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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念不忘
萧瑟这几年到处飞,今天难得跟朋友吃顿便饭,大家都调侃他发了财,变成大忙人了。萧瑟笑着摆摆手,几人小叙一番,有人就问起萧瑟:“你跟叶安世还有联系吗?”
在座七八个人,只有雷无桀一个知道内情。雷无桀顿时变了脸色,猛地伸出脚去踢那个发问的人,可离的太远,反倒踢得桌子‘砰’了一声,惹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着萧瑟的回答,雷无桀只能对着萧瑟露出个抱歉的表情,将头埋进饭碗里。
萧瑟把筷子放下,自顾自点了支烟说:“这两年比较忙。”
“我说呢,上回叶安世办画展怎么没看见你。”朋友笑道,“你以前还说他办的每次画展你都不会缺席呢。”
雷无桀看烟雾缭绕间萧瑟晦涩难辨的神情,忙转移话题说道:“我打算和若依求婚了。”
效果倒是很显著,几个人都发出起哄的声音,连忙跟雷无桀说恭喜。萧瑟脸上勾起一个勉强的笑来,又偏偏有人说:“我们以前都觉得会是萧瑟或者叶安世先结,没想到是你这个傻小子有福。”
萧瑟笑都笑不出来,只得说一句:“我先走了,求婚的时候去给你撑场子。”
站在外头的时候才发现围巾落在椅子上了,但他又实在不想回去,在一群各有各奔赴的人之间,显得他的失意和介怀格外明显。萧瑟吐出白色的雾气,他刚才真的很想问问叶安世的近况,是否事到如今只有他尚在踟蹰徘徊,萧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念念不忘,内心却希望叶安世也能同他一样,将耿耿于怀和思念放在脸上。
这样想想也是十分卑劣,他想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叶安世过得不好,可又觉得叶安世值得更好的,两种想法交织打仗,可吃了败仗的只有萧瑟自己。
“你的围巾。”雷无桀把围巾搭在他肩上,“我就猜你没走”
萧瑟沉默着将围巾裹上,冷风还是从缝隙里钻进去,这条围巾没有起到保暖的作用。萧瑟又点了一支烟,跟雷无桀交换了火苗,抽了几口,嘴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声音,雷无桀像是打定了主意他不开口就不说话一样,沉默在凝滞的冷空气里流动。
“他......”一开口萧瑟的声音就哑的不像话,只得狼狈地清了清嗓子。
“他很好。”雷无桀打量了他一下,“至少比你要好多了。”
这时候萧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十年的恋爱长跑,最后的记忆定格在叶安世拖着行李箱摔门离去。十五岁时萧瑟第一次见到叶安世,两个同样平静,内里却燃烧着叛逆的火焰的人,轻易就从对方身上找到了认同感。
在被紧紧束缚的压抑生活下,满满都是冲破束缚的狂躁破坏欲。
萧瑟会将叶安世抵在墙上亲吻,叶安世紧紧抓住他的后颈,仿佛要将他吞吃一般,直吻得双唇与舌尖发痛。上课时,叶安世会将温热的手掌探进萧瑟的校服里,在胸前和腰腹流连忘返,摸得萧瑟不得不弯下腰来,在课桌的掩映下与他十指相扣。
雷无桀是唯一一个发现他们在谈恋爱的人,那时他们已经高二了,原因是叶安世将他压在宿舍的床上亲,衬衫都解了一半露出大半个胸膛。叶安世正要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时,雷无桀猛地推开了门, 然后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叶安世镇定自若地站起来,除去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有红肿的双唇,与平日里乖巧的好学生没有什么两样。
“你要去告诉老师吗?”叶安世笑起来,看上去很期待。
萧瑟懒洋洋地给自己扣好扣子,说:“他不会。”
“最好是这样。”叶安世凑近了在他唇上亲了又亲,“我等你吃晚饭,男朋友。”
雷无桀看着叶安世与他擦肩而过,脑子还是觉得晕乎乎的,他走近萧瑟,看着他拿起一边的书来看,轻声道:“他,他......你,你......”
