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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

作者 : 清茶论道

类型 其他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标签 酆都记事

文集 酆都记事

91 0 2020-12-31 20:51
导读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从此阳春应有脚,百花富贵草精神。
      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从此阳春应有脚,百花富贵草精神。


       碧落春来晚,但东风终究还是来了。

       燕家后境的傲雪梅林,枝上冰雪开始消融,朵朵寒梅载着凝露,微冷清风徐来,白瓣轻动,滴落点点雪水。

       孤鸿殿内,云鹤连枝灯燃了一夜。天边灰蒙将亮之时,鹅黄烛火渐弱,熄灭得悄无声息,独留烛芯上一缕青烟。

     “罢了,此事还是交由你负责。过几日,我会再来一趟燕家,届时再议。”凌玹搁笔一旁,将天卷推到对面,拾起案上镶莲曜变盏,啜饮一口茶水。

       茶水早已凉彻,冰凉混着苦涩润嗓,反倒让他提起几分精神。还未等他将其一饮而尽,唇边茶杯便被对面伸来的手夺走。

     “这个太凉了,你身子受不住的。”燕丹云将杯中茶水倒尽,取过一旁红泥火炉上的壶,倒了杯泛着热气的水,推还给他。

       凌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鹤氅裘,眼眸半敛,朝他颔首,捧起茶杯轻呼浅抿。

    “雪化了,春要到了。”燕丹云膝上放着鎏金刻梅暖炉,一手搭在窗沿,望向不远处,低声呢喃。

       少时辗转流离,独担重任,四方奔忙,哀众生多艰,忧生死无常,算莫测之变 ,涉惊天之局,尔来十余载,未曾有安逸之日。如今战事终了,瞥见枝头春来雪化,岁月静好,如梦似幻,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年。

       待一短促“嗒”响后,他才回神。凌玹将空杯放下,随即起身。他朝燕丹云略微点头,幽蓝双瞳如旧波澜不惊,淡然道:“叨扰已久,告辞。”语毕,转身离去。踏出殿门之时,身后传来燕丹云的声音。

     “过些日子,把司槿他们喊上,一起聚聚吧。”

        凌玹步下一顿,微不可察,又若无其事前行。门被反手带上时,燕丹云才从门缝里听到细微应声。

        孤鸿殿外,游廊直通燕家后境。廊道曲曲,檐瓦上仍覆着一层薄雪,檐下挂落皆悬着花鸟纹银铎,不时发出声响,清脆而空灵。许久未见踪影的银颏山雀在梅簇中来回蹦跶,啾啾鸣啼,抖落一片梢雪。

       凌玹走到树前,默默注视着那只山雀,与它大眼瞪小眼,一时相顾无言。良久,小肥啾歪歪头,芝麻般大的眼眨了眨,像是确认了什么,忽地扑扇,飞到他肩头,毛绒绒的小脑袋往他脸上蹭,“啾”个不停。

       柔羽细小,蹭到脸上,带来一丝痒意。虽说凌玹心下认定它十有八九是凤族那边派来的,但一时之间,也未能猜到纪散云遣这么一个小家伙来作甚。

      “……何事派你来。”凌玹斜了一眼它。

      “啾?啾啾啾——”小肥雀在他肩上跳着,抖了抖翅膀。

      “……”这鸟居然还未开灵智。

        小胖鸟见他不回话,扑着翅,急得用小尖喙啄了啄他耳坠。

       就在凌玹伸出二指捏住它的小尖喙把它推开时,一阵冷风来,吹落枝上凝水,淅淅沥沥洒下一片,宛如落雨。捏着鸟喙的指松开,转而为掌,半拢长指,斜掩着,替它挡下冰凉的雪露。

       四下梅枝太多,鸟躲过了半空抛落的雪水,他却没法避开。雪露仍带着凛冬刺骨风霜意,虽是东风,却也未能让其添上一丝温意。飞散的雪杂夹融水,冰而凉,洒落在脖颈后,蜿蜒而下,化作领边深色水印。

       冷,却又不算冷。或许因为……早就经过一番寒彻骨了。

      凌玹垂眸,半敛幽瞳,瞥向落地残花,连肩上小胖鸟朝他掌心拱了拱,也毫无反应。

      一片阴影自身后投下。即将落在身上的融雪,被绘着霜竹的白伞挡下。伞下蓝白流苏随着飘带一齐飘动,琉璃镶银佩串坠其间,泛着点点耀光。

       泛冷的指尖被温柔托起,属于另一方的长指绕到他指下,曲蜷收握。略僵的指端贴上掌心,温热如同仿若冬日暖炉,化了那缚骨严寒。

    “怎么不去那边游廊躲躲。即便想赏梅,倒也不必在这淋雪。”玄祭轻叹一声,神色颇为无奈。

       握着伞柄的手离他肩不过三指之距,不算远,也不会碍到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凌玹收回目光,稍稍昂首,望向玄祭,本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却嘴角一绷,微微抿唇,平白无故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虚掩在小胖鸟身上的手忽然四指一收,独剩一指,指着它,唇齿一动,说了两字:

