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397939
-
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双城之战 希尔科 , 塞薇卡 , 金克斯
文集 尘中火
-
90
0
2022-3-23 18:09
序
“基本上解决了。”
“情况如何?”
“微光么?都保住了。”
“我听说这一次野火帮来势汹汹。”
“蓄谋已久罢了。”
塞薇卡为希尔科点上一根烟。
“死伤呢?”
“我们没死人,受伤的已经抬走,野火帮不算掉进河里的,大概死了三十个人。”
“适当的奖惩,你懂我的意思。”
“比起这个,我今天看上一个很适合的家伙,大概也合你胃口。”
塞薇卡道。
“这可是今天保住你微光的功臣。”
“人已经不少了,给我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你看,无论你是否承认,金克丝最近已经给我们造成了太多的麻烦,尤其是最近。微光的业务拓展的这么广,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跟前,这正是增添人手的好时机。”
“除了助手以外,再养条亲近些的好狗吧。她射击虽然勉勉强强,打架还是肯玩命。”
这对话就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在希尔科那阴暗的办公室之中。那就是阿利奥娜成为这个家庭一员的开端之时。
同样,她也是在塞薇卡的带领下走进这里。
彼时的阿利奥娜正走在去小诊所清理伤口的路上,被人截住纯属意料之外,但她的工作并无过失,按理来说,她今天还立了大功。
因此她也就无所畏惧的点了点头——她看上去颇有些精神恍惚,逻辑却没受影响。
任谁头一次杀人都会有点恍惚,譬如她当时眼球发红,满手是血,却毫不避讳的走在路上,至于他人的刻意避让,她简直没有发觉。
塞薇卡瞟了这姑娘几眼,确认她的反应仍属正常。
“去哪儿?”
“头儿要见你。”
当她在塞薇卡的身后缓缓走出,踏入那扇很少为中下层员工敞开的门中,希尔科看上去像是在等候她。
他在灰尘飞舞中伫立着,背影挺直瘦削,他听见背后门的响动,于是转过身来,将那张受伤的脸展示在阿利奥娜的面前。
女孩顿了顿步伐,在门的附近站定。
他打量了这孩子一番,最后颇有风度的冲她一伸手,示意她落座。
塞薇卡带上门,发出咔哒的轻响。
希尔科也踱步到自己的座位边坐下,注视着坐在桌对面的女子。
她尚且年轻,却没有在她这个年纪尚且常见的稚气。她有着一头蓬松杂乱的红色卷发,一双蒙着雾似的灰色眼睛,她的五官具备着祖安的气质:一副坚毅和让人不安的凶相。她看上去并不健壮,但谁也不能否认她的善战——她就是因此被叫到这间办公室。希尔科看着她鲜红的双手,她还满手是血,至于是他人的还是她自己的,根本无从分辨,只知道她的整双手几乎找不见一块好肉,指甲盖也有几片下落不明。恐怕已经嵌在死者的身体里了。
她的脸上沾染着泥土和油污,一块铁片嵌在她右边的眉骨中间,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她的眼睫滴落在地毯上,她对这疼痛无所察觉,只是抿着嘴凝视着希尔科的面庞。她的眼睛仍是亮的,一点不知名的光在其中闪现。
他欣赏这张脸。
“你多大?”
“……十六。”
“未成年啊。”
希尔科听罢,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对?不,没什么不对的……至少这不是你的不对。”
他单手拿起一旁的取酒器,将桌上的两只杯子注满,把其中一杯推向阿利奥娜的面前。女孩停滞了片刻,像是在思索,随后她朝希尔科摊开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
“你要拒绝这杯酒,拒绝我的好意吗?”
“我还没到饮酒年龄。”
希尔科几乎笑出了声。
“你在我的手下工作,阿利奥娜,”希尔科端起属于他的那一杯,在光线下摇晃了片刻,“你非法运输微光,就在今天早上,你杀了二十多人。你真的在乎这一杯酒吗?”
她短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四个鲜红的指印留在那只杯子上,她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那酒并不烈性,带点甜味,更像是饮料。她将杯子放回原位,手指尖终于开始传来失去部分皮肤和指甲折断的刺痛,她终于开始意识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再真实不过的。
她下了死手,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为了那几桶微光吗?恐怕并非如此,可是那就更难解释了。她从没发现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她能抓着排气管把飞行器甩到地上,能用烫伤的手把人的头骨打得粉碎,可能某人的骨渣正留在她手上模糊的血肉之中。
她注视着自己的指尖,希尔科凝视着她的面容。
“阿利奥娜,”希尔科将她从朦胧拉回到现实,“过去的三年间,你为我工作,现在我想问问你,以后,你是否愿意为我卖命?”
