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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

作者 : 茶冻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子的篮球 黄濑凉太 , 笠松幸男

标签 黄笠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黄笠

168 0 2021-1-16 22:20
导读
我已臣服于你之名。
战争与动荡永远无法停止,至于那些和平和发展是什么当代主题的完全是屁话。
这是帝光所信奉的,从雇佣兵组织开始,一步一步地夺取政权,建立国家,并且不断进犯他国,吞没大陆的野心更是昭然若揭,势头正猛。突如其来的captain被俘虏的消息让所有士兵都大惊失色。直到上头下达了不要管,继续战斗的命令才重整旗鼓。

黄濑凉太原本只是趴在自己的战斗机里打打瞌睡而已,这种小突击还轮不到他上场,他是七名奇迹雇佣兵中的一员,打了几场重要战役之后就可以安坐,起个镇场子的作用,但突然的任务让他不得不调整战略,召集了几个心腹之后交代了几句,立刻把人从战机里赶出去自己操作着飞上战场上空。
黄濑凉太所擅长的战争是空战,他喜欢这样的,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与云端中出没,发射,底下的战争好像完全与他无关,完美地避开对方反击的远程导弹,他不要命一样的俯冲简直将敌方戏弄得一惊一乍,几乎立刻他就调整好方向重返蓝天。
他喜欢这样的小把戏,无伤大雅,而且可以给对方下马威,但这种事情只有他一个人做得,因为其他人驾驶的战机十有八九在俯冲或者重返时被打得像个马蜂窝,黄濑凉太不是没有被打中过(上帝保佑他的战机设备一流),他所在的雇佣兵组织中就有两个可以,而黄濑正是在这种不断被人打中下学会的飞行。
此时他手法娴熟地操作着他的爱机,自由鸟11号,机身流畅而且不重,重在灵巧和突击,但又设计巧妙地搭载了重型炮,实在是牛气到不行。奇迹雇佣兵里给他加上的那层特殊涂料让他的飞行如虎添翼,敌军雷达无法扫射到的隐形飞行当然是比较愉快的。
但黄濑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的自由鸟11号的安全问题正在遭人质疑,显然在轻型战机上打在重型机炮还是有些勉强,一旦操作有误里面的驾驶员就要和战机一起完蛋,但此时黄濑凉太还是比较幸运的,他只是被人打下来了。
嗯,打下来了。这是黄濑凉太第37次被人击中,但是是第一次被奇迹雇佣兵之外的人击中。
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感受惊讶这种感觉,敌方打来的炮弹角度刁钻的很,一弹就是机炮的发射部位,那地方立刻就开始小规模的爆破,而第二弹紧接而来,侧翼被打中后整个机身就是一歪。
前文说过,自由鸟11号,机身不重,要求的机身材料金贵得很,难保没有浑水摸鱼的成分在。所以一般都是特定金属混上了其他的金属的合金,一般来说是拥有更好的性能的。这种金属承受重型远程炮完全没有问题,可就是被打下来了。
这表明了海常研发出更加具有爆破力的导弹吗?
心里暗暗打了个标记,黄濑快速地打开机舱门,划拉了下战斗服上的跳伞装置,开始体验他的飞行,没有战机的陪伴下,只有跳伞。

一路平安地到达地面的时候黄濑立刻就被敌军围上来,面对着十几只机枪黄濑聪明地举起双手投降,笑嘻嘻地喊着优待战俘,被带入战俘集中地后不发一言,等着某个高级点的将尉将自己带走。
他正低头想着自己痛失的战机和敌军难搞的炮弹,突然视线就是一亮,他坐的地方正对帐篷的出入口,有人撩开了帐篷进来。
“还有人被打下来啊?”他抬头问,眼睛撞入一片灰蓝里。

对方的眼睛从蓝色的军帽帽檐下俯视他,勾起嘴角就是一个嘲弄的笑容,回答他:“没有,这天被打下来的傻鸟就你一个。”

连回应对方恶劣的调戏都没有机会,黄濑就被押送到审讯室,按在了电椅上扣住了。
一上来就是电椅这么狠啊?黄濑凉太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安然坐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的笠松幸男反而安慰他:“放心啦,吓吓你而已。我从来不用这个的。”接着他把遥控器放在桌子上,耸了耸肩,“不过我会不会不小心碰到就不知道了。”
“海常的军人都这么可怕吗?有点怕诶。”黄濑放松下挺直的脊梁,把头靠在椅背上。“优待战俘啊,要对人家温柔点哦。”
笠松幸男把椅子往后,“靠,说话跟森山一样恶心。”
“虽然不知道森山先生是谁,但是被拿来被别人比较很不爽呢。”他咧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对方看他一眼,拉开椅子走出审讯室,啪嗒带上了门。


