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亡灵“复活”
       
        必须尽快和赤井谈谈！
        化身为安室透，在波洛咖啡厅认真煮着咖啡的金发青年，难得地感到了焦躁不安。在铃木快车上，赤井把波本当作敌人予以阻止，却因此葬送了雪莉的性命——即使再难以接受，现实就是现实。赤井失去了记忆，以招呼组织成员的“礼遇”全力对抗他也算无可厚非，但如果自己能早点发现藏在车厢里的炸弹，是不是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有关雪莉的情况，赤井一定已经告诉过景光了，这倒让他失去了亲自向景光谢罪的机会。当年一别，他和景光就再没联系过。按照出发前的约定，身在美国的景光会暂时加入FBI，继续通过网络监测组织的动向，远程协助在日本活动的潜入搜查官们。他真不想时隔多年再次和景光的对话，要由“对不起”来开头。
        虽然一直都不愿相信赤井居然这么轻易就把过去的事都忘了，但数次失败的试探表明——景光事件之后的三年，他在赤井心中彻底成了组织里有代号的小头目波本，情报贩子，贝尔摩德的得力助手。对于现在的赤井来说，不管是安室透还是降古零，全都不存在。更过分的是，那个人甚至连赤井秀一的身份都扔掉了。还换了张脸，躲进工藤宅做起了大学研究生，选的学校偏偏还是他的母校。
        应该怎样面对这个全新的赤井秀一/冲矢昴呢？这个人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作为敌人，应该算是最难对付的类型。未来的行动中，两个人难免还要碰面，如果还像上次一样，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彼此间的攻防上，那可就太让人头疼了。主动暴露自己的NOC身份，要求他配合？那人会答应吗，会不会认为这是波本诱敌深入的诡计？或者通过行动逼他露出真面目，与他当面立下约定，在未来的行动中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后者看起来更符合降古零的行事风格，但自己能做到吗？面对完全不念旧情的赤井，他能保持冷静，贯彻自己的计划吗？如果赤井问出“你的真名叫什么？”、“为什么来做卧底？”、“你说你是日本人，但为什么会是金发？”这类愚蠢的问题，他不能预测自己是会跳起来揪着对方的领子揍那张好看的脸，还是会用贴在小腿上的匕首当场捅自己两下。
        到底应该怎么办？波洛服务生安室透在脑子里反复推演。然后，他就和刚刚炒好一盘意大利面的小梓撞到了一起。小梓正要到水槽边洗平底锅，而他本来应该走出吧台给客人上菜，结果一阵灼痛...他的白衬衫和一截小臂惨遭炮烙。
        “嘶-”好痛，“对不起对不起，小梓小姐，你没事吧。”
        “安室先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小梓赶紧把平底锅放好，“我倒是没事，不过安室先生看起来好像受伤了！快把袖子挽起来，马上去冲凉水！”
        被烫伤的地方很快起了水泡，面积还挺大的，安室被小梓从店里赶出来，不包扎好伤口不准回去。其实，烫伤对于安室来说不算什么，他早就有过比这难受千倍万倍的经历，只是，推演的思路被打乱，找赤井谈谈的意愿似乎没那么强烈了。看来还是时机不对，再等等吧，他自我安慰道。
        反正也没心思干活，接下来的打工就翘了吧。从停车场取回了马自达，安室把备用白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一片狼藉的伤口也不去管它，就肆意暴露在空气中。变档的时候，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用力，牵动着破溃的表皮一跳一跳地疼。安室突然想到，最近，他奉琴酒之命正在追查失踪的线人楠田陆道，而这人失踪前正在杯户中央医院潜伏，伺机打探FBI和基尔的情报。不知他究竟查到了什么，查到的信息是否与他的失踪有关。而现在，他正好有一个去医院的理由。
