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叮铃——”门上铜质铃铛的午睡被来客开门的动作惊扰，打破了工作日下午咖啡店里连人带物昏昏欲睡的宁静。


       “欢迎光临！”野田婆婆只好打起精神，从柜台后面站起身来。与表参道那些在ins上出片率极高，色彩纷呈的年轻态咖啡厅不同，这家老店保留着上世纪的木制风格，只不过因为开在电车站前占领了人流优势才勉强支撑。店里的常客一般也都是附近上了年纪的居民，几个能够叫得出名字的大叔罢了。


       这样的咖啡厅，嫌少能见到年轻面孔，野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看着在门口有些踌躇的少女。


       少女穿着的似乎并不是附近高中的制服，倒像是侄女曾经就读的那所偏差值不低的学校，离这里有大概三站电车的距离。直到门外的雨声入耳，野田才发现女孩在入户地毯上驻足的原因。



       “雨下得很大呢。”



       雷电影抬起头，注意到吧台后面一袭深色和服，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雷电影点点头，目光在狭小的咖啡店里四处搜寻着，可显而易见的，那个她要等的人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出现在视野里。



       野田望向店内角落古旧的立式钟摆，午时三刻，差不多刚好是中学生准备上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平常只有放学时间店里才会出现穿着制服的孩子。



       “你是要等谁吗？”野田有些疑惑地站起身，店里零零星星的顾客也把目光略带疑惑地聚焦在她身上。



        “不好意思。”红着脸深深鞠了一躬，正准备逃跑似的离开，身后的门却在铃铛声中打开，嘈杂的雨声灌进雷电影的脑海，鼻尖掠过一丝熟悉的香气。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呀，我居然忘记带伞，感觉浑身都湿漉漉的。”



       雷电影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奔涌，为自己今天逃课来到这里的举动后悔不已，原本最近整日想着的人就这样出现在身后，她应当高兴才是。可仅仅只是跨进这家店里的动作便花光了全部勇气似的，此刻她就像一只漏气的气球一样，飘飘荡荡飞向树梢，飞向店外纷纷扬扬的五月雨里。



       “是你啊，小家伙。”雷电影回过头，与来人四目相对，撞上她那双与记忆里别无二致的眼眸。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相见了，嗅到店里淡淡的咖啡香气时，雷电影便想起入学考试的铃声，电车上摇摇晃晃的吊环把手，还有八重小姐看向她制服包里露出的一角书页时，落在她耳边温柔的话语——“普鲁斯特？我上学时也装模作样的读过半本呢，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在电车上闻到八重小姐身上的咖啡香气，于是她像个跟踪狂一样，擅自调查了车站附近的所有咖啡店，终于在站前的樱花快要全部落尽的那一天找到了她。



       怀中的书包里还装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她已经不知不觉读到第四卷了。



        直到见到野田婆婆之前，她都以为八重小姐就是这家咖啡厅的店长来着。八重小姐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似的，告诉她野田婆婆之前去了住在上野的子女家照顾孙女，所以之前是她在打理这里。


       “怎么，看来我不是气派的咖啡店店长，而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店员，这件事有点打破你的少女漫画幻想呀。”神子系上围裙从后厨走出来。


 
       “我想来应聘这家店的兼职店员。”雷电影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反复彩排了一路的话。



       八重神子和店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径直朝她走过来。



       “在这之前，先告诉我今天逃课的理由吧？”



       “呃…因为上午有些发烧，所以向老师请了病假。”眼神飘忽不定的闪躲着。



       “哦？是嘛……”没等雷电影反应过来，八重小姐略带热度的额头就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两人的鼻尖不过寸尺距离，耳垂不自觉浮上一层绯色。