守在外面的小堀见笠松出来,问:“难搞吗?顺便你这样说话森山会生气啊。太伤人了。”
“开个玩笑而已,他听得到有鬼。”笠松在他身边坐下,“打下来一只不得了的鸟啊,我没揍他一顿就不错了。靠,他打下来的人要老子来审,烦人。”
“别这么生气了,喝杯水吧。”小堀像平常一样笑笑,把一旁的水倒给他,“待会儿还要去指挥第二战场,这个家伙就先压着不管吧。”
“现在战况怎么样?”
“第一战场防守得当,伤亡轻微,他们干得不错。”拿起刚送上来的战报,小堀念给他听。
“嗯,中村的确是个料子。”
“第二战场不太妙,毕竟那地方不像第一战场那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你知道,平原地区是不适合打仗的。就算尽量找了掩护,还是很容易被瞄准。加上一些大规模的爆破武器,这样很不利。但是你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打,多数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对方也是不太行的样子。”
“……不能放弃吗?这么打下去没什么意思。白白辜负了那么多生命。”
“错误决策导致的呢,军阶和你差不多吧。”
“就是那个突然空降的执行官?”
“是的。”
“先放弃吧。就说是我做的决定。”把水放下了,稍稍冷静后笠松才说。
“……是。”
“第三战区怎么样?”
“损失并不多,要我说,森山已经做得不错了。”
感觉到小堀似乎是有所隐瞒,但笠松也无暇追问。他知道他们之前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为了胜利,为了保卫本国,牺牲是必须的。他已经有所觉悟,但森山说:“笠松你知道吗?你这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是你,但最不合适的人选也是你。”
那是他看到小堀那通常都是微笑的眼睛里看到不忍,但他拒绝对视:“这是我的职责。”
此时的小堀依然站在他面前微笑,但已经透露出微微担心的神色。笠松摆摆手,让他下去。

黄濑坐在空无的审讯室里无聊地四周望,听说有密室恐惧症这个东西,患有的人被关进去什么地方的话是会发疯的。他闲闲地想着这类东西,几乎要趴在桌上看看有没有活物与他同在(上帝!就算是蟑螂也好)。他感叹起着审讯室隔音效果真是太棒了,外面的爆破攻击的声音完全听不见。除了自己的心跳和衣料摩挲的声音。
这时,刚刚离去的人又推了门进来,径直拉了椅子一脸疲惫。“我知道你很有来头。”对方眼皮都不抬,闭着眼跟他说话,“奇迹雇佣兵也算是恶名昭彰,帝光这次要干什么?”
他这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反而让黄濑来了兴趣,“这不是很明显吗?我以为小赤司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呢?”
“当然是侵略世界啊。”
笠松叹气,“我就是没想到真的有人中二成这样。”他睁开眼瞥他一眼,“而且我觉得说出‘侵略世界’这种话也真够二的。”

话虽如此,海常的军方指挥部依然对黄濑的投降感到棘手。他是被打下来的,这很不错。但他没被打死,有好有坏。或许他们可以用他来做个人质什么的,好好地关在审讯室里。他好歹是个captian,或许可以逼问出什么情报来,又是奇迹雇佣兵中的一员,内幕应该知道不少。
但是就算他们得到了情报,又怎么知道可不可信?若是他说谎,他们根本无法一探虚实。
有人提议用测谎仪,但每个人都知道效果不怎么样。科技在进步,但人心依然复杂。或许可以通过各种各样的美国方面的三字母观察技术,但他们不认为可以从奇迹雇佣兵的口中逼出什么。
笠松撑着脸听高官门的讨论,看着他们相互拆对方的台,总是如此。
这个国家,就算不被侵略也会被这帮人吞噬殆尽吧。

此时的黄濑被戴上限制活动的镣铐,白色的金属特别亮,依靠磁力将他的双手拢在一处。脚上是脚环一样的东西,黄濑踢了一下腿,挺重,上面似乎还有什么装置。他百无聊赖地在狭窄的审讯室里走来走去,用受限的双手去碰为数不多的东西。
门被打开,看到的是熟悉的人。他忽然想起他现在也只能称呼他为‘这个人’。
“高层们还没有想好怎么做。”笠松幸男一脸不悦地走过来。他本是师长一阶的人,现在却被冗长繁杂的条条框框所压迫,烦得很。
但他皱眉的动作都尚未松懈,就立刻被一下猛击砸昏了头脑,他勉力在强劲的冲击下睁开眼,看见的是黄濑以颇不自然的姿势双手握着那个电椅的遥控器的滑稽样子,只听见他说:“可我想好怎么做了哦,长官。”


