿着学校的制服。”韩非促狭地笑。
    “你对每个学生都记得如此清楚吗,韩先生。”
    “学生嘛……多少也是有印象的,就算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与我说他们写过的文章,也八九成是能对上的。”
    嬴政挑眉,刚欲开口,就被韩非打断。
    “而您可不在这之列。”
    “哦?”
    “我想,我任职的是中央大学,不是黄埔军校。”韩非许是站累了,靠坐在身后的桌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维持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微笑,静静地看向嬴政。
    嬴政稍有缓和的神色又迅速冷下去,眉间皱起深深的沟壑。他缓缓走到韩非身前,军靴踩在木地板上叩出如老式座钟走摆的声音。
    韩非没有回避嬴政的迫近,他的脸上还维持着那种莫测的笑。嬴政忽然伸手钳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仰视自己。
    “你调查我?”嬴政冷笑一声,垂眸审视着面前这个清瘦苍白的青年,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又加重了几分。
    “我便是想查,又如何去查?我不过只是个教书的普通人罢了。”下颌骨传来酸胀的刺痛,韩非终于敛了笑意,试图掰开嬴政的手,却没有成功。
    “哦?”嬴政没有松开桎梏,反而向前欺身上去,把人仰面按倒在桌面上。
    “怀表。我看到你怀表里的相片。”韩非的后脑连带脊背狠狠磕在坚硬的实木桌面,眼前阵阵发黑。
    嬴政不语,褐金色的瞳孔凝视着身下的人,显然他对韩非的话并不绝对相信。
    “表面玻璃左下处,有一处碰损。”眩晕感愈发明显,韩非卸了力,任由嬴政桎梏着他。
    嬴政闻言,松开了手。韩非没有起身,他闭着眼,仰面躺在桌上。
    “你可真不讲道理,长官。”韩非喘息着平复,多日来的紧绷神经在那一瞬间松懈下来,让他整个人脱了力。
    “我一向尊师重道,先生。”嬴政轻笑“先生本人果然和先生的文章一样,我很喜欢。”
戴着皮制半掌手套的手覆上他的眼睛,接着一个轻吻落在他眼下的泪痣处,韩非没有拒绝。
    “这就是你尊师重道的方式吗。”韩非笑得狡黠,接着勾住嬴政,在他的薄唇上回应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或许是一见钟情。”
    如果说那也算一见钟情,可见“一见钟情”当真算不上什么好词。
    “可是,长官。”韩非从嬴政身下起身,伸手从脖颈后面捞出一条玉坠,是一枚圆润小巧的白玉。他拿着玉坠在嬴政眼前晃了晃,那圆形的玉坠边沿处新磕出一道裂口。
    “这可拜你刚刚的粗鲁所赐,要怎么补偿我?”
    于是他们顺理成章又不合时宜地相爱。韩非并不回避,嬴政也不吝啬。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看过栖霞秋叶,看过姑苏曲水,也看过十里洋场。
    只是他们的心又似乎从来都那么远。
    他们都和对方谈及过早些年在欧洲的留学,却都在自己的故事里回避了许多。于是,嬴政只与韩非讲了罗马的砖石草木,韩非大多在说中英翻译的玄妙。
    在嬴政看来,过往是最不值得追询的东西。过往是死去的过往,未来,才是将活的未来。
    而现下——
    嬴政举枪对准李斯,李斯没有闪躲,也没有仓皇的神色。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斯抬眼与嬴政对视,透过窗栅照进来的夕阳把两人之间的光影割裂成无数碎片,支离又尖锐。
    “您永远效忠党国。”李斯一字一句道“但党国呢?”
