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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敌人变成旅伴的可行性操作(二)
chapter2
“从今以后,「散兵」或「倾奇者」,这两个名字,都将不复存在。”
“…那些死在踏鞴砂的,与我有关的人,应该过上另一种生活。”
“幸好这一切都能被纠正。我会给出一个干净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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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
空蜷了蜷手掌,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存在「历史」被改变的事吗?”)
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大慈树王在笑容中一片片消散,苏醒的纳西妲无知无觉却满怀悲伤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猝不及防地被直击内心不可言说的往事,空猛得睁大了眼睛,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反驳这个结论。
对散兵而言,这就够了。
不过转眼的功夫,散兵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世界树中。
他想做什么?
他是想要改变历史吗?
空被纳西妲送回旅店,无事可做,只能随便找些事做打发时间,顺便构思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但现实没给他留太多时间。
“咦?散兵…?是一种菜吗?唔…好奇怪的名字…”
报了一晚上的菜名,不过临近天亮时一个愣神的功夫,派蒙就突然忘记了散兵的存在。
明明只是打了个瞌睡而已…
“派蒙,”空严肃的看向旅伴,“陪我出门一趟吧。”
“啊?好啊,你要去哪儿?”
空低头望着地上摔碎的杯子,眼神晦暗不明。
“我们去…稻妻。”
带着对友人的担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空马不停蹄的回到了稻妻。
他寻访了很多地方:
他去找天目十五重新了解了一次雷电五传,去神里屋敷确认了神里兄妹的近况,又回到了踏鞴砂重新探查关于炉心毁坏的历史。
但他预想中可能出现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雷电五传仍是只余其二,只是报复的人换成了刀匠家的后人;
丹羽和桂木仍旧没能活下来,丹羽死在了炉心中,桂木被斩,原因不明;
没了人偶,踏鞴砂不断送出新的求援者,只是仍旧没有得到救援;
史料中有提到枫丹工匠,「博士」故意毁坏炉心引发动乱的历史似乎也没有受到影响……
已经死去的人没能因此获救,已经发生的灾难也没能因此避免。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只有「记录」里没了「倾奇者」的存在。
那个人想从根源上改变世界,最后只改变了关于他自己的事。
“我知道这个词在稻妻一般指那些特立独行、衣饰特殊的人,倒是一直想见见配得上这个说辞的人。”泽维尔倒是一脸的遗憾,“但是很可惜,既没见过这类人,也没在与踏鞴砂有关的说法里听过相关事宜。”
历史的长河泛起微微的涟漪,但这短短的波纹荡开不过须臾就消失不见。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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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几天前有人突然告诉他,散兵本质上是一个礼貌和善的普通少年,空一定会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视那个疑似成为愚人众下一个目标的人,顺便拍拍那个人的肩膀以示同情。
亲身/体验,你要被坑。
不过眼前景象由不得他不信。
“…是我疏忽了,抱歉。”
头戴斗笠的少年站在简陋的水果摊前低着头认错的样子,在空的眼里乖/巧的可怕。
怕不是摊主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派蒙实在看不下去旅伴这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一巴掌拍到空的脑袋上:“那个人是谁?看你很在意。”
空还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那个人…就是散兵。”
“啊?!”
派蒙看看轻声慢语的斗笠少年,又看看旅伴,满脸质疑:
不信人类,憎恶神明?
毒舌极端,性格偏激?
你确定?
就这?
空神色动/摇的点了点头。
——互殴了将近两百场,散兵那张昳丽的脸他想认错都难。
就在他俩拌嘴的功夫,那边的少年似乎和摊主约定了什么:“…先把您要的东西找回来。日落果是吧,我明白了。”
“喂!现在怎么办?”
派蒙就差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空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我们先跟上那个人……”
「您」?那个散兵?
幸亏现在还没冲上去……不然怕不是暴/露之日就是他殒/命之时!
——不过…
——散兵…竟也有过这样一副单纯如白纸的模样吗?
正因为过于纯白,被世人如何对待,就成为了什么样子。
曾经的执行官和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同一棵树上南辕北辙的枝杈。
一个跌入泥淖,一个仍在云端。
“你的眼神…你认识我?”
人偶熟悉艳/丽的面孔上高傲不再。
空看到神态谈吐大不一样的人偶,突然忍不住想,他现在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无心的流浪者会经历风吹雨淋,会遍历人间百态,或许也会如浮云一般无处驻足也无法驻足,但是也避开了那份鲜/血淋漓的痛苦。
“也许吧……”空语焉不详的回了一句,“你…是个人偶,对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人偶在尘世中漫游,会有新的朋友,新的旅途,新的别离,新的相遇和缘分,新的快乐与悲伤。再过几百年,亦或是几千年,终会再次明白人性人情。
用更加温和,更加洒脱的方式。
派蒙满脸惊讶,甚至高难度的在空中自己把自己绊了一跤:“欸!看他的表情……你说对了?他真的是人偶!”