笠松醒来的时候望见的是自己的军队拿枪直指自己的场面。
他心中一惊,立刻反应过来,胳膊肘往身后就是一记,却发现双手被拷起的是自己。而那名奇迹雇佣兵挨了这不轻不重的一下子,颇为惊讶,但刀子还是紧紧贴上了笠松的颈脖。
我靠,笠松无法低头,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刀柄,果然是他的东西。接着他就听见那家伙在他耳边说话(正常的劫持姿势),要求一架基础型的战机。SK12号就可以。
他的要求很快被满足,他还十分礼貌地道了谢,然后示意笠松跟着他的步伐后退着进了机舱,他那样贴着他说话,声音又轻,几乎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
这个比喻真恶心。笠松被按在副驾驶座上,用安全带绑住了,瞪着窗外的景象从海常的壁垒和军队快速地变成了薄云。

黄濑尝试跟他搭话,比如说“今天的云层挺薄啊不会下雨”“长官你不累么这么瞪着外面”或者是“长官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长官你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之类的令人想要挣脱束缚给他一拳的话。原本还在海常上空的时候他还十分认真地闪避着某些角度刁钻的导弹,SK12号在他手中与提升型毫不逊色。真真正正成了一只在他操控下的鸟。或者说是他手上的影子,他手到之处便是它到之处。这样迅猛又多变的飞行甚至让笠松庆幸起他是被绑在副驾驶上的事。
笠松不是飞行官,专业的分析他也不懂。他仅仅曾经指挥过空战,他得承认,结果很糟。他手下的飞行师埋怨他下的命令根本不可行,或者是战机在未完成任务时就已经被轰掉。上帝保佑他们,那仅仅是场模拟战。
但他看到黄濑那种熟练又自大的手法时,突然萌生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可以’的念头。
他正在为自己的想法震惊时那自大的家伙又突然发声,净是问些令人摸不着边际的问题。他只好像是压下念想似的压下眉头,闭眼不理他。

黄濑这个人很起劲。或者说,他在某些不该起劲的地方起劲。
他最不爽别人不理他,算是从小闪亮亮而培养起来的坏习惯。他太习惯将他人的目光吸引在自己身上了,那种逃避到闭眼的表情实在是令人火大。他又算是军阶高的,军人架子也是实打实摆在那里。他扫了一眼战机上的导航,开挂似地操作了后台,将原本归属地为海常的设定更改为帝光,按了自动飞行后开始打量副驾驶上的人。
接着他慢慢靠近他,看他察觉到什么似地睁开眼,带着作死的笑容吻上了他的嘴唇。
如他所愿,这下笠松的眼里只有他了。他看着笠松那双灰蓝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听着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遭到侮辱,无厘头的满足。

当黄濑回到帝光时立刻就有战报呈上来,黄濑也不在意笠松仍在身旁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翻了翻简报交代了几句便要那个小伙子下去。然后他关上他所在的休息室的门,牵着笠松在桌椅前坐下,笑道:“你看,我们帝光对战俘的态度好多了是不。”
笠松看他一眼,没好气:“你的手下可不是这样,我有那么多的弟兄死在你们手里,我怎么不明白?”
“你太认真啦,就是开个玩笑。”黄濑像是精疲力尽地往椅背上倒,“你说,你们海常失去你这个司令塔会怎么样?第三战区一定是一片狼藉吧,我估计第二战区一会儿就可以拿下了。”
“……指挥第二战区的是个混蛋。”笠松像是没听到战况那样跳开话题,开始谩骂起那个执行官,“不要脸的官僚,这个国家就是死在这些人手里。什么狗屁的英雄主义?打仗就是打仗,战争就是战争,不过是刀枪炮机和死人而已。”他最想骂的话依然没有说出口,你要玩过家家就出去玩,凭什么要我的人去送死?
“嗯嗯我也觉得,那家伙死守那么一个地方简直毫无意义。平原地区,有什么大范围的杀伤武器我们全都得完蛋。感谢他的愚蠢。”
笠松听见这话,只是直直盯着他,一言不发。
黄濑也不在意,他站起身,看了看休息室的床,决定不再计较,于是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笠松站在那里看他一眼,把愤愤不平都咽下,看了看周围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开始冥想。
敌军的进攻非常迅猛,开战以来他们的移动速度就是一个奇迹。他们好像一大群蚂蚁,有序而速度可怕地攀上兽身,野兽恼怒地爪子乱挥,却只有重伤自己的眼睛的结果。前不久海常曾经应对过一场诈骗,那个战区的人被帝光军围剿,向总部发出求援声明。他们派出大量的空军支援,朝讯息中的经纬位置加以打击,到头来却发现这是一场完全的欺诈。他们导弹所击中的位置根本不是敌军的部队,而是自己人,海常704团。高层得知后号令压下消息,对外宣称那个地区的战士光荣地为国赴死。笠松抽空出席了那场名义上的葬礼。
没有多少家属到场,他们都到了更安全的地区。但有讯息发过来,表达他们的哀恸。笠松听着司仪充满感情的声音默默翻看那些死者的资料,咽下一口唾沫。
决策失误导致的死亡有多少?高层的位置简直就像是刀尖上的舞蹈或者什么玩意儿。仅仅是一个人,就要背负无数人的性命。他们用满怀期盼的眼神看着他,请求付出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这个国家的重生。他被这种眼神紧紧盯着,在他们的注视下走每一步路。
森山说,最适合这个位置的是你,最不适合的也是你。

