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喜欢玫瑰,因为玫瑰是浪漫、和平和勇气的象征,与他所宣扬的政治理论完美符合,所以顺理成章成为了他的国花,众人皆知他厌恶红色至极,但那些鲜红的花朵是例外,正如玛丽莲·梦露是世上最亮丽的玫瑰,唯有那些如火般绚烂的红色才配得上美利坚的强大和张扬。
花朵的花语是由人类赋予的,玫瑰从诞生起便成为了爱情的象征,像极了他自诞生起便成为了自由的象征,他在血与火中长大,反抗与独立是美洲大陆上经久不衰的颂唱篇章,自他决定走上一条新的道路到如今站在世界之巅,上帝似乎总在眷顾着他,让他拥有现在如红玫瑰般璀璨耀眼的人生。
他总是在人前说他是上帝最偏爱的孩子,他的诞生是上帝最满意的杰作,上帝将手指点在新大陆,这片贫瘠无光的土地上便诞生了最伟大的美利坚,迄今为止,无人可以觊觎,也无人可以超越。
上个世纪人们对此深信不疑,但自从1991年之后,他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之中,世人常说那是因为苏联解体让世界丧失了唯一可以制衡他的人,但阿尔弗雷德知道,那不过是给外界看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天性如此,贪婪、放肆、任性而又暴力混乱,自他出生起便刻在骨子里,80年代的美国正将他的光鲜亮丽展示给世人,发誓要将自由民主传遍世界,自然将这些黑暗面深深隐藏,无名病毒引起的恐慌只是开始,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玫瑰都是带刺的,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是容易招来危险,它们便长出锐利的尖刺来保护自己,但花匠可不会欣赏这些,他们只会觉得这尖刺又会刺破谁的手指,影响了情人节的销量。修剪园艺的剪刀格外锋利,不费吹灰之力也能收拾干净那些防备,阿尔弗雷德觉得可惜,但仅存的那点怜惜也在一根尖刺刺破他手指时消失殆尽,血珠和玫瑰的红色如此相近,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个传说,开得越艳丽的玫瑰花,地下就埋着越多爱人的尸体。
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需要鲜血来滋养的。
阿尔弗雷德笑出声来,他突发奇想,命人挖掉花园里的玫瑰,将土地全部翻开了一遍,好找找这下面是不是埋着他爱人的尸体。
“好可惜。”
他笑着丢下铲子,花匠看着他的笑意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明明是那么光鲜亮丽的一张脸,不该有这样满含欲望的笑容。
阿尔弗雷德失望地耸耸肩,自顾自回到房间,熟练地拨出一串数字,这通打给大洋彼岸的电话注定无人接听,年轻人的脸色微变,但看着一片狼藉的花园他又突然开心起来,他就该这样肆无忌惮,这是属于他的特权,是他赢得冷战最大的奖励。
电话在重播第五遍的时候,终于被人接通,那头还未开口,阿尔弗雷德便抢先问道,“你还记得当年我送你的那朵玫瑰吗?”
“琼斯先生,现在是凌晨两点。”深夜被打扰的人隐隐压着怒气,“你最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我刚让花匠翻新了一遍白宫的玫瑰园,”阿尔弗雷德站在窗前,窗外花匠正收集着那些无辜被牵连的玫瑰花,他便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那头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我可没兴趣大半夜和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口是心非的男人,阿尔弗雷德笑了,明明是和他想到一块去了,他也不给对方留退路直接挑明,“我找到了那块怀表。”
“失而复得,恭喜。”
听着他冷淡的道贺,阿尔弗雷德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那是一个并不遥远的时代,他们的关系也才刚急转直下,那块怀表就莫名其妙丢了,阿尔弗雷德细细想了想,是苏联解体后,那个罪恶的男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后,他开始孤立这个东方的大国,倒也不全是因为意识形态,白宫比任何人都清楚,中国的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是时间问题,那个将“时间就是金钱”奉为至理名言的人,比任何人都需要时间,只有未来才有机遇。
但对阿尔弗雷德来说,时间问题,那多好办,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把中国按死在东亚就好了,他也曾信誓旦旦地说,十年就能解决了。
十年足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等他从中东回到太平洋来,也不过才十年而已,世界上已经出现第二个可以和他分庭抗礼的人了。
“你怎么给丢在那里了?”
那年苏联刚解体,阿尔弗雷德在白宫举行的宴会,王耀本不想参加,说是盛情难却不如说是威逼利诱,阿尔弗雷德在宴会上展示了他前所未有疯狂的一面,但无人在意,众人都被那热闹的气氛感染,当然不会想到日后的美利坚会有怎样歇斯底里的疯狂。
那块怀表丢的时候其实王耀也不知道,他也是在之后才反应过来,但那时的中美关系已经摇摇欲坠,他没有道理也不会去找那块根本不知道在哪丢了的怀表,反而有些释怀地想,有些事情从来都是命中注定。
“那么久远的事情了,”王耀根本不想和他一起回忆往事,他敷衍地说道,“哪还能记得。”
“真的吗,”阿尔弗雷德意味深长地说着,“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怎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倒是记得清楚,”王耀这回也发了火,他毫不留情地讽刺道,“看得出来对他念念不忘。”
“我可没有在会议上喊错名字,”阿尔弗雷德冷笑,“我觉得你这辈子都不该忘记伊万当时的表情,真够精彩。”
当时何止是伊万的表情复杂,他那句“中美苏”一出来,整个会议的气氛都变了,连阿尔弗雷德都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用带着暧昧的语气朝王耀说道,昨晚你喊他名字已经够让我恼火的了,没想到这种场合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这其实是一个台阶,暧昧的玩笑话总比沉重的政治话题要好得多,只是从阿尔弗雷德嘴里说出来,任谁看他这都是为了让王耀尴尬。最后以伊万投了反对票离场结束了这尴尬的氛围,王耀当时看着伊万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久到阿尔弗雷德以为他正酝酿着如何朝自己发火时他才开了口:我弃权。
他们的关系总是如此矛盾,“我记得当时那支玫瑰刺破了我的手指,”王耀叹息,“你肯定已经忘了。”
“你怎么知道我忘了,”听到对方的退让,阿尔弗雷德语气也温柔了下来,“我当然记得那场焰火,你们现在已经不许在新年放烟花了。”
“我当时在想,美利坚就像是这朵玫瑰,美得热烈。”
阿尔弗雷德听着只觉得难得,王耀不曾轻易敞开心扉,平时更不会与他聊起这些,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丝一毫,就听见那头话锋一转,“你确实就像那朵玫瑰,”王耀淡淡地说,“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你的锋芒。”
靠近美利坚会变得不幸,这是一句网络上调侃的笑语,如此火的原因,只是它说出了实情,离美利坚太近,就意味着离上帝太远。玫瑰艳丽的外表迷惑了所有人,等玫瑰的刺划破手心时才惊觉危险的存在。
王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话里却越来越冷,“是我高估你了。”
阿尔弗雷德突然笑起来,“我从前问过伊万,他现在最喜欢什么花,你想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王耀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触动,“阿尔弗,那你现在还喜欢玫瑰吗?”
他语气平静,却无端激起阿尔弗雷德内心惊涛骇浪,但年轻人只勾了勾嘴角,看着花园里正被一把火烧毁的玫瑰,毋庸置疑答道,“当然。”
他喜欢玫瑰,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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