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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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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辰父母爱情
路辰父母的恩爱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
小小的路辰意识到自己的父母是非常忙碌的,但总归来说是母亲更忙一些。因为路先生哪怕再忙也会每三天回来陪伴路辰吃一顿晚饭,但姜女士却可能随时出差,而且可能失联长达半年。
路先生总是固执的要求两个人一起洗脚。
这点非常奇怪,路家不至于买不起两个洗脚盆,热水也是二十四小时供应。但以路先生的话来说:“这是生活的仪式感,就像有人睡前喝牛奶一样,这是我们父子俩睡觉前的仪式感。”
“你只是不想给我读睡前故事。”路辰坐在小马扎上反驳,一边将小脚踩在路先生的大脚上。
“嘿嘿。”路先生没有否认,同时抬起脚掌,将路辰的小脚牢牢踩在脚板子下,眯着眼笑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欺负小孩的愧疚。
洗完后路先生拿毛巾给路辰擦脚,小孩的脚都是白胖白胖的,肉肉的脚上还有窝窝,尤其是路辰这种还没人腰高的小豆丁,骨头还没拉开,脚丫子都没路先生手掌大,像个馒头。每次都会让路先生想起路辰刚出生时,他拿着对方手指长的小脚在医院里面按出生红印。
这是他与爱人的结晶。从豆芽都长到腰高的小不点,想到这里,路先生心里一片柔软。
“啊!”路辰尖叫一声,抽回脚,因为路先生挠他的脚。
“怎么,我给你洗脚还嫌弃我?!”路先生挑起眉,将毛巾摁在路辰头上:“不识好歹,这辈子除了你我就只给你妈洗过脚。”
“啊!!这是洗脚巾!!”小路辰挣扎的更加激烈,憋的脸通红,路辰从小就是个爱干净的孩子,顾不上教养的绅士风度,气得想踹对方。
在路辰心里路先生大多数时候是个高大,可靠,无所不能的大人;但偶尔也是个小气、幼稚,充满恶趣味的大人。
教养良好的路辰一直都是个小小绅士,也是在路先生面前会顶嘴,会恶作剧,然后被气得跳脚的孩子。
路辰在阳台,隔壁玻璃碎裂声音不绝于耳,凌晨两点,月明星稀,满地亮的都是惨白的月光。
“姜语彤!你根本没有心。”路先生声音恨得咬牙切齿,手掌捏在姜女士肩膀上,力气大的要揉碎对方骨头。
认识这么久来,路先生在姜女士面前温柔的像滩水,连对方踩头顶上了都没大声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用这种语气,这么大力气的掐住对方。
“你选择国家我早有预料,异文明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坐在办公室害怕到想哭,却连个短信都不敢跟你发,多好笑,你是我的妻子,我却连你声音都不敢听,生怕下一刻你就是跟我提离婚,去为你那该死的工作奉献一切。”路先生咬着姜女士的皮肉愤恨的说,咬的满口血,加上满地的狼藉简直就是什么家暴现场。
姜女士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失去知觉,从今晚提起这个话题开始她就像木头一样僵硬的直直站着。
她抬起眼,语气淡淡:“先把协议签了。”
“艹,签个屁!”路先生拿起桌上的就打算撕碎。
“我没复印第二份!”姜女士抬高声音,眼睛就这么平静看着对方。
路先生动作停顿片刻,简直气笑了:“艹你妈,姜语彤我tm真狠啊,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狠心的人,我简直是你脚下的一条狗,一直是。”
但路先生还是在对方平静的目光将协议摔在桌上。
【保密协议】和【离婚协议】封面上一个个加粗黑字变成利刃,把路先生捅的鲜血淋漓。
路先生磨牙,想把对方咬死在这。他踹翻了椅子,却一点儿也没碰桌上那两份协议。
他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命运从那年越野就开始走歪,还没爱上对方时就知道对方是什么鬼样子,那天他跟了她大半夜,对方一次都不曾回头。但他就是犯贱,知道对方放假回家一个月,他能厚着脸皮在门口蹲一个月零一天,天天跟对方同路。他甚至做好了跟对方耗一辈子的准备。
这份见鬼的【保密协议】他签了两回,一次是结婚时知道她工作,一次是离婚时知道她儿子的工作。
“那你儿子呢?!!我又有什么义务把我的老婆孩子奉献给国家给战场?!姜语彤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凭什么带走我唯一的儿子?!”路先生歇斯底里的向对方咆哮,伸手将桌上的瓷具一个个摔碎,像是濒临绝境的野兽向对方无力的恐吓。
“凭什么是我?!凭什么?!姜语彤!!这对我一点儿也不公平!一点也不!!”