黄濑睁开眼,看见他的战俘端坐在他自己的皮椅上,闭着眼睛想事情。他显然想得不好,他看上去像是做了个噩梦。黄濑想。
他轻巧地起身,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走到那椅子的桌前,前不久那士兵就站在这里向他读军报。他把双手撑在黑色石头做的桌子上, 冷冰冰的,俯前身去看他。
笠松感觉到人的呼吸,立刻睁开眼睛。
他们彼此尴尬对望,他们太近,只能看到对方的眼睛,眨眼睫毛都要撞在一起。然后黄濑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退后去,“你可真镇定,这可是我的椅子。”
“也不过是个小鬼的椅子而已。”笠松不舒服地摆弄着依然被磁力环紧靠起来的双手,“我想喝杯茶。”
黄濑耸肩转身去倒,借以缓解他的不自在。
他的战俘的眼睛可不漂亮,他想,可我在他眼里几乎看到一个星球。
“你不急吗?”黄濑没有解除那个磁力环,而是自己把茶杯靠在战俘嘴边喂给他,很显然这让他感到不自在。这件事让他颇为快意。
“你是指海常?”他几乎被呛到,用眼神瞪他要他别这么干,好让自己可以说话,“我不过是个指挥的,与士兵没有任何区别。海常不会因为少了个士兵而慌乱。还有很多人会接替我的岗位。”
“诶,那我掳走你岂不是没有用?”黄濑把茶杯放下。
“本来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你个傻逼”,黄濑想。
“但是不能违抗小赤司的命令嘛。”黄濑挠挠头,继续让他的战俘喝水。

他妈的什么事儿啊,一日之前的笠松幸男永远不会想到,这时的他居然在让敌军喂他水喝。

可海常那边急疯了。
笠松幸男对于他们来说永远不止一个军官那么简单,他是他们的精神支柱。谁都明白那乱七八糟的高层不会有所作为,但是这个永远挺直腰杆的军人或许可以。
森山和小堀立刻接管他的事务,战争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缺席而停止下来,但可以松口气的是,帝光的侵略似乎有所缓和。森山看着战报和小堀讨论战略时,总是掺杂着“那混球再不回来我就撒手不干了”“打仗什么的爱谁谁吧我想回家娶个姑娘”的抱怨,但手段却一天比一天狠绝疯狂。凭着这个气势在他掌管期间把失地收复,抵抗线回到几个重要战区之前。
小堀拍拍他的肩,让他靠着自己,“我知道你担心。”他的声音不特别低沉,但很会安慰人。
他欣慰地感觉到怀中的躯体放松下来。“战争总会结束的。”

“投降吧怎么样?”黄濑试图说服他这位顽固的战俘。“或者把你知道的东西说出来,嗯?”
他眼前的人可没有力气搭理他,他闭眼养息,匀不出力气。
笠松幸男的军服上衣被褪下,他上身赤裸,布满伤痕,血迹还没有被擦干就覆上新的,他的眼睛有一只是肿的,嘴边有血。
他睁开那只可以看人的眼睛,吐了一口唾沫,“小鬼, 这就是你的‘优待战俘’?”
“忘恩负义,帝光的一向信条。”黄濑笑了笑,抚摸鞭子上浅浅的血迹。“你不是很清楚?‘抵抗是没有用的’这种恶俗台词我可说不出来。”
“……进攻不顺利吧是不是?”笠松勉力说话,“森山接替了我的位置,是不是?他很棘手,是不是?”
“你知道我对他说了什么吗?”

