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祂刚刚动了？”亲眼目睹国灵没了声息的党灵皱着眉，低头看着被安置在地板上了无声息的国家意识体——祂同生前别无二致的身躯仅被一块白布遮掩。
年过半百的大元帅看着祂的侧脸，在祂偏蓝的黑眸注视过来的时候，点了头。
党灵——民抬手覆上额头，缓缓叹了口气，问：“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你我。”大元帅 十分笃定。
“新生国家意识体，这两天有动静，那意味着距祂真正诞生之日也不远了。”民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嘎吱——嘎——咯咯——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见证了民国国灵诞生过程的民瞬间绷住了脸，祂的瞳孔不自觉地颤动，双眼一刻不动盯着国灵开始渗出异色的身躯。
“今天？”民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

——那身躯脊背弓起，像是准备起身。
祂迈开第二步，望着身躯的眼神逐渐由惊愕转为期待。
大元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灵”的诞生，但区别于突然出现的党灵，于旧王朝身躯破出的国灵诞生方式确实别具一格。于是他安静的呆在原地，为了确保不会惊扰到这位尚且娇弱的意识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小去，可怖的皮肉撕裂声紧随其后。
民看见那个小家伙被笼罩在布匹下，轻轻颤动身躯，祂似乎还没能完全脱离。

——液体逐渐以那副被破开的身躯为中心向外扩散，新生国灵尚且不适应环境，弓着身子发出微弱的嘤咛。
民以一种缓慢而又轻柔地姿态，捻起那条已经有近半被染了异色的布匹，将它向后掀开。

——那是一双漆黑的、没有沾染任何杂陈事务的眼睛。

没由来的，民感觉到有一种汹涌而澎湃的喜悦跃上心头。

新生国灵若是未在最初便带着颜色，那么他的思想和性格都将是后天培养而成的，在出生时几乎和白纸没有区别，只是单就“前辈们”传承下来的“记忆”就足够让祂们明白最基本的常识。
尽管这需要以很多天都需要卧床休息作为代价。

“很遗憾这位新生意识体尚且没有学会在其他意识体的领地内隐藏自己的气息，这里是粤的领地，祂要发现这个孩子只是时间问题。”
民用披在肩上的大衣将意识体裹起来，小心抱着这个皮肤还泛着刚出生的红的孩子，祂和大元帅趁着夜深人静时，悄然离去，而民国残留的躯体也早在新生国灵正式诞生后消逝在尘埃之中。

过量的、超负荷的记忆在小意识体脑中冲撞、排列，形成一个一时间为节点的链条，新生国灵过高的体温昭示着祂正在承受的记忆之庞大。
大元帅看着已经被擦拭好身子，被一床包被单遮盖着，拧紧眉头的小意识体，终究是心疼地伸出手在祂眉间轻轻安抚。
“民国诞生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大元帅或是整个中华民国对民国逝去最难以忘怀的人。他见证了民国的诞生，目睹了祂从朝气蓬勃到黯然销魂的转变，旁观并接受了祂的死亡。
民的眼睫颤了一下，轻声安慰他，“文，那是我们无法预料到的。民国的逝去让人心痛，但这对民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至少祂不再需要违心地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大元帅没有回答，只是将盖住小意识体口鼻的被单往下挪了点。

粤在小意识体诞生的第二天就来拜访了。左手拖着桂，右手拽着闽，在大门口探头探脑。见到大元帅的时候倒也打了声招呼：“哟，大佬啊，小家伙在哪啊？”
还在教小意识体写字的大元帅缓缓抬起头，尚且还在学着书写自己的新名字——瓷的小意识体也随之抬起了头，怯生生地看着那三个生面孔。
闽冲他招招手，以示友好。

“今天早上，浙给我发了电报。”桂对民说。
民放下手里的信纸，听他平静地陈述。
“共成年了。”
祂不知道祂该做何反应。

共，国际简称CPC，党派意识体，诞生于1917年。民在19年见过祂，那时的共对比已经拥有完整意识形态的成年体的民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短短两年时间祂便具有了一个完整的形态，而这自祂诞生起也不过过了四年不到，属实让人心惊。

“这是一件好事。”尚且还算健康的大元帅这么说。
民也是这么认为的，哪怕是后来两党交恶，祂也无比庆幸，还有这样一个成熟可靠的党派存在，让祂不至于连国灵都无处交付。

2024年，以国共两党合作为特征的革命统一战线的建立。同时也是共和瓷的第一次会面。
年轻的意识体看着对方同民极为相似，但虹膜却泛着明显的红的眼眸，不自觉地为祂坚定的信念吸引。民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目光柔和地落在祂身上，没有言语，也没有愤懑。
但，好景不长。

“喝一杯？”苏把酒壶子递给祂，被民摆手拒绝。
“他们带走了瓷。”祂说。

1927年，国民党右派不顾国民党左派的坚决反对，宣布与共产党决裂，发动了“四一二”、“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公开叛变革命，致使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
这不是突如其来，倒不如说是蓄谋已久。
民看着那位已经是少年身形的国灵皱起眉头，义无反顾地走向共的阵营。祂已经预料到了这场内战的结局，祂又庆幸着祂并没有将瓷的身份告诉那位新的掌权者。
文，你的学生倒是个会添乱的。民看了看自己的手，将手指拢了拢。
一个意识形态完整的国家会允许两个不同的党派存在吗？
就算允许，我又能存在多久呢……

“攘外必先安内……”
民抬手捏了捏鼻梁骨，“下次还有这种消息就不用和我汇报了。”祂抬抬手把人打发走，叹了口气。
“你赞同这个观点吗？” 仰头靠在椅子上，询问坐在面前的人，“学良。”
“不。”
那人目光坚定，一度让民以为看到了自己始终坚定理想信念的“敌人”。
“不。”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1936年12月12日，张与杨兵谏蒋，共同逼蒋联共抗日，造成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
两年以后，民再也没有见过他。

1946年，内战爆发。
1947年，1947年3月，为对陕北和山东解放区的重点进攻，制造“五·二O”惨案。
“一定要这样吗？”民看着连把枪都没拿，拿着砍刀就直接上场的共，有些犹豫地放下枪。
“你不想打可以退后，但鲁和秦很生气，我拦不住祂们。”共摆摆手，刀扛在肩上，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了。
“那倒也是。”民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举枪对准共的脑袋。
砰！

输了，意料之内吧，也算。断了条腿和胳膊的民安分地坐在地上等人来给祂捞回去休息。
祂看着几个意识体远去的身影，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尚且稚嫩却是已经扛起旗帜的孩子身上。
祂的眼睛，似乎已经有了颜色，就像他和共一样。
真好啊……

真好啊。

1949年10月1日，祂成年了，有了新的名字——但很可惜，民没来得及去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