       八重小姐总是这样，把握不好分寸的与她相处。她想起那一天在电车上，雷电影彻夜复习后大脑昏昏沉沉，醒来时发现自己无意识地靠在了陌生女人的肩头。


       “你的睫毛真是漂亮呀。”会有人对初次见面的高中生说出这样的话吗，雷电影无论何时回想起来，心脏还是和那天一样肆无忌惮地跳动着。



        “比起发烧，更像是懒洋洋的五月病呢。”眼前的八重小姐狡黠地笑着，一下子看穿了高中生的小把戏。


2.
       店门口的紫阳花在雨后倾斜着叶片，抖落着纷繁沉重的露水，雷电影提着水壶，养着摇曳的花朵微微出神，深感自己负责浇水的工作着实是个多此一举的闲职。


       她还是在店长的首肯下留在了这家咖啡厅，成为一名兼职店员。那之后不久，野田婆婆又回到了上野继续照顾孙女，店里便只剩下三个百无聊赖的店员。


       除了她和八重以外，店里还有一位璃月来的留学生香菱小姐，因为古灵精怪的性格，深受店里大叔们的喜爱。


       “稻妻的高中生真是幸福，每天这么早就放学了。”香菱小姐伸了个懒腰，今天是她们俩在店里当值，雷电影有些心虚的换上围裙在柜台后，拨弄着受潮之后准备扔掉的咖啡豆。


        “说起来，影不用参加社团活动什么的吗？”


        店里播放着悠扬的爵士乐，雷电影做咖啡的动作一顿，“本来去见习过，后来觉得有点无聊就放弃了。”


        “运动社团吗？”


         “不是，吹奏乐…”雷电影有些闪躲地看向门口的铃铛，似乎仍然没有会被人推开的迹象。


        “乐器之类的，需要每天练习的爱好，确实很难坚持下去呢。”香菱小姐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用余光打量着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女，这孩子和她印象中总是吵吵嚷嚷的高中生截然不同。而且不知为何，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有时候真想看看她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她知道，雷电影只有在一种场合下会露出笑容，那便是和她聊起八重小姐。


       “说起来，八重小姐昨天把雨伞落在店里了。”香菱故作平淡的看向店门口的雨伞架，注意到身边的雷电影立刻像竖起耳朵的小猫一样，一下子打起精神来，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这家伙的开关一样，忍不住笑起来。


        “她今天不来吗？”雷电影努力隐藏着激动的心绪，她对八重小姐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八重小姐工作以外的时间都在做些什么呢，她总在思维停滞的片刻这样思索着。


 
      “这个嘛，说不准呢。”


       八重小姐不当班时偶尔也会来到店里，她总是带着一本速写本，听香菱说她以前是有名的美术大学的毕业生，或许除了当咖啡店员以外，还是插画家之类的吧。



       “八重小姐看起来就是没有什么烦恼的那种人，很自由很令人向往的成熟女性。”香菱这样评价。


       与八重小姐相处的越多，雷电影越觉得两人之间有着遥远的距离，本以为和她熟识之后关系能够更进一步，至少成为朋友什么的。但每当她看见神子小姐坐在角落画着速写的认真模样，闻到她身上成熟的香水味，便觉得自己的单相思只是遥不可及的奢望罢了。


      “或许今天不来，或许马上就进来了。”香菱读出她眼底的盼望，这样打趣说着，门又被一下子推开了。



        雷电影满怀期待地看向店门，进来的却只是一些吵吵嚷嚷的高中生，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躲在咖啡机旁边背对着人群忙碌着。


       雨伞架上一下子多出好几把凌乱的折叠伞和透明伞，湿漉漉的入户门垫上被踩上男学生们鲁莽的脚印。



        雷电影把柠檬水端给客人们之后向雨伞架上回望，注意到八重小姐那把红色的长柄伞像人群中消失的身影一样，被一下子淹没了。


       “今天又下雨，看来有得忙了。”


       “这样复古风的咖啡店，现在真少见呢。”打扮的十分时尚的JK似乎是为了躲雨才偶然闯入的店里，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在店里摆着各种姿势。



