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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瞎心明,近乡情怯

作者 : 森弥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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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明日方舟 炎客 , 送葬人

标签 葬炎

96 1 2024-6-22 22:48
导读
16+14岁初遇私设,全是捏造和私设,等着官方打我脸
前半段CB,后半段CP
少年友谊+私设源石技艺,白月光炎出没,涉及童年私设和角色过往揣测,一定会OOC,请注意
(妈妈,我终于开始写烂怂狗血剧了)
   5:21.AM,哥伦比亚附近的荒野。



  雇佣兵驻扎地陷入喧嚣骚动之中,这支40人的队伍在前所未有的复杂事态中争执了起来。有15具尸体被抬去简易焚化炉里处理,还有几个少年兵被担架抬去治疗。


   
  这支队伍的金主是哥伦比亚的某大型军火企业,从焚化炉到武器、装备都由公司一手提供。



  冬季的黑夜太过漫长,火光和灯光无法照亮夜色中弥漫的阴影。所有人刚刚死里逃生,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爆炸袭击。大约有二十多个破片地雷带着穿甲地雷同时被引爆,让这群萨卡兹防不胜防。



  “没有那个小子……我们就……但是真的……”“没有……办法……”



  声音像被泡在水里一样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意识在渐渐聚拢,知觉逐渐恢复,手脚也开始听起了使唤。头痛欲裂中炎客试图睁开眼睛,他的脖子还有些僵硬,动弹不得。只是不知为何,他明明感觉到了自己眨眼时眼部肌肉的牵动,却始终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一片黑色始终笼罩在他眼前,他的眼珠拼命转动,却无法看到任何物体。



  “你醒了?”旁边的人问道,“你还好吗?” “我……”炎客刚想说话,肺部一阵剧痛,他咳嗽起来,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漫开,甚至他能听到自己肺部发出的吓人声响。旁边的人扶了他一把,试图让他趴在床沿缓一缓,他却直挺挺地栽了下去。双手触及地面,被磨破了皮有些痛,炎客被大力地拉扯起来按回行军床上,他意识到了一个令人惶恐的事实。



    他瞎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始终是一片漆黑,就连刚刚摔倒地上也是。



  “……我的眼睛……”眼前少年忽然发出了有些惊慌的低语,守在周围的成年人粗暴地走过去捧起少年的脸,拿着手电筒对准眼睛进行测试。瞳孔一片死寂,对光线没有任何反应,无法聚焦。



  “不行了,刚刚撞到头,给眼睛弄瞎了。”其中一个老练的医疗兵说道,“脑子里有瘀血压迫视觉神经,典型的症状。” “那怎么办,把他给公司治疗?”一只眼的小队长问道,“旁边还有几个跟他一样的小孩,全给公司?”“你想得美,他们会收容萨卡兹?做梦吧,治疗费从我们的工资里扣?我可不乐意。”



   一旁的成年人争执不下,却又把视线齐刷刷投向了坐在那里有些崩溃的少年。



  所有人心有灵犀,想到了一个残忍的解决方法。小队长别过头去,她有些不忍心,直接走出了这个帐篷。



  “你今年多大来着?”大队长蹲下问道,打断了眼前少年的思绪。炎客虽然不理解对方问这句话的意义在哪,还是回答了:“十六。” “还好,还很年轻。年轻还是有的救的,别怕。我们去跟公司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帮你治疗,不能也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会医疗源石技艺的人,帮你缓解一下。你先适应适应这个情况,天亮了我们要转移营地,过会我再来接你。”



  队长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炎客听着,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又老老实实点头:“好的。”



  好个屁。他等所有的声音远去之后彻底变了表情,他无法照镜子,所以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有多严肃吓人。



  听这个架势,他们多半会抛弃自己。本来十几岁的小孩就在战场上的用处不是很大,多半是诱饵和突袭,除去个别有强大天赋和源石技艺的,其他的基本上跟一次性摔炮没区别。迄今为止自己换了好几个队伍,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自己别的不说,把技巧点满了。



  换身位、突袭、刺杀、迅捷,加上一点源石技艺的辅助,炎客确实是同龄人里活的比较滋润的那个了。饶是如此,他也就是耐用的摔炮,该丢就丢。



  不是所有萨卡兹都血脉情深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乐得照顾小孩,把小孩当做卡兹戴尔的未来。两位殿下的对峙旷日持久,魔王与特雷西斯将军不睦已久,殿下甚至借助外力去了,现在丧气的萨卡兹越来越多,情绪崩溃下丧心病狂的也越来越多了。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这帮人没直接处死自己?还有耐心跟自己演戏呢?这个队伍人员伤亡惨重,看样子公司也没打算在此之上提供更多的援助,要不然补给和指令早下达了。


  
  不行,在他们把自己送去当诱饵之前必需离开这里。比起去地雷阵里抱着雷管当诱饵,炎客更情愿自己被其他的人直接一刀斩首死了得了。



  他用手摸索着身下行军床的床沿,粗粝的布料和空心钢管的触感比以往都要明显,不如说已经是突出级别的了。骨头还在痛,可能骨裂了,是肋骨的位置。炎客发出了忍痛时的抽气声,他缓慢地将腿放到地上,双脚触底的瞬间,大地坚实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安心,但随之而来的是他站起来时天旋地转的失衡感。他没有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肋骨的剧痛和皮肤被土地磨破皮的疼痛同时袭来,有人好心地探头进来:“你没事吧?!” “没事,别管。”即使疼到脸色发白,少年也只是强装镇定地双手撑地,用极其缓慢的速度站起来。