1.
大部分的祖安人达成了一个共识,即阿利奥娜是希尔科的狗。
通常来说,狗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家庭成员,但阿利奥娜是个不同寻常的家伙——不是所有的狗都能像阿利奥娜数年如一日的贡献着她的忠诚和价值,尤其是在祖安,祖安人的精神大概就是叛逆,而大部分时候她都顺从的像个异类,连顶嘴之类的行为都不曾听说。
她恪守规矩,办事可靠,守时到了极点,基本上可说是无可指摘的下属。
唯有今天是意外中的意外。
当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没人敢指出她今天迟到了八分钟。
毕竟也不是谁都会在一觉醒来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和枕头被用胶水紧紧的粘在一起,以至于不得不出门找粗鲁的理发师把头发尽数剃掉才得以解脱。这件事现下显然已经人尽皆知,祖安没有秘密。
至于作案者是谁,在座众人中最心知肚明的莫过于坐在她正对面的希尔科。
做金克丝的托儿所老师时至今日已有三年,她显然还是个难以调教的小混蛋,阿利奥娜在默默忍受中已经习惯,但这么过分也是头一回。
她糟糕的新发型显然已经吸引到他的注意了。
阿利奥娜没看希尔科,以免与他审视的目光相对,希尔科短暂的愣了一下,默契的将关注点转移。
他除了保持沉默外别无选择,好在阿利奥娜也从没让他丢面子。她把兜帽拉上,遮住自己的头发,窝坐在属于她的那张椅子之中。
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阿利奥娜生气了。
这原本是一桩会被拿来开涮的丑事。如果你曾被金克斯捉弄并且为此发火,这件事将会被所有认识你的人铭记,一直到老死在床上都会被人拿出来嘲笑。
凡事皆有例外。
有些人开始慢慢的把视线投向别处,试图逃离此刻的尴尬,与此同时,也有人极不怕死。一个纹面染着焦黄色头发的肥胖男子此刻全身上下散发着不满的气息,死死的用眼睛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出个洞来,她点上一根烟,慢条斯理的抬起眼回敬过去,那人则没敢与她对视,颇有些不甘的退缩了。
看着那一脸的奇异刺青,虽然面容变得有些不熟悉,她还是很快从体态和用指甲敲击桌面的习惯认出了这个刺头。所有人中最会给希尔科和她找事的。
鲁特。
阿利奥娜吐了一口烟,心中盘算好了,如果鲁特敢现在开口找茬,她就立刻把他的下巴砸碎,以发泄她积攒了整个早晨的恶意。
可惜终是没有人开口。
她猛吞了口烟,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颇为正式的坐着,而是窝着靠在椅子里,一只脚踏在椅子上。
她爱怎么坐就怎么坐,这是对她兢兢业业工作的奖励——在可容忍范围内的任性,何况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
希尔科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随后将手中雪茄放下,终于发表了今天会议的第一句话。
“皮城的警备和搜查确实是越来越严格了,”这位教父慢条斯理的说到,“但我还是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够就微光今年运输的颓势,给我一个比这更合理的理由。”
他侧过脸,在晦暗的光线下,他裸露在外的那颗眼球微微折射着红色,那红色的微芒大概是来自琉璃瓦。谁也不知道为何他有心将这阁楼的屋顶装修成教堂琉璃穹顶的模样,彩色的光线非但没能让任何人的心中有些许敞亮,复杂的情绪再这封闭的房间中反而酝酿的更强烈。
沉默,随后是更漫长的死寂。微光的生意一直以来是希尔科最重视的,有句老话叫枪打出头鸟,大部分人都不愿在这样的会议上被用作公开羞辱的范例。
但也有人永远学不会看脸色、读空气。
“如果你想责备别人办事不力,最好也管管你自己的人带来的麻烦。”
鲁特在一片不耐和不安构成的安静中猛然拍着桌子站起来,他肥厚的嘴唇碰撞,唾沫飞溅,一如他语气差到极点。他身边的人试图让他坐下——阿利奥娜的目光已经投射过来,落在他身上——然而鲁特狠狠推了那人一把,拒绝了那人的好意。
“我想我的工作应该没有什么让你这么不满的地方。”
阿利奥娜思虑了片刻,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随后平静的回复。
“你?我说的是他的‘人’,我是说金克斯,你听不明白?你的耳朵是从废品站捡回来的摆设?希尔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建议让狗上桌。”
希尔科没言语,从他的鼻腔里发出了一声玩味的闷哼。
阿利奥娜一脚蹬上铁桌,从桌面上跨步过去,甚至懒得从旁边的过道绕一绕。她的脚步在跨过桌中央的绿植前停留了片刻,她低下头,看向那盆绿箩。
眨眼之间玻璃破碎的声音在鲁特的脸上炸响。而她已经蹲在了鲁特的面前,把绿箩连根带土的塞近他嘴中,将哀嚎从他的嗓子眼里塞回去。
“嘘,会议进行中。”
她从桌上捡起一块碎玻璃,刺进他脖颈动脉下方的皮肤,她的面容逐渐贴近鲁特,近的几乎让他窒息。而她满怀恶意的将本就扎在他脸上的玻璃片向皮肤深处按了按,血液把她的手弄脏,她顺手擦在旁边那人的垫肩西装上,她的手像鹰爪一般有力,紧捏着鲁特的脖颈,左右摆弄着他的头颅,细细观察他脸上的脓包和伤口。
“我看你的头也不像铁打的,你就不怕我一拳干碎它?”
