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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西】英伦一梦

作者 : Revolbow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JOJO的奇妙冒险 乔瑟夫·乔斯达,西撒·A·齐贝林

标签 乔西 波纹组

167 1 2020-7-16 11:09
*摄影师乔x著名歌手西
*重温《罗马假日》后的产物



他坐在海德公园的草坪上,这里是喧闹都市中难得存在的宁静。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天空由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划出一条湛蓝色的大道,伦敦当地市民也走出家门在这里休闲,草坪上处处是躺下来晒太阳的人。

“你可以先把你的伪装卸下来。”

他的摄影师趴在不远处,正歪着头找角度。所谓伪装,是指他的墨镜口罩以及帽子,意大利著名歌手环顾四周,犹豫着只摘下了口罩:“……会被认出来。”

“没人会注意你的——对,全部摘下来……头发不用整理了,这样很漂亮,”英裔的摄影师一点点引导着,“表情自然一点,再放松些……没错,就是那样。”

他连续按动快门,拍到了不错的照片,姑且先命名为“海德公园的午后”。一周前他们已经来这片草坪拍了一组,但那时他们暂时封闭了这片草坪,空旷的青绿色之中只有一人出镜,虽然那很精致,可总是不及刚拍的这些。

摄影师端着相机爬起来,三两步挪到意大利人身边,他休闲服上沾满了细草,歌手帮他轻轻地拍掉,而他替对方戴好了帽子与墨镜。

“怎么样?”

英伦的夏日里,和无数市民游客共处于同一块草坪之中,但画面中闪闪发光的只有一个人。

“……我很喜欢。”

也不知是在说照片,还是别有深意。他藏起漂亮的金发,凑近他的摄影师,在戴上口罩前赠了他一个吻。

比拂面而来的夏风还轻,比泰晤士河的水还温柔。

著名意大利歌手西撒齐贝林,现在身处英国伦敦,正进行着一场短暂的约会。



他来伦敦是为了拍新专辑的MV以及内页,他的摄影师——乔瑟夫乔斯达,一开始也只是他的摄影师而已。不过对方异常热情与活泼,这使得他们之间交谈颇多。

乔瑟夫总是侃侃而谈,谈吐间听得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伦敦人,在拍摄期间也不忘向意大利来的朋友们介绍景点,像极了他们的导游。

“为什么不去大英博物馆拍些照片呢?那里超——级气派的,拍出来的效果一定很棒。”他又一次试图说服总策划师,失败以后又缠住了正补妆的歌手本人,“罗马帝国的波特兰花瓶,还有日本浮世绘,呃……或许你会对勃朗特的情书感兴趣?”

“乔斯达先生——”

“嘿,我第一天就说过了,你可以直接叫我JOJO。”

摄影师通常是要摆出架子的,否则在拍摄时难以控制住被拍摄人的动作与表情。但他不一样,他用那种独特的魅力指引着他,拍出了一组组惊艳的照片。

“……JOJO,”眼妆终于完成,他睁开眼看着乔瑟夫,“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伦敦很棒的,有你绝不可错过的东西,就比如伦敦眼,还有……”

“我会再次来到这里的,不必急于一时吧?”

“可下一次就没有我这么好的导游啦!”

团队里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而他也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说对那些不心动一定是假的,从出道的那天起,西撒就几乎没有好好放个假,他迫切地想要出名,他需要赚更多的钱——他肩上的责任很重,他的家人需要他。

再后来……逐渐有了名气,接近他的人总有不怀好意的,或是根本不愿意接近他。几年来,他和工作上的朋友都保持着距离,也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总是忙于事业的他很久没有过放松的感觉了。如果说,能在异国他乡惬意地旅行,随便聊些什么,不紧不慢地度过一天……如果行程允许,他又何尝不想呢?

所以他对乔瑟夫说的那些心动了,也对这个人心动了——他能够大大方方地承认。在一个多月的拍摄中,他对这个小他两岁的摄影师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乔瑟夫完全不像是个英伦绅士,他看起来总是大大咧咧,不论是工作还是休息,脸上一直有着快乐的笑容。

再三犹豫之后,他在手机上查询了近三天的天气状况,确认三日都很晴朗以后,他向整个团队提出了暂停拍摄两天半的建议。

他说,伦敦的风光的确很不错,他还想多呆上几天,或许还能再写一首歌。

他的经纪人很快答应下来,因为他不是个麻烦的人,以前也几乎不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两天半的假期,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叮嘱过单独出行需遵循的原则以后,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难得任性一把的歌手转身就去了摄影师的房间,对方刚洗过头,湿漉漉的头发一部分贴在后颈上。电脑开着,能看出来正忙着修片。

“嗨,齐贝林先生。”乔瑟夫微笑着侧身,示意西撒先进屋来。

他忍耐着没有第一时间表明愿望,只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在忙吗?”

乔瑟夫大大方方地回答:“是的,想早点修好给你看看。”

“……也不用那么急的。”

机灵的家伙大概明白了,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如果齐贝林先生有更急的事情……我可以先放下这边的工作。”

他们四目对视,摄影师微微歪着头,像剖析风景一般剖析他,他感觉身体逐渐透明,心里打的算盘被看得清清楚楚,他别开目光盯着桌上的相机,缓缓开口:“现在……大英博物馆应该还没有闭馆吧?”他用手指碰了碰,只是接触也小心翼翼。

“怎么了?你果然是心动了吗?这个你可以试着用用……”乔瑟夫凑近些,把相机塞在意大利人手中,沉甸甸地,他吓了一跳,但对方很贴心地帮他把挂绳戴在了脖子上,“要以个人名义聘用摄影师么?”