        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安室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受伤的样子，让医生包扎好伤口，把衬衫袖子放下，再穿上外套，就能完美地遮住了。在医院的走廊里溜达了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毛利小五郎因为玩小钢珠不接电话而错过了老婆的手术时间，又为了逗老婆开心，说了几句自以为是的俏皮话，惹得病中的老婆勃然大怒，被赶出了病房，旁边的小不点儿柯南，因为无情地揭穿了真相，也被请了出去。
        安室看到这个总跟各种奇怪的案件不期而遇的小祸害，一时兴起，波本附体用话术吓唬了他几句，没想到柯南人小鬼大，竟然硬是面不改色地搪塞过去了。反倒是他自己，因为心神不宁被路人小孩突然喊出的ZERO惊了一下。虽然他马上编出了一套，“ZERO是零，零就是没有，没有就是透，透就是我”做理由，但少年眼中的怀疑仍未淡去。
        后生可畏啊，安室心想。
        ***
        “安室先生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儿，”柯南坐在自家客厅里，喝着喧宾夺主的冲矢昴给他泡的红茶，“今天我在医院遇到他了，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哦？为什么这么说？”冲矢昴悠闲地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平时他跟我说话，都是为了套我的话，但今天好像不是，”柯南回味着当时的那种违和感，“今天，我感觉他是在发脾气。”
        “你对他观察得很仔细嘛，”冲矢昴不咸不淡地说，“或许这就是他的性格，谁说29岁的人就不能任性、孩子气、喜欢乱发脾气呢。毕竟，人不能24小时都紧绷着，那样会坏掉的。”
        “赤井先生在组织卧底的时候，真的不了解波本吗？”柯南急切地问，他非常想多了解波本一些，毕竟，这颗定时炸弹每天都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转悠，他的安危还在其次，万一让小兰受到伤害，那他是绝对不能原谅自己的。
        “实话说吧，我也不大清楚，”冲矢昴放下茶杯，皱起眉头，“最近三年他一直都跟着贝尔摩德，我们没有合作过。但我总觉得对他很熟悉，又说不出具体的事儿。”
        “今天我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安室先生对一个词非常敏感，敏感到好像一听就会受到惊吓似的。”
        “哪个词？”
        “是一个英文单词，ZERO。他自己解释说，这是儿时好友给他取的外号。”
        “ZERO...”冲矢昴喝了一口茶，在记忆深处，似乎有一块碎片松动了，“儿时好友取的外号？”
        “他说，ZERO是零，零代表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自然就会清澈透明，所以透就是零。”
        “透就是零...”记忆的碎片又落下几块，冲矢昴的眼镜开始发光。
        “而且，ZERO在日本还有另一种含义，”柯南开启了科教片旁白模式，“它代表一个在公开的警察系统中，不被记录在案的特殊部门，因此被称为零科。零科的成员，是不惜用任何手段都要达到目的秘密警察...如果安室先生来自这个部门，那他可能和赤井先生一样都是卧底...”