“阿利奥娜。”
希尔科终于出声叫住她。
“保持礼貌才是最好的方案,”希尔科低头看了一眼烟灰缸中燃烧了半截的雪茄,“你说是吧,鲁特?”
他十指交叠,手背垫在下巴底下,将目光投向阿利奥娜。
阿利奥娜对那种眼神和口气很熟悉,那既算不上命令,也算不上恳求,它介于两者之间,还掺杂了安抚,而她足够敏锐,何况大庭广众。
见好就收。
她将嘴里叼着的烟取下,在鲁特胸前的金属制品上捻灭,火星在空气中腾起,在她的眼里熄灭,随后化为虚无,她一步一步向后慢慢退去,直到回到自己的位置旁边。
“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在座的各位?”
“这种理由可行不通。”
希尔科无辜的摊手。
会议结束的时候,在场的人像是获得释放的罪犯,分明想要争抢着从门口涌出,却又忌惮着身后的目光——希尔科和他的狗还在那儿。他背对着所有人,而阿利奥娜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来,为其他人拉开门。
阿利奥娜仰起头,扭了扭自己僵硬的脖子,身体蜷曲在那张椅子中,直到其他人终于全部离场,只余他们二人。
“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生气。”
良久后,希尔科终于悠悠开口。
阿利奥娜抿着嘴,过了许久才开口。
说实在的,拥有一个这么可靠而老练的下属,很难回想起她今年不过十九岁,大不了金克斯多少。
“我不该有什么怨言,对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低落,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汹汹,一时让希尔科有些无所适从。
关于反差感这一点,希尔科也是在与她相处甚久后才逐渐了解她的,可要想习惯她时不时异常可怜兮兮的语气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好在负罪感早就从希尔科身上消失殆尽了。
一条整日狂吠的狗能够长期忍受恶作剧和支配指使,可能是它的本性并非它所表现的那样凶残暴戾。
“短发也很好看,这个灰色很衬你。”
希尔科斟酌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阿利奥娜唯有苦笑。
“是吗,那是我还没来得及洗掉的喷漆和胶水。”
“……你会原谅金克斯的,对吧。”
“大概吧。”
希尔科一直都很清楚,交给阿利奥娜的所有任务中看顾金克斯是最为辛苦的一桩,而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属实是仁至义尽。任谁和金克斯待上十天半个月都容易精神脆弱,相对于绝大多数祖安人而言,阿利奥娜的耐性已经相当好,平时再怎么过分的玩笑也不曾见她摆出这样的脸色,因而他才能借由她这一次的不满意识到,金克丝正在日渐变成一个比以前更难管教的家伙,阿利奥娜则是她这一蜕变过程中的重度受害者,首当其冲。
他更清楚阿利奥娜那一头火焰似的红发一直以来都为她所珍爱。哪怕工作再繁重,境况再恶劣,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给自己的头发擦点劣质精油。
希尔科曾有一次闲来无事问起过她,为什么唯独爱惜自己的头发,他承认,无论是谁看到一头这样的红发都会觉得惊异无比,甚至为之驻足,尤其是她的年龄逐步增长,这反常的基因在她的身上表现的也就越显著。但外表的美丽显然不是阿利奥娜会放在心上的。
她究竟回答了没有呢?