“凭他是我儿子!凭他测试评分一骑绝尘!凭他谈了个女朋友!!够了吗!够了吗!”姜女士情绪波动起来,伸手拽住对方衣领,抬高声音,音调尖利,像白鹤濒死的哀鸣。
路辰开着阳台,注意着隔壁的声音,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父母争吵,虽然他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他就像世界上所有面对这种情况的孩童一样茫然无力,却满心关怀,静静等待着风暴平息。
隔壁又是一阵混乱的声响。
突然一个耳光声在一切安静后清脆无比的传来。接着是姜女士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哒哒哒地渐渐远离。
路辰抿紧唇,突然,感觉非常不妙。
纠结再三,路辰终于从阳台翻到父母卧室。
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看到父亲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路先生被手铐铐在床头,侧脸上的巴掌印肿的老高。
“爸,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过分的事?”路辰吞吞吐吐问出这句话。
路先生不服,瞪着眼睛:“这一看就是你妈欺负我。”
“肯定是你先惹到母亲,而且触碰到了底线,要不然母亲绝对不会碰你。”
“是,一提工作全是高压线,她属电鳗!”
路辰非常了解他的父母,别看姜女士在别处刁钻的不刁钻的正派的不正派的手段百端,口吐莲花妙语连珠,难缠程度连自己这个亲儿子都头皮发麻,基地首长看了都绕道,那绝对是千年狐狸成精的典型代表,但路先生对姜女士是特殊的,姜女士在路先生面前有着超乎寻常的固执和原则性,不要说武力威胁,就连两人谈判时姜女士都能一上来把底牌和底线摆的清清楚楚,一板一眼到仿佛所有手段和婉转都喂了狗。
每当两人发生分歧,姜女士对路先生的手段从来只有打报告这一种,粗暴低效到令人不忍直视。
路辰避开玻璃渣走过去一看,眼角抽搐,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嗯,这漆黑的手铐上面还贴着嫣红的玫瑰花,还挺漂亮的。
路先生想留下姜女士,于是用上了手铐,但是被姜女士反杀,于是自己被手铐铐住。
“爸,有钥匙吗?”路辰蹲下来问。
“没,我直接冲下水道了。”
行,看来是还是在姜女士回来前就准备好的。
路先生对上路辰复杂的眼神,不以为耻:“漂亮吗?我特地定制的,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可惜你妈反应太快了,一下子就把我摔床上了。”
路辰:……
路先生笑起来,挑着眉传授经验:“男女之间,尤其是情侣,如过剑拔弩张里夹杂点性欲的暧昧,哪怕我关她个十天半月,最后无论两人闹成什么样都会是有转机的。这种的我一般称之为----情趣。”
路辰:……
路辰深吸一口气,忍下诸多涌到口边的话。
现在他知道了,路先生是真的非常生气了,而且是快压抑不住的怒火。
还是那句话,路辰非常了解他的父母。路先生这个人越是真情流露就越是不正经,他惯常用嬉皮笑脸的调笑来掩饰真心,越是荒诞就越是认真。如果他用轻浮的语气对别人说话,那他心里肯定盘算着如何弄死你。
对儿子都忍不住说这种混帐话,那他肯定已经气疯了,最可怕的是他现在说的都是认真的。
“咔哒”一声,路辰弄开手铐,指尖的金属环一闪,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路先生握着手腕坐起来,脸上神情阴郁下来:”怎么,你也能开?”
路辰叹气:“是,没用的,这种手铐她能一口气开十个,最后除了激怒对方没有作用。“
“那我能怎么办,你妈多厉害啊,信不信她今天出了这道门,明天我连签字都不用这婚就离了。”路先生看着儿子,握着手腕阴阳怪气道。
路辰:“不会的,哪怕有特权也不会用的,她要跟你离婚肯定要你亲自签字。“
”怎么,我还需要感恩吗?!“
路先生缓了一会,突然笑起来:“如果我跟你妈离婚了,你跟谁?没良心的,连保密协议都给我弄回来了,跟你妈一样没良心。”
路辰无奈:“……爸,打仗了,我成年了,国家需要我。”
路先生眯起眼笑,像是在跟儿子谈心:“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梦想是当兵?你妈是特殊部门,你也是?什么兵种啊,需要音讯全无,断绝社会关系啊?你女朋友哪个系来着,哦,太空军吧。好像还是个地球人混血……”
“爸!”路辰出声打断,他无法忍受路先生用这种语气谈起你。
“怎么?大情种忍受不住了?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哇,多酷。”
路辰:……实际上他真不擅长面对这样的父亲,因为路先生就没在家里生过气,偶尔的不正经也是温情的,不像现在这样情绪多变,每一个样子都富有攻击力。像条毒蛇无差别喷洒毒液,伤人伤己。每一句话都朝着人心里的软肉戳。
一时间两人沉默,路辰将玻璃渣扫到墙根后发现路先生的手腕被他掐的出血了,无奈只能翻出家里的药箱。
路先生沉默的把手伸过去,看着路辰像极了妻子的眉眼。轻声问:“一定要去吗?”