他们尚未从军的时候,他们还是朋友而非战友的时候。
森山、小堀还有笠松,他们的关系好得让人妒忌。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服兵役,感情是一朝一夕慢慢培养起来的。
他们也曾经在星空下说过自己的梦想,也曾喝个烂醉在街上发酒疯。森山总是负责搞笑,笠松就恼羞成怒揍他,小堀总是温柔地注视着他们,偶尔劝架。
他们三个,少了其中一个都不行。他们这样深信着。
可是战争哪有这么轻松?它可不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棋盘,随时喊停,随时反悔,随时翻脸不玩了。
从军之后,笠松对森山和小堀说,要是我被掳走,要是我被当做人质,要是我有可能伤害海常的利益,你们就当我战死了。

“我操你妈,笠松。”森山疲惫地日夜翻看着战报,丹凤眼都被血丝布满。小堀在他一旁浅眠,他几乎没有什么时候休息,但依然很难进入深层睡眠。
战争快结束吧。
这个夜晚,无数的人在浴血奋战,有些人抱着枪看着天空,有些人咬牙等待黎明,更多的人做着默默无闻的搏斗,然后牺牲。
战争快结束吧。




黄濑走出那暗室,把鞭子扔在一旁,恼怒地哗啦啦翻着呈上来的战报,上面讲到海常一反平时的战略方针,做出了好几个根本没有预料到的奇怪行军,他又翻过自己一方的死伤报告,伤亡并不算惨重,但比之前的多了五分之一。更糟糕的是帝光军居然出现了抗令的状况,虽然为首的几个已经被枪决,但造成的影响是补不回来的。为此他还必须去巩固一次人心。
他觉得有些奇怪,但奇迹并没有发来什么相关信息。关于任务的下一阶段指示迟迟没有下落,他只有继续进攻,进攻。
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到来后开始的,黄濑认为他一定掌握着什么关键信息,但严刑拷打似乎没有用处。
他最讨厌看见他的眼睛,但是那个嘲弄又怜悯的眼神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森山即使着急,但他依然没有采取救援,于海常,笠松幸男只是千万牺牲者之一,有什么必要救他?
他战死了。
他用这个谎言来换取理智的一刻安宁。他在笠松之前使用的小室里,盯着房间中央的海常地形模型,那些山脉和平原被标示上红点,是海常和帝光的主要战区和指挥部的位置,用笔标了几次抵抗线的大概样子,河流样子的模型上摔着一本笔记本,他打开来看,是伤亡记录,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他认出是之前诈骗中的死亡人员。
森山叹口气,用手抚摸模型,打开一支笔给他画上他掌管后的抵抗线。他注意到抵抗前线之前还有一个城市,他认出来,是很久之前他们三个曾经去玩的地方,火车呜鸣之下他们拍了张照片。
只是一年,这地方就不可能是他们记忆中那个地方了。他走到办公桌前拿了资料,找出沦陷的战区的报告,那个城市叫做毕诺,处于河流合流的地带上游,他用笔勾起来,下达毕诺计划。
他望向窗外,正好一颗导弹的爆炸燃亮了天空。

战争的相持阶段是最折磨人的,因为此时意气已经被军旅磨尽了。老兵不会这样,但被输送过来的新兵会。战争多少让他们产生了颠覆已有认知的感觉,他们会慌乱,会软弱,更甚者厌战。而黄濑凉太不会。他是老兵了,奇迹雇佣兵的身份让他早已习惯战火和牺牲。多年的磨练让他懂得如何应对一场足够大的战争,但永远不会适应一场失败的战争。奇迹永不败,这是奇迹雇佣兵用来打亮招牌的,他们也的确没有输过。他们有足够的才能去应付交接下来的每一场任务,间谍,谋杀,指挥军队去侵略国家。似乎只要为首的赤司接到任务,那么这项任务就一定会被漂亮的完成。他们很少伤亡,这不仅是他们个人的才华,也是赤司挑选任务的明智。
奇迹有七人,负责的领域也各有不同,比如有人专门负责情报取用(干这个的是个可爱的女孩子,黄濑喜欢叫她‘小桃’),或者是根本是个流氓的军火商(他的皮肤黑得与他的机枪融为一体,他玩枪时的样子又拽又变态),和看上去弱得一无是处却擅长窃取的人(几乎没有人能发现他,除非他本意让你看见)。 但对他们来说,拿起枪支打仗简直就跟吃饭一样。这个世界不总是和平的,即使是赤司接受帝光国的侵略战争任务之前。只要是为了利益,那么他们就会去干。
他们并不十分团结,甚至有矛盾,但只要是为了利益,什么都不成问题。

