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造人轻笑两声，声音有如割断人脖颈的钢琴丝。不像大多数怪人那样张扬丑陋，只是狂妄外面多了个更收敛漂亮的包装。是在笑拦在他面前的人吧，也可能是在自嘲。
他站在原地，粗略扫描对象，没有特殊改造部位，没有高能量反应，一介凡人，脸上的神情通过细致分析，包含了寻常的一般人面对他时会显露的紧张、恐惧，但又有一股不知来源于哪里的勇气。虽然这股力量很强烈，但与实际战斗力合在一起，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通常，改造人不会行动停滞这么久。他不说大话，不对那些将死之人白费力气宣扬自己的行为出于何种主张；他目标明确，只求性质实际的杀戮结果。人们容许各种各样的罪恶存活于世，还愿意给他们所谓改过自新的机会，取了一两条低贱的人命却被视为罪大恶极。他的思维无论如何不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干脆摒弃了它，用自己拥有的力量，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我不能让你对小孩子出手，那个男人说。哦，他依然微笑着，除却他身上沾的血迹，除却他远扬的声名，那看上去也许很温柔。他可以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小孩最容易、最擅长于装无辜，又最恶毒。这必然可以让对方陷入迷惑，他有无数种方式达到他的目的。但把误会解释清楚，就让与他针锋相对的人要丧失现在这份光泽了。
他暂时停止了机械性地获得满足的行为，因为长久以来从未碰到过的事，让他打心底里感到了趣味，像往铁灰色装甲上抹了片颜料——除了红色之外的颜色。那边儿自封为保护者的成年人与小孩窃窃私语，他装作听不见。普通而闪亮的眼睛转过来，第一次看见那会儿，那里面还没有什么光呢；人类的拳头捏紧了，骨头挤压的响声发出试图吸引注意的挑衅。
改造人装作正面转向他，被他吸引了过去，武器系统则跟踪定位在那身躯后边准备在他们的注意范围之外逃离的小恶魔身上，小纵火犯——在所有有罪的人之中他最憎恶的就是纵火者。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噢，最无趣的部分来了。他叹了口气。这迟缓的反应中间，有些东西蠢蠢欲动着。是吗，您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这个故事可以有很多个版本，他们被暴走机器所杀，他们被怪物所杀，他们被烧死，他们被溺死。从高空坠落。在两个目标之间达到了一定距离时，他停住了仿佛已被驯化的声音，炮火发射前的红色倒计时在嘀嘀响，在轰鸣与硝烟中染红一切。
他如愿以偿看到愤怒，在力量不足的空洞愤怒中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他曾经很厌恶那没有力量支撑的弱小的倔强，但那种单纯放在了别人身上就变了感觉。他往前走，他的速度足以让任何人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他抓住了手。改造人还不是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他的想法居然变成了迷雾，那个人尚未被擒的手上一直握着的什么东西朝他的胸口刺来。看似狠命，而他已经没有要从凡人手里保护自己的反射性警惕了。
在他的胸甲上留下一条划痕，浅得要在阳光下细看才看得见。从某种意义上，那让他感觉刺了进去，划破了核心精密构造的边缘，所携带的毒性感染混乱了一切。他抓住他的双手，靠在墙边，任何挣扎最终只化为他手掌中的微小骚动。
他大概明白他做出的攻击是舍弃生命的，也许他做好了即使如此也要留下对敌人的伤损印迹；但结果是他要连同他的针一起永远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