  他的腿在发软,手也在抖,汗珠从脸上滚落,剧痛让他的身体有些摇晃,更致命的是他只能凭借声音的源头去试图找到人在哪。



  世界一片漆黑,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以前从未觉得刺耳的一些声响此刻都变得震耳欲聋。其余的感官骤然敏锐起来,身体的其他零件在竭尽全力地调动起来,维持着躯体的稳定。



  得找到刀才行……要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再晚一点就会被丢进疤痕商场,最后被推下悬崖成为废品。



  少年摸索着帐篷边缘,布料的纹路印在掌心,粗糙的质感此时此刻也被无限放大,变得清晰。骨头的疼痛和心底的恐慌比起来不值一提,求生欲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



  炎客是想活下去的。



  他才刚刚失去了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才刚刚从茫茫一片看不见头的沼泽里挣扎出来,就又遇上了这样的情况。蚊虫叮咬过的疤痕还在手臂上,被火灼烧的伤口还没有彻底痊愈,厚厚的一层痂在右手胳膊上嘲笑少年的无力。



  “你去哪儿?”一声低沉的质问让炎客心头一跳。少年勉强站直了身子,男人看见孩子的脸上是强忍痛楚的窘迫苍白。



  他其实很久没见过这么倔的孩子了。这个孩子在雇佣兵的队伍里也很有名,大概是12岁上的战场,四年过去,年年都能听到有人讨论他的倔强和幸运。



  但,这份幸运就要折在自己这里了。



  男人的眼底笼罩着一层冷漠的隔阂,他不是不想帮帮这个孩子,而是他没有那个能力帮他了。少年扛不起雇佣兵的旗帜,拿不动信号发射器,甚至去当诱饵都还要他们帮他绑上雷管。



  在杀伐中成长的男人自然生不出一丝同情。他一把抓住炎客的手臂,力气大到似乎要把少年的胳膊捏碎:“好孩子,你先呆着,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



   放屁!好一个骗子!



  炎客咬着后槽牙在心里骂他。他脸上维持着最基本的镇静,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他安静地点头,只当做服从命令:“我明白。只是试试能不能走走,不想拖大家后腿。”



   不就是卖惨么?他难道不会?



   在鱼龙混杂之地的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他知道这样无法勾起男人的怜悯,但至少能让他放松警惕几分钟。



   必须逃出去。



   肋骨的痛和涌上来的呕吐欲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奔腾,疼、眩晕、无力,此时此刻的躯体如此弱不禁风,一吹就倒。



   就像以前无数次绝地求生那样,炎客一次次忍着身体的不适站起来,一遍遍地在心里朝自己怒吼:站起来,站起来!快走!



   他的吸气声都带着浓重的哭腔,无法聚焦涣散的瞳孔黯淡一片,脸颊上全是冷汗,一步一摔地摸索到帐篷的边缘。他蹲下,依靠着自己一米七几的个子藏在帐篷角落的阴影里,倾听外面的声音。



   被放大的动静里他听出周遭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也听见有人在讨论接下来何去何从。他们要转移阵地,该抛弃的都会抛弃掉,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倘若是这样就好了!但怎么可能那么轻松简单?他们说的抛弃就是物尽其用!



   再次贴在帐篷的墙壁上,外面的谈话声停了。有人在收拾东西,听上去距离也不算远,声源都和自己所在的位置相隔不远,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在脑海内竭尽全力地回忆着营地的构图,少年深呼吸几下,平息下自己胸口跃动的紧张与不安,握紧双拳,指甲掐入掌心,疼痛让他坚定了逃走的决心。



  他贴地蹲着,极力缩减自己的存在,等到外面的声音不再明显,听见脚步声远去之后撩开帘子,蹑手蹑脚蹲着走了出去。乍然失明他注定没有天生的盲人那样能够熟练地应用其他的感官,双手胡乱地贴地摸索,好几次撞到了堆放物资的箱子,痛得他差点就惊呼出声。



  少年甩了甩手,吸气时能够听出他微薄的怒意。



  他将手抬高,左右来回探寻方向,自己应当是在帐篷旁边的杂物堆中间。箱子和箱子堆在一起,这群萨卡兹并不讲究,因为自己在可以防火,所以他们都懒得把易燃物的箱子挪开。费力从箱子的缝隙挤过去,角撞到了箱子尖锐的边角,疼痛宛如细线一般震颤嗡鸣着穿透大脑,炎客痛得有些发蒙。



  他捂着自己的角,生平第一次恨上自己的体表特征。



  手掌沾染了泥与灰,他花费了巨大的功夫与力气也不过是逃到了箱子的缝隙里将自己藏起来。哪怕是这样,他也必须努力。



  少年继续在地上摸索着前进,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心里一惊,立刻弹开,缩到身旁的箱子后。



  男人沧桑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拎出来?不用躲,小子。躲也没用,你自己心里很清楚。”独眼的小队长在他身旁,中年萨卡兹女人吸了一口烟,冷风之中烟味弥漫,传入少年的鼻腔。



  他讨厌烟味。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过去,一如既往。



  少年的神情不再是为了伪装的乖巧,而是一种愤懑的狠厉与不甘。火焰般的眼眸一片阴霾,其中不见光辉,无法揣测他眼底的情感。男人跨过层层木箱,一把将炎客扛起来,扛在肩上走到存放道具的位置。



  所有萨卡兹看着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不再挣扎,看着他被扔到地上,被绑住手脚。


   
“你没得选。”男人冷酷地看着,“以前是你那个师傅惯着你,才让你日子过得好。我们不一样,不要以为你年纪小就能受到特殊对待。”



