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对火箭筒，但凡长了脑子的也知道打不过。本田菊没有犹豫，在伊万落地的瞬间，他就调转了枪口，将它对准了吊在半空中的王耀。
伊万全副武装，像是从天而降的死神，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的威压迅速扩散开来，在屋内形成了一圈震慑心魄的力场。随着Alpha信息素的外溢，微微发涩的洋甘菊香味蔓延到了各处，它中和了空气中腻人的酒味与甜味，使周围的环境进一步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这下这儿简直成了吸收了各种气味的大熔炉，而距离漩涡核心不过两米的本田菊接触到伊万无形的进攻，不免有些膝盖发软。他的实力在我之上——这是他出于本能的判断。一对一绝无胜算，好在他反应够快，立刻就看穿了对方的弱点。
他动了动，右手威胁地按住机枪：“把武器放下。”
伊万看了一眼被半死不活的王耀，没有照做。他并不认为敌人有本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对王耀造成伤害。
可本田菊到底也不是吃素的。他目不斜视地盯着伊万，认真道：“我再说一遍，把武器放下，不然我立刻开枪。”
他们的动静吵醒了几乎被Alpha信息素刺激得昏死过去的王耀。他有点迷茫地睁开眼，正好看见伊万有着优越下颌线的侧脸。原来不是幻觉，他惊喜地想。那股熟悉的苦香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尽管他很想吐槽对方近战上RPG的夸张行为，但看到本田菊那边没好到哪去的重型机枪，他突然又感到自己还是太保守了。 
这B世界，真是太魔幻了，王耀一边忍着强烈的不适一边在心里碎碎念道。枪指好人头，不守规矩的要啥有啥，守规矩的反倒被挂在这里当孙子，严遵公德法律撑死被夸一句高素质，道理讲得再漂亮也架不住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个人也好国家也罢，就是有那么些个操蛋家伙以为自己该有特权，去他妈的文明人，要闹大家一起闹，反正最后也是我顶锅，傻子才白顶。
眼下这俩人各自扛着超大杀伤力热兵器，做出来的事却跟小学生差不多，王耀较他们年长一些，隔着滤镜旁观总觉得头痛。他趁着伊万跟本田菊对峙，偷偷转了转手腕——说实话他的胳膊已经彻底麻了，连疼痛都不是很能感知到，上边绳子捆得又太紧，即便再使劲，可供活动的空间也相当有限。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激光发射器没有被发现，现在还安然无恙地紧贴着皮肤，接下来只要伊万能持续吸引住本田菊的目光，他就有机会启动它自救。
那边伊万还在端着架子瞪视本田菊，余光忽然瞥见王耀晃晃悠悠的，竟是在冲自己挤眉弄眼。他意会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要求自己打配合，于是不情不愿地松了松背带，把RPG卸下来放到了地上。
“把王耀放了。”他重申道。
“他是非法入境，在下受命批捕，无权随意释放。”本田菊说。
他从左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单手解了保险，平举起手臂指向伊万。“说来您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谨慎地打量着伊万，“这位来自俄/罗/斯的先生，您有入境许可吗？”
伊万不说话了。他沉默地看着本田菊，只有额角的血管突突地跳个不停。日/本/人的所作所为令他极度厌恶，若不是王耀暗示，他完全有信心在他动手之前干掉这个不听警告得寸进尺的家伙。
斗嘴他向来不擅长，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是更喜欢直接对枪。
他无视了本田菊可笑的举动，好像那只是小儿科的闹剧，翻不起什么风浪。这是打心眼里的蔑视，是从实力到人格全方位的瞧不起。七局配给的武器足够齐全，本田菊有枪，他也有的是；本田菊敢瞄他，他就敢把子弹打出去。
伊万嘲讽似的摸了摸兜，从中摸出一把小得可爱的微型手枪，它与之前王耀持有的那把同属一型，与他高大健硕的体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淡定地给枪上了膛，并将其与本田菊的脑袋标在了一条水平线上。一银一黑两把手枪就这么彼此相对着，谁也不率先扣动扳机，屋里的气氛近乎凝滞，唯有他们的信息素还在角力，意图占据生理和精神上的制高点。
本田菊没有动作，他知道伊万不是他惹得起的角色，幸而对方不敢拿王耀的性命开玩笑，所以目前的僵局也算是顺理成章。核电站的保卫科应该已经发现了骚动，坚持下去于自己有利，只要等会儿援兵赶到，他便可以以多制少，用人数优势取得胜利。
 