西撒端起相机,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拍,将重重高楼收进画面之中:“两天半,报酬你可以随便提。”

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乔瑟夫提什么价格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但对方却只是说:“把照片留给我一份就好。”



他们在玻璃展台前流连。大英博物馆允许进行拍摄,大部分参观者将镜头对准了珍贵的展品,而乔瑟夫的镜头却永远向着不远处裹得严严实实的著名歌手。西撒端详着珍贵的雕塑,诸多名画,而他则沉醉于这些画面,他按快门上的手指几乎没有停过,不过美中不足是,他伪装得太好了,如果可以,他希望看到那头漂亮的金发。

画面中的人忽然回过头来:“最棒的导游先生,能向我介绍一下这些展品吗?”

“呃……等等,还没有见到最著名的展品……”

“可你说的波特兰花瓶,已经走过了。”

“……是吗?”他这才放下相机,尴尬地笑了几声,“好吧,其实我是英裔美籍,那些都是我提前查的攻略……但曾经的英国人也算英国人嘛。”

“我早就看出来了,”或者说是靠听的,那一口美式英语,西撒耸耸肩,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你现在不打算继续查旅游攻略了?”

“多拍一点珍贵影像比较好,要是你能把帽子墨镜都拿掉更好了。”他又拍了一张,镜头里的歌手散发着冷酷的气息。

“想也别想,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就一张,”乔瑟夫吐吐舌头,撒娇一样地请求,“和波特兰花瓶合影一下。”

你自己都不认得是哪个吧?西撒在心里这样想,但还是解开了那些束缚,乔瑟夫下意识发出感叹的声音,凑上前去拍摄——漂亮的金发和绿眸都露出来,他凝视着玻璃中精美的宝石玻璃制品,意大利人和罗马帝国的花瓶同时出现,像是一场如梦如幻的时空穿梭,他们身处于西元一世纪,辨识着瓶身上的七位人物。

换了几个角度后,摄影师终于满意:“不得不说,齐贝林先生的镜头感真的很强。”

意大利人重新全副武装,警惕地环顾四周——没人注意到他。

“……你也该改口了吧?”

“什么?”对方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丝不解。

“我是说……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雇主的要求我当然只好遵从了,”乔瑟夫弯弯眉眼,给了他一个笑容,“西撒。”

“JOJO,”他这样称呼道,逐渐找到了那种惬意地旅行的感觉,但还差一点,“现在到离开这段时间,都不要再碰你的相机了。”

“Oh no! 你真的把我当作导游了!”他压低声音,但仍听出那一开始近似于尖叫,“我本职工作可还是摄影啊!”

狡猾的意大利人故意逗他:“可我是因为你是最棒的导游才邀请你一起的,要是只会拍照就换人吧——”

“好吧好吧,现在JOJO就是你最棒的陪玩,只是偶尔想拍一些照片而已。”

他的雇主满意地点点头,他们终于不再一前一后,取而代之的是肩并肩地继续参观,西撒小声地念着吸引他的展品的名字,而乔瑟夫在手机上噼里啪啦输入——查找,念出大致介绍,然后感慨网络真是个好东西。

“这是夏洛蒂勃朗特的单恋情书,唔……她为了自己的心愿,不顾一切地恳求,即使最终还是遭到拒绝……”乔瑟夫念道。

“这样太痛苦了,注定得不到的爱情……或许该早些放弃。”

“如果是西撒,会放弃吗?”

公众人物瞥了他一眼,乔瑟夫立刻补充道:“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娱乐记者!”

“大概会吧,”他看着封在玻璃中的字迹模糊的手稿,眼里的犹豫和伤感都流露出来,“但如果真的陷进去……谁知道呢?”

“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吗?”

“……或许你是娱乐记者本人?”

“喂!我不会走漏风声的!”

“没谈过,但有很多……绯闻对象。”他的叹息声隔着口罩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都是为了博人眼球而已。”

乔瑟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累吧?”

“当然,等你某一天也害怕被认出来时……大概就懂了。”

“我才不想那样呢,”乔瑟夫盯着他,缓慢地说出下一句话,“只要记住我拍的作品就好了,比如……让大家记住我拍的西撒。”

西撒瞪大了眼睛,对视中,他在那双眸子里看到希望的颜色,那大概是他上高中时眼里还能找到的元素,干净的绿色之中,映照着他的模样,似乎还藏着些美式的深情——即使那十有八九是他的错觉,但他仍然听到了愈来愈响的心跳声。

他心动了,就在这一瞬间里。



离开时天已经逐渐暗下来,他们找了最近的一家米其林餐厅吃饭。在香槟和伦敦的夜景的作用下,他们身心都放松下来。摄影师捧起相机,将对面那位欣赏夜景的模样拍了下来,他端详着,许久挤出来了半句:“就好像——”

“好像?”

“就好像是一场约会,不觉得么?”

