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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客栈

作者 : 思维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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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直系同辈

原型 火影忍者 宇智波佐助 , 宇智波鼬

标签 佐鼬 , 古风au , 第三人视角

文集 佐鼬

62 1 2024-8-11 20:23
  剑出鞘,恩怨了。

                    ——《红尘客栈》方文山 词

  

  
  黄昏日落,夕阳斜照。黄沙漫天,狂风呼啸,北漠之上矗立一根锦旆,酒帜之下是一家冷清客栈。

  该客栈无名且无姓。无名,方圆百里人烟稀少;无姓,客栈便是客栈,还要何雅俗名号。要我说,倒只有一点算好——唯有店家落个清闲。

  说起,江湖事本就难以预料,江湖人来去匆匆,更鲜少谈论一二。若是在年少之际,我定心怀好奇去追问几位,痴痴如醉般向往武林生活,可现在我已年过半百,再无热情。

  回忆往昔,自认过得也不算太乏味无趣。孩提时被义父收养,子承父业待了数十年,期间偶有不同性情的武林中人选择停留几日或路过饱腹。他们若愿讲我便也愿听,听江湖又发生的趣事、听每个人的种种生平、听他们的或喜或悲——直到有些人再也不来,也不知是终于找到了归宿还是客死他乡。

  孤独。我深深领悟,待在这里是一种身陷囹圄的孤独,行走江湖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无人与之说话,无人谈及过往,见到的唯有敌手,需要的仅是一条性命。

  “既已成为江湖人,身上最不值钱的便是自己的命了。”我的耳边回响起薄如蝉翼的口吻,那是在尚还年幼时——

  从木门处漏了几束沙砾,更走进一位少年,纯白的衣裳、崭新的黑靴,比我要年龄大些,估摸着有十几出头,身手倒是矫健。

  我那时刚当杂役,手脚都不利索,因此不少受义父指点。我把酒壶晃晃荡荡地端去,不料那位少侠竟摇头拒绝:“我不喝酒。”

  “那您?”

  “我喝茶。”

  这怕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来此客栈的侠客,无非不是要讨几口酒喝,就连那三四位花甲老翁,也都嗜酒如命。我曾问过他们,才知游历江湖酒必不可少,尤其时间越长越需要琼浆玉露。我定神,面前这位年轻人虽一身常见行头,但眉眼间却与其他人迥然不同。

  我正苦思冥想着要如何形容,他便将我打断。

  “今天风沙真大。”

  那人说话时也轻轻柔柔,若不仔细听都会被栈外的呼啸声所遮住。

  “每天都是这般。”

  “原来如此。”

  他又笑道,既不敷衍也不尴尬。仿佛在两个人都结束话题后的寂静也是异常自然且舒适的,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许久,仿佛我们本该如此。

  “你是骑马来的吗?”我愣了愣重新张口,他看向我。

  “你想去看看?”他客气地顺着话说。

  “我倒是想去试试。”而我则得寸进尺,好像我们在刚才真的成为好友了般。

  “——你也想骑?”却没想到他一点也不气恼,反倒语调上升语气更加充满笑意。

  也?面对我疑惑的眼神,那人微笑解释:“我有个……朋友,跟你一般年纪,也很想能有一匹自己的骏马。”

  他的话让我一惊,不由询问:“这便是……”

  “是,这是我送他的生辰贺礼,再赶些路便能当天到了。”面前人轻抚马身问我,“你觉得如何?”

  这马通体纯白一尘不染,唯有马蹄处乌黑,鬃毛柔顺漂亮,与骑在马背的人衣着如出一辙。“是匹好马。”我称赞道,“当贺礼再好不过。”

  “是吗?”他又露出微笑,带有一丝迫切的期待,“多谢。”

  

  

  没想到几年后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人。

  他却已与之前大不相同,不仅是长高了、更加瘦削,还有与他人格格不入的沉默和内敛。当年的白衣黑靴,如今也成了彻彻底底的黑。他与我擦肩而过,对视瞬间不知有没有认出我来。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同伴大刀阔斧,说起话来倒彬彬有礼。我点头连连答应,很快退了出来。令我吃惊的是,他的同伴话竟比他还要多,我们之间已经没了几年前的友善。

  我正准备过去再探一二,却被义父拦下:“你这小子,少去招惹他们为妙。”

  “为何?”我疑惑不解。

  “看他们身上穿的黑底红云袍,在江湖上乃是一个组织的特征。”

  “什么组织?”