希尔科已经不记得了。记忆中她张嘴说了句什么,随后握紧扳手,把金克丝常坐的那一块铁板的螺母拧紧,自己坐上去试了试承重。她从高处跳下来的动作轻盈而安静,像一只猫,这一点始终让他记忆犹新。
希尔科本就很少把谁放在心上,因而问了什么答了什么更是无关紧要,即使曾一时起意出于对手下的怜惜关心过她或者给予嘉奖,也不可能像对待金克斯那样细致且持久的投注感情,何况近来工作繁忙,连金克丝他也许久不曾见过,除非问起阿利奥娜,才能获悉她是否一切正常。
一直以来金克斯总坐在希尔科办公室的房梁上,那是希尔科为她预留的一块地盘。往日她不时会突然跳下来扰乱他的工作,可这段时间他的桌面总是维持干净整洁,没有文件被折成纸花和青蛙,也没有难以清理的喷漆。
“小孩子使性子罢了,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塞薇卡的点评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他疏忽了金克丝在先,她才赌气似的不再出现了,而因为他的迟钝,金克丝才想到从阿利奥娜下手吸引他的注意。
“你总得管管她。总为她伤别人的心可不好。”
“阿利奥娜这一阵子都没什么精神,这样下去办事迟早出问题。”
说完这句话,塞薇卡就停下擦拭刀刃的动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你也多少为我们这些人想想吧。”
“塞薇卡?”
有人敲了敲门,在门外大声道。
“进来。”
得到了允许,那人把头探进门缝里,通报道:“阿利说她正在楼下等你。”
“行了,告诉她我这就下去。”
希尔科的目光沉了沉,他看向塞薇卡,而她转过身,把遮住手臂的披风扯回原位,避免与希尔科对视。
“瞧,她今天不愿意上来,这还只是个开始。”
“你过于关心别人了,我建议你,关注你自己就行。”
希尔科眼中透出一丝冷光。
“谁叫能办事的人这么难找?”
穿过漫长黑暗的走廊,塞薇卡顺着楼梯向下走去。
阿利奥娜在楼梯的尽头靠着灰红的墙壁等待着。她头上的胶花了两天终于还是洗干净了,那卷曲的红发还有幸在她的头上保留了最后一点。她新买了件有黑色帽子的卫衣,比之前那件看上去宽松得体多了,也很适合她的新造型。
“下午好,塞薇卡。”
比她的衣着更得体的是她的为人。
阿利奥娜是个什么样的人,至今塞薇卡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定义,大概是对于每个人来说,阿利奥娜都是不一样的。
绝大多数时候,阿利奥娜耐性好又有礼貌,而需要她露出凶相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龇牙发疯。说她聪明,独自一人时她总走神发愣,可要说她粗神经,她的直觉敏锐的惊人。
唯有一件事,作为常年合作的同事,塞薇卡还是挺喜欢她的。好打交道,办事踏实,几乎从不出纰漏,也从不会推卸责任。
“下午好。”
“沿河巡逻么?”
塞薇卡没回答她,反而问她吃饭了没。
“还没呢,没什么胃口。”
“怎么,还食不下咽上了?”她笑道,“今天码头上没什么事,陪我去市里打探点消息吧。”
塞薇卡摸出一根烟递给她,另外自己叼了一根,阿利奥娜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小电棍为她点燃,随后才是自己。
抽了两口,阿利奥娜把烟拿下来看了看,随后向塞薇卡问了句:“上城来的?”
“议会特供,金贵东西。”
阿利奥娜知道她什么意思。塞薇卡一向看得起她,也很照顾她。她是个不太爱笑的人,但对阿利,她还说得上有一副好表情。
阿利跟上塞薇卡的步伐——塞薇卡比她高很多,至少一个头。她看上去是如此结实,一拳能把墙砸出个洞来。
拥有这样的体格在早几年里是阿利奥娜的梦想,可惜她的发育极限已经到此为止,再怎么努力锻炼肌肉和力量也无济于事。
至少保护自己已经绰绰有余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塞薇卡在前,阿利奥娜在后,在祖安复杂的街道和建筑物的阴影之间,她们灵活的缓慢穿行着,像两尾祖安污水河流里的鱼,从水面上俯视下去,一切都晦暗不明。
这是去窑子的路。
窑子确实是信息最灵通的地方,但阿利奥娜很少出入这种场所,至今也就一两次。原因在于希尔科认为,“你正是那种在风月场所受欢迎且引人注目的类型。”
塞薇卡就不引人注目吗?
“听我的就行,还是说你就这么想去?”