  “我就该让你被那帮哥伦比亚人炸死。”炎客咧嘴一笑,龇牙的样子让男人想起那些荒原里炸毛的牙兽幼崽。这样的孩子男人见多了,眼前的孩子无非是那千千万万个普通卡兹戴尔倒霉小孩里的一个。



  “别想再跑。如果你再跑,我可以现在就让你死。”男人扔下一句警告,转身离去。独眼小队长蹲在炎客身前,掐住男孩的脸颊,左右摆弄,认真看了两眼:“真瞎了?”“不然?假瞎?”炎客挣脱开女人的手,脸被掐的生疼,下颌骨一阵酸乏。



  也不知女人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吸了一口烟,将烟过了肺,再吐出一个烟圈:“你的源石技艺比别的孩子觉醒的早,我还稀奇,你为什么感知不到周遭环境的热量。”



  “?”炎客明显一愣,少年的脸上展现出一丝迷茫,很快他又把那阵迷茫给压了下去。他只是会用自己的源石技艺,但多数是在攻击之中将源石技艺掺杂进去,造成火刀的伤害。他没有探索过别的方向,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可能。



  但源石技艺使用上的突破没那么简单。他身上的源石结晶已经长出来了好几块,他不是很想让自己的病有发作的机会。再说了,他的师傅从小教导他的,就是脱离了源石技艺、仅凭自己的血肉之躯到达巅峰才是真正的强大。



  所以,他一直在拿源石技艺救人。



  如今,他要用源石技艺拯救他自己。



  他合上眼:“离我远点,我讨厌烟味。”



  独眼小队长笑了,嗓音沙哑:“个臭小子,我帮你,你还不领情。”



  “你挺能装的。”她说完,站起身走了。



少年双眼合上,靠在箱子上驱动自己身上的结晶。一般源石技艺是需要施术单元和媒介来发挥作用的,但神奇的是炎客不怎么需要这样的媒介,如果只是应用在他自己的身上,用于防御,他仅凭一把刀就可以做到。



  也因此,他是当初那批孩子里源石技艺觉醒最早的那个。有人揣测过他的血脉里是不是混了什么古老王庭的血统,他懒得在意,萨卡兹里法术天才巫术强者那么多,他充其量只是普通人。终归天赋是自己觉醒的,能力是自己锻炼的,血脉只是人生的一个开始,而不是全部,更不能代表他以后都能维持所谓的“法术天才”身份。



  很快他身上的源石结晶开始泛红、发烫。他身侧的温度高得吓人,他在尽全力地运转,突破自己的极限,感知周遭环境的热度,通过大脑将所有的信息转化为可视之物。



  箱子冒出了火星。



  他没有试过这样的手段,在长时间的摸索和探求中磕磕绊绊,直到被人扛了起来。



  “*卡兹戴尔粗口*这小子怎么这么烫!”五大三粗的佣兵将炎客扛在肩上怒骂一声,“老实点,别想着放火烧我们!”



  炎客懒得理他,垂着头感知周遭环境的温度与人体的温差。他们的队伍99%都是萨卡兹,但也不乏那1%的其他种族。不同种族之间的体温也有差异,黎博利和阿戈尔尤为明显。虽然他没见过阿尔戈就是了,但总是听说过的。每一个人都被他无声无息地捕捉到,收纳进脑海里,进行体温差的对比,形成一个完整的概念。



  他身上被绑了开始倒计时的雷管炸药,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荒原里的废墟旁。



  炎客察觉到地下有不同的热源,他此刻处理的信息量太大,大脑已经过载,他的体温飙升,隐约可见周遭滚烫的气流涌动。



  “下辈子别投胎做萨卡兹了。”作为队长的男人吐出这句残酷到极限的话,“去和众魂一起恨我吧。”他说完,离开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炎客的手轻轻触地,他感觉到了很多东西,和土地不一样的温度在地下,密密麻麻,有规律的被放在不同的地方。



  他忽然回过味来。



  全都是地雷!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忍住怒骂一句:“*卡兹戴尔粗口*你们一帮*卡兹戴尔粗口*!”



  不可能,如果只是这样,那家公司根本不可能放他们这么轻易的离开。那可是一家全新的军火公司,底下的这些东西虽然炎客没有办法全部探查清楚,但是这和市面上他接触过的所有地雷完全不同。金属的温度的差异和其中蕴含的源石浓度让他意识到了,这是全新的穿甲地雷,内含源石。



  要不是他可以将自身作为媒介,他根本不可能察觉到地下被埋满了地雷!那帮人能带着他绕进来,也就是说那帮大人都知道这里被埋了雷,但不清楚它的杀伤力有多大。如果自己爆了,引爆这里所有的地雷,他们没出这片地就会一起被炸死!不只是炸死,光是空气中飘散的源石粉尘和碎屑就够这群矿石病中晚期的萨卡兹受的!



  那帮人就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和这个破公司达成合作,恐怕从一开始那个该死的公司就做好了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用完就扔。



  该死的黑心公司!



  “到现在了,还想着坑自己人!?”少年几乎是心态崩溃地怒骂道,头狠狠地往后靠去,砸在墙上咚的一声。



  绝对不能引爆这里的任何一个地雷,绝对不行。他不知道这些地雷触发的机关有多松,一旦踏错一步,他必定会葬身此地。现在他身上有骨折,在自愈,头痛,步伐没有平时稳健,一定要小心。



  在惊怒交加之下,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他突破了极限,将诸多的热量信息转化为了可视的热成像。



  他这样的使用方法几乎是在虐待自己。可是这种危机下,也谈不上什么虐不虐待了,能活着才能谈健康。一片蓝绿的色差之中,炎客忽然发现草丛里的一点红。乍一看像野兽动物,但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人。



  他愣了一下,那个轮廓看的不清晰,但好像很小,不是成年人的体型。



  和自己一样的萨卡兹小孩?不对,他看不见角。体温不像黎博利,也没有鲁珀、沃尔珀那样的头尾部高温,不像斐迪亚一样低温……一阵排除之后,他确认了。



  在他见过的那么多种族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萨科塔。



  屋漏偏逢连夜雨,萨卡兹和萨科塔世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炎客自己手上也沾染了一条萨科塔的人命。他一抿嘴,长叹一口气,自暴自弃地仰望着冰冷的天空。天空与以往不同,深沉昏暗的黑蓝色在视线里,刚升起的太阳模糊不清,连流云都无法被捕捉。



  真烦啊,这个时候碰上萨科塔,这不是前后都是死么?