此时黄濑正在看奇迹发来的任务信息,无外乎是些技术指导物资补充,他看了两眼,没仔细,就扔下纸张去了暗室。
他的战俘此时已经被他弄好伤口穿上一件衬衣了,当然,这些都是黄濑趁着他陷入完全昏迷的时候做的(好吧,他打了一小支麻醉)。笠松幸男毕竟还有用处,他也不想把事情办得太难看。海常最近的行军绝对没有笠松幸男的风格,黄濑毕竟和他对战过一阵。笠松的进攻目标明确,力度控制得非常好,他的丰富经验让他精确的控制伤亡。他的军队也是鲜明的个人风格,勇敢决绝。而自从换手了之后,海常就变得难以理解了,不仅善于夜间行军偷袭,还更加擅长于技术的运用。但海常始终没有对损失一位高级将领而做出鲁莽的举动。他们更加勇猛了。上个星期在一个战区里,帝光以胜利攻下一个地带时,一位将领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却被一个被压在尸体下的海常军人所杀,他因中弹而倒下,很快就有真正的死人覆盖上他,他一直屏息,但他看到帝光白色的军服时,他像是诈尸一般给了他致命一击,一枪打穿喉咙。而他自己也被乱枪发射的子弹打死。
他们的军人有一种死的气势。
但一位军人发现他被他深爱的国家会有什么感觉?即使是他主动要求被弃置,但一定是痛苦的。黄濑抚摸笠松的嘴唇,这几天他常常咬牙,咬嘴唇,只是要自己不喊痛。他扳开他的手掌,上面有些指甲留下的细小伤痕。他把他的拳头握上,抬头,那双眼睛睁开了,看着他,眉头又皱起来。
噢,他还爱皱眉头。黄濑这些日子里除了指挥打仗、分析情报,就是到暗室去看他的战俘。谁都需要在战火里看点什么其他东西。
“你、……”笠松说话还是有点哑,“又想干什么?”
“什么事情都没有,”他放开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只是突然想起来要优待战俘。”
“……晚啦。”笠松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再晚点你就不怕我咬舌头?”
“你不会的。”黄濑蹲下来,跟他眼睛对视。
笠松闭上了眼。

笠松其实对黄濑的行为有些了解,又不了解。
他先前莫名其妙的跑到海常来了一发投降,在审讯室呆了几天,然后就莫名地用他作人质回到了帝光。但在回帝光时作为人质的笠松早该被一枪打死然后抛尸了,但他没有这样做。或许他没有枪?被带到审讯室时他应该被彻底搜身了,自然没有武器。但笠松幸男不会相信一个奇迹雇佣兵会没有杀人的办法。在他小心地确认自己有没有生还可能时他就被带到暗室打了一顿。这一顿莫名其妙得很,但既然黄濑并没有表现出杀了他的企图,笠松也明白这鞭子其实无伤大雅得很,痛是痛,但不伤及性命。思及此他便集中注意力去分析他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就发觉这家伙似乎处于一种非常不安的状态中,他在打人的时候几乎是狠绝又精确的,侮辱人和审问的时候又口气变态,但当他稍稍停止,看到伤口时,虽然不明显,但笠松还是看到了动摇。这简直是精神病。但笠松最擅长看到动摇,因为他在训练他的军队时要求绝对果敢。
他看到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杀人甚至不眨眼,但这个小孩里头还是软弱的小孩,即使他用最恶意的方式来发泄他的不安。

黄濑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进攻,取下几座城市,准备建立起作战的通讯组合,以此作为基底去进犯他城。他交代了几个心腹,战报就送了上来,同时还有奇迹的信息。
战报上,写了“帝光援助物资被劫走”的消息。
黑子的信,黄濑看了前面两行便折起放在衣服口袋里,看着战报,物资是在毕诺被劫走的,大批的货物走水路和火车,毕诺也正是因为这交通而发展起来的城市,他们在开战没有多久便集中火力攻取这城市来换得物资的中转,现在那里仍然有重兵把守。但铁路边是没有人的,海常熟悉地利,潜藏在那里便是大肆地打劫。然后开始向毕诺发动收复。帝光的军队平常很严密,但换了谁来到这里打仗的情绪有有些消极。物资中转虽然重要,但显然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他们的懈怠让海常一举进城。
周围的帝光军队想要支援,但毕竟不成气候,于是请求援助。
黄濑立刻下达命令组织一场比之前侵略毕诺时更大的军队,调了了十余架重武器和差遣了他自己系里的一小支空军去协助,准备拿回它。