她才不想。
阿利奥娜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有大致的了解,也看过实操,但与窑子里的风景是不同的两种景象。就像食物,妈妈的炖菜和装点着各种雕花和小甜品,盛在盘子里的汤品是两种不同的东西。
除了楼上的包间,大多数的房间与走道只有一层纱帘隔着。她已经过了为这种事感到羞怯的年龄,可往往也得皱着眉从各种黏腻的声响中快步走过。
而与她相对,塞薇卡是这种地方的常客,她男女通吃,这点阿利有所耳闻,不过其他人喜欢什么本就是他们的自由,塞薇卡是她的朋友,单论这一点,谁非议塞薇卡,先不提塞薇卡本人会不会把他的肋骨打断,阿利奥娜肯定会狠狠给那人两拳。
踏进窑子的门不过两步,塞薇卡常点的几个姑娘和男子就迎了上来,张开了嘴就叽叽喳喳没个完,塞薇卡回过头看她一眼,阿利奥娜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长着一点雀斑的高个黑发男子趁虚而入,来到了阿利奥娜面前,声音甜腻的让阿利奥娜怀疑谁才是女的。
男的还挺好招架,只要瞪起眼睛叫他滚远点就行了,可迎上来的几个女孩着实让她手足无措。她没办法对这些打扮漂亮,不惜出卖肉体只为谋生的姑娘们恶语相向,她们中有些人与阿利奥娜同龄,有些够做她的姐妹或母亲——甚至奶奶。她凶悍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软化下来。
她们谄媚的笑容和裸露在外的肉体提醒着阿利奥娜生在祖安的不幸,阿利奥娜只能抿着嘴不说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无趣也无情。
一直抵达第一层长廊尽头的房间,塞薇卡才解救了她。她把阿利奥娜从包围圈里拎出来,叫其他人不要再靠近她,嘱咐阿利奥娜在门口等她,随后便独自进入了老板娘的房间之中。前排的房间里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阿利奥娜低着头去看沾着食物碎屑,干掉的口香糖和粘痰的红色地毯。那红色并不真切,肮脏而难闻。
苍白的光线从打碎又被胶带黏上的玻璃窗外照进来,一双穿着破洞黑色丝袜的长腿在这时映入眼帘。
“需要帮忙吗?”
她看起来才像需要帮忙的人。那女人非常丰满,一头黑发一直垂到腰间,但她的口红擦的半边脸都是,左眼上方有一块淤青,甚至她的鼻血还没止住,她的眼妆全花了,整个眼周一片乌黑。
那女人用手在阿利奥娜的眼前晃了晃,阿利奥娜恍然大悟,这不是她第一次因为拥有灰色的虹膜被误认为盲人或视障者。
“我看得见。”
“噢……”那女人不好意思的收回手,“你的眼睛,我还以为……”
阿利奥娜从卫衣里摸出纸巾递给女人,女人也愣了一下,随后抬手去擦拭自己的鼻子,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流血。她接过阿利奥娜的纸巾,把它们撕成小条塞进鼻子。
“阿利奥娜。”
“你是阿利奥娜?希尔科的二把手?……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女人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几分,不自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我叫佐菲。”
“佐菲,”阿利奥娜记住了这个名字,“你在这儿工作?”
只要不过分亲昵或者对她有所图,阿利奥娜还是愿意与人说上两句话的,她虽然不是瞎子,佐菲的一番好意还算是发自真心。
“不……我是想来求她用我,但你看我这副样子。”
佐菲苦笑了一下,她的目光盯在一旁的门上,眼神中碰运气的想法表露无疑,她的犹豫也写在脸上。
阿利奥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我朋友在和老板娘打听事,你得等等。”
“这样么……”她的停顿里带着点胆怯,又把纸巾向里塞了塞,“我看我今天还是先走吧。”
佐菲眼里的光消散下去。
“非得来这儿才能工作?”阿利奥娜问道。
这个问题让佐菲局促起来,她的掌心紧捏着剩下的纸团,指甲抠着手掌。
“你要是真想在这儿,扭扭捏捏放不下架子可不行,骑在你身上的人会比我刻薄的多。”
佐菲垂下了头,“我需要很多钱。”
阿利奥娜不再说话。
她了解贫困就像了解自己面容上的每一道疤,也了解急于用钱却身无分文的滋味。
“我还是走吧,等消了肿再来。”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阿利奥娜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点钱无济于事,但拿着吧。买好点的伤药,找巷子后面摆摊的杰姬,就跟她说是我叫你去的。”