     “……怪它。”

     “——啾!”肩头小胖鸟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挥着翅膀以示抗议,却被凌玹一把抓住圆滚滚的身躯,动弹不得,被放回了枝头上。

     “何事前来?”凌玹移开眼,漫不经心解着身前坠扣,问道。

     “的确是有要事前来。”玄祭轻笑一声。

       解绳的手一顿,凌玹转眸,眼角一挑,觑了他一眼。

     “不过是——”玄祭凑到他耳边,吐息带出的热气扑在冻得有些红的耳廓,“想要见见你。”

       捏着绳的指端骤然攥紧,接着,长指上下绕扯,灵巧而飞快,解开最后一个扣结。凌玹深吸一气,抬手一掀一转一扬,将鹤氅裘披到玄祭身上。带着余温的绒衣隔绝了寒气之际,还伴有若有若无的兰馨。

     “走,回酹月殿。”凌玹摁摁手指,活动了一下指骨。初春还是冷的,再不走,他恐怕要在燕家长住一段时日了。

     “也好,我在那给你放了些东西,本就是来寻你回去的。不过,那只小雀——”玄祭低声一笑,瞥向一旁炸毛的小山雀,心里暗道这小家伙生起气来的模样倒是和他身旁按手指的那位小祖宗很像。

       都是气鼓鼓的,不过一只是傻乎乎的鸟,一个却像是河鲀——可爱,却又浑身带着能一息毙命的危险。

     “不管它。”凌玹掰揉完手指,无视一旁上窜下跳的小胖鸟,侧过身,一手按上玄祭前臂,向他稍稍倾身,眼中掠过一点光。

       下一瞬,灵力从指尖凝出,如灵蛇,蜿蜒而上,将他笼在其中。他们身形逐渐变得虚无,溃散成簇聚之兰,朝天边而去。

       徒留小胖鸟孤苦伶仃站在枝头,抖了抖羽翼,芝麻大的小小黑眼仿佛看破红尘。

       早知道就不帮凤族那位跑腿了,亏它千里迢迢衔着这么重的东西给他放在酹月殿……还好心出来寻他!哼啾!

       银颏山雀气得又踩了踩爪下梅枝,才振翅而飞。

       兰簇在酹月殿前停下,凝聚成形。凌玹撤了神形花化,松开手,别过脸看了眼殿门,随手推开,迈开步子进了去。

     “你昨夜未眠。”凌玹领着他,步伐不紧不慢,在殿内走走绕绕,熟练得很,在推开一扇镂空兰雀门时,说了一句。

      他来过酹月殿。这一点在凌玹看见原本空无一物的桌上摆着食盒时更为确定。从酆都到他这儿,再从这儿到燕家,少说也有一两个时辰。

     “嗯,的确如此。”玄祭点头,眼角始终带着一点笑意,“师尊她们回酆都了,说是要过节。昨夜是人间除夕,便和她们一同去守岁了。”

       凌玹脚步一顿,随即转头,顶着一副冷冷淡淡的脸,嘴角一绷,眼皮子一挑,幽幽眄了他一眼,一语不发。

       后知后觉自己话里提了些不该提到的,玄祭心虚移眼,轻咳一声,牵起他手,引着他到桌旁坐下,取过一旁温水净手,方将食盒盖子掀开。

       四方青瓷碟上,三段卷食窄而长,叠成小丘状,旁衬几朵带露小花。面皮半透,韧脆金黄,散着麦香与油香,里边还隐隐透出些许馅料。

      “人间立春有一习俗,名曰‘咬春’。一为沾春之生机,二是望来年风调雨顺,安康无虞。”玄祭将其取出,从盒中拾起一对竹箸,交箸一划,将卷食分成四小份。他夹起一团,脆薄面皮里,包卷着沾着豆香赤酱的肉粒混着干贝丝与大颗绯白相间的虾仁,翠色葱花洒在其间,袅袅热气自其里若有若无飘进鼻子。

     “尝尝?”箸尖一转,夹着东西递到他唇边。

       凌玹眉间一瞬微蹙,下意识想后退,却在脚尖抬起时硬生生顿住,原本没甚么波澜的眼中,少见地掺杂着几分犹豫与思量,似落石击水,荡开一层涟漪,又迅速平复下来。眼帘半敛,一声道不清是轻呼还是轻叹自其唇齿间而出,他凑过身去,从箸尖咬下一口吃食。