    嬴政沉默,远处时有飘忽的人声,车声,铃声。而室内寂静地可怕。
    这样的寂静被嬴政拉动枪栓的声音打破了。
    李斯笑了,笑得前仰后合。
    “党国需要的是走狗,而不是您这样的英雄。”
    李斯没有理会上了膛的枪,径直朝前走了几步。
    “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也不会改变你所选择的道路。”李斯抬手拨开枪管,他浅灰色的瞳孔笼罩在阴影中,像鹰隼,也像孤狼。他和嬴政对视着,目光里带着一种最原始的野性。
    “这就是你想说的吗。”嬴政的声音已经冷到极致。
    “我永远效忠三民主义。”李斯提高了声音。
    “我生平也永远不容许背叛。”嬴政把枪顶上李斯的前额。
    “你会害死他,并且你救不了他。”李斯忽然笑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也知道你的结局。嬴政,你何必要徒增罪孽呢。”
    街上的行人忽然加快了脚步,窸窣人声也悄然寂静,在这个弥漫着衰颓紧张的季节,又在哪间阁楼鸣了一声枪响。人人自危,谁也不想无声消亡在黑暗的角落。
    没有人可以回溯时间去救死去的人,也没有人可以回避曾经犯下的过错。没有人能跳出轮回的兰因絮果,也没有人能一直得偿所愿。
    他想起韩非曾经与他在玄武湖畔的春天,韩非指着荷花,告诉他荷花在冬天死去。
    他说:“而现在夏天要到了,它即将开放。”
    韩非没有接话,只是牵起他的手,在荒诞岁月里偷取一刹停留。
    嬴政到如今才猛然惊醒,韩非说的冬天,是荷花曾经死去的上一个冬天,还是将会死去的下一个冬天,如今已无从得知。韩非和他说过遥远西方的自由树,说过诗人的浪漫主义不在于描述已然发生过的事,而在于描述将要发生的事。而飘渺的浪漫主义恰好印证了他们之间的莲花生死,隔着一个春天,一个夏天,与一整个秋天。
    就如他出生在十一月,而韩非出生在二月。
    事实永远冰冷,命数如此脆弱。
    无论是哪一个冬天,莲花都会凋谢。

    浓稠的黑色血在老旧的地板上缓缓蔓延,嬴政绕开李斯的身体和血迹,打开阳台的门,踱步出去。这种旧洋楼的阳台状似一只被削了顶的鸟笼,笃信着人是飞不出去的。
    可如今这样的年月,飞鸟就能自由吗?
    谁也不会自由,只要选择了张开眼睛,谁都不能自由。
    嬴政从风衣口袋中摸出火柴和烟卷,他发现与他不到两米之隔的隔壁阳台上斜放着一把躺椅,躺椅上靠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叟。那老叟笑眯眯地看着他,却也不搭话,神态自若。
嬴政又把火柴和烟收回,他回看了旁边的老者一眼。
    “老先生,天气凉了,怎么不回屋。”
    老者没有回答,嬴政瞥向他的脸,发现那双老态龙钟的眼睛里布满了翳,怕是什么也看不清的。他又朝着老者敲了敲铁制的栏杆,那老先生还是毫无反应。
    深秋的南京已经称得上寒冷了,冬至就要到了。
    冬至是自然对万物生灵的一次再选择,衰老和孱弱是无法熬过最冷时分的。
    街上渐渐恢复了热闹,傍晚即将来临,店铺的灯逐渐亮起,天光黯淡。嬴政推门走出房间,屋子里也恢复了来时的整洁,不见一丝血迹。
    李斯的死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毕竟风雨飘摇中人人自顾不暇。背叛与死亡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要过。
    嬴政和韩非之间,依旧维持着形似恋人的关系。嬴政不是没有向韩非提出过聘他为自己的顾问,但无一不被韩非拒绝,于是他们始终止于情爱。仿佛压城的黑云永远不会摧折他们的魂灵,将倾的山巅永远不会压毁他们的钟情。
    嬴政伫立在窗前,垂眸看着夜色中道路两旁的梧桐被秋风吹落枯叶。落叶已铺满整条街,阴沉的夜晚月光穿不透云层,于是那层厚厚的梧桐叶像疮疤一样,不知掩埋着多深的淋漓鲜血。他拉上厚重的窗帘,韩非的房间里,一切都布置得清简单薄,除了此时他手中棕色的绒缎窗帘。
    太沉闷,太肃穆了。
    无论窗外是何种天光,都会被彻底地分割在外,不给人留一点窥探的余地。韩非倒是和他说过,他习惯于在黑暗中点一盏台灯,伏案写作,只有这样,才能不去顾虑外界的种种杂音。
    嬴政想,也或许只是在无边黑暗中奢求一瞬心安。
    整间屋子只有韩非身后角落里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亮着,韩非坐在床边,黯淡的暖光把他模糊的影子投在窗帘上,映在嬴政的身边。
    像一对久别的璧人,像昆山玉映西凉月。
    此刻没有人开口,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潮湿纸张和干涸血液的味道。时间已过凌晨十二点,哪怕明日不周将崩,今夜也可窃一刻安眠。
    很快,屋里颓唐的气息里又加入了烟草灼烧的味道。嬴政踱至床的另一侧,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支香烟。
    “李斯死了。”嬴政吸了一口烟,缓缓道。
    韩非垂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嬴政看着他的侧脸,并不能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什么太明显的情绪。嬴政也不追问,他们依旧沉默着,直到嬴政按灭了烟。
    “把灯关了吧。”韩非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温柔。