  他在心底默念着,认命般地静待死亡。



  那个小小的热源朝着他靠过来,并没有掏出什么弩箭射击。炎客眼皮一跳,出声制止道:“别过来!这里全是地雷!”于是那道热源停了下来,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站定:“地雷?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男孩的声音。听上去刚过变声期,那就是比自己小。



  许久未接触同龄人,炎客愣了愣,不可抗力地想起那个小自己两岁的“妹妹”,想起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兄弟”,想起他失去的亲人。



  他的心底涌起一阵苍凉的悲怆,芦苇荡里,金发萨卡兹男孩的低语和临死前哀求的声音犹在耳边。



  “请你……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诅咒你……可是我真的……不想被丢下……”



  “活下去……”



  他的同门,他的师弟,他最后一个亲人就这样死在了不见尽头的沼泽里,化为了漫天飞舞的灰尘,成为了一捧掩埋在草木灰之下的骨灰。



  原本在这样重大的打击下,炎客和自己发誓要成为冷血残酷的人,不再向任何同龄人敞开心扉,不再愿意面对任何离别。可他克制不住,眼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他不想看到和“妹妹”一样的悲剧发生。一起被炸死?连灰都不剩?



  凭什么?



  一个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的萨科塔男孩只能是和自己一样的倒霉鬼。



  难道自己需要沦落到对一个倒霉鬼都要坐视不理的地步吗?



  他低着头,胸口一阵阵的剧痛,每一次的离别近在眼前,他没有一次是好好和他们说了再见的。“姐姐”死的绝望,她把所有吃的留给了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们,哪怕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承担了作为师姐和长姐的责任,她在大人们有预谋的抛弃里竭尽全力地保下了剩下的三个孩子,活生生饿死在了战场。


  
  “妹妹”死于一次近在咫尺的爆炸,炎客没来得及救她,那个12岁的女孩被剧烈的爆炸冲击炸的尸骨无存,却记得在最后一刻用她的石技艺包裹住她的兄弟。



  “弟弟”死在沼泽里,那场让“妹妹”丧生的爆炸里炎客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大人们要驱逐他们,不想带拖油瓶前进。于是金发萨卡兹背着自己的兄弟一步步走出了营地,在无边无际的沼泽和飘扬的芦苇里觉醒了自己的源石技艺,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下了濒死的炎客。



  那些人,他全都没能说一声再见。尸体不存在,源石结晶扎根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甚至有的已经成了灰。



  仔细回想起来,那些历历在目刻骨铭心的死亡被浓缩成脑海里一段段的梗概,成为无法被共情的文字,死亡成为轻飘飘的概念,最后有朝一日他们会被忘却。



  哪怕经历了那些,当他再次看到眼前出现的活人时,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你还好吗?我看到你被绑住了手脚。我可以帮你吗?”男孩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率先发问。



  “你要帮一个萨卡兹?”炎客抬头看向男孩的方向,“你是萨科塔吧?”



  “这和我们的种族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你,而你没有做出伤害我的举动,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帮你?”男孩静静地看着他,“你知道怎么过来吗?我需要你替我指明地雷的放置地点。”



  “等我一下。”在思索一阵之后,求生欲占据了上风。自己行动不便,有热成像在,也只是起到一个辅助作用。让这个萨科塔来帮帮自己也好,剩下的等出了这个鬼地方再说。



  “你背过人吗?”炎客问道,“绳子我自己可以解决。我没有办法走的很快,因为之前我受了伤。”萨科塔男孩沉思一下:“你的体重?”“大约在70kg左右。”炎客推理了一下,胡乱说道。



  “我应该可以。”男孩答应道,“那就请你指挥我。”



  真是稀奇事。一个萨科塔男孩居然对一个看上去就是雇佣兵的萨卡兹男孩如此信任,如此的不设防备,炎客甚至想象不出来眼前的男孩是在怎么样的环境里成长的。他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看着男孩所在的方向,烧断了手上的绳子。



  “你没有施术单元,也没有媒介。”男孩的语气没有波澜,只能从他的措辞里品尝出一丝意外,“接近于凭空施法,这是超乎常理的源石技艺使用方式。”



  “因为我是感染者。”炎客将自己的身份挑明,近乎恶毒地笑着歪了头,“你还要帮我吗?”