这一仗打得挺惨。
由于一开始是奇袭的准备,海常所具备的军火并不太多,在收复途中也消耗了很多,他们搜刮原来帝光军队的军火储存地点,打劫了后来的运载火车。取得了抵抗的资本后便开始销声匿迹。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打这种游击,他们人数少,但他们很懂这座城市,被召集过来的人故乡多少和城市很近,是地头蛇。他们在城墙上看到远方正在行进的军队和飞来的空军时,知道自己早晚要死,死得默默无名但是光荣。只要尽量地拖延这场斗争,这一条物资线就无法通往帝光前线,粮尽弹绝的部队不会可怕。
帝光行军很快,但依然需要时间。当他们到来时,海常军几乎和毕诺融为一体,帝光只好大规模地进攻,摧毁掩体,赶尽杀绝。到后来,海常军再无声息。或许无人生还。或许真的融入了这座城市。

这一仗比起之前的来说维持得不久,但物资拖一天就意味着死亡离自己越近。军火的损耗是很恐怖的,来源多一个是一个,绝对不能少。在黄濑收到胜利的消息的时候才真正松了口气。但休息过后,他立刻开始着手战略布置。这里是战场,没有那么多可以想。他去自己房里琢磨模型,圈起几个战略重点进攻地区,下达下去,并嘱咐一定要快。他领导的虽然是‘不正义的侵略战争’,但他手上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如果他因为这点事而崩溃,那么这么多年的磨难都当护肤用品算了。
自从他从海常回来之后,帝光的进攻便变得艰难起来,这跟长时间的作战造成的心理有关,但为了命谁敢不拼命?但他们依然困难重重,之前他认为是高级将领的更换造成的策略变动,但死伤明明摆在那里,那么他只能接受现实。海常对于物质的抢劫并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这次闹大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有什么疑点,但也到此为止了。想这么多,不如先做好分内事。况且,他黄濑凉太本来就不是像赤司那种人,他选择copy的对象是青峰大辉。
因为他们都是靠直觉活下来的动物。

和他预料的一样,帝光迅速地打了回来,并且一鼓作气攻下几座城池。森山在模型上圈起它们,它们分布的位置是隔开海常的根据地的,无法迅速组织援兵。简直就是一场狩猎。他犯了难,只好先组织了进攻,任何时候先机都是很很重要的,进攻就是最适当的防守。只要主动出击,就一定有突破口。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责任,是背负着很多人性命的责任。这种责任很重。这种责任之前一直压在笠松幸男身上。
任何的规则在战场上都不太管用,每一次下达命令都是一次赌博。赌赢了,他们活下来,赌输了,最可怕的当然不是一起死,而是好像刚完成一场谋杀的负罪感。
他之前看笠松时,看得非常清楚轻松,但当他坐上这个位置时,他突然明白了笠松为什么坚持下来。
将一切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不是什么优点,森山叹口气,抬头就看见小堀担心的眼神,“你啊,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
把战报都叠好,小堀微微错开他的追问,“……也不是。”
“你们都瞒着我,”森山趴下来,“笠松有事总是找你说,我有这么不可靠吗?”
“并不是这样。”小堀摇头,“你自己也很明白。他相信你的能力,才让你接手。他并不是认为你不可靠,而是认为你可靠得可以在他不在时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他知道你会为他完成。”
“小堀你就是太坦诚了,”森山难堪地避开,头埋在双臂里,“我就问问。”

黄濑看着刚呈上来的战报,进攻很顺利,他迅速打开了海常防守线的突破口,但边缘有几个战区吃紧,已经支持不下去了,过不久他就会收到失败的消息。但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他取下了一个一级城市,典吕,不仅是海常的几个行政中心之一,还是一个物资非常充足的地方。士兵们在里头总算是可以休整一阵。而且这个胜利会让他们士气大增,保持有利形势。同时督促援军出发。
就在他势如破竹之时,他收到了黑子哲也的信。他拆件时,心里疑惑。他知道几个战场是几乎是同时进行的,这是一场包围战争。帝光地处西南,而他侵略的主张绝对不会是攻略周边的国家。兔子不吃窝边草,只是因为如果从本国中心出发很容易被包围,那么不如一开始就从周围的周围下手,再将战线收窄,将邻国强行纳入范围。
由于奇迹雇佣兵的领袖也就那几个,便被分别派往了天南地北的战争各自发挥效用,最后才联合起来回总部。平时帝光有什么讯息也一定会成为急报送过来。但像黑子哲也这样慢吞吞地寄信的,黄濑还是第一次收到。
“黄濑君,非常抱歉。我决定叛变了。”

