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不喜欢亲近，这是整个年级在这个有着蜜色肌和俊秀面容的小帅哥转来后迅速得出的总结。哪怕是收作业的组长也得在他无声的眼神威胁下隔开起码一张课桌的距离，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更是想都不用想——

  “那凭什么乔纳森就可以啊，真是不公平！”

  “就是啊！真应该在当时老师给他安排同桌的时候举手......”

  “咦，说起来，达米安呢？”

  达米安在走廊拐角站定，直到女孩子们尖锐吵闹的声音伴着嘈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向前迈出一步，同时翻了个白眼。这些热衷于背后嚼舌根的八卦女生。既然她们往那个方向去了，那‘老地方’大概是去不成了——他不想在那些自以为掩藏的很好其实快要把人烧穿的热情视线包围下享用午餐。脚步轻巧地拐了个弯，直冲楼梯顶端。耳畔传来因小跑而成的呼呼风声和鞋踏在地板上的余音，像没有罪犯打搅的宁静夜晚。达米安感到少有的愉悦。

  直到推开本应封闭的铁门后迎面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睛。

  两个人都经历了几秒钟的反应时间，随后本能驱使达米安扭头就跑，但事实是他做不到——乔纳森在看见达米安的第一时间就仿佛预判一般熟练地抓住他的手腕逼他停下回身的动作，然后才又惊又喜地开口。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被迫对视的达米安又暴躁又疑惑，天台明明只是他临时起意的选择。“你知道什么？”

  乔纳森拽着达米安一路挪到护栏旁向右边努了努嘴，达米安顺着那方向望去，几个女孩们正坐在花台旁分享彼此的便当。“你会嫌吵的。”

  “哦，那你挺善于观察的”。达米安在心里嘲讽了一句。“可这不是你一直抓着我的理由”。他大力扯了扯手示意这个怪力黏人精松开。“你掐的太紧了。”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骤然松开，取而代之的是面前乔纳森满是歉意的脸。“啊，弄疼你了吗......对不起！”

  达米安没有反驳关于‘疼’的问题，只是“切”了一声，在露台边自顾自地坐下。反正他总是有办法缠上我，何必疲于闪躲。达米安认命地拆开三明治的包装，果不其然，乔纳森也小跑过来，脑袋上卷卷的头发跟着蹦跶，看起来有几分可笑。他坐在达米安旁边，弄出一阵声响。

  达米安咽下嘴里的鸡胸肉与切边白面包。“你好吵。”

  于是乔纳森又露出那一副惯有的委屈神色。“只是打开饭盒啊。”

  他这副样子总是让达米安想起曾遇到过的一只金毛寻回犬。聪慧的奥索卡——他记得是这个名字——会在被斥责时微微低下头再用溜圆的眼睛仰望主人，以此换取主人的安慰。可乔纳森不是奥索卡，是活生生的，总是在达米安面前乱蹦乱跳的人。达米安一阵烦躁。“你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

  乔纳森在表达情绪方面向来诚实，他的语调都随着达米安搭理自己而上扬起来。“因为跟你待在一起很开心。”

  “就因为你曾经抓着我在海边跑了几天？”达米安难以理解，“我怀疑你的朋友都是这么量产出来的。”

  “才不是！我怎么会量产朋友......”被怀疑交友水准的乔纳森焦急起来，白皙的小脸涨红几分，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你是我很在乎的朋友。”

  达米安听见自己冷笑了一声。他把目光从三明治上收回，面对因为那声冷笑而呆愣着的男孩。“在乎我什么？”

  乔纳森刚一张口便被再次打断。“那时在海滩上就是你一厢情愿的拉着我到处乱跑。”达米安顿了顿，理清大脑里有些混乱的思路，“到后来三番五次的找到我家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家！”乔纳森精准抓住话里的重点。他把饭盒放到一旁。“你就是不愿意出来而已。”

  说话到一半被打断的达米安快被气笑了，手上抓着的包装纸也被松开。“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啊？”

  他原以为乔纳森会因此露出些失落的，‘宛如丧家犬般’的神色，可没料到乔纳森大声的顶了回来。“可你看起来很喜欢这样啊！”

  达米安愣住了。

  突然英勇起来的乔纳森后知后觉地拨了拨自己的卷发，生怕达米安因此误会自己表露厌意，神色更加焦急地补充着。“......我是说，虽然其他人都没什么办法靠近你......但你分明不讨厌我，不是吗？”

  “......”达米安想要开口反驳却没能说出什么。他无法对着这张几乎时刻带着笑意的脸说出哪怕一句平时在家和德雷克他们对骂时会说的重话，而乔纳森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几乎是立即倾身，把自己的嘴唇压在达米安还沾着点黑椒汁的微凉的嘴唇上。达米安对着面前突然放大的紧闭双眼表情仿佛烈士就义一般的白皙脸蛋愣了几秒，然后才慌乱地推开他。

  现在乔纳森的嘴唇上也沾上了黑椒汁，他伸出舌头舔走它们又冲连耳朵都烧红的达米安炸了眨眼睛，小腿俏皮地晃动着。“你不讨厌。”

  谁能想到平日里高傲不可靠近的韦恩小少爷也有像现在这般脸红的失态场面呢。他抬起整条手臂胡乱地拿手背擦拭自己的下半张脸，仿佛在掩盖什么似的。“......你太无礼了。”最后他这样说。

  目的达成的乔纳森拿起饭盒，解决掉最后一点苹果派才从容开口。“昨天晚上我写作业的时候，康纳在看网页。”

  达米安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窜上脑门。“那又怎样？”他愤怒地开口，“所以你干嘛强......吻我？”

  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脸红。

  “他说今天是个适合......嗯，表明心意的日子。”乔纳森再次扭过头来，达米安警觉地后仰身体，支撑在一旁的手却被抓住了。他试图挣扎，但一如既往地失败了。乔纳森继续他的演说。“我觉得跟你待在一起很开心，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虽然你并没有这样说出来，可我就是知道——”

  达米安觉得自己正在努力挣脱的手被另一只手掌扣住了。温暖，柔软，带有乔纳森一贯的霸道却小心翼翼的力道。他抬起眼，对上平日里频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双蓝的如同夏日海洋的，无论何时都写满真诚的眼睛。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