  “这是自然,我答应了你。”男孩不假思索,“我曾阅读过矿石病相关的书籍,现在空气中没有源石粉尘,只要我不曾被源石结晶穿刺躯体,就不会感染。协助你离开并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那你先朝右边,走两步。直走,不要有任何偏差。”炎客将嘴角恶意的笑容收敛下来,抱着膝盖开始认真指挥对方。男孩平移了两步,抬起脸,等待下一步指示。



  “向前,直走三步,然后朝右两步,两小步,不要挪太多。”



  “向前一步,再向右一步,走,好,直走六步。好了,停,再向右,再右一点,好。”



  感受到身前的热量,一双相对稚嫩的手触碰到了炎客。这双手一看就没怎么受过苦,掌心柔软,没有茧,皮肤光滑。和自己接触过的其他人完全不同,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帮我把这个东西拆下来。”炎客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雷管,“他们设置了10分钟的爆炸时间,我不知道现在还剩多久,尽快。”男孩伸手到他的背后,一阵窸窣的拆解,雷管被放在原地。



  接着男孩扶住墙,费力地将炎客背在背上。他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发现背上的人比自己想的要重。不过也正常,面前的少年大约有一米七五,又是雇佣兵,自然是体格精壮的。



  感受到身下男孩的颤抖,炎客微微“呃”了一声,在这样的负重下找回了一丝丝关爱他人的良心:“是不是太为难你了?”“没有,不会。”男孩将他往背上掂了掂,“我可以。”“行。现在我们是两个人的体重了,你步子迈小一点。这是哥伦比亚的新试验品,小心。”见对方这样,炎客也不再和他争论,“向前两步。”



  男孩背着他,一点一点地从地雷阵的中心朝外挪。出乎意料的是,男孩坚持到了最后。也许是死亡的压力让他爆发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力,也许是他本身体格素质不错,他一步步背着那个比自己高出接近半个头的少年,从荒野的死亡里逃出生天。



  “好了好了,你放我下来。”彻底脱离地雷阵之后炎客连忙拍拍男孩的肩,“已经没有了。”“你能走吗?”男孩的脸此刻温度升高了许多,热成像里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赤红。



  “不能走也不会再让你背了啊。听声音,你的年纪比我小。你今年多大?”一边伸手摸索着拨开树丛,炎客一边在前面磕磕绊绊地开路。他的动作太僵硬,处处透露着被掣肘的尴尬,男孩跟在后面,想要帮忙,又被胡乱的动作给挡了回去:“十四。”



  “十四?!”男孩看见前面的萨卡兹少年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十四岁的拉特兰萨科塔,在哥伦比亚的荒野,一个人?”



  “我是来哥伦比亚的一所中学当交换生的。校车卷进了一场事故,有人劫车,我把他们引开,在这里迷了路。”男孩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在少年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这个时间段也太巧了。自己这边公司刚准备爆破实验,那边就有人杀出来劫车,谁都知道最近这附近有萨卡兹在行动。一辆载着萨科塔的校车出了事?那首当其冲怀疑的就是和他们有世仇的萨卡兹雇佣兵。



  而且这个距离……从这孩子的体格推断来看,距离不会太远。



  “这是你来的路么?”一边在心里镇静下来推断背后事件的脉络,炎客一边问男孩。“不是,我应该是从……那边过来的。”男孩给炎客指明方向,还好,是另一条路,虽然距离这个地方不远,但也不至于让他们被其他势力发现。



  “那好。从现在起,想活命就听我的。我带你绕路回到最近的驻地,你从那边可以搭上回拉特兰的车。至于找你的老师同学……我劝你最好放弃。”



  “但是他们生死未卜。我独自一人回到拉特兰会耽误求救时机,也许回到最近的州或者市区是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我们从这里徒步走到哥伦比亚最近的州要多久吗?”听到背后纯真的发言,炎客倒吸一口凉气,转过身去看着背后的男孩,“这里是荒原,我们就算走出去,也要花上整整一个月。你的体能没有我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身上的骨折十天可以自愈,之后我只会走的越来越快。等到我们从这里离开,你的老师同学?早就被埋在地下了。”



  “……”男孩沉默几秒,“我要回去。”



  “你要回去。”



  “你从那里逃出来花了几天?”炎客耐着性子问道,全然忘记了此前在心里发过的誓,被这孩子的单纯气笑了。“我一路走过来大约花了一天。”男孩仔细计算了一下时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他们的部队分散了很大一部分的兵力追向我,我还听到了他们谈论校车里藏了什么东西。”



  藏了东西?



  也就是说是见不得人的交易。



  因为这个交易,他们去截杀校车,伪造成萨卡兹造成的仇杀。



  “……赶紧走,现在就走!运气不好你的老师同学碰到了害我的那帮人。”虽然线索零碎,但炎客这几年经历的大小阴谋也够多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足够让他捋清背后的逻辑,“你们随行的教师里面没有带守护铳的人吗?!”



  “有,但是对面全副武装有备而来,仅仅只有几位老师是不够的。我看不清他们的脸,身上的装备似乎不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见眼前的人跑了起来,男孩也拼尽全力地追上对方,“你知道什么?”“他们是不是头上有一款非常厚重的护目镜?大约有这么厚!”炎客边跑边和男孩比划,见男孩点头,他心下更加确定了,就是同一帮人。



  “那是哥伦比亚新军火公司——阿莱玛的直属雇佣兵!我们是他们额外雇佣的,负责测试新的军火,并进行运输押送。”反正谁都把自己抛弃了,将事情说给这个男孩听也无可厚非,大不了一死。



  “有人在你们的校车里藏了东西,我猜阿莱玛从哪里打听到了,这才雇佣的我们,打算栽赃嫁祸我们,把你们全杀了。”虽然肋骨剧痛,可现在炎客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很明白如果这个破烂计划成功,他在这附近但凡露面就会被哥伦比亚当局的人给抓获并就地正法。哪怕他从这里能够逃出去,这件事情也会被扩散开,其他佣兵会知道这支队伍里有个男孩逃脱了,他会再也回不到疤痕商场,不能作为货物流通。