乔瑟夫说出来时脸颊有些烫,于是举杯欲盖弥彰,他们轻轻碰杯,在玻璃清脆的撞击声中,他听到意大利人的那句话。

“这就是。”西撒表面上仍然从容不迫,桌下的左手其实攒紧了桌布,“我邀请你的那一刻……你就该想到的。”

“因为我是个不错的摄影师?或者夸夸其谈的导游?能被你这样的大明星邀请,我感到非常荣幸——”

“当然不,”他切下一块牛排,细细咀嚼、吞咽以后继续道,“和你在一起时……我感觉很放松,即使是在高强度拍摄。我们不像是雇佣关系,更像是……朋友。我做歌手以后,总是和工作打交道,一切都是工作关系,礼尚往来……而你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我知道,你们这一行,真的很不容易。”乔瑟夫附和道,“辛苦你了,西撒。”

可我不想听到“辛苦你了”这样无关痛痒的话。他喝下一大口香槟,倒上半杯,又一饮而尽——被经纪人知道会怎样呢……不会怎么样吧,我只是偶尔任性一把而已。

在酒精的作用和内心的躁动不安中,他想起那句话来:只要一个人还有力量,他就能沉默地忍受一切,如果这种力量不复存在,一个人在说话的时候就不会考虑言辞了。

现在,他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乔瑟夫从始至终大概都只是靠在墙上,是他自己亲手拆了那些青砖。

“JOJO,”于是他站起来,缓慢地挪到乔瑟夫身边去,又一次深呼吸,“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被调得昏暗的包厢里忽然亮了,是对面大楼的灯光照了进来。乔瑟夫侧身看着对方,不是那个在镜头前露出动人的微笑的帅气歌手,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在旅行中相互吸引着,他们注定会爱上彼此——乔瑟夫看见西撒眼里流转的光,还有在香槟……以及心理的作用下,逐渐爬上红晕的脸颊。

太疯狂了,但他又何尝不是?

他扶着西撒的肩,开玩笑般地说着:“一见钟情可不是伦敦的特色。”

对方也扯出一个戏谑的笑:“……可你是美国佬,是连波特兰花瓶也认不出来的美国佬。”

“既然我们都不懂伦敦,”他说,“今夜就听意大利人的吧。”

是因为今天欣赏了雕刻有丘比特的花瓶吗?爱情它忽然骑着彗星从天而降了。乔瑟夫还在胡思乱想,但下一秒,他的手被牵住了,此时只是普通人的意大利歌手,微笑着凑了上来。

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包厢里,他们交换了一个吻,隐秘而动情。



那是个疯狂的夜晚,西撒在经纪人查房以后,又一次去了乔瑟夫的房间——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和团队中的摄影师有这样一段情缘。他只穿着宽大的浴袍,用毛巾遮住极显眼的金发,垂下头轻轻敲门,门喀拉喀拉地打开,又关上,他扯下头上的毛巾,抓着乔瑟夫的手放在脸颊边,美国人于是凑得很近,他们鼻尖已经抵在一起。

他抚摸那头金发,像抚摸着一只温顺的猫,手心还因此沾了些发梢上残存的水珠。他笑了起来,向心急的意大利人抛出一个问题:“不觉得太快了吗?”

对方却只是深吸一口气,一条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你说了……今夜听意大利人的。”

他们的嘴唇碰在一起,蜻蜓点水般地触了一下,乔瑟夫的嘴唇上还有薄荷的味道,很清香,但不足以让他清醒。那位在舞台上、镜头前永远光鲜亮丽的歌手,亲手扯开了腰带,白色的浴袍滑下去,混合着从他身体里溢出来的情愫,一并散落在地。摄影师搂着他的腰,低头亲吻。他描摹西撒的唇型,在身体上的任何触碰都引起一次颤抖。这让意大利人想起,在大英博物馆露出漂亮的金发时,下意识警惕着四周的自己,最终却在乔瑟夫眼神的指引中放松下来。他在亲吻中试着睁眼,看到那双眼睛里柔和的光。歌手像是走过了金色的麦田,有夕阳斜照。四下无人,他在麦浪中弹着吉他,放声歌唱,和这个吻一样温暖而美好。

JOJO,我很喜欢你。他的内心叫嚣着,在满腔的奢求中回吻,他抓着乔瑟夫有些长了的发尾,舌头顶进去与他缠绵。西撒齐贝林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他渴望着这场短暂的爱恋,清冷的灯映照着他动情的模样。

亲吻结束时,他被揽在怀里,乔瑟夫抚摸他裸露的光滑背脊。西撒则吻他的侧颈,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能拒绝我。”

“One-night stand?”

“……看你怎么想了。”

他们滚在床上,乔瑟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西撒忍不住喘息着,脸颊也发烫,而点燃他的,是乔瑟夫眼里的深情——他趴下来,说了那句颇有深意的话:“我不想只是今晚。”

那就当是……你也喜欢我吧。西撒闭上眼,又一次落入温柔的怀抱之中。



做完一次以后他们侧躺着,面对面凝视彼此的眼睛。乔瑟夫注意到西撒的眼角还有些泪痕,于是伸手替他拭去了,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又明亮了些。

呼吸声此起彼伏,此外还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意大利人缱绻地挪动身体,又讨要了一个短促而深情的吻。

“我想听你唱歌。”对方忽然说。

“可我嗓子都喊哑了。”他试图婉言拒绝。

“好吧,这都怪我。”乔瑟夫笑嘻嘻地,“那我能用播放器吗?”

“不行!”意大利歌手瞬间坐了起来,虽然都是他唱,但直接放出来就是会让人更难为情,“……还是我唱给你听吧,想听什么?”

“唔……都可以?”