    嬴政侧首,眼神幽暗,与韩非对视。韩非勾起一个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狭窄的房间彻底沉沦进黑暗,无边的黑暗中嬴政感受到一双手轻轻地环上他的脖颈,接着韩非与他交换了一个含着苦涩烟味的深吻,酸涩弥漫口腔,又渐渐泛出丝缕微甜。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屋外的梧桐是否被雨打湿,也看不见对方眼里是否有光。
    压抑的喘息带着湿热的呼气打在耳廓,热流奔向四肢百骸。
    嬴政伸手按上身上人瘦削分明的脊骨,韩非向前挺直了腹背,于是他们紧紧相贴,两颗心脏的跳动趋于同步。
    “叫出来。”
    沙哑低沉的嗓音蛊惑动摇的心,暧昧在黑暗里泛起一道道涟漪。
    于是在那时,时间也再不重要了,没有什么来得及与来不及,没有谁会来也没有谁会走,没有谁会活也没有谁会死。
    空气中分明从倾颓里漫起旖旎,浪漫熏蒸了寒冷,挂钟的走针失去了节奏。
    此刻无人在意身处何地,是上海还是南京,是巫山还是云端。
    无数枷锁桎梏了我们,终其一生在无形的囹圄里死去。可我们却执意要睁开双眼,执意要在无边黑暗里,去当破茧挣扎的鸿雁,执意要让两个遍体鳞伤的灵魂相拥,执意要用痛苦对峙压抑,用无声呼号自由。
    可谁又不是甘之若饴。

    嬴政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韩非蜷缩在他怀里,呼吸清浅绵长。昨夜的荒唐已然彻底平静,他拥着怀里的人,半阖着眼帘,等待朝阳的升起。
    临别之时,韩非送嬴政到楼下,他伸手轻轻点上嬴政的领侧,那里少了一枚领扣。
    “我知道它在哪里。”韩非狡黠地笑了。
    “但看样子你并不打算还给我。”嬴政道。
    “不,但不是现在。”韩非想收回手,却被嬴政按住手腕“等你回来,来赎回你的领扣。”
    “想要什么?”嬴政轻笑,心情似乎很好。
    韩非轻翻过手腕,与嬴政十指相扣。
    “能不能拿回它,还得看你用什么来换。”韩非略微用力,拉着嬴政的手让他微微低头,在嬴政的唇上印上了一个轻吻“我很期待。”
    天放晴了,阳光把那条被梧桐叶铺满的路照亮,像一条金色的归途。
    韩非摩挲着口袋里的那一枚金制领扣,领口的背面刻着一行几不可见的小字,摸起来更近似于一道划痕。但他早些时候借着天光看过,他知道刻着的十六个字是什么
——升官发财,请往别处。贪生怕死,莫入斯门。
    嬴政生而就是注定要奔赴他的信仰的,韩非从来都清楚。于是他在广播里一天复一天地听嬴政的军团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死守了一月又多少天。
    有人妄想着援军能解救这位不屈的将军,而更多人希望着他的失败。他的失败象征着战争会更早的结束。
    崩塌早有预兆,海啸之下,我们的离别显得那么微渺。
    终于,胜利的声音还是传来了,可惜不是他,也不会是他。
    比广播后来的是报纸,比报纸后来的是嬴政的遗体,在一片苦战得胜的赤色庆祝里,党国为他举办了最沉重的哀悼。
    再后来,嬴政最后的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上。信是写给他的,但韩非知道所有人都看过这封信了,所以信里写了什么也不再那么重要,只不过无论何年何月的英雄在世人眼中都是不该有私心的。所以他韩非便成了世人口中节外生枝的那个“私心”。更何况,嬴政也只算是二分天下,一半的英雄。
    所以在信之后来的,则是漫天流言。
    先是异样的眼光,后是直白的诘问。再后来,更甚者是阴暗的威胁。
    张良劝他离开南京,而他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
    “再等等。”
    再后来,南京下雪了。
    韩非和张良并排走在路上,张良送韩非去火车站,送他离开南京,不再回来。
    那一年的雪下的很大,江南很少见到如此厚重的积雪。皑皑白雪把时代的所有荒诞都藏了起来,钟山和一千年前的钟山没有什么两样。
    也只有这种时候,韩非才对“金陵”两个字有了彻骨的实感。
    “就送到这里了。”张良站在月台上,目送韩非登上那列火车,笑着朝他挥手。
    “保重。”
    “保重。”
    韩非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张良,他们都是最通透的人,他们都知道这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他们在二十岁相逢,在三十岁离别。十年的前尘,就此恍如隔世。
    如果……
    他们同时戛然而止这不约而同的设想,暗流涌动,时局混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再会有完满的如果。最后,韩非的视线越过张良,看向他身后偌大的玄武湖。
    湖岸的路被白雪覆盖,有稀疏的脚印证明有人走过。而那些脚印很快又会被新的雪抹去。
    天地逆旅,百代过客。
    好在他们都还活着,他们的时间还会流逝,他们还会遇到新的人,未来哪怕看不见光明,也依旧是在向前。所以他们不再回头,身后所有的黑暗和血海都会干涸,有人永远留在了身后,也有人不得不继续前行。
    火车要开动了,站台上的人开始涌动。张良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潮之中,韩非寻不真切了。
    火车缓缓开动,它将离开南京,穿过漫长的山脉,穿过平原,最终抵达西安。
    自此之后,长作西南别。
    韩非靠在窗边,玻璃冰冷,车厢嘈杂。车窗上起了一层雾,他用手指轻轻擦开一道凝着水珠的痕迹,窥向窗外青山被埋葬之后的无边苍白。
    下午三点,车站的钟准时敲响。
    Never send to know for whom the bells tolls.