  他的未来也会被直接堵死在这片荒野里,连回到卡兹戴尔都是妄想。



  真是服了,左右都是死!问题是这个萨科塔还是迷路的,他们只能尽可能地绕回他迷路的地方,再进行推理。忽然之间爆炸声传来,地动山摇,炎客下意识地伸手挡在身前,火焰迸发出来,热流与热流对冲、同化、平息。



  天崩地裂的震颤让他一阵眩晕,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卡兹戴尔粗口*绑那么多炸药!”一旁的男孩望着冲天的火光,稚嫩冰冷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但他的语气有几分急促:“我们要赶紧走了,马上源石粉尘会扩散开,以这个情况看,我们一定会被波及。”



  “你说的轻松!”炎客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站都站不稳了,本身就要处理巨量的信息形成热成像,又在刚刚拆分出精力抵挡爆炸的火与气流,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这一刻热成像断开,他的世界一片漆黑,耳边全是簌簌风声。



  “我一直在超负荷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你也看到了,我没有施术单元,没有法杖。刚刚能感知地雷阵,也是因为源石技艺。我瞎了,根本看不见。要再启动也要恢复一会。”踉跄地站稳,炎客伸手去摸索身旁的植物,却感受到一阵失重。男孩钻到他怀里,将他一把背了起来:“我背你。”



  “你——”你不是迷路吗?你知道怎么绕回去么?



  “总之你朝着左前方走吧,我们相当于是在你来时的路的斜对角。我好点了就下来自己走。”在无可奈何的担忧之中炎客认命了,他今天就是这么倒霉,不,他这一年就是这么倒霉。倒霉到了极限,这辈子估计也找不到第二次像今天这样的绝境了。



  “好。”男孩颤巍巍地答应下来,一步一个脚印地背着他离开。能感觉得到,男孩想竭尽全力地走快些,甚至想跑起来,但他的体能说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雇佣兵。炎客趴在他的背上,听着那凌乱急促的呼吸,感受着从男孩背部传来的热量,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那个时候,是不是他的家人也像这样,绝望而疲惫地背着他一步步离开的那个队伍?



  不能再想了,别想了,他已经死了……



  他们都死了,你再想念他们也无济于事。



  活下去,找到师傅,投奔她的队伍才是正确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炎客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真奇怪,他们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就历经了同生共死的苦难,却在现在才开口询问姓名。男孩喘气不匀,好一会才回:“费德里科。费德里科·吉亚洛。"



  “你呢?”跨过脚下的灌木丛,费德里科问道。炎客眨动着他那双根本就看不见的眼睛,答道:“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你就当……代号是我的名字吧。炎客,这是我的代号。”



  知道了名字,就代表他以后脑子里会出现关于这个萨科塔的概念。他虽然看不见,他虽然以后会忘掉这个萨科塔的声音,可他脑海里永远会记得在他十六岁这一年,有一个叫费德里科的萨科塔和他一起从地雷阵里逃脱升天,背着他在哥伦比亚的荒野里前进。



  “哈哈……”感受到命运的嘲弄,又似乎是为了这次相逢的结局而感到可悲,炎客发出了自嘲的笑。



  “你在笑什么?”也许是累极了,费德里科话反而多了起来,他想试图用谈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只是觉得……你和我,好奇怪。”炎客和他解释,“我们一个是萨卡兹,一个是萨科塔,现在却相处的挺好。你能背着素不相识的我走这么远,我能替你挡一次爆炸的火,我们算什么?朋友?陌生人?”



  “我曾经学过一个词汇。”费德里科费劲地跨过地上的原木,走向上坡路,“生死之交。或许很合适。”“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炎客面无表情地戳了戳男孩的脸,“我们萨卡兹读的书不多。你可以跟我解释解释这个词语的含义。”“意思是,同生共死的交情。刚刚的爆炸,如果我停留在来时的路口,一定会被波及,无法幸存。如果我没有走过去帮你,现在我已经是尸体一具。”男孩的语气依旧淡漠,好像在谈论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话题。



  炎客微微挑眉,这才意识到这个背着自己的男孩似乎有些异常。



  他的语气波动很小,也没有强烈的情感波动,哪怕是在死亡面前也是如此。大多数的萨科塔都是乐天派,从没有这样说话的,就好像他的一切都与这个世界无关。



  这种小孩放在萨卡兹里或许还算常见,放在萨科塔里那可就是罕见的案例了。



  但作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孩子,炎客选择把他心里察觉的异常给按下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这个萨科塔的家境很复杂,也或许对方年纪轻轻就经历了很大的变故才导致的。总而言之,无视其中的差异是最好的选择,省得冒犯人家。



  “生死之交……”他顺着男孩的话往下说,“虽然没有同生,还不至于共死。咱们应该是共患难的交情。”“那就应该是患难之交,或者患难与共。”这句话费德里科说完这句话费了点劲,爬坡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他身上背着那么重一个人。



  “你放我下来。这段上坡路你走不了,你在前面拉着我走。现在咱们逆风,情况没有那么紧急。”



  几乎是嗖地一下,炎客就被扔了下来。他有点想笑,但视线里一片漆黑,他又笑不出来。听着费德里科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问他:“你在笑?”“有吗?我?”伸手摸向脸颊,炎客的表情是迷茫的,“有那么明显?”“有。能看得出来你在忍耐。你的嘴角不可控制地向上扬,通常被形容为‘笑容’。”拽过对方的衣袖,费德里科扯着炎客朝前走去。



  “好吧,笑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刚刚把我扔下来的样子挺好笑的。我真的很重?”