歌手在脑海里回忆那些歌,但最终他没有唱自己写的,他思来想去,选了一首《Cold Winter Morning》,即使现在是盛夏的夜里。他清了清嗓子,棕黑色头发的人侧身看着他。

I can hear the wind of a cold winter morning
[听寒冬的清晨冷风拂过]

Covering the ground undisturbed by the night
[夜色覆盖着大地 未曾被打扰]

A blanket lying softly painted in a moment
[像轻柔的毯子覆盖]

Waiting for the day to rise
[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他稍作停顿,于是乔瑟夫插上了话:“你为什么不唱……意大利语的歌?”

“你会听不懂的。”歌手说,他握着乔瑟夫的手,指尖有些冷,像是染上了冬季的气息。

——其实并非如此,只是他想唱这首歌了,就像把内心的真实写照展现出来一样。在孤独的十几年里,他的每一天都是寒冷的冬季,一旦夜幕降临,他便开始等黎明的出现。虽然现在,他获得了短暂的爱,但未来呢?他心里很清楚的。

乔瑟夫没再说话,于是他将这首歌继续了下去。

Everything will come let it flow with the water
[所有的一切都会让河水带走]

Underneath the moon we'll be one again
[在月光之下 我们将心神合一]

Letting down the curtain closing the door
[放下窗帘 关上门]

Is it that we see no more
[什么也看不见]



他唱完那句“nowhere do you feel at home”时,乔瑟夫再一次把他扑进了被褥里。因为歌词吗——还是歌手略显悲伤的表情?但对方什么也没问。

“今晚留下来吧。”他只是这样说着。



闹钟在伦敦时间四点半响起,西撒嘟囔着摁掉,又在乔瑟夫怀里挣扎两分钟后,还是起床了。

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我得走了,五六点钟左右可能会查房,顺便送个早餐……你可以再睡会儿。”

“谁五点就吃早餐啊!况且现在还五点不到!”小他两岁的摄影师掐了把他的腰,手背被狠狠地一拍,他裹着被子打了个滚,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可是再睡也睡不着,我先看看今天要去的地方。”

西撒将那件被揉得乱七八糟的浴袍捡起来披上,腰带也只是随意地裹了两下:“那我先回去了……九点时在一楼楼梯间见。”

“一会儿见,如果可以的话,早饭最好少吃一点。”乔瑟夫挥挥手,睡眼惺忪地同他告别。

九点,西撒全副武装地抵达约定地点时,闻到了非常浓郁的食物香气。乔瑟夫捧着一只盘子等他,盘子里盛着两片吐司,但其中夹着的东西很丰盛——烟熏蛋,煎熟的培根,还有一小根饱满的香肠。

他把盘子塞在西撒手里,后者将信将疑:“……就在这里吃吗?”

“是的,因为这里没什么人会经过。”乔瑟夫又变戏法一般地拿出一小袋湿纸巾,撕开后递上来,“是早餐店现烤的,不过堂食的人太多了,你不是怕被认出来么?”

好吧,的确如此——他摘下口罩,捧起半块吐司细细咀嚼。乔瑟夫站在一旁,小声地念着今日行程:第一站是肯辛顿宫,午餐后前往海德公园……

“你这样子倒是很像我的经纪人。”他咽下一口烟熏蛋,“可这些地方我们都去过了。”

“工作和旅行是不同的,”乔瑟夫说,“这次我会好好为你介绍。”

他在移民美国以前,由奶奶领着去过伦敦很多地方,虽然记不得那些地方的历史,但大致的模样还有印象。走在街道上时,他有时会忽然觉得熟悉,就像是一场意外而至的故地重游。

他们随着人群走在肯辛顿宫的花园中,耳机里放着解说词,是标准的英式英语。他们上上周来时,只是拍了气派的花园,而现在深入到皇宫中,又另有一番味道——富丽堂皇的设计,精致的皇家服饰,甚至还收藏着女王结婚时穿的礼服。

“这就是皇室的私密生活啊——要是我也能每天走过国王长廊,住在这样这种豪华的房间里,可真是太幸福了。”

西撒及时打断了他的想象:“可他们没有什么自由,有很多东西都不是自己可以抉择的……即使这样也愿意吗?”

“呃……好吧,我只是想想而已,普普通通就好,”他搂着西撒的肩,绽开一个笑容,“就像现在这样。”

你才不普通,西撒想。在他眼里,乔瑟夫总是闪闪发光的——比他这个在世界范围内小有名气的歌手还要惹眼。



他们悠闲地度过了一天,整个生活速度都慢下来,但时间却走得更快了——当西撒再一次从床上醒来时,时间已经迅速来到第三天,这也是他们约会的最后一天了。乔瑟夫说好了再带他去塔桥走走,他们拍摄时是走的高空的通道,凌驾于泰晤士河,像是走在云端。而这一次,他们在塔桥下层步行,就像重新回到了凡间,和大部分普通游客一起,做最平凡的事。

哺育了英格兰文化的泰晤士河就在脚下,缓缓地流淌着,不疾不徐。它目睹过战争、兴衰变化,见过了塔桥的建造与修复,河畔的游人早已变了,只剩下它仍在这里,静悄悄地看着这个国家的发展变化。

他们靠着塔桥的栏杆,目光没有固定在任何一处,只是随着风和云一同飘着。西撒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一缕烟雾上,是一个男人在旁边抽烟。

他以前也是频繁抽烟的一类,做这一行的压力难免会很大,后来他逐渐被公司要求着降量,到现在已经没什么烟瘾了,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里也痒痒的。