“生活还是得各凭本事,等伤好了再来试试吧。”
阿利奥娜把身上的零碎纸币全部掏出来,笨拙的理了理,塞进佐菲那破烂人造革缝成的手提包里。
“你的手……”
佐菲看见她缺了指甲,满是伤疤的左手,不禁低呼出声,阿利奥娜将手掌在她的面前展开,烫伤,刀伤,它们已经愈合,可皮肤再也没能恢复当初的光滑细嫩。
“这就是我吃饭凭的本事。”
“快走吧。”
“我会报答你的,小姐,我一定会。”
佐菲猛的攥紧了阿利奥娜冰凉的手,她微微一惊,佐菲的手很热,有许多年她不曾被人这样握住,不曾在血液飞溅以外的时刻体会过人的体温,那感觉太陌生,唤醒了许多年前藏在她记忆深处的一点温存的感情。
佐菲走了。
阿利奥娜深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她望着佐菲走掉的方向,她身旁的门打开,一道高大的阴影投射下来,是塞薇卡刚好谈完了事,老板娘将塞薇卡送出来,也向阿利奥娜点了点头。
“老板娘,”阿利奥娜转过身,向身材矮小的老板娘弯下了腰,“有个事可能得麻烦您替我留意,至于结果到底如何,还是凭您做主。”
2
“我知道你有同情心,可以前也没见过你多管闲事。”
塞薇卡再把烟盒向她递来,阿利奥娜摆手拒绝,没回复她的疑问。一些杂乱的东西从记忆的烟尘中蔓延出来。
将近十年前,她并不生活在这个片区,而是在环境比这还要恶劣的城区。那里称得上是一个垃圾场,但阿利奥娜并不在意,因为那时还有人爱她,母亲卧病在床,但对她的疼爱丝毫不减,父亲会用他有力的臂膀把她高高举起,夕阳的余晖是绝对公平的,不因观看者的贫富而逊色半分。
太阳还是每天东升西落,而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由于有些出神,阿利奥娜一脚不慎,已然踏进一个浅水坑——实际上那是个乌黑发亮的泥坑。她赶紧跺了跺脚,把靴子边的泥刮在台阶上,重新系好有些松散的鞋带,水坑里的水波慢慢平稳下来,在那重归平静的水面和油污倒影之中,她无意一瞥,竟发现了一个异样的色块。
那是一个不易察觉的人影。
那人站在她左手边楼房的顶上,正探出头注视着她和塞薇卡。
是谁?
她不曾见过这男子,他的脑袋在细瘦的脖子上像个气球似的,诡异的晃动着,有折断的风险。她缓缓站起来,装作找东西似的向后看了看,举起手挡太阳似的向上望了一眼。
那人着急忙慌的把头缩了回去。
“系个鞋带怎么这么久?”
原本已经走出去很远,发觉她没有跟上的塞薇卡折返回来。她赶忙把鞋带系好,顺手把一点泥水擦在了裤子上。
“塞薇卡,”她压低了声音,“有人跟着我们,在左手边的楼顶上,四点钟方向。”
塞薇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也仅仅是闪过而已,她很快心领神会,镇定下来,“得抓住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阿利奥娜与她对视了片刻,她瞟见塞薇卡的斗篷下闪过刀刃的寒光,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之间,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向前冲出,在岔路口分为两个方向,那人急急在房顶上飞奔也没能赶上,那男子的身体怪异的扭曲了一阵,最终向着左边的塞薇卡跟去。
塞薇卡在笔直的路线上奔跑,而阿利奥娜发觉那男子没跟着她来,立刻倒转了方向,抄了弯曲甚多的近路在后方悄悄追赶那男子。她攀上一座建筑外墙的楼梯,抓紧一条生锈的铁杆荡到另外更高处。在夹缝中挤来挤去长大的阿利奥娜跑的很快,也能爬的很高。很快她就来到了同一水平面的楼顶——通过踹开一家人的窗户,再从脆弱不堪的天花板突破而上,她的帽子已经滑下来,土灰木屑和一两只蚂蚁落到了她头上,她拍拍肩上的灰奋起直追,那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塞薇卡,对于阿利奥娜则浑然不觉。
那是她父亲教给她的,在木质的阁楼上,在杂物众多的地方如何轻盈的奔跑,如何轻盈的跳跃。她并非全然无声,但隐藏自己已经足够。
她本计划一点点接近那人,直到他拿出一把有些发锈的手枪,开始向塞薇卡瞄准。
阿利奥娜几乎是扑了过去。她的匕首从手中飞出,击落那把枪,而枪落在地上,应声走火,激起一连串人语和飞鸟。
塞薇卡也听到了。
她停止继续向前奔跑,立刻从一旁黑暗狭窄的阶梯向上方赶来。
男人一点点向阿利奥娜转过身来——那分明是个怪物。
他衣着发黄且破烂,眼窝深陷,牙龈裸露在外,神志有些不清。他的眼球凸出如金鱼,闪着亢奋的紫光,唾液从他的嘴角留下,他正在喃喃自语,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更多……更多!”