    寒天为谁落雪,丧钟为谁而鸣。
    莲花会在冬天凋谢,可梅花不会。冬天很快也会过去,我欠他一朵梅花,他还欠我一份礼物,我们还欠一次见面。
    我的前半生奔波数万里,终归是独余孤身一人,记作寥寥数笔。

    很多年后,韩非在西安的一处学堂任教。那是城墙下的一处老院,他不常出门,更多的时候是在屋里写作,院里读书。孩子们总爱来找这位南边来的先生,他也总是乐于温柔地待人。
    “越是遗憾的事物才越是永恒。”韩非合上书,微笑道。
    “老师,为什么?”面前的孩子似还有些不服气,但听了韩非发话,还是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向韩非。
    韩非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玉佩,玉佩通体圆润,白净无暇。
    “你看,这像什么?”
    “像月亮!像中秋天上的月亮!”
    韩非张开手,让那枚玉佩在手中露出全貌。
    那玉佩竟赫然磕碎了一处边缘,曲折的裂隙中嵌了深色的尘泥,洗不净了。
    “啊…真是太可惜了。”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暗下来,颇为感慨地打量着那处瑕疵。
    韩非笑了笑,把玉佩收起。
    “把满月装在心里,一辈子都安然抱月,太平无忧。”
    “而若是把这碎了的月亮装在心里,月亮在你心里滚动着,尖锐的裂痕会把心房凿地遍体鳞伤。”
    孩子疑惑地睁大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声发问:“可月亮要怎么装进心里呢?”
    韩非起身,阳光穿过树荫,像遗落的那些玉尘洒在韩非身上。
    “天上的月亮自然不能装进心里。”
    韩非比划了一下心脏的大小,又抬手对着天比照。
    “可每个人的心里都会长出月亮。”
    “这轮月亮在你的心里生长,一辈子融在骨血里,一辈子都没法碰触。”
    “所以它若是碎了……”
    韩非垂下眉眼,沉吟片刻。
    药石无医。
    “就会轮到太阳升起!”小孩抱住韩非的腿,兴冲冲地接上话。
    “是啊,太阳会升起。”
    你死之后,太阳照常升起,月轮依旧完满。
    而我也离开南京,我来到你至死难回的故地,你的故地却没有了你的声音。
    或许我会在这里死去,这里也将成为我的故地。
    我们还会再次重逢吗,如若有来世,我为西去一阵风,你做东流一道水,我吹拂过你,我们各自消散,各自流亡。
    风和水没有心,自也是装不下月亮,遑论朝阳。
    那时候,你我不存灵智,不知重逢,但天地自然,终究是有过你我一瞬缱绻。
我们不要再相爱了,这一生我们亏欠太多,过错太多,唯一的遗憾不过只是少一次见面而已。
    我想,一道涟漪,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昏暗的屋里,金色的梅花领扣被摆放在书桌一堆杂乱的书稿上。有丝缕幸运的阳光漏进窗棂,它们爬过信纸,绕上领扣。
    无数浮空的微尘轮流挤入那束光,都妄想着借一身暖阳,化作流金。
    韩非走到书桌旁的窗边,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初夏和太阳一同被隔绝在外边,屋里泛起丝丝凉意,就像退回了最后的春寒。
    而就算阳光黯淡,真正的金子也是不会褪色的,于是那朵五瓣梅花永远在无人处无声地盛开。
    莲花凋谢之后,还有梅花。
    而现在,风里携来荷香,莲花,又要开了。


    张良合上那本泛黄的日记,几不可闻地叹息。
    自那之后,已再无人唤过他一声“子房”。鬓角的青丝变了白发,光阴已历二十又五载。
他抚过日记结尾的最后八个字,字迹明显与之前不同,但仔细分辨,倒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天地逆旅,百代过客。”
    这最后生变的字迹,像刻意的模仿,更像经年的缅怀。
    张良藏好那本日记,撑着疲惫的身子侧卧在硬冷的床板上,他阖上眼,静静地听远远传来的喧嚣。他偶尔也会想起韩非和他说过,韩非的老师,一位年迈的学者也是如此居于南京的闹市,在一幢街边洋楼的小小陋室里,平静地度过余生。
    窗外,又是一代的年轻人高举着旗帜,招摇走过红色的街道。

全文完


2021.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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