“你也想来一根吗?”他的摄影师又读懂了他。

“稍微有点……但我身上没有。”

西撒话音刚落,乔瑟夫已经走上前去,和抽烟的男人攀谈起来。透过墨镜,他看到方才还烦躁着的那个男人,脸上有了些笑意,他们大约聊了两分钟,乔瑟夫顺利地得到了一支烟,还借了个火。

他们道别,乔瑟夫回到西撒身旁来,将嘴角叼着的烟递到他手上:“他妻子去里面购物了,等得很无聊,我推荐了附近有意思的杂货店给他。”

意大利人还愣在原地,乔瑟夫歪着头看他:“再不抽就快熄灭了。”

于是拉下口罩,将烟含在了嘴里。刚才的躁动已经全部消失了——并不是因为烟,是因为替他拿烟的人。

烟草还是熟悉苦涩味,但混了些甜味,是乔瑟夫嘴唇的味道。

离开塔桥后,他们在泰晤士河畔散步,附近的确有许多有意思的店铺。他们经过一家旧书店,有人蹲在门口写信,连同旧书一起寄出。西撒想起他读过的《查令十字街84号》,同样是在英国的一家旧书店,远距的两人因它结缘的故事。那大概就是soulmate,他们一生没见过面,但只需要信就能明白彼此,只需要一些文字就可以表达那份眷恋与思念。

他想,缘分这东西太玄妙了,来得快也去得很快。他可以忽然拥有一段假期,如普通人一样和心动的人短途旅行——但他知道的,在今日结束以后,在所有工作结束后,他们会就此别过,他回到意大利去,而乔瑟夫将去往大洋彼岸的美国。在伦敦零零碎碎的片段,最终都只是一场美好的梦。

“你想写张明信片吗?”乔瑟夫挑了一张明信片给他。

“我不知道写给谁比较好。”西撒接过来,印的是旧时的塔桥以及泰晤士河,是很有年代感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是英伦古老的记忆。

“唔……家人或者朋友?”摄影师端着相机,他仍在拍蜿蜒的河水与河畔的悠闲旅人,在余光里看到意大利人若有所思的模样,“你先写,我离开几分钟!”

他看着乔瑟夫顺着街道向前跑去,直到拐进另一家店,他的视线这才回到明信片背面的空白上。他生活中的朋友并没有几个,给弟弟妹妹寄的东西已经在路上,工作伙伴倒是很多——给他们写么?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靠在门口逐渐出神,年迈的店主刚整理完一摞书,前来帮忙的年轻女孩把他扶到椅子上休息,他们用纯正的英音交流,听上去格外优雅。有一男一女旅行者驻足于此,侧身走进狭小的书店中,即便如此,他们仍手牵着手,老人微笑着看着他们,或许是想起了他美好的青春。

他面前走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在这样一个难得的晴天里,极少有人面露沮丧,他们沐浴在伦敦的阳光中,仿佛这座城市注定能给他们想要的。

“我回来了,”在他放空时,美籍的摄影师回来了,他伸出左手,一朵鲜艳的玫瑰花被递到了意大利人眼前,“是花店里最漂亮的一朵。”

“Mamamia——”乔瑟夫把那一支玫瑰花塞到他手里时,西撒下意识喊出了一句母语,但很快又谨慎地压低声音,“这是……买给我的?”

他的表情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但乔瑟夫的却显而易见,一个巨大的笑容,一点晕出来的红色,和那支玫瑰花意外相配。

口罩遮掩下的嘴唇抿了下,他凑上去,极小声地:“我知道了……把你的地址写给我。”

于是乔瑟夫忍着亲吻他的想法,写下他在纽约的住址。夏风吹过来时,他闻到了玫瑰花的香气,青涩的——浪漫的味道。

坐在椅子里的老人默默注视着两位年轻人,在西撒扯下口罩去嗅那玫瑰时,他缓缓地问了一句:“Do you like London?”

意大利人在那一瞬想明白了,微笑着回应:“I love here.”

乔瑟夫写完以后,将明信片与笔一并递过去——而接过了那支还沾着水珠的玫瑰。指尖碰过除刺的枝干,还能感受到带着情感的余温。

而西撒,行云流水地写下了《查令十字街84号》中的那句话——

「记得许久之前,有个人对我说,那些去过英国的人,都能在那找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他们寄出了明信片,继续在那条小街上闲逛。他们靠得很近,手背相碰时像极了牵手,但这里人很多,谁也没有越界。

“你写了什么给我?”

“收到就知道了。”

“可是这种邮政,会不会在我回纽约以后都寄不到啊?”

“说不定呢,但总会知道的。”

“好吧、好吧——那你喜欢这支玫瑰花吗?”乔瑟夫换了个话题。

“……喜欢,”意大利歌手小声道,“不过我有更喜欢的花。”

“是什么?”