他大声的嘶吼着,咆哮着。
阿利奥娜知道这怪物是由什么制造的。
吸食过量的微光产生的异变她见过太多,愧疚感已经不能够使她犹豫,她的拳带着一阵凌厉的风击出,那人并没能躲过,肋骨上狠狠挨了一下,他膨胀的腹部回缩,后退了几步,他也试着反击,可他的腿脚根本就软弱无力,她借势将男子背摔在地,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在那呻吟之中掺杂着异样的东西——瘾君子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不对劲。阿利奥娜俯视着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男子,一个如此羸弱的人,刚刚怎么能跑的比她快上那么多?
很快她就明白了。
备注一下,瘾君子们有一个共同的特质:他们做什么都是肢体不受控而慢吞吞的,唯有一事除外,那就是注射微光的时候。这时他们总是非常灵敏,可以轻易找到自己的静脉。
注射器中满满一管紫色的液体在阴云之下依然闪耀的刺眼,每次看到微光,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那抹晶莹的紫色。
阿利奥娜伸手夺过那注射器的时候,针管里的液体还剩下一大半。
兴许还在控制范围内。她也不止一次的碰到过注射大量微光作困兽斗的家伙,或多或少有些经验。她愈发提高了警惕,将剩下的微光踩碎,捡起地上的匕首,闪过他软绵绵的攻击一手顺势用力拧住他的胳膊,手腕向外一翻,匕首便刺进了男人的大腿,鲜血全数喷到阿利奥娜的手和腿上。
攻击的作用太有限,而微光发作的太快,匕首刺进了男人的腹部,刺进了他的胸腔,可他毫无反应似的,好像没有了痛觉,最后她干脆放弃了匕首,肾上腺素不停飙升,杀意开始将她的意识吞没,一拳紧接着一拳,根据通常的经验,只要把人打昏到失去意识,药效就会自然减退,她不敢放松片刻,直至她的手上除了血以外还混合着许多黏液。
男人的头颅快要被她打碎,她满手是血,一阵阵刺痛从手骨传来,男人早已从一个怪物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谁也无法让一具尸体再死一次。他扭动着,脖子不停的向后仰去,他的其他各处也像腹部一样膨胀起来,阿利奥娜开始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微光注射液时,局面已经无法挽救了。
前几道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攻击被她灵活闪过,阿利奥娜的身体柔韧性极好,自对方的普通拳脚中躲过还算正常水平内,但对方的个子越来越大,原本木偶般的身体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挣脱了她的束缚。他一拳打在阿利奥娜的肚子上,阿利奥娜则痛击他的左脸。两颗牙齿从他嘴里掉落,她抬腿猛踢他的下体,不及收腿就被对方拽住,没法挣脱。
阿利奥娜甚至没来的及疼就嵌进了砖石磊做的墙中。她的头嗡嗡作响,紫色的液体隐约在那人皮肤之下流淌,他的身体畸形的更加厉害——他的左眼球从被击碎的眼眶骨中滑出来,空缺之处成了一个黑暗的空洞,随之流出的是闪着晶体紫光的暗红血液。
伴随着知觉恢复的是阵阵剧痛,由于没来得及卸力,这一招把她伤的不轻,她自己的血从额头上留下来,流过她的眼睛,将她的眼睛也染红。她的听力慢慢恢复,因而她可以听到塞薇卡已经赶了上来。
“阿利?!”
阿利奥娜从墙上下来,擦擦嘴边和鼻子里流下的血,吐出一口红色的唾沫。她活动了下手臂,再次摆好架势。塞薇卡挥动与她融为一体的巨刃,生锈的插销和钢板制成的安全门一并切断,即使经验丰富如她,看到这具怪异恶心的躯体也要皱起眉。
那怪物愤怒的大叫,奔着阿利奥娜前去,嗡鸣在空气中消散,阿利奥娜不与他纠缠——疼痛冲击着她,她摸到一个硬物——那大概是她刺出体外的肋骨。她不走运,大概是伤到了肺部,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很快她就会变成这场战斗的拖油瓶。
她加快速度自塞薇卡身边怪物的血泊中滑过,捡起那把刚刚走了火的枪。用常规的知识已经无法判断弱点,唯一的机会就在这把枪里仅剩的子弹。
机会有限。
“他不是为了刺探来的,”阿利奥娜感受了一下自己断裂的骨骼,“他是要杀了我俩。”
“我看见了。”
塞薇卡把注意力从地上的微光转移到敌人的身上。阿利奥娜是吃了身板的亏,但她的力气并不差,那人的肌肉还在不断隆起,他的头颅已经不再由脖子支撑,而是古怪的垂着,他分明已经被阿利奥娜打碎了许多骨头,也留了这么多血,按理说他也该支离破碎了。
微光的作用最多也只在于强化肉体,让精神变得振奋,怎会产生这样离奇的效果?