唯一值得奇怪的是，这个俄/罗/斯人为什么会乘坐美/国的运输机？他是在以这种方式规避审查，从而名正言顺地进入日/本领空吗？
 
他想不通，只是隐隐感觉事态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不得了的势力介入了这场斗争，而随着伊万的到来，天平显然已经倾斜向了另一个方向。一直被动的王耀摇身一变有了强力的支持，他必须认识到，此刻真正处在劣势地位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静止，三个人都不出声，除了空调的电机还嗡嗡响着，徒劳地输送着稀薄的暖风。破损的窗户外，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靛蓝的云彩像是着墨细致的工笔画一般典雅美丽，令早行的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王耀费力地揪扯着袖子，好不容易才把腕表扒拉出来。这个角度刚好卡在本田菊的视觉盲区，因此他可以最大限度地进行类似的小动作。伊万跟他默契十足，既不使视线偏移半分，又牢牢地牵制住了本田菊的全部注意力。自由近在眼前，他相信伊万有能力解决自己脱身后的问题，也愿意把自己的生死存亡交由他来决定。
终于，他的指腹触碰到感应按键，进而启动了发射器，一道窄细的激光破空现出，霎时将天花板悬下的绳子灼至熔化。
而在绳子断裂的刹那，伊万也猝然按下了扳机。事发突然，本田菊根本躲闪不及，子弹从枪口飞出，旋转着击中了他的眼睛。血液迸洒出来，溅红了他雪白的衣服，剧烈的痛楚令他险些丢了武器，可出色的反应能力却又让他生生忍了下来，咬牙进行了迅猛的回击。
他打空了整个弹夹，其中大部分偏离了预计的位置，但还是有几发射中了伊万的左臂。然而这无济于事，因为伊万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冲上前，一记膝击把本田菊摁倒在地，右手还不忘抽出电击枪将他电晕。地上不知从哪掉出个金属铐，也被伊万顺手给捡了起来，他干脆地用它把本田菊铐在了桌上，然后站起身，半秒都不敢歇息地奔着王耀去了。
王耀毫无意外地坠入了缸里，冰凉的催/情/药/剂瞬间将他吞没，他努力屏住呼吸，却还是有一些液体灌进了他的口鼻。气味的功效远不如这肌肤相接的药性来得猛烈，他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大脑就忽地断了片。在恍惚中，他依稀看到了最后的画面——那是一个人不顾一切地翻过玻璃跳下来，二话不说，将他捞进了怀里。
 
他在流血，而整池的水都被这血映照，染成了绚丽而又迷人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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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正拿着证件与日方赶来的人员交涉，话讲到一半，忽然瞥见伊万抱着王耀从楼里出来，连忙摆摆手打了个招呼，转身拦了一下。
“你受伤了。”他看了看王耀，又看了看伊万血流不止的胳膊，“没想到你们俩也会栽跟头啊。”
伊万没吱声，只是脸色不佳地往前走，转眼就把他甩在了身后。弗朗西斯耸耸肩，自觉不再过问，回头继续漫不经心地扯皮。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时不时从他手上的终端里传出来，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是对面的日/本/人明显很吃这套，点头哈腰不断，一会儿就轻易达成了共识。
王耀烫得像是块烧红的烙铁，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正常的地方。他的眼睛湿润着，白皙的眼尾仿佛晕上了两片嫣粉的朝霞，动人得叫人心肝发颤。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面庞，用仅剩的理智认出了伊万。他有力的四肢被纯黑的作战服包裹住，好看的浅紫色眸子前架着风镜，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暴力的美感。几缕发丝从他的耳侧滑落下来，一晃一晃的，生动且可爱，王耀看得心里一阵柔软，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拱了拱，把头埋向了他的胸膛。
“你发/情了。”伊万表情凝重地说，“从症状上看是这样，但你好像并没有与之相应的信息素反应。”
王耀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洋甘菊香，半晌才闷闷地回答道：“有，是白开水。”
伊万愣了愣，兀自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Omega呢。”他痛心疾首地问。
王耀答不上来。他的大脑现在就是一团浆糊，说实话，他已经快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伪装成Beta了。
“没有意义了，”他嗫嚅着说，“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们都知道了，我在七局的职业生涯也要结束了。”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工作？”伊万被他气笑了。
王耀摇了摇头，眼角忽然间更红了。他抓住伊万的衣襟，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想了……我……伊万，标记我……”
他的语气像是在央求，听着让人心碎。伊万不由得将他搂紧了一些，试图用更多信息素缓解他愈发汹涌的情/潮。
“你想好了吗？”他问。
“我想好了。”王耀抬眼望向他，琥珀色的瞳仁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
伊万叹了口气，把他放了下来。他伸出手，稍微迟疑了片刻，而后撩开了王耀脑后漆黑的头发。
王耀无力地靠着他的肩膀，任凭他俯身下来吻住自己的后颈。尖锐的虎牙刺破腺体，带出一点血液的同时，也让清淡的味道溢散了出来。伊万头一次尝到了甜头，这就像是淀粉水解出麦芽糖，待味觉回过神时，整个口腔里都已经是盈盈的香气了。
 
原来白开水也有回甘，他餍足地想，这可不比什么花哨的饮料差。
 
两股信息素在创口处交汇融合，宛若比翼的鸳鸯，勾勒出悠远而绵长的水波。王耀的体温缓缓降了下来，他温柔地按住伊万流血的手臂，似乎只要这么做了，他的Alpha就能免除此生全部的伤痛。
在他们身后，朝阳轻轻一跃，从海平面上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