     “如何?”玄祭见他抬手半掩着嘴,两颊却微微鼓起,一动一动的,不禁唇角一勾,眉眼亦沾上几分笑意。

     “尚可。”脆皮酥香,混着酱汁的肉馅裹着虾贝丝,咸鲜适宜,——就是喉咙有些干渴。凌玹点头,喉间不动声色上下微动,反手取过一旁的白玉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玉壶置在一处飘着细碎桂子的水镜上,一旁是大小若掌的曲树,桂华满枝,一轮银月藏云,悬于枝上,洒下斑驳清辉于小木亭,树下则是淌着云气的石台石阶。这分明是将戏家的一处院落做了个小景台搬过来。

       细长卷叶,银灰带暗,被泉水浸着,一点点舒展,一抹浅蓝,在白瓷杯中晕开,杯底所镶之银鱼泛起粼粼之光,托着桂蜜融了后徒留的零星黄莹碎花。

       默不作声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凌家的穷奢极侈,玄祭将食盒收好,随后想要探手入怀找东西,不料却被凌玹从旁一把拢握住了手指。

      凌玹虚摁着手背,指腹托着缠着布条的长指,侧过身,朝身后的柜屉里摸索,收回手时,一个瓷瓶在他手中。从案下暗格取出个蓝柚描金匜,他拔了瓶口木塞,将带着些许苦涩的药液倒在里边。

     “坐下。”

       凌玹将玄祭按坐于案边,而后挽起袖口,探指覆于液面之上,凝起一丝灵力来温热伤药。将搭在案上的手托起,指尖捻上布结两端,纤长的手指不住上下翻挑,随着布条一圈圈解落,露出指上长而深的划痕。原本抵在长指上方的指腹向上一移,避开伤口,落于掌心,却被对方屈指微微握着。

       凌玹觑了他一眼,没吭声,不过转眼间,拇指在他手背凸起的骨节上一按,将那只手猛地浸入药里。

       温烫的药汤触到伤处,立即传来一阵针扎之感,令玄祭嘴角的笑意有一瞬挂不住。但不过须臾,一丝清凉取代了炙疼,萦绕在四周。

       待药汤余温尽散,凌玹才将他手捞出,抄起一旁备好的棉巾揩去各自手上的药液,又一一将所有东西归于原处。

      “……可还有事?”一眼未阖眼,终归不可避免染上倦意。凌玹侧过身,半敛着酸涩眼眸,挪开身前长案,往身后倚栏的暗层抱出一卷蚕丝锦被,铺在一旁,随后绕手发后,取下上边的饰坠,将发带一把扯下。高束起的青丝一瞬散落开,掺着未散尽的霜寒与一缕若有若无的兰馨,垂落于绒垫上。

      “当然。”玄祭向前倾身,一双幽邃蓝瞳对上他的视线,而后抬手探向他脸侧。指尖碰上微冷的耳廓,长指曲拢,掩捂着,用指端暖热化着寒凉。待指缝间露出一点薄红,他才松开,末了,二指捻了捻他耳垂,替他摘下耳坠。

       凌玹抖开一旁锦被,半披半裹在身上,一手撑在绒毯上,勉强睁着眼,面上露出些许“洗耳恭听”的意味。

       玄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什,塞给他。

       手中忽然传来的沉坠感令他从疲乏中唤回一丝清醒,凌玹低头,一个鼓鼓的丹红绣金云锦袋被放在他手里。原本些许放空的幽眸瞬息凝神,双唇抿绷,托着锦袋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压祟钱,给你的。”

       玄祭拥他入怀,在他耳畔说道。

       凌玹将脸抵在他颈边,额前碎发投落的阴影,掩遮了神情。

       他从广寒之处来,早就是霜冷满身,不过是在风雪里孑然而行久了,索性就忘了严寒,也一同忘了温热。一路越山涉水,历过日月轮转,见过众生百态,识得了七情六欲,又剜了七情六欲,兜兜转转,似乎从未离开过那广寒之境半步。所幸,一番寒彻骨后,竟有了星火,令他不至冻毙于此。

    “新岁安康。”玄祭一手搭在他肩,揽着他,在他额前轻轻一吻。

      曦阳东起,一抹晨光透过云彩,穿过窗槅,投落在凌玹身后。

      额前碎发掩着的兰印微热,自发隙间隐约露出淡淡金耀。凌玹轻笑一声,二指捻着玄祭衣袖,向下一扯,一手绕到他后颈微微一按,仰首亲了上去。

      燕丹云说得对,春及了。

      凌玹敛着眼,心想。


      从此冰消雪融,万里云开,温煦不离。



      后记

      诗句摘取宋代白玉蟾的《立春》。

      -清茶论道-

      -202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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