如果真是这样,空大概也只会有一点点遗憾罢了。
遗憾于那个时候,即使放眼整个提瓦特,也只有不知何处的他还记得曾经那个白纸染/血,无垢蒙尘的「倾奇者」。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空深深地看了流浪者一眼,像是看一束转瞬即逝的烟火。
“可以,不过请允许我先把这些货物送回去。”
人偶语气礼貌又飘忽,没有犹豫,甚至没有问去哪儿,就这么答应下来。
……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他察觉到面前这个金发旅人复杂的视线:警惕有,防备有,遗憾有,恍惚亦有。
“你见到我…好像很惊讶?”
“你很敏锐,”金发旅人笑了笑,也没隐瞒,“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也没想到如今的你会是这样的性格,有些意外罢了。”
外表与人无异,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似真人,像朵飘忽不定的云,被风一吹就会散的丁点儿不剩。相比之下,反而是原来那个毒舌的少年更真/实、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空也说不上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没了极端,少了人气;多了平和直率,少了高傲轻蔑。
空看着抱着干净日落果的人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在去那个地方之前,”空笑着看向人偶,神色间带着几分恶作剧成功的狡黠,“我们先看一场表演吧。”
派蒙心虚的偏开头,默默刚被投喂过的小肚子,假装没看见旅伴脸上跟神子忽悠人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笑容。
绝对不是因为旅行者许诺晚上甜甜花酿鸡双份的原因!
嗯,绝对不是!
人偶迷茫的看了看已经陆陆续续往舞台下聚/集的观众:“表演?”
“对,表演!”空拉着人偶的手腕顺着人流往舞台下走去,语气里透着笃定和几分小小的骄傲,“这可是须弥第一舞娘的演出,绝对不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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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露下午刚好有表演。
早在上次聚会结束时妮露就说过近期祖拜尔剧场会有新的演出,当时妮露还邀请过他去看新排练的舞蹈。如果不是突然出了散兵这回事儿,他本来也准备去给妮露捧场加油的。
历史的变动对于须弥来说影响并不大,至少剧场预备的演出计划并没有什么变动。
最后一场演出的时间正巧就是今天。
妮露的舞蹈一如既往的富有感染力。
抬眸,回首,翻飞的衣摆像飞舞的蝴蝶,每一个回旋都是水流的涌动。
正如赛塔蕾所说,沉浸在舞蹈中的妮露如群星,如明月,如同湖水中卷舒的睡莲,如同森林中摇曳生姿的帕蒂沙兰。
“好看吗?”
“很好看,”人偶点点头,眼中倒映着舞者的身姿,错觉般的染上了些生气,“很吸引人的舞蹈。”
舞蹈中传递出的朝气和蓬勃的生命力……确实很吸引人……
“是吗…那就好。”旅行者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攥着人偶的手腕的手指紧了紧,静静的观看表演。
余光瞟到给她比了个‘加油’手势的旅行者和旁边明显是被带来的少年,台上即将谢幕的舞者眼睛亮了亮,步伐越发轻快了几分。
带着新朋友来看她演出,是对她的舞蹈再直白不过的肯定了!
一曲舞毕,妮露轻提裙摆,漂亮的行了个礼作为结束,一下台就迫不及待地走向友人的方向。
“旅行者,派蒙,你们来啦!上次你说有别的事,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红发的舞者开心的和许久不见的友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派蒙仗着会飞直接朝着妮露扑过去:“妮露!你跳的舞越来越好看啦!”
空也打趣道:“下面的观众可都是冲着妮露来的!”
