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桃柳筑


月亮嵌在天幕，夜风温暖柔和。蝎巢，安卡正在给“啸狼”上机油。祁知语欠揍的轻佻语气还在耳边回响，“亲爱的，今晚去赛车啊。”
安卡表情冷漠地看了他半晌，回了句“好”。
自从特兰诺之前把摩托撞得差点散架之后，安卡就把“啸狼”锁起来了，特兰诺几次想砸了锁，都被安卡一句话无情地顶回去，“我把刹车卸了，想死你就开。”特兰诺知道这家伙不会诈他，他一向说得出狠话，也做得出狠事。
特兰诺回来的时候，祁知语扔给他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他拿起来看，是车钥匙。
祁知语已经跨上一辆摩托，烈火一样的正红色，车身线条流畅，造型嚣张。他一只腿支着地，手里慢悠悠地转着头盔玩，勾起熟悉的笑容，“蝎子王，比一场？”
特兰诺挑眉看他，无疑，他这种样子很诱人。
“来。”他答应了，随即跨上旁边一辆纯黑色摩托。
“头儿飙车都有专车！呵！”若亚不满地大声嚷嚷。
“亲爱的，你应该找个我这样的对象，不过---”祁知语顿了话音，偏过头转向特兰诺妩媚地笑，“我这样的绝色可不好找。”
特兰诺勾起嘴角，眼里是包容的温柔。
若亚被噎得说不出话，安卡却早已面无表情地往前冲去。其余人也迅速跟上，一片轰鸣声飞快地消失在路尽头。
还是桥头，还是一片喧闹的疯狂，摩托的轰鸣声清晰而尖利，穿着比基尼的辣妹跟着喧天的音乐声舞动，顶着一头脏辫的肌肉男跨在车上吹口哨。
“宝贝，来比一场动真格的。”祁知语笑了笑，夜风扬起他的头发，整个人显得更加张扬肆意。
“赌注是什么？”
“等我赢了再告诉你。”
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啊，特兰诺想着。打火机盖被他的手指掀开，又落回原位，他也笑，“要是我赢了呢？”
“满足你一个愿望，做什么都可以。”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腰细腿长的金发女郎，一手拎着威士忌酒瓶，一手抚上她路过的每一辆重型摩托车。比赛要开始了。
她伸出食指，在空中从左划到赛道正中间，又划到右边，臀部随着音乐扭动，目光扫过赛车手，大声问，“Are you ready? I know you are ready！”
威士忌被姑娘高高举在手里，正对着沉沉夜空，细而多的泡沫在瓶子里翻腾，四周斑斓的灯光折射在深棕色瓶身上，一瞬间，吵哄哄的公路上安静了。
“Go！“
清脆的酒瓶碎裂声砸地而起，醇厚浓郁的酒香像爆炸后的余波四散开来，所有车手嗖嗖飞出起点线，喧天的欢呼声又炸热了场子，比赛正式开始。
蝎巢的摩托车性能比普通的要好，转速更快，尤其是经过改装之后。一开局，四个人就占了先机，牢牢占据前四的位置。
速度都没有旋到底，应对当下的局面他们游刃有余。
五六分钟过去，四人还是连体婴儿一样。
想赢可不能这样，祁知语暗想。他迅速断油换挡，表盘上速度指针向右转动一个角度。
左边的安卡不动声色，一拧油门，紧随其后，也跟了上去。
四个人暗自较量，谁都不相让，一个加速，另外三个随即跟上。几公里跑下来，还是黏在一起，谁都没有甩开谁。
这样跑下去，谁赢那就全靠运气了。想超车就需要使点手段，比如，撞车。
前面有个弯道，弯度不大。弯道外侧的安卡得往右倾，内侧的若亚倾的程度得更大。
机会来了。祁知语和特兰诺对视一眼，默契的眼神隔着头盔在空中交汇。
离弯道还有五百米。
四百米。
两百米。
就是现在。
特兰诺把住车头，向若亚那边一转，往右弯出更大的弧度。若亚连人带车斜倾，与弯道构成一个角度，视线盯紧了右侧的路。特兰诺猛一下贴着若亚的摩托并行，高速之下车身紧贴，在暗夜里迸出滋滋的火花。若亚被撞得偏离了原定轨迹，只能减慢速度，继续向右靠，死死攥着车把，控住方向，避免翻车。
与此同时，祁知语也在安卡侧身过弯道的时候猛然往左靠近。车头相撞的同时，祁知语往右收，阻隔了撞击过后的巨大冲力。