  “有点。我没有负重走过这么长的路。”



  “也是,我不应该对一个小孩抱有什么期待。”



  “你自己也是‘孩子’。”“至少我比你大两岁,大两岁也是大。”



  两个小孩争了起来,却步伐稳健,没有停留。他们在小腿深的草丛里穿行,一路向上,跨过地上的枯枝树桩,一路摸回起点。山坡下巨大的坑洞和滚滚浓烟在告诉少年们,刚刚的爆炸有多危险。坑洞中央散发着巨大的热量,周遭都被染成了一片红,远处传来了更剧烈的声响,惊起一片飞羽。羽兽惊恐的叫声和翅膀煽动的声音传来,兽类的影子投射在少年们的头上,事态再度变化,提醒他们此地不宜久留。



  “不对,快跑!”率先反应过来的炎客拉起费德里科的手,强制开启了热成像。他的手烫的吓人,萨科塔少年的手腕被燎出一片水泡,却也无可奈何,被雇佣兵拉着以极快的速度朝上坡跑去。



  有什么东西从他们身上拂过去,类似于某种探测定位的源石技艺。那种被人探查到的感受令人不寒而栗,炎客骂了一声,推了费德里科一把:“你在前面跑,我垫后,快点!绝对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听到了没!?”



  砰砰几声爆炸的声音,蚀刻子弹从他们身边擦过,少年燎起烈火,几米高的火墙吞噬一切,迅速在一片枯草的山坡上蔓延开来。费德里科遵循炎客的话语朝前奔跑去,用尽一生的力气在陡峭的山坡上踉跄奔跑,中途滑倒两次手擦破了皮都察觉不到。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生死攸关的紧迫,心中只有作为生物的本能在咆哮:活下去!



  “找到了!那个小孩跑到这来了!”维多利亚语掺杂着其他的话,阿莱玛公司的私人佣兵找到了他们。仍旧有子弹穿透火焰的幕帘打向他们,这种阻拦也坚持不了多久。两人顺着山坡前进,这时候只能跑,躲到哪都不行。刚刚人群里有探测类源石技艺,除非先杀了那个人——



  炎客在心里制定着计划。



  先找到人群里的侦察兵,杀了他/她,再躲起来。那么多人自己一个人肯定杀不完,还带着这个一点作战能力都没有的萨科塔……要不然卖了他?不,不行。就算卖了他也没用,这种小孩那些佣兵公司杀他甚至不用一分钟,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火光在少年手中凝聚,他在逆风口上站定,白色的外套随着狂风飞扬。嗖嗖几下火焰被打出去,在山坡下方爆炸,激起一阵尘浪,随后炎客追上费德里科,向少年解释:“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找你。我要去杀人。”



  “无论是谁靠近,你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无论他们怎么和你喊,说已经发现你了,你都不要声张,不要走出去。除非是我来找你,明白了吗?”他将少年推了一把,协助少年爬到一颗树上,“这个高度跳下来也就是崴脚,见势不对就跑,落地记得滚两圈卸力。”



  “你一个人——”少年的声音被雇佣兵严肃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萨科塔少年发现了,眼前刚刚还在同他斗嘴的同龄人已经展现出了超越自己的战斗素养。炎客没有聚焦的眼瞳看着他,随后没有丝毫留恋地冲了出去。



  爆炸声再度响起,一道白色的影子在齐腰的草丛里狂奔,所到之处火焰蔓延,漫天的飞灰似乎连天都遮住了。服装精良的佣兵们踏破火焰追上来,炎客的目的非常明确,他在袭击里迂回躲闪,牵引着对方踏进自己的陷阱,时不时消失一阵,引得侦察兵必须使用源石技艺来寻找他。



  而他将距离拉扯开之后,侦察兵到了山坡的另一侧开启源石技艺,范围偏移,恰好避开了费德里科躲着的位置,没有察觉到树上还躲着一个小孩。



  但这群人也不是吃素的,侦察兵汇报:“少了一个,赶紧去找!”“啧。”暴躁地咋舌一声,找准袭击的间隙,炎客抬手凝聚出火光,猝不及防地打向侦察兵。护目镜碎裂的一刹,喷涌而出的血液洒满了周遭人的脸。所有人被巨大的出血量给吸引了目光,萨卡兹少年在草地上奔跑穿行,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继续攻击炎客,但被少年利用了手中的弩箭。



  他在奔逃时揪出了嵌入土地里的箭,飞快地跃起一个优雅的刺杀将箭刺入一人的喉咙。随后炎客蹬在对方身上一个后空翻落在另一人身上,将对方踹倒后抄起他的武器,射杀了对方。



  枪林弹雨之中玻璃碎裂的声音层出不穷,少年雇佣兵再度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斗天赋与素养,他的身体柔软而轻盈,跃动起来刺杀的动作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上那些箭、刀都卡在脖颈的骨骼缝隙里,拔都拔不出来。拿到了对方的铳,熟练地装填子弹,对铳械的型号炎客了然于心。



  这种类型的铳在他的舒适区里,对他们这些小孩来说没有任何使用负担。在战斗中炎客尽量地在避免自己被子弹打中,他不想矿石病再加重,这种蚀刻子弹的弹头和内部填充多数都有源石碎片,一旦打在身上他立刻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所以他才烦哥伦比亚这群人。他习惯了白刃战,在哥伦比亚这却讨不到一丝好,这里发展的太快了,这些军火公司才发家几年就已经有了这种杀伤力的武器啊。再度从尸体上摸走弹匣,他填装上子弹,周围的热量已经升高太多了,他的视线受到了干扰。



  于是他跑开,再度藏进草与岩石的阴影里,静待目标自乱阵脚。他合上眼断绝了信息的涌入,仅凭声音在推断那些人的距离。这是他必须跨越的一道坎,现在这里的热量太高,热成像已经没那么好用了。风声席卷而来,草发出沙沙的声音,羽兽的叫声在头顶,有人冲天上开火。