萧瑟歪着头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在思考,然后说:“是在一起了。”
他为什么在思考,说起来也奇怪,他与叶安世之间没有谈过喜欢或是爱,是从一次对视开始,又或是一次指尖的触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现在想想,大概问题从这里就开始出现了,萧瑟羞于言爱,叶安世害怕说爱,两个同样想要爱情的人,却从未从对方身上听到这个字眼,没有回应的关系,犹如漂浮在水面上的纸船,不知何时会被倾覆。
从高中到大学,叶安世毅然决然走上了属于敏感艺术家的绘画路,因为在不同的学校,两人租房只能折中选择地点。萧瑟会骑着电动车载叶安世回家,又或者两个人漫步在夜市之中,与旁人摩肩擦踵,却只有他们最为亲近。大学生活中,叶安世有很长的时间将自己放在画室里,像是沉入寂静的海,旁人说他是个阴郁的人,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只有萧瑟叫他才会短暂的浮出水面。他会拖着疲惫的身躯温柔地吻他,萧瑟抚摸着叶安世发软的身躯,与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夜晚。
高中毕业的暑假,叶安世的父亲突然离世,母亲以极快的速度二婚,叶安世彼时蜷缩在萧瑟的怀里,眼中流出的泪水洇湿了萧瑟胸前的一小块皮肤。萧瑟搂着他轻晃,好似在哄一个小孩子。
“你要是离开我,就跟着我一块儿死吧。”叶安世的脸埋在萧瑟的胸口,他抽噎着说话,好似是一株蒲公英,风轻轻吹过就要飘散了。
他本应该在这时候就注意到不对了,可萧瑟只是轻晃着,温柔地吻他的发顶说:“好。”
也是在那一天,两个人第一次做。温热的手抚摸过对方的躯体,叶安世的身子不断地发抖,紧紧依偎着萧瑟,从他身上汲取暖意,好似不这么做的话就要冻死在某个冬天。可他们明明深处夏天,仅仅是挨在一起就会热得流汗,汗水顺着腰窝流进沟壑,叶安世用艳红的唇舌吻他,要与他融为一体。
大二那年,萧瑟与家中的决裂成为他与叶安世关系急速恶化的拐点。他们太过年轻,因此就显得太过自负,过于注重自己的感受。叶安世需要他的安慰,父亲的死与母亲的抛弃成为他心头横亘的刺。萧瑟则需要叶安世的认同,他与家里吵得不可开交,叶安世眼中流露出的不赞同深深刺痛了他。
难道他要按照家里人说的,离开这个专业,离开叶安世去娶妻生子吗?明明什么都不懂,萧瑟咬紧了牙关,怒火翻涌起来的后果就是不管不顾,两个人紧紧怀抱着自尊与胜负心,为自己而战就注定不管胜负如何,都会变得伤痕累累。
在爱情里不能做缄默的哑巴。
这个道理萧瑟和叶安世过了很久以后才学会。
萧瑟猛地从梦中惊醒,打开手机被刺眼的蓝光弄得眼睛很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梦中叶安世依旧是与他最近的人,他们肌肤相贴,热情地拥吻,然后萧瑟会从梦中猛地惊醒。
他打开脸书,翻到了叶安世近期的动向。他的画一如既往的是冷色调,好似一朵飘渺的云要飞到天上去。萧瑟很想问问他,失眠有好一点吗?还会做暑假的噩梦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是翻到叶安世在旧友之间的笑容,好似那些伤痛只留在了他与萧瑟度过的每一个夜晚,然后萧瑟被成功的困在原地,而叶安世已经大步走远。
萧瑟的头痛得厉害,身上也很冷,这才发现原来卧室的窗子开着。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将窗户关上,心里惊觉原来他与叶安世分开已经十年,这十年里,萧瑟错过了无数个叶安世的画展与夜晚。
我应该给他送一束花的,萧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