两人撞偏了安卡和若亚的车之后迅速摆回方向，摆正车身，扬长而去之前，祁知语扬起左手，朝后面比了个中指，大喊一声，“走了！”。
身后，安卡拧着眉一言不发地调整车速，若亚偏过头狠狠地啐了一口，“shit！”
这一插曲让特兰诺和祁知语霸占了前两位，后面的摩托车引擎的轰响已经听不太真切，若亚的破口大骂也散在了风里。
祁知语偏过头，狭长的眼睛弯起来，是个迷人又挑衅的笑，“接下来，就是我们俩的比赛了。”
空荡荡的公路上，风也像是乘着摩托车的速度，贴面劈来。两人在一起之后，若亚调侃说“都变得惜命了”，飙个车总不忘戴头盔，可不是，有了想一直走下去的人，当然会珍惜每一天。
车道宽阔，两个人并排飞驰着，相隔仅仅一两米，祁知语回头看了看，几点车灯透过夜幕，晕开淡淡的光，看来刚才和特兰诺配合的那一下把安卡和若亚甩开很远啊，他看了一眼特兰诺，修长的手指松了松车把，一下一下地旋着。
前方弯道，比刚才那个弯道要更急，another chance，祁知语弯了弯嘴角。
松油门，在外道的祁知语猛地降了车速，擦着特兰诺的车尾就窜进了内道，随即迅速把油门拧到底，车身几乎紧贴地面，紧紧抓住错开的这几秒，超出特兰诺十几米。
特兰诺不甘示弱，加快速度，紧跟着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米的距离，在路上迅疾地闪过，只剩车灯照出的光在暗夜里划出两道轨迹。
祁知语回头冲身后人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随风飘进特兰诺耳朵里，他抿了抿嘴角，没做回应，但笑意不自觉地攀上眼睛。
身后除了摩托车轰鸣的尖啸之外，没多余的动静，祁知语以为特兰诺正蓄力反超，更得瑟了，他放开左手，拇指和食指交叠，冲特兰诺比了个手势。
特兰诺仔细一看，竟然是颗心，不由得失笑。安全起见，祁知语放慢了速度，特兰诺就知道他会得瑟，抓住这个间隙，趁他注意力不集中，一拧油门，提了速，窜到祁知语前面去了。
“Damn！”祁知语收回了手，重新紧跟在特兰诺身后，他气得牙痒痒，冲特兰诺的背影大叫，“特兰诺，你偷袭！”
“我没有，是你得瑟。”特兰诺带着笑的声音随风散开，刺激得祁知语更气了，祁知语油门已经拧到最大，特兰诺在前面几米处也不肯把松懈一分，公路笔直地向前方延伸，没有任何一处适合超车的弯道了，祁知语只能被这样几乎快到极限的速度死死地压制在第二。
“特兰诺，我刚给你比心了，你看到了吗？”祁知语改变策略，开始搭话。
“看到了。”
“那你不理我？”
“理你怎么超车啊？”
“不行，你得跟我也比一个！特兰诺！”祁知语在身后嚷嚷，特兰诺笑着没理会，他才不会上祁知语的当。
赛车接近尾声，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到终点了，祁知语一路上没停止骚扰特兰诺，特兰诺沉得住气，一直也没搭理他，但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祁知语开始酝酿坏水，不再出声了，安安静静地紧跟着特兰诺，猎物捕食都是需要抓准时机的，祁知语深谙此理。
还有五百米到达终点，安静了好几分钟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话，“特兰诺，我爱你！”熟悉的嗓音从迎面的风中撕开一道小口子，稳稳地抵达至特兰诺的耳膜，前方霓虹灯映亮天空，等在终点的人正激动地挥舞双臂，特兰诺心神乱了，只觉得夜色温柔地不像样，他想回头看看，那双漂亮的眼睛。
祁知语的眼睛藏在头盔之下，一如往常地漂亮，映着灯光，狡黠地微微眯着，特兰诺回头，目光相触的瞬间就知道，最后还是上了他的钩。果不其然，祁知语迅速窜到前面，只剩尾灯消匿于终点线的茫茫灯流里，与之合为一体。
“我爱你”这样直白的话突如其来在一场飙车比赛中砸进特兰诺的心里，即使是为了赢得比赛，也足以让他心底一软。特兰诺追了上去，嘴角噙着笑，声音清浅温柔，“知语，I love you.”