  “‘晓’。你可有耳闻?”

  “‘晓’。”我再次默念,我当然知道。这个组织近来在江湖声名鹊起,却不是什么好名,在来往客人的闲聊中隐约透露恐怕干的都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他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我不禁一惊,无奈实在联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在我的印象里只记得那匹雪马、那杯茶。

  我还想问问,他的朋友可否喜欢?

  但注定是问不出口了。

  在我端着盘子靠近时,他们正在说话。我放慢脚步,无意间听见他轻缓地一字一句道:“既已成为江湖人,身上最不值钱的便是自己的命了。”

  只有他的声音一如往昔,与那位少年的平淡口吻逐渐重叠。我想应该没人会不喜欢与他攀谈,几乎没有起伏情绪的声调却有种安抚人心的功效。

  “哈哈!说得没错。”他的同伴笑得很高兴,但又好像没那么高兴。真是奇怪。

  “客官,您的下酒菜。”

  我对另一人招呼道,又转头与他对视,在对方还未开口之际便知晓他要说些什么。

  “不喝酒的话,我们这儿还有茶水,您稍等片刻。”

  “多谢。”他再次说道,这次没有笑。

  

  

  后来,我再也没有遇见他,反倒是碰到了一位与他截然相反的相似之人。

  说是截然相反,是指那位客官与他的性情简直天渊之别。

  说是相似之人,是因为他们长得确是相似,不由让我留意。

  又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郎,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却气贯长虹。与两三人一同骑马到来,都是差不多岁数。令我觉得唐突的是,虽一身白衣,跨下马却为乌云团,从鬃到尾不沾一丝异色。

  我冷不丁冒出想法:这位客官比起深沉的黑马定更适合同样张扬的白马。

  再次跟随他的动作看去,发现这位少年侠客不仅与之前那位不同,更是与我所见过的所有少年郎都不同。他时而桀骜,时而沉稳,时而嗤笑得不羁,时而严肃得冰冷,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苟言笑,交谈时手离桌上的剑很近。

  那是他的剑,我仔细观察剑柄纹路,艳羡之情难以言表。他瞥了一眼,接着问道:“你还站这儿干嘛?”

  原来我已呆愣良久,手中菜盘早已放在桌面,可我心竟平静如水,甚至敢大胆开口:“这是你的剑。”

  “是。”

  “可否借我一瞧?”

  “不可。”

  “为何?”虽是意料之中。

  “一个剑客要连剑都随意拱手相让,还叫什么剑客。”迟些,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又继续,“除非我死了。”

  “那你若是死了?”我觉得有些意思。

  “我会活着。”不料他说得平静,语气不容置疑,突如其来的成熟使我有些诧异,“为了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

  “杀一个仇人。”他愤恨道。

  “杀谁?”我追问道。不知为何竟感到一阵惊悸不安,但这明明与我毫无瓜葛。

  他却不作声了,半晌微蹙眉头望向我时不加掩饰嫌恶地打量。

  “与你何干。”

  

  

  最后,最后一次是二十年前。

  那时我二十好几,他与我同岁,便也是二十好几,却看起来沧桑了许多。

  那晚与平时不同,罕见地下起了阵雨,水与沙揉捻混杂,整个栈外昏暗一片,风声如鬼嚎。

  在那时,我看到了他。

  一步步踏过黑沙、穿过暴雨走近半敞的大堂。他依旧右手持剑步履坚定,就连这冷风也未能撼动分毫。

  直到他停了下来,伫立在店内。

  他没有说话,这里没人说话,整个大堂寂静无声。他没有继续动作,甚至没有看我,乌黑的眼睛直视前方,却也只是为了行不偏路。

  我知道在他身上定是发生了什么,满是折皱的外裳、陈旧破损的剑鞘,麻木平淡的神情,还有这黯淡无光的眼眸。他又走近了些,却仍没有与我交谈,仅仅坐毕客栈一角,将手中剑沉沉置于木桌上。