  “我*卡兹戴尔粗口*!”意识到了对方在做什么,炎客立即飞跃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羽兽被惊起落下时不会下落在有人的地方,会绕着人飞,这是在荒野里确认敌方位置的一种方法。他所在的区域,羽兽群盘旋着将他的位置信息暴露给了那群佣兵。



  就算他再能杀,在这超负荷和负伤的情况下,他也杀不光那群人。将铳背在背后,少年压低身子贴地缓慢地溜走。他不能赌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杀了那些侦察兵就够了。而且武器和弹药也骗到了,刀他也有了,见好就收。



  树上听着远处的战斗声响,萨科塔少年屏息。他看到了有人来找他,但周遭没有可以供自己使用的武器。如果有弩,他也可以试着从这里脱身。最好的方法就是从这群人手里抢,或者从尸体上……搜刮。



  他的思维很快就适应了你死我活的逻辑,对待这些全副武装的佣兵没有半点仁慈。这些人都是认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手上一定会沾染人命,一定会。有人的感官很敏锐,不能再明晃晃地将视线投向他们了……



  在心里打着草稿,萨科塔少年把视线挪开,仅以余光观察着地面上的人。他的校服颜色较深,和树干融为一体,兜帽扣在头上,随时等待从树上跳下来逃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费德里科的手越握越紧,指甲嵌入掌心。他看到了有人身上有弩,目标就是那个人,跳下去把弩从他身上抢下来,然后躲进灌木丛里,学着刚刚炎客的动作,落地接刺杀,利用体重压倒对方。



  但萨卡兹少年没有给萨科塔手染鲜血的机会。


  
  不知从哪的一击将下面的人打中毙命,随后又是一击击穿了黎博利的喉咙,接着一道飞光刺穿了菲林的胸。萨卡兹少年从阴影里浮现,在血花纷飞的时刻他握刀刺向仅剩的那个人,斐迪亚的尾巴抽向少年,少年闪身躲开的同时费德里科也看到了对方身上窜出来的一节源石结晶。



  无论炎客再不愿意,他也被击中了。少年与斐迪亚缠斗起来,混乱之中他看到萨科塔从天而降,学着他的样子将雇佣兵压倒。萨科塔少年的动作太过僵硬,没能避开关键,把自己和斐迪亚砸了个两败俱伤。



  但炎客没心软,当着少年的面将刀刺入斐迪亚的喉咙,发狠地划开。



  血液喷涌而出,人临死时脸庞的扭曲和痛苦将无限的恐惧刻印进萨科塔少年的脑海里,他站起来踉跄后退一步,脸上都是血。



  “怕吗?”将刀收回,炎客平静地问。少年明明只比自己大两岁,可比自己要杀伐果断的多。萨卡兹的眼睛在树影中泛着幽深的光,无法聚焦的瞳孔却散发着非人的质感,手持刀与铳,白衣上一片鲜红。



  “我不清楚。”萨科塔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到那些情绪。”



  萨卡兹少年冲他伸出了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自己选。”



  那双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手上还滴着血,那些血是为了自己沾染上的。炎客可以说是仁至义尽,替自己引开了全部的火力,甚至费德里科已经做好了自己会被当做诱饵抛弃的准备,但对方却没有这么做。萨卡兹少年只是在风中静静地伸手,等待自己的回复。



  无视了对方身上的源石结晶,跨过还在喷血的尸体,费德里科将手伸出去。少年光滑的手掌沾染上鲜血,白皙的皮肤被血染红,他感受到了萨卡兹少年灼热的体温,感受到了对方杀伐果断给自己带来的安心感。



  见自己没有被拒绝,见对方明知自己的身上的源石结晶变多了,却仍旧愿意握住自己的手一同离开,炎客表情有一丝松动。两个人在苍茫的天地间前行,一路无言地顺着山坡攀爬,互相拉扯一把,一路上捡了那些雇佣兵的装备,收了他们的水壶和干粮,带在身上。



  暮色逐渐染上天空,荒山野岭中传来野兽的声音,在天黑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找到了庇护所。木头小屋的废墟在夜色下令人安心,粗糙地堆砌了一个柴火堆,用源石技艺点燃火堆,把干粮吃了,喝了水,炎客抬头望着漫天的繁星开始发呆。



  无数的星辰在天空中闪烁,冬夜的星空令人着迷。错综复杂的星座,遥远的黑暗,风声都裹挟着无限的寂寞。白色的吐息在风中消散,没有尽头的一天结束,明天睁眼醒来,仍旧是循环往复、挣扎求生的一天。



  将视线拉回地面,炎客看见费德里科裹着校服蜷缩在角落里,凝视着火光不知在想什么。哪怕有火堆,少年也觉得冷,面色冻的发白。



  “你要是冷,就靠过来。”怜惜之情涌上来,炎客良久才开口。他体温高,以前他们这群小孩经常靠在他身边取暖。能想象么?五六个孩子叽叽喳喳地拿着自己破烂的毯子争先恐后挤在炎客身边,争取那一点点的暖意。“姐姐”笑着替后辈们盖好毯子,自己在最边缘的角落坐下,静静地守着他们。孩子们睡得昏沉,头一点一点,像羽兽啄米。



  蓝色眼睛隔着火光和他对视,少年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微薄的暖意涌上来,同时席卷而来的是许久未能睡觉的疲倦。萨科塔少年很快就睡着了,从没过过这种苦日子,他很快就睡得不知天光几许,依偎在炎客身畔,头靠在萨卡兹的肩上。



  再次吐出一口白气,凝视没有尽头的星空,炎客想,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温暖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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