路辰无法回答,只能抬起头说:“我暂时不会答应。”
于是路先生就笑起来:“那骗不过你妈妈的,她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了解你。”
路辰缠好手腕,剪开多余的纱布,看着对方的眼睛。
路先生对上儿子的眼睛,突然有了逃避的冲动。
路辰收拾好医药箱,蹲在那里,语气轻的像薄薄的雨云:“她会相信的,她从来不知道你有多爱她。爱到可以放弃我。所以同样也不知道我。”
在姜女士心里,父子两个人一样爱着对方。
路辰说:“那年妈妈失联,你有好久没回来,忘记接我放学,忘记我的家长会,忘记我在家里,忘记陪我洗脚,却还记得她走的时候佩戴的哪一条手链。”
路先生无言,那段时间他太慌乱了,原来他忘记了吗。
路辰从来不说,这件事就像沉入深海的贝壳,悄无声息,风平浪静。在一天天的日子里像是被抹去一样毫无波澜。
“你记得我们每一个温馨的细节,但如果发生冲突,我就要被忘记。这些妈妈从来都不会知道。”
路辰语气非常的平静,路先生忍不住紧张,对方的平静的仿佛堪破了自己所有的卑劣。
“两项协议你都不会签字,按照对方的性子只要不是下一刻这里沦为战场,无论工作再忙也会过来跟你扯个两三回皮,快到达极限的时候松口,妈妈就知道了你的态度,肯定不会再回来做无用功,保留婚姻证明,等到战争结束,你们就还有机会。谈判信息差和底线的一半,爸爸这是你教给我的。”
因为任何战争的时间都不会长过一个人的寿命,资源不允许。
两份协议,只能留下一个。
路先生目光惊奇的看着儿子,像是忽然发现幼崽长出獠牙,可惜随了自己,是条毒蛇,但又很像妻子,有着温顺的伪装。
“因为我冒犯了那个女孩儿?”路先生仔细观详着路辰,因为那个女孩,因为膨胀的保护欲,所以撕破美好的温情,同样用毒液攻击父亲。
“你很爱着对方呀,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路先生笑了,有点骄傲也有点防备和试探。
“是个很闪耀的人,爸爸。人群里我可以一眼就看到她。”路辰也笑起来,因为回忆起什么,眉梢都流淌着甜蜜的温和。
“路辰,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天生就是会因为感情疯狂的人。我们会很轻易很固执的爱上一个闪闪亮亮的人。那么轻易到达爱的程度,那么轻易的深情。是遗传吗?还是诅咒?”路先生有些叹息:“你奶奶就爱上一个混蛋,对方开着像电影里周星驰一样的小轿车送叼着玫瑰送给奶奶,像电影里面的男主角一样梳着大背头,然后奶奶就固执的嫁给对方,哪怕那个混蛋对她不好,她也固执的爱上对方,坐在那个小楼里,用她的财富,用她的美貌,甚至用她的儿子去爱对方。”
“我曾经发誓一定不要变成她那样的人,但是遗传这件事就像诅咒一样。就像我们生来要为另一个人献上能奉献的一切,去追逐去保护对方。”
“这种基因固执的留在我们身上,就像信徒妄想占有神明,连我们这幅与生俱来的纤细敏感,都完完全全献给对方。”路先生笑着看着儿子,眼中浮出意味不明的晦涩,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一个注定的悲剧。
路辰手指蜷缩一下,然后有掩耳盗铃般放松下来。
“我先走了。”路辰起身,打算从隔壁捞起外套离开。
“记得从客厅抓把糖给你妈妈,让她不要抽烟。”路先生在身后喊。
路先生站在阳台往下看,黑暗中只有一点烟的星火。
但他闭着眼都能勾勒出对方的轮廓。
过了一会,看着儿子拿着手机走到对方身前,接着姜女士把烟掐了。
路先生就笑起来。
姜语彤,这世上最狠心的就是你了。
真狠,路先生早就知道他爱上一把刀,他把本来要上战场的刀抱在怀里,抱了二十多年,终于被刀刃划的血肉模糊。
但他就爱这把刀,爱她的冷酷无情,爱她的忠贞强大,一往无前。连对方渣了自己的样子都恨的闪闪发光。
就算被捅死在这儿,他也不放手,反正都在地球,有的是时间相互折磨,谁叫他爱惨了这把刀。
但这是路先生此生与妻子和儿子的最后一面。战争第四月,敌方向c市发射十二枚高磁弹,伤亡高达十一万之多,路家别墅和于家中的路先生据受弹爆炸点不足百米,在千之分一秒里连白骨都被高温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