“我为它写过一首歌。”他拐弯抹角地回答。

“这真是难为我啊,”乔瑟夫有些无奈,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就快没有时间了,不是吗?错过了说不定就……再也送不上这支花了。”

他很认真地转过来,说出那个残忍的事实——他们的约会快要结束了。

西撒低着头,没有看他,也没有说出他的答案。

他快要闻不到玫瑰的气味了。



约会将结束于伦敦眼。

他们坐在容量为十五人的旋转仓中,在柔和的解说声中缓缓上升。

夜幕已经降临,流光溢彩的伦敦尽收眼底,同乘的人趴在窗前,用手机拍下壮丽的景色——即使效果一点也不好,只是漆黑和亮色块的碰撞。而带了相机的人沉默着,他们坐在位置上,谁也没有动作。

听说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接吻的两个人会永远在一起。

这大概是全球范围内流传的说法,现实也的确如此,舱内已经有情侣悄悄地拥吻。西撒虽然摘下了墨镜,但仍然戴着口罩,他也不敢真的吻上去——要硬拉着两个不可能的人拥有幸福,也太为难神明了。

玫瑰花已经有些蔫了,他们的二人旅途也要结束了。明天的太阳升起时,他还是那个受人追捧的歌手,而乔瑟夫只是他的摄影师,在工作也彻底结束以后,他们回到该回的地方,或许再也不见面。

在他的思绪飘出窗外时,乔瑟夫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温暖的触感让他打了个颤——也就是现在,他注意到自己的手那样冰冷。

“听说在最高处向上帝许愿……有可能会实现哦。”

“你会许愿吗?”

“当然,”乔瑟夫说,“万一真会实现呢?”

放在从前,他一定不会相信的。但现在,他们牵着手,乔瑟夫的话竟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说什么不分开或永远永远,都是不可能的——他思来想去,最后在心里默念——请让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吧。

许愿结束后他看向乔瑟夫,对方神色严肃,正看着窗外。眼神顺着追出去,是绵绵细雨正在落下。



事情还是以最糟糕的姿态收场了。

落地时雨已经下大了,他们在雨中狂奔,衣服湿透了全贴在身体上,乔瑟夫护着相机,西撒抱着背包,而那支玫瑰花最终还是被摧残在了雨水中。

这里离他们的酒店很近,但在瓢泼大雨之中,除了狼狈的模样,他们别无选择。

意大利歌手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攥住了,怅然若失的情绪撑满了他整个身体。西撒齐贝林从来不害怕遇到挫折,他在这二十来年里,已经遇到了许许多多,他也都一一处理了。他最害怕遇见的,是无可奈何,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就能和这个人一直这样跑下去——在雨里或是暴雪中都无所谓,就这样私奔到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最普通最简单的生活。但现实是怎样,他很清楚。明天还有拍摄任务,在那之后也还有无数工作等着他,出席活动,去参加综艺节目,接受各种各样的访谈,以及演唱会……只要在大众面前露脸,西撒齐贝林就永远不是他自己。

他脸颊上早就全是水,但他现在感到眼眶发胀,或许那些雨水中已经混着些别的液体。

在一声惊雷中,他们从后门进了酒店,一头钻进了昏暗的楼梯间中。运动后的喘息声,身体撞在墙上的声音,口罩挂绳被拽开的声音,还有——亲吻的声音。

他们在无人的楼梯间里紧紧相拥,交换着炽热的吻。乔瑟夫汲取着他口腔中的每一丝空气,逼着意大利歌手发出些痴缠的声音来。又一声雷鸣,怀中的男人不自觉地颤抖着,于是被束缚得更紧了。棕黑色头发的男人用力地困住他,恨不得每一寸皮肤都紧贴彼此,他们就此融为一体——今夜,明早,之后的朝朝暮暮,他们都在一起……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意大利人的手机震动个不停,在他们脚边的包里展示着存在感,在又响了五六次以后,乔瑟夫终于松开了他,分离的一瞬,他甚至下意识地凑上去,发出了些并不满足的声音。

“先接电话吧……应该是你的经纪人。”

他忍着怒气,没接,只看了看信息,是让他早些回去的内容。西撒回了表示已阅的短短一行,又心急火燎地搂住了乔瑟夫的脖子,可这一次,对方却按住了他。

“够了,西撒……够了……”乔瑟夫狠狠地咬着下唇,嘴里甚至有了血腥味,他又何尝不是在忍耐,“你该回去了……”

“我当然知道……可这是——”

“明天还有任务……你快回去洗澡换衣服,否则会感冒的……”

去他妈的吧。西撒在那一瞬想。感冒了就好了,他们可以在伦敦待更长时间——无限期地拖延回程的时间,那么他还能悄悄去乔瑟夫的房间,而不是早早地做最后的告别。

可乔瑟夫夺下了他的手机,又发送了一条消息——他笑着把手机还回去。

“你的经纪人十分钟以后就会到你房间,还不回去吗?”

“……JOJO!”

“嘿,我们才不必急于一时——难道下场雨就是上帝宣判死刑了吗?”他再一次吻上去,很轻,只是点了一下,“让我们互道晚安……”

他大脑一片混乱,那双温暖的手抚过他湿漉漉的金发。

“晚安,西撒。”



上帝连让我感冒这样简单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又何况别的呢?