那怪物趁她思索的几秒蓄力,像颗炮弹般冲到了塞薇卡的面前。她向后猛撤一步,侧身躲过一击。她的巨剑自空中高高劈下,划出一道锋锐弧线,在预计中本该削下他一节手臂的地方扑了个空。
不妙。
塞薇卡用以剑面为盾,抵挡几招,发觉每过一秒他就比上一秒更加有力,好在他毫无技巧,全凭本能攻击。她扭转手臂,刀刃砍向他的大腿,想凭这一击将他的腿剁下来,他飞起一脚,踢在塞薇卡的腰上,胳膊上也留下几条长长的爪印。
阿利奥娜飞快抽出弹夹,其中只剩下两颗子弹。已知刚才对头部的攻击都是无用功,再射击头部就是犯蠢。
她对自己的射术没有自信,可她也别无选择,她举起枪,从后背试图瞄准那家伙的心脏,她的手不够稳,加上目标一直在移动,她的手指紧扣着扳机,希望自己能瞄的再准些。
“塞薇卡!”
她大喝一声,示意塞薇卡躲开。塞薇卡停止格挡,立马跳开,当她看见阿利奥娜手中的枪,神情中困惑难掩。
“子弹杀不了他!”
“我知道!”
她不该说话的,因为这一说话就让她打中了更靠上一点的位置,那子弹大约是穿透了他的胸骨,他痛苦的尖叫,随后向阿利奥娜转过身来。
“操。”
“阿利!躲开!”
来不及了,何况无处可躲。阿利奥娜竭力镇定,在他冲向自己的时候从正面再打了一枪,枪口的硝烟散尽,她放低身姿,将双手向前伸直,直至指尖触及他带着死亡气息的皮肤时她蹬着脚边的砖块向上一跃,如同一只飞鸟从他的肩头掠过,阿利奥娜反手锁住他的臂膀,借由惯性将他掷在地上,他面目狰狞的起身,膝盖狠顶阿利奥娜的腹部,一手紧紧捏住她柔软的咽喉。离楼层的边缘只差分毫,塞薇卡抓住机会,手起剑落,青筋暴起的右臂脱离那怪物的躯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像是泻了气的气球恢复了原来细瘦的模样。
太难以置信了。阿利奥娜从窒息中恢复过来,那人的口水冰凉的滴在她的脸颊上,难闻的味道也扑面而来,她薅住对方的头发,几近盲目的使劲把那东西蹬到一边,塞薇卡赶忙补上一脚,将他从楼层边缘踹下去,没发觉阿利奥娜的腿已被死死扯住。阿利奥娜开始飞快的向边缘滑下,而那不能称之为生物的东西还在挣扎,她想要攀住边缘,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她的跌落,连塞薇卡也没能抓住她的手。
他们在空中一同下坠,当她的身体不断砸在防盗窗和防护栏、外置晾衣架之类东西上时以其寻求缓冲时,她的腹部被那东西的手爪贯穿。脑中的空白没能影响她的本能,嘶吼从她的嗓子里冲出,她将一切都赌在这求生的一击上,这一击全凭蛮力,她的胳膊分明麻木不堪,甚至像一个陌生的部分,她自己都感到震惊——这一拳贯穿了那东西的胸膛,她能感受到心脏猛烈的跳动——他的和阿利奥娜自己的。
下一秒,当她狠狠的摔在一只流着恶心液体的垃圾箱里,她成功抓住了那肉块,把它从胸骨的保护中、血管的连接中扯断,捏成了一团泥。
肌肉组织从她的指缝中溢出来。
失去了核心的躯体从疯狂中解脱,他压在阿利奥娜身上,不断筋挛抽搐,右眼的瞳孔逐渐扩大,十几秒长的像是一个世纪。
他死了。
再然后,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那颗不知射向了各处的子弹,此刻被她握在手中。
看来我的枪法也没我想的那么糟糕。阿利奥娜抬起头呸了一口,吐在了尸体的身上。
她想把这东西从身上推开,可她完全使不上力气,她勉强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好像摸到了自己的肠子。
她的意识慢慢模糊,一开始她还能听见塞薇卡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很快这种感官也开始淡化。
“阿利奥娜!”
阿利奥娜!
她陷入漫长的黑暗之中,开始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