  再无动静。

  我凝神细看,他也毫无察觉,本凛冽刺人的眉目也变得收敛沉寂。我上前给他备酒菜,抬眸对视那刻才发觉对方可以谈得上是心如死灰。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一夜如雪,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位江湖人忘却无边的孤独和寂寞只剩这彻骨的寒意。

  但我没有开口,也自知没有资格开口,江湖上的事由不得谁随意定下结论,你我仅仅是一介看官罢了。不知为何,我竟有一瞬间想起另一双相似的,但又令人记忆犹新的眸子,其中隐匿的温情与其他人都有所不同。

  我看到他终于重新有了动作。他拿起了盛满黄封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一杯接着一杯、一天接着一天。一个晚上、两个晚上、三个晚上,直至下一天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的黄昏。

  我想他必然是悲痛欲绝,否则怎么会把自己灌到酩酊大醉生死难辨,喝醉了睡、睡醒了喝,没有一丝戒备,更别提之前的桀骜不羁,简直与其相差甚远。我姑且一算,他竟真的未说过一句话来,又不禁在心中大胆猜测,也许他并不是止步不前,而是在等。等什么?

  无人知晓。

  “砰——”

  空荡的大堂里蓦地传来巨响使我回神,原来是那人倒在桌上时手肘碰掉了放在桌边缘的剑,刹那间与木椅、与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不过这也没有让它的主人有任何反应。

  “唉,他这可算废了。”

  义父唐突开口,走近我的身后喃喃自语,我惊愕地回头望去,忍不住询问道:“何出此言?”

  “一个剑客要是连自己的剑都握不紧,那可不就是废了?”

  我点点头应允,觉得此话当真有道理。再度回首去看他时都带有一丝怜悯。

  早年义父说我不善习武,便停止了我行走江湖的梦,那时我气不过,后发觉自己真的没有练武的底子,便认命好好当个小杂。但他不一样,他与我同岁,第一次见面却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举手投足神采飞扬,说话都咄咄逼人。我自觉卑微,又知不是他的错,只是自己心魔作祟。我羡慕过他,也肯定嫉妒过他,我嫉妒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嫉妒他可以随意走哪看哪,嫉妒他的武功,甚至嫉妒他有自己的剑!

  剑……我望去,那剑此刻正可怜地倒在地上,沾染一身尘土,哪还有记忆里光鲜亮丽的模样。我本以为自己的嫉妒之心得到安慰会很舒爽,却不料更是种难以言喻的梗塞。

  我感到忿忿不平,竟大脑一热上前帮他把剑捡了起来,直直递到眼前。

  义父不由惊呼让我回来,但我没有丝毫动摇,维持着动作等待对方的回应。

  “客官,你的剑。”

  我朗声道,更把剑柄塞到他怀里。也许是僵持有了效果,醉醺醺的那人竟抬眼朝我看来——不,他不是看我,而是在看那把剑。我更加惊异地察觉到,方才只觉得说不上来的古怪但没来得及细瞧,这剑和所合上的剑鞘竟方凿圆枘,比起扣合更像是拿根长绳草草绑了起来。

  他看向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缄默。

  再过一个时辰便该破晓了。暴雨早已在前天的晌午迅然消退,就连那点留下的深色斑驳都被漫天风沙所掩盖踪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手中一轻,是他接过了剑鞘,迟迟将所带的全部银两放在桌上,仅携剑轻推店门而去。

  客栈外的骇人风沙骤然将他吞没,一刹那天地间竟都是一片黄褐色,我心惊胆颤,却见那人在刮骨般的风刀中停顿片刻艰难稳住了身形,然后一步一步缓缓消失在破晓前的黑夜中。

  他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未询问上次见面时的后续。他想做的事做了吗?他想报的仇报了吗?他想杀的人杀了吗?——或许没有吧,我不禁感叹。

  回顾往昔,不知在自己这半生中见过多少恩怨情仇阴晴圆缺,有些人会笑,有些人会哭,但更多人只能不了了之。恨最恨的人,爱最爱的人,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竟会让那些江湖浪子深陷其中无法如愿。

  不过那些事我也不想再多多提起,既然离开了这家客栈、推开了这扇门便已与我无关了。

  待此年年春去秋来,夜夜听风吹雨。

  江湖事,终究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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