       雷电影有些警惕地望向她们，脑海中的长笛反射着阳光，闪烁着青春一般的金属光泽。窗外垂枝的樱树和飘扬着灰尘的粉笔字迹，仿佛随时要把她拽进深不见底的寒渊。



3.
       “在垃圾桶附近捡到了速写本？”失物招领处的工作人员栗山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身穿制服的少女，“可能是别人丢掉的吧？”



       “不是的，这本速写本保存的很好，或许是别人的珍爱之物，在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遗落了。”少女坚定地仰着头。


       “稍等我来登记一下吧。”


      雷电影把速写本递给他，走进车站失物招领处的长椅上坐下。


       不知为何，早晨在站前的垃圾桶上看到这本歪歪斜斜躺在那里的速写本时，突然觉得它是个可怜的孩子。


       “已经登记过了，把招领启事写进了报站广播里。”栗山插着口袋走过来坐下，“说起来，你是附近的高中生吧，这个时间你不用去上学吗？”


       雷电影低头看着制服鞋，“不用，今天是校庆所以放假。”


       “这样啊。”栗山点点头，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会穿着校服来搭电车呢，倒像是穿戴整齐准备去学校，又忽然临阵脱逃了一样，是遇到了什么烦恼吗？不过他并没有多管闲事地把这句话问出口。


        “画得真好啊……”栗山闲来无事，翻开速写本，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这样翻看乘客的东西不好吧。”雷电影有些心虚。


      
        “啊，这幅画像和你很像呢，不想看看吗？”


       雷电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栗山笑了笑，指着画册上的一副铅笔速写。画中的女孩穿着咖啡店店员的制服，只留下忙碌的侧脸。



       雷电影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嘴，画中的咖啡店她当然十分熟悉，连门上的铜质铃铛也画得栩栩如生，难道是店里的客人的速写本吗？她不敢展开想象，担心有陌生人走进失物招领室，让她的幻想全盘落空。


      
      即使成为了店员，她与八重小姐的交集也不过是上班时间聚在店里忙碌罢了，她对八重小姐私人生活的了解仅来自于香菱只言片语的转述。


       她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除了对日常场景的临摹，画册中还有一些印象派或者抽象派的涂鸦，一些交杂着各种心绪的色彩图块，就像意识流文学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两人就这样坐在长椅上等待着，栗山昨晚熬夜看了美国职棒比赛，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雷电影捧着画册左看右看，恨不得跳进画册里，看一看画册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画册并没有署名，她只能从那些画里，看出绘画者碎片式的生活——他喜欢坐着电车描摹乘客，喜欢去上野的美术馆临摹大师的画作，从那些抽象的图画来看，她似乎心情烦躁，但这也只是雷电影这个门外汉擅自的猜测罢了。



        “请问，有人捡到了速写本吗？”就像吉他在演奏的高潮崩断了琴弦一样，雷电影一抬起头，便看见自己心里的那个名字化作实体，出现在面前。


      
       八重小姐似乎注意到一旁穿着工作服熟睡的栗山先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登记册上签了名，与雷电影一起悄悄溜出了失物招领处。


       “接下来想去哪里？”八重小姐没有质疑她身上的制服，雷电影注意到她牵着自己的手，八重小姐的手掌比想象中纤细柔软，她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背后背着画板。


       “我刚从六本木回来，去看了一些喜欢的作品。”


       “这样啊。”不知为何，看到工作时间以外的八重小姐，有种私联偶像的紧张感。雷电影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刷开闸机走进车站。


        “要去坐电车吗？”


        “八重小姐很喜欢坐电车吧？”雷电影想起两人的初遇，那时候八重小姐对自己的称赞会不会也是出自画家对有利于摹写的模特呢，看到画册本上那些变成了铅笔速写了男男女女，有种自己的独占变成了共享的失落感。


