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事事的早晨，譬如今日，韦伯比起咖啡更偏向红茶，口感偏柔和清甜，加牛奶或柠檬汁，化解掉培根与煎蛋多余的油脂。伊斯坎达尔有时跟着他喝，有时倒一杯牛奶，无意间常把胡须染白。清理餐具的工作轮着来，后来干脆买台洗碗机，初次运行时魔术师与古代君王头挨头蹲下试图窥探内部未果，上网搜索后一同感叹现代科技之奇妙。吃罢早饭，两人坐在桌旁，就机器运行时轻微声响闲聊。近两日天气难得晴朗，外面有山雀站在枝头吱吱喳喳地叫。春天已经到了。

伊斯坎达尔去收昨日晾在阳台的床单被子，此时若把脸埋进柔软布料就能嗅到阳光温暖味道。隔壁小女孩偶然与他对上目光，看见高大男人把床单披在身上权当披风，举起手臂模仿士兵，缺了颗门牙便羞涩地抿着嘴笑。韦伯久久等不到人，跑去阳台看到一场无声表演长叹一声，对女孩挥手告别后拽人回去，一场格斗游戏对方自知理亏主动让他三招却依旧落败，胜负心促使下又开几盘，直到敲门声响起才把手柄放下。

是几个从教室里毕了业的学生:弗拉特大咧咧走进来坐下，斯芬抽着鼻子判断茶叶种类，考列斯替昔日同窗挽回点体面，寒暄后把游戏卡带和饼干一同递上。

下午茶换了香气浓醇的种类，配饼干和咖啡厅的三明治足够应付几个大男人的需要。话题从天气开始谈到游戏又谈到近日来的见闻，偶尔谈及魔术应用，天才笨蛋在男人皱起眉时下意识捂头，换来不留情的嗤笑、豪爽的大笑和微微扬起的嘴角。

告别学生后他们选择靠在沙发上共读一本伊利亚特，或者说，伊斯坎达尔靠在沙发上，韦伯靠在他身上。简装书纸页微微发黄，上留年轻人日渐成熟的笔迹记录光阴。寻常人一旦有了电视，即使不看也忍不住打开作背景音，他们也不能免俗。放下书歇息时抬头，恰逢本地新闻里播报画面，男男女女拥抱亲吻，笑声与欢呼成一片海洋。

镜头切换，建筑前排起长龙，从上俯视是彩虹色的河流。还好我们没等到这时候结婚，伊斯坎达尔如是说，带韦伯回想起几年前的异国他乡。人不是很多，阳光明媚，行人投以善意的微笑，道路旁边开大朵大朵色彩明艳的郁金香。海浪拍打沙滩，暖流裹挟水汽而来，风带咸涩味而湿润。两只手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银环发温润的光。

仿佛就在昨天一般，戒指藏于红色丝绒的小盒中，男人一字一句向伴侣吐露心意，请求确立俗世印在文书上的一段关系。短暂的震惊后韦伯耳朵与面颊都发起烫来，他不必深思就能察觉王者言语里的小心翼翼，于是无言地笑起来伸出手，让对方为自己戴上，随后催人洗手去吃晚餐。

这是又一个春日的下午，他们在客厅里接吻，低声念起誓词，不管上帝是否在此聆听:

“你在哪里死去，我也将在那里被埋葬……死亡也无法将你我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