        “不可能吧，三年前让我和波本相遇的事件，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营救即将被处决的公安卧底，公安会同时向组织派出两个卧底，而这两人又是好朋友的概率有多大？”冲矢昴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赤井先生，你说波本和你三年前营救的卧底是好朋友？”柯南的眼镜里闪过一道光，“波本到底是不是卧底，你为什么不去问他呢？”
        “我问过他很多次关于波本的事，但他拒绝告诉我，只是保证波本不是坏人。”
        “赤井先生，你营救的这位探员和你的私人关系怎么样，你觉得他像是会在组织里交朋友的人吗？”
        ***
        -“你还记得波本叫什么名字吗？”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和波本很熟？”
        -“你确定你俩是第一次见面？”
        与景光的那些早就消散在空气中的对话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封存记忆的高塔摇摇欲坠。
    在他印象中，诸伏景光不是神秘主义者，更不是喜欢拿腔作调的人。诸伏景光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赤井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点，让他猜谜很有趣吗？如果当面对话，赤井相信自己一定能从他的微表情上发现蛛丝马迹，可惜现在，他们的交流只有干巴巴的文字。
    -诸伏，波本是卧底？
        -怎么又问波本，我要去开会了。
        -先别急着开会！我有正事要问。
        -我随时可以去开会，懂吗？
        -好了，知道啦。那我问了，波本是ZERO，公安零科的人？是这样吗？
        -你从哪打听到的？这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但是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我要他/她的全部资料。
        -看起来我好像说对了。下一个问题，波本的名字是降古零，但他的真名其实叫安室透，对吗？【注1】
        -以前的事，你想都起来了？
        -我想起了很多，但不是全部，所以，能不能给点提示？我知道，波本不让你告诉我，不是要你直接说，给点提示就行。
        -赤井，说实话，我认为你并没有想起关键的东西，否则你提到他时不会是这种态度。
        -那你要去开会了吗？
        -算了，我真有点看不下去了，就给你点提示吧。但仅此一条，如果你还想不起来，那我也没办法了。
        -放心，不管我能不能想起来，以后都不会再麻烦你了。
        -你们两个啊，麻烦我的时候还少吗！
        【景光发来一张图片】
    ***
    塔尔法亚末日般的夕阳覆盖了一切，只留下一个雌雄莫辨的剪影。
    我爱你，我的小王子...【注2】
    照片刷出来的一瞬间，赤井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溢满了自己的眼眶。
        ***
        没人喜欢无止境的忍耐和等待，即使这两种行动被尊为狙击手的职业道德，而他则人称狙击手中的狙击手。躺在进口高级双门跑车后座上的赤井秀一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让他觉得时间没那么难打发的，是从耳机里传来的清亮少年音，正给对面的人讲述在杯户医院里发生过的事件——为了防止窃听，工藤宅里开启了屏蔽装置，但小子为了让他能时时了解事件的进展，用博士增强信号的手机给他播了电话。每当对面有人说话时，耳机就会发出微弱的电流声，如果是波本，可能在上车的一瞬间就能发现车里有人吧。比起组织精英，他的这两位手下，水平还差得远呢。朱蒂和卡迈尔，你们两个的警惕性是零分啊！（电锯人梗，勿喷勿喷）
        “朱蒂桑，我们为什么要去莱叶岭？”
        原来他们要去那里，是有什么发现了吗？还不错啊，赤井刚想收回前言。
        “结合柯南给的信息，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我还是想不透，难到秀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吗...”
        有人给递了小纸条还猜不出正确答案，也是醉了，赤井现在特别想给这两个人一人一记爱的手刀。做一步想三步额外再准备两个方案，可是谍报人员的基本操作啊。FBI不愧是拿国家补助的公务员，入职以后就等着平安混到退休，还真悠闲呢，赤井暗自吐槽，幸亏那个人当初没有按计划加入FBI，否则早晚闲到跳槽。
        “赤井先生要是还在，我们就不怕了...”