祁知语摘下头盔，单腿支地，远远地冲特兰诺挑了挑眉，笑意直抵眼底，在扎堆的斑斓灯光中，最为流光溢彩，最为撩人心弦。
特兰诺与他并肩站着，勾了勾他的手心，牵到嘴边附上一个浅浅的吻，祁知语扒拉了下特兰诺的头发，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我赢了！”
“你那招太厉害了，算不算耍赖？”
“你想抵赖啊？”
没等特兰诺回答，接二连三轰鸣的引擎声便刺破了黑夜，安卡和若亚也到了，安卡一如既往的沉默，面色如霜，比平常更冷几分，若亚则骂骂咧咧地，“老大，你真没良心，撞我那一下差点让我熄火！”
特兰诺笑了笑，不置可否，“回去了你再去车库自己挑。”
“老大还是爱我的！”
祁知语食指隔空点了点他，幼稚地比了个枪“biu”了一声，若亚翻了个白眼。
特兰诺难得见知语这样，想起以前针锋相对的时候，有些感慨，他跨上车，拍了拍身后的座位，说，“知语，上来。”
车速只旋到不到100迈，两人没戴头盔，继续沿着公路往前开，夜风缓下来，缱绻地抚过发梢，刚刚感受过极致速度带来的快感之后，此时的风吹得人很舒服。
祁知语环住了特兰诺的腰，额头抵在他背上。公路绵延向前，伸入黑夜，路上没有其他人，他们两个，就像要一直奔向世界尽头，天涯海角。
这个想法有些浪漫又有些矫情，祁知语不由得笑了笑，“老大，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要私奔？”
跟若亚一块待久了，“老大”也喊得顺口，特兰诺觉得很受用，“像，但也不像，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需要躲躲藏藏，想去哪就去哪。”
不知道开了多久，车速慢下来，这段路有点荒凉，一条已经没有水流的河露出最原本的河床，蜿蜒着从桥下穿过。
特兰诺把车停在桥头，懒懒地靠着年久失修的栏杆，望着夜空发呆。城市的夜晚就是这样，星光惨淡得几乎看不见，一切光源都来自于闪烁的霓虹灯，祁知语走近，捡了一颗小石头，往桥下砸去，在河床里散乱分布的石头上砸出“砰”的一声轻响。
“在想什么？”祁知语手肘靠着特兰诺的，问道。
“我小时候，刚入行那会，夜里飙完车，总会一个人到这来，有时候是一路飙过来，有时候是慢慢骑过来，”特兰诺捏了捏祁知语的腕骨，“不管我是怎么过来的，这条路永远都是这样，很安静地在这里，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就跟那时的我一样，不知道我的以后会遇到什么，有什么变化，还是一直就这样生活下去。”
祁知语将五指插入特兰诺指尖缝隙，十指相缠，紧紧贴在一起，另一只手拢在嘴边，朝空中喊了一声，“小特兰诺，我来告诉你答案，你以后会遇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他很厉害，”祁知语转过头，看着特兰诺，“他也很爱你。”
特兰诺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靠近亲了亲祁知语的发梢，“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赌你的一辈子。”
远处，几朵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大概是住在那边的华人放的。绚丽的花火炸出流畅的弧度，从空中滑落，跌入夜里，消失不见。
特兰诺抱住祁知语，温柔地吻了上去。
宝贝，好巧，为你赌上我的一辈子，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