他们在圣潘克拉斯万丽酒店进行拍摄,这是倒数第二站,回意大利的机票已经订好了,就在三天以后——行程很紧,因为他还有个必须去的访谈节目。

这座酒店的原貌几乎被保留,是英伦历史的沉淀,从古老的火车站一路走过来,就像是回到了几百年前的维多利亚时代,在现实与梦境中来回穿梭。

西撒靠在酒店里最豪华的螺旋阶梯上,乔瑟夫跑上跑下设置好反光板,他们几次擦肩而过,但仍然波澜不惊。镜头中的意大利歌手撩起头发,露出他的招牌微笑。而纽约来的摄影师用不重样的词语夸奖他,甚至自然地站过去,握着他的手腕调整姿势——即使他们已经那么近,他们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异常。

“辛苦了,齐贝林先生。”他说,语气是那样平静。



他们避嫌了整整三天,谁都没有越过那条界线,也心照不宣地不再私下见面。乔瑟夫仍然会在拍摄时关心他,这放在一开始没有任何不妥,但现在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暗示——当然这是西撒所认为的,过载的情感和信息涌进脑子里,他已经快处理不过来了。

临行前夜,助理在房间帮他收拾行李,而他心神不宁地在窗前踱步,不再储存工作信息的脑子里只剩下乔瑟夫。他最终还是向本能妥协了,和助理打了声招呼,推门而出。

从楼梯间上楼,三层,左转第四间——西撒敲开摄影师先生的房门,冷静而克制地开口:“乔斯达先生,我想看看今天的照片。”

“可以哦,进来吧,”他侧过身,绅士地扶着门,“不过……您还是可以继续称呼我JOJO。”

而门关上的一瞬,金发男人把他压在了门板上,他凑上去,捏住了乔瑟夫的下巴:“闭眼。”

他乖乖照做,等待柔软的嘴唇覆上来。

热气最终拂在了脖子上,歌手只是抱住了他,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的嘴唇贴着乔瑟夫的颈窝,一张一合中说出调笑的话:“你以为我会吻你吗?”

“……那当然啦。”乔瑟夫回拥着他,喃喃。

“我已经放弃了,”他继续道,“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可你还是忍不住来了,乔瑟夫想。

“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金发男人抬起头,用那双澄澈的眼睛凝视着他,乔瑟夫看见,有一层浅浅的水汽蒙在上面,“我的确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情绪:“你会拥有的。”

“和别人吗?”

“这就要看你了。”他还是控制不住亲吻的念头,垂下头吻了男人翩翩的睫毛,眼睛眨了眨,从嘴唇痒到了心里。

直到他们分开,直到乔瑟夫调出照片给他看,西撒都在想——我刚才是在期待他答应我吗?

JOJO应该会开车,如果不会,就他自己来。他们今夜就离开,没有方向,只是越远越好,踏着夜色逃亡,像是一部末日片,他们将在车里看一场惊艳的日出,把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扔到后座……不,扔进泰晤士河里,然后他们心无旁骛地在阳光下拥吻。

乔瑟夫这时打断了他的思绪:“喏,都在这里了,不过有的还没修。”他把椅子让出来,示意西撒去坐下。

文件夹里分得很详细,从伦敦塔到圣潘克拉斯万丽酒店,每一个地点都有一整个文件夹的照片,他却提不起什么兴致——看照片本来就是借口,他只是想来再看看乔瑟夫罢了。不过这个数量足够他看到深夜。

“最后那个文件夹是那几天的。”乔瑟夫忽然提醒着。

那几天——他当然明白。光标犹豫着,最后还是点开了。

从大英博物馆开始,他在波特兰花瓶前驻足的模样。不得不说,乔瑟夫非常会拍,熠熠生辉的金发,还有藏着光的双眼。藏品很美,但他忍不住多看自己几眼。

那之后他把伪装又穿上了,所以大多是藏品的照片。他翻得很快,情书手迹一闪而过,但乔瑟夫还是捕捉到了。

——但如果真陷进去,谁知道呢?

他撑着桌面,俯视着那时说这话的男人:“这些都还没来得及修,我之后发你邮箱里吧。”

“不用了。”西撒很快回答,“你自己留着就好。”

“为什么?”

他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

“啊——你该不会觉得……这样就能忘了我吧?”他听到一声嗤笑,接着是床褥被挤压的声音,乔瑟夫倒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刺眼的灯。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叹息着,将那个令人伤感的文件夹关闭。

“就是这样……与其把不会再复制的梦记得那么清楚,倒不如趁早忘掉。”

“真绝情啊,”乔瑟夫说,“可你难道没有深陷于我吗?”

意大利人沉默着低下头,他的理智告诉他,你应该反驳。但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我该回去了,我还得收拾行李……”

他在最后一夜里落荒而逃。房间门关上时他已经戴好了兜帽,蹲在门口缩成一团——他快喘不过气了,耳朵也嗡嗡作响,眼前是无数星星,就快将他吞噬了。



航班是下午一点,西撒于早晨七点醒来,再过两小时他就要前往希斯罗机场,踏上回意大利的旅途了。

再一次检查行李时,他在夹层中发现了半包香烟。他到伦敦来以后抽了大概两包半,这是剩下的。

西撒点燃一支,坐在小沙发上沉默着,苦涩的气味在口中散开。烟是种用来解压的玩意儿,但他此刻不觉得有任何作用。他忽然想起来,还要多算一支——乔瑟夫在塔桥上为他借来的,细长的那一支。

心动伴随着冲动,他狠狠地熄灭了那支烟,抓着外套夺门而出,没有口罩也没有戴墨镜,金色的头发扬起来,混合着烟草的气味。

他出门后与经纪人擦身而过,对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上哪儿去!”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堵得他喘不过气来——工作已经结束了,他没有理由去见乔瑟夫。

但似乎还有一个办法。

意大利人做了一次深呼吸,他收起了狼狈的表情,将熟悉的微笑展现出来,声音也尽可能压住,以免那其中的颤抖被听出来。

“我想……和纽约来的朋友们道个别。”