        好像被人当成奇怪的救世主了，赤井无奈一笑，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信任他的能力，希望他在最后时刻突然出现力挽狂澜，而他最想保护的那个人却跑掉了，不但不想要他的帮助，还反过来要保护他，甚至把自己与他并肩作战的乐趣都剥夺了...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我要加速了，小心别咬到舌头！”
        “...冲矢昴先生，不对，FBI的搜查官，赤井秀一！”耳机里的青年说话声音突然变大了，听语气，他现在心情很不愉快。那边的优作先生见谅，多有得罪了，赤井想。
    是时候了，赤井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
        私下里找赤井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谈话直接演变成打架斗殴；但如果把他抓回警察厅，隔着审讯室的玻璃对话，而且当着下属的面，自己应当就不会做出过激的事，这是降谷零决定出动公安包围工藤宅时的想法。当然，这些想法他绝对不会写进行动报告里。
    很不对劲，零努力加大音量，与电视里的奥斯卡颁奖典礼直播对抗，却仍没成功吸引屋主的全部注意。冲矢昴身上很像赤井的气质消失了，在放宅配人员安室透进屋之后，他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对方的质问在宽敞的客厅里回荡。
    零也终于拉下了对方的高领，却没发现自己想看到的——变声器，以及熟悉的身体。赤井秀一逃走了，零默默叹了口气，却没觉得特别失望。也是，赤井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呢。还好有PLAN B，抓住他的两个笨蛋手下，让他自己乖乖前来交换，这在场面上总比把赤井秀一五花大绑扔上车好看一些。毕竟是老熟人（老情人）了，赤井不念旧情，自己不能有样学样，做事善始善终符合降古零的原则，不能为了区区赤井就破坏原则。

    “您的电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响呢，不需要接一下吗？”工藤家的冲矢昴好心提醒。
    “什么，你们看到了赤井秀一？”听到下属的话，零觉得自己的心又揪紧了，上次揪紧是在铃木快车上看到雪莉车厢爆炸的时候。赤井竟然和他的两个笨蛋手下在一起，这下可好，PLAN B强行翻身，非要变PLAN A。
        “他向你们开枪，所有的车子都不能动了？”自己的手下是什么水平他心里有数，但被赤井一颗子弹就干废一个车队，未免也太屑了。零刚想吐槽，电话那边的声音却变了。
        “好久不见了，安室老弟。”
        安室老弟，这什么鬼称呼？零嫌恶地看了一眼电话，仿佛它烫手一样。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打听到他这个公开的“假名”，于是就来献宝了？赤井秀一，除去男友滤镜之后你也不过如此。
        “还是我应该说，公安的降谷零君！你最大的失误，就是把ZERO这种外号透露给了小鬼。”
        哈，算你有点能耐，不过，这是柯南发现的吧，赤井秀一，你不要表现得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啊。
        “关于他的事，我很抱歉。”
    谁啊？什么事？是在说景光吗？连景光的事你也忘啦？
        “我也很抱歉，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零只能这样回答。
        “我替傻瓜莱伊向你道歉，他从三年前那件事情还没发生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而且他意志不够坚定，把应该永远记得的事全忘了。”
        “你在胡说什么，快把手机还回去！”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希望全世界的人都不要理解赤井说这话的意思。
        “能找个时间谈谈吗？”
        “不能。没什么好谈的。”
        “你不是想抓我吗？我们找时间见个面，你安排好人手，谈完直接就来抓我。”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相信你就够了。零君，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事！”
        “无关紧要的事，忘就忘了。我要抓你自己会想办法，不劳别人费心。既然你不想把手机还回去，那就帮我跟他们转达一下，今天收队！”
        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了，以牙还牙也是降谷零的原则。
        嚯，傲娇老婆终于生气了，赤井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愣了1秒，嘴角却浮起微笑。
        “他让我跟你们说收队。”把手机扔到站在抛锚车旁边一脸懵比的小公安面前，赤井拍拍卡迈尔的座椅靠背，“走吧。”

        换了半尺寸备胎，根本没法开快的高级轿车踉踉跄跄地在山路上行驶着，身材高大的司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后视镜里戴针织帽的小组长，那人丝毫不介意车子的颠簸，悠闲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山林，甚至还吹起口哨来。
    “秀，你刚才跟波本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和他之间发生过很多事，你们不了解也正常。”
    “之前你不是说跟他不熟吗？”
    “确实不熟，他都没去我WDC的家里做过客。等有机会把他弄到那儿，我一定好好招待他！” 【注3】赤井咬牙切齿地说，听起来一点也不像要热情待客的意思。
    “赤井先生湖边的小屋真的好温馨啊，我都想回美国了...不过，现在我们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修车行啦，我知道有一家，修车技术特别好，而且某人还是那里的VIP。”
        “谁有车行的VIP啊，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这边都是租车的...”
        你们两个，智商也是零分啊！赤井默默吐槽。

         【注1】赤井说得没有错，欢迎到第一章考古。
         【注2】塔尔法亚的夕阳，欢迎到第二章考古。
         【注3】湖边的棕色小屋，欢迎到第三章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