       “很喜欢哦，最喜欢山手线。”浅绿色的电车缓缓进站，两人惊喜的发现车里人并不多，便找了相邻的座位坐下。


       本想就着速写本的话题畅聊，对面捧着书本的中年女士却向她们投来不悦的目光。似乎有不少人把工作日白天的电车车厢当作流动的图书馆阅览室，两人只好饱含歉意的微微鞠躬致歉，压抑着想要交流的愿望沉默地并肩坐着。


       雷电影寂寞地望向窗外高高低低的建筑物，膝盖上却被递上刚才那本速写本，空白的页面上写着一行字：还在看吗，普鲁斯特？


        八重小姐朝她狡黠地眨眨眼睛，雷电影心领神会。


       “已经读到第五卷了，不知道高中毕业之前能不能读完”


        “大部分人花了一辈子才读完第一卷呢，你已经非常厉害了”说完还拍拍她的肩膀，雷电影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八重小姐是插画家吗？”雷电影有些忐忑地写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听八重小姐的私人生活。


        神子摇摇头，“只是绘画爱好者而已，没办法用爱好来谋生呢”


       “那为什么要把速写本丢掉呢？”其实她向栗山先生撒了个慌，早晨在车站看到速写本时，它已经被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里，是自己擅自把它解救出来了而已。


        八重小姐犹豫了许久，递来涂改了不少的字句，“因为感觉自己快要放弃了，准备今天临摹完蒙克之后，就重新考虑找工作的事情”

   
       雷电影望着速写本上隽秀的字迹，有些惊讶地咬了咬嘴唇。看起来永远游刃有余的八重小姐，居然也会有这样的烦恼。


    把成年人的烦恼一股脑的告诉高中生，是不是不太道德呢。八重神子这样想着，却忽然被身边人拽了拽衣角。


       “不要放弃，八重小姐的画非常非常厉害！！！”八重神子抬起头，看见雷电影举着白板看向她，被小孩子郑重其事的表情和三个用铅笔加粗的感叹号逗笑了。


  
        电车缓缓打开门，就在闪烁灯亮起的刹那，八重神子的脑海闪过恶作剧一般的念头，拉起雷电影冲了出去。



       “用白板写字交流什么的，总觉得好像大喜利综艺一样！”两人对视一眼，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电车旅行真的很开心，八重小姐。”



       “叫我神子就好，影。”


       雷电影的脸颊瞬间涨的通红，像是害怕被对方看穿心思似的，飞快的转过身去。



       八重小姐笑着，看向飞驰而过的电车，少女明目张胆的心绪又怎会难测呢，她从雷电影来到咖啡厅找她的那天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只是她早就过了雷电影这样敢爱敢恨、肆无忌惮的年纪。


        可她还是在失物招领处的长椅上看到对方时，不自觉攥紧了画板的背带。


4.
       似乎是高中生们在SNS上有意无意的卖力宣传，最近店里高中生的人气似乎高了不少。那些长年盘踞在店里的大叔们则因为受不了青春气息的吵闹，暂时躲去了别的咖啡店。



        一时间这家狭小古朴的咖啡店被青春洋溢的脸庞包围，说着各种新潮的流行语，连一向八面玲珑的香菱小姐都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最近店里这么热闹，真不知道店长回来会是什么表情呢……”香菱苦笑了一下，雷电影忍俊不禁地把一杯焦糖玛奇朵递给她。


        最近意式浓缩和摩卡的点单量大幅下降，高中生们则因为减脂需求评分为冰美式和焦糖玛奇朵两派，绝对的苦和绝对的甜，这样强烈的对比倒是让八重小姐觉得十分有趣。



        “有点眼熟啊…”“就是她吧？”“也太巧了吧”


       窃窃私语的人群推举出一个率先者，穿着附近高中制服，夹着卷翘睫毛的女孩十分冒失的站起身，抓住雷电影的肩膀，手机吊坠碰撞着，发出不怀好意的声响。


      “你是雷电影吧？”