在经纪人的陪同之下,西撒齐贝林敲开了第一扇门,那是他的MV执导,他们握手,他送上了他的祝福。第二间房门后是造型师,意大利人弯腰,献上一个吻手礼。第三个房间,灯光师,他们热情地拥抱。

第四间,他敲门,在房间门打开的一瞬,他与里面的人对视——那是双深情的眼睛,他确信,那双绿色的眸子,就像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他曾经拥有过,现在将不属于自己。对方表情没有任何波澜,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有他,喘不过气,脸上的微笑正慢慢消失。这太糟糕了,他咬着嘴唇调整着呼吸,但好在这一切只有乔瑟夫能看见。

“齐贝林先生?”对方善意地提醒着。

他撑着门框,努力挤出那个微笑:“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呃……乔斯达先生,一个多月的拍摄辛苦了……承蒙您多日来的指导,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很快作答。

他该给一个拥抱吗?或者只是握手?在片刻的犹豫中,乔瑟夫先动作了,他侧过身,邀请西撒再一次进入房间。助理在身后小声催促着,但这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乔瑟夫将厚重的窗帘拉开,落地窗外是繁华的伦敦城,他看到白昼中的伦敦眼,看到流淌的泰晤士河,看到他们在雨中跑过的那条街。

他看到他的梦,像气泡一样,消散在空中。

“好了好了,现在转过来——看着我,”摄影师举起了相机,再一次对焦,“笑一个吧,让我再为你拍一张照片。”

背景是湛蓝的天空,水洗过一般的干净,乔瑟夫能够轻易捕捉到远方的建筑。金发男人内心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笑了出来——为他遇到的最棒的摄影师,为这场短暂的美梦。

乔瑟夫按下快门,将那个笑容记录了下来。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你会平安抵达意大利的。










洛杉矶今年的冬天意外的冷,西撒齐贝林从机舱走出时,已经感受到寒气逼人,他打了个寒战,助手迅速递给他一件厚外套披上。他的海外粉丝们早已经在通道两侧等待着,将横幅高高举起,而他向他们一一致以微笑。

大约四个月前,意大利歌手西撒齐贝林的第五张专辑问世,那之后,他在意大利境内开了三次演唱会,随后是海外——他的第一站,选在了美国的洛杉矶。采访时问起时,他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的原因,媒体于是猜测,是他五年前曾经来过这里,或许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当然不是。他的内心嗤笑着。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因为想见一个人,所以去到了他所在的国家——如果可以选择,他是更想前往纽约的,但这次实在是没机会。

他尝试了半年,却还是忘不掉在英国伦敦遇到的美国佬,甚至到了每每听到那张专辑里的音乐,都会无端地想起他来。没有照片,联系方式只有一个工作邮箱,还存在经纪人那里,他在书店门前写下的那个地址也没存下来,现在只想得起是在纽约的某条街了。

乔瑟夫说得完全没错,一直在努力克制的意大利人已经深陷于他,但那时候说出来又如何呢?他们现在一个在美国的西部海岸城市,另一个在东部的纽约,即使在同一个国家,他们仍然相距几千公里,这就是现实。

如果硬要做个比较,西撒更喜欢闭关一个人写歌的时候,虽然也有许多因素等着他考虑,但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他可以放空脑子,做回西撒齐贝林本人。但这半年如他想的那样,被公司安排的各种活动采访以及演唱会塞满,曝光度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高。

即使现在身处另一个国家,在新的舞台上,那些聚光灯、观众的注视还有诸多黑压压的镜头,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他在洛杉矶Greek Theatre里,看着满场的观众,露出他最温柔的微笑,用英语向他们问好,内心却在渐渐冷却麻木。

他的最后一首歌,是他自己写的《Girasole》,他最爱的向日葵。他站在升降台上,有些自嘲地想,他总是唱着不合时宜的歌——在愉快的夏夜中唱一首《Cold Winter Morning》,在寒冷的冬季中歌颂夏日的花。

他站在明黄色的灯光下,音乐响起。



“演唱会圆满结束,祝贺你!”回到后台时,他的经纪人首先迎上来送上了祝福,“化妆间放了些粉丝送的礼物,可以去看看。”

“嗯……我知道了。”虽然疲于工作,但这种时刻他还是能提起些兴致的,他允许助理收下粉丝送的信或是方便带走的小礼物,他也都很好地保存在意大利的家里。

“有个粉丝送来了你喜欢的向日葵,不过——是假花。”他的助理说,“但看起来是个很执着的人,我们就替你收下了。”

疲惫的歌手忽然愣在原地,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直觉告诉他,那是个不同寻常的礼物:“向日葵、向日葵——你们放在哪里了?”

“唔……化妆间最里面的那个台子上。”

“Mamamia……”

西撒在狭窄的走道中奔跑了起来,身体上的疲惫在那一瞬都消失了,他想起那个夜晚,他们在雨中的泰晤士河畔,那一次他们奔向故事的终点,这一次他要去往下一段故事的始源。

他找到了那支花,艳丽的色彩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那枝干上附带着一个巨大的信封,他轻轻挑开胶带,里面是一沓照片。

不用再翻了,他已经看到照片上的自己——还有海德公园的草坪,英伦难得一见的阳光。是那些他拒绝过的照片,收录着他拒绝不了的记忆。信封里还有一张小卡片,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默念着上面的英文。

——我把你最爱的花带来了,好像还不晚吧?

——让我再为你拍一次照片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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