“是吗,谢谢夸奖。”妮露眼神越发地明亮了几分,虽然有些腼腆地红了脸,但还是不忘问候今天的「新观众」,“你一定也是旅行者的朋友吧,请问你是……”
人偶好像不太能应付这样直白的热情,说话都有点卡壳:“我……叫我流浪者就好。”
“你好啊,流浪者,你叫我妮露就好,”妮露没觉得这比起名字更像是代号的名字有什么不对,迅速将他加进新朋友的行列,体贴的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就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并邀请他下次再来看剧场的演出。
“谢谢您,”人偶乖巧的点了点头,“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再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
“快乐的休息时间结束!”旅行者和妮露道别,松开手,走向净善宫的方向,“接下来,就该办正事了。”
如果他选择放弃过去,那想必以后未必有机会再见。
如果他选择找回过去,依照他的性格,想必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接下来…就看命运了。
奇怪…
人偶抬手,好像摸到了本应空荡荡的地方传来异样的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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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
“您好,”人偶对神明行了个礼,“我是……流浪者。”
在伪神事件之后,纳西妲没有离开净善宫,而是将曾经的囚笼改建,继续作为神明的宫殿。
如今白纸一般的始作俑者之一和忘记了来人的神明重新在此处相遇,在空的眼里多多少少有些奇妙。
“你的这种情况,大概可以被称之为「前生」。”纳西妲也没做过多委婉的表达,“险些因人而死…也令他人因你而死。生而非人,憎恶神明,又憎恶人类。”
“执着的根脉上偶尔也会长出苦果,逃离不了我执,你不会感到快乐。”
白纸一般的人偶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前生的我…看起来不太讨大家喜欢呢。”
“哈哈…”派蒙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打击你的意思,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啦。”
旅行者摊开手,听着有点儿无奈:“毕竟我们一直是敌对关系嘛。”
流浪者倒是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但是告诉我真相的,不也是你们这些「敌人」吗。”
“啊啊我受不了了!这家伙不就是个看上去跟敌人完全相同的陌生人嘛!”
派蒙明明也什么都不记得,却好像是在场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里代入感最强的一个,眉头皱得就像饭店招牌菜的描述和吃到的实际味道完全货不对板,想去理论又发现描述最后加了一句‘最终解释权归店家所有’一样纠结:“我觉得他并不无辜,又没法追问他什么…好奇怪啊,这种感觉…”
“小吉祥草王大人,您是智慧之神,那您所告诉我的一切都会是真实。”
智慧之神点点头:“皆是真实。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展现出真实的记忆。”
无来处亦无去处的流浪者向神明虔诚祈求:“我愿意亲眼目睹,亲身体验自己的罪恶。”
神明问他:“即使你如今的精神会因此收到鞭笞?”
流浪者声音坚定了些,听着不再那么像一个飘飘忽忽的游魂。
“我是一个人偶,缺少心和名字的人偶。没有什么能驱动填满我…除非是无法解脱的因果。”
——无法解脱的因果吗……
空忍不住的出神,这一刻脑子里盘旋的净是些连他自己都觉得着实是离谱的念头。
——这份即使历史被更改逆转也不会扭曲的记忆,事到如今不知是敌是友的关系,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无法解脱的因果」。
——用‘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他’‘无论几次也会找到他’作为筹码,不知道能不能驱动他。
——不知道能不能…填满他。
纳西妲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看透他此刻的心声。
“那么,如你所愿。”
“如果这就是最终决定的话,我想,你们或许需要一名监督者,”旅行者回过神来,俏皮的眨了眨眼,下午的阳光透过净善宫的玻璃落在他金黄的发辫上,在流浪者的眼里为他披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毕竟是我们把他从大巴扎带到这里来的,多少要负起些责任,不是吗?”
人偶收回目光,平静的摇了摇头:“不必担心,即使遭遇什么危险,也是我理应承受的。”
旅行者直接把人偶的话当耳旁风,笑吟吟地问:“纳西妲,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我们心有灵犀。”纳西妲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学着旅行者刚才的样子俏皮地眨了眨眼,“原本我就打算拜托你们,没想到你先我一步提了出来。”
“这是我的过去,无论那里有什么,我都会尽力去面对,”流浪者看上去很是歉疚,“还要劳烦你全程陪同,十分抱歉。”
“你已经道过许多次歉了,”旅行者显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不再思考恢复散兵记忆后的人偶会不会一出来就因为恼羞成怒将他千刀万剐,转而尽量为自己可能的苟活增加筹码,“璃月有句俗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以后打我的时候下手轻点就行。”
饶是如今的流浪者,听到这么一个离谱的要求顿也是时一愣:“呃…好?”
派蒙看看旅伴,看看友人,最后看了一眼根本没觉出对话有什么问题的人偶,真心觉得在在场靠得住的人只有她一个:“纳西妲…你是不是也跟旅行者学坏了?”
“是吗?”看着纳西妲这副认真解释的样子派蒙差点就信了,“根据我以往的观察,适当的玩笑应该能有效缓解紧张气氛才对。”
“欸嘿?!”
“旅行者!别学那个卖唱的!”
“那就麻烦大家稍作准备了,”纳西妲在身后的记忆方块上一抹,就变成了一个类似于屏幕的东西,“准备好了的话,就触摸那块碎片吧。”
“问题的答案,皆在其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