       “有什么事吗？”雷电影有些下意识地攥紧围裙，向后退了一步。



        “真的假的，真的是你啊？”捧着那杯刚做好的焦糖玛奇朵拍个不停的女孩抬起头，冲着她发出刺耳的惊呼。



       “我们是山田的初中同学，你的事可都传到我们学校了。”剃着寸头的男生不怀好意的笑着。



       “什么什么？”“为了成为首席和吹奏部指导老师那个——”“胆子真大啊”“还把举报这件事的学姐打伤了，从二楼扔花盆下去……”


      
       站在二楼的窗口，炫目的阳光模糊了视线，雷电影只记得手中的重量消失，心跳也随着不由自主的动作停滞，身体突然空了一下。眩晕中听到凄惨的惊呼，人群将倒下的女孩包围，手中的折断的长笛还和第一次相见时一样，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泽。


        “所以才躲在这里啊？”“杀人犯……”“山田真倒霉遇到这种人，听说住了一个星期医院呢！”熟悉的眩晕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回归，手机的按键声敲打着她的神经，雷电影想要躲进后厨去，或者打开店门就此消失，但她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似的，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好吵，想让他们都闭嘴…雷电影看向桌上那杯滚烫的焦糖玛奇朵，点单的那位自称是山田初中同学的女生还在喋喋不休地控诉着她是杀人犯的种种，只要那样做的话……


       “影……”



       门上的铜质铃铛摇晃了一下，闯进了打破紧张气氛的不速之客，只见八重小姐有些不明所以地拎着一只装着甜甜圈的纸袋。



        “下午好啊，我来交班了。”语气欢快的与室内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雷电影甚至苦笑腹诽她读不懂空气中的紧张。


        “说起来，刚才好像在车站附近看到斋藤○鸟来着，好像在拍mv什么的。”八重小姐突如其来的开口，掏出一枚粉色的草莓甜甜圈递给雷电影。



       “真的假的？”“其他成员也在吗？”“牙白，我超级喜欢她！”高中生总是亢奋如群鸟一般，目光投向所有闪闪发亮之物，女孩们交换了几下眼神，对着雷电影嗤笑几声，抓起制服包冲了出去。




    “这次先放过她吧……”门上的铃铛响了好多下，店里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寂静，仿佛从来没有热闹过一般。



       “快点吃吧，感觉霜糖要融化了。”八重小姐耐人寻味地笑了笑，仿佛没有听见任何事一样。


5.
       交班过后，店里也始终没有热闹起来，香菱赶回学校上晚课，店里便只剩下沉默的二人。


       终于到了打烊的时间，窗外却心照不宣的下起雨，等到最后一名乘客上了计程车，八重神子才意犹未尽地脱下围裙。


       “影，接下来我来收拾吧，不然你要赶不上末班电车了。”八重神子故作镇定地朝她露出微笑，一副善解人意的姐姐模样，“家人会担心的。”



        “我一个人住。”雷电影把剩余的柠檬水倒进水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外面下雨了，我的伞借给你吧，我家就住在附近。”读出了空气中微妙的氛围，八重神子试图用喋喋不休的唠叨来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别看我这个样子，跑步还是很快的，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


        “神子小姐…”八重肩膀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撞上那一对氤氲着水汽的目光，“八重小姐全都听到了吧，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我把花盆砸下去了，我是杀人犯…已经没有办法去学校了，躲到这里来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但是，但是…我没有勾引老师，没有去援交……”



     八重神子想起她在门外听到的那些刺耳的话语，感到眼前的女孩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轻飘飘地颤抖着，仿佛随时要消失一般。


     “明明可以忍耐一下的，但是我还是把花盆推下去了……每天都鼓起勇气，想去学校，想把真相都说出来，但是每天都失败了…”



        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仿佛会把最后一点光芒扑灭一般，八重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打翻的咖啡洒在衣裙上，散发出温暖的香味，中和了屋外混沌雨夜里，雨水和泥土的腥气。



       就像她此刻拥抱着少女，僭越地臣服于自己想触碰又无数次收回手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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