他盯着那行字出神,觉得天旋地转。他又仔细看了,的确只有这一行字没错。他坐下来,开始想他们之前的事情。奇迹虽然松散,但组织性还是有的。从来没有人反对过赤司的意见,更别谈什么叛变了。黑子哲也这个人平时鲜少说话,也不反驳你,但他这个人固执得很,谁也不知道他打什么心思。眼下他的叛变恐怕也不是一时兴起。谁敢去违背赤司征十郎的意见?但如果趁这场战争退出,那是为未来埋下炸弹。只有叛变投向敌军,并且协助敌军取得胜利,才永无后顾之忧。
这样一想,他立刻下令几个心腹开始大规模的清算行动。哪些是黑子哲也旧部的,立刻清除出去。至于如何清除,随便吧。他不想管这个。
他立刻联系了总部,申请请示。总部沉寂了一会,才回复他,让他继续进攻。
此时,他还不知道,在黑子哲也的推动下,诚凛与海常已经成为对方的盟军。

不管如何,黄濑凉太在短短两天内立刻明白了自己处境的劣势。他先是明白典吕是个圈套,只是为了诱敌深入罢了。海常知道他必定会瞄准典吕这个具有打击性的城市,才步步为营,将他的军队引诱入典吕,埋伏在典吕周围的海常军先是将他们援兵的位置锁死,接下来便逐个击破,最后包围住典吕这个目标点。
帝光的军士殊死一战,但却苦于孤军无援,最终不得不投降。海常方面发来了投降书,想借此使他签字。
但他不管,一条路线被锁死自然有另一条,他不会认输。他立刻着手反击事宜,下达了信息。
刚经历过一次苦头,帝光军似乎有些疲累,命令没有被完成。
海常第二次发来投降事宜的商定提倡,附加条件是最高级将领与笠松幸男到达毕诺签署。
他无心投降,他是奇迹雇佣兵的一员,除了‘忘恩负义’,也许还有‘战死到底’。目前的情况是很糟糕,他得知诚凛和海常已经成为盟军,但帝光却无法增派更多的援军到来了。不过还好,物资是稳定的,他有信心重头再来。
黄濑有一股劲,那就是死也不放弃。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是死定了的局,他不会屈服。
他发现目前动用的军火和物资都已经消耗得厉害了,但没关系,他还有一个储备基地,只要毕诺那条线路尚存,那么他就有机会翻身。
但他需要时间,他必须缓和交战的速度,否则在他取得物资时,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打仗的人了。
于是他迅速通过原来的渠道下达密令,决定再一次假降,并且庆幸起自己并没有杀笠松幸男。否则连转机都没有。

笠松一直待在暗室里,里头没什么东西,基本上和海常的审查室没什么两样,他能做的只有在脑子里模拟现在的战争,根据别人的只字片语推测出大概。但他没想到黄濑会打开暗室门后给他解锁。他已经打定主意看看这家伙要怎么办了。
“我决定投降了。你们送来的协议里要我跟你到毕诺去签订。”黄濑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盯着笠松幸男眼眶边浅浅的一道痕迹,皱了皱眉头。
笠松并没有什么话说,他看了看现在黄濑的起居室,都是战报、模型,和一地的纸张。“战争快结束了吗?”他转头问他:“我们怎么去?”
黄濑沉默了一下,对他说:“跟我来。”接着领着他出去。
两人皆是沉默,笠松只好不断张望这走廊和通道,不断有人在译密码,发出烦躁的声音,也有人在呵斥手下领兵不力或者是在清点军资。一副要收拾回家的样子。最终他们走出了帝光的指挥部,途径帝光的炮群,来到了一片较为广阔的仓库一样的空间。里面稀落地停了几架战机。
黄濑走到一架旁边站定,抚摸它银灰色的涂料,那地方看得出刚刚修补完毕,比旁边的要新一些。
“自由鸟11号。”

这一次飞行并不像之前那么孩子气了,完全是平稳的状态反而让笠松不适应。相当讽刺的,这次是他尝试挑起话头,问黄濑现在战况如何,还加上了‘还不是你把我关起来’这种调侃。
“现在就没有必要再装了吧,笠松前辈。”黄濑这声前辈喊得特别讽刺,“从头到尾都像个局外人似的,但是其实什么都清楚吧?”他目不斜视地驾驶战机,这次战机完全没有受到袭击。“啊,或许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也说不定。反正你们都联合了嘛。”
“……黑子他真的叛变了?”笠松眨了眨眼。
黄濑笑了一下,“被诈出来啦,前辈。虽然骗出来了,但知道真相让我觉得更不爽啊。”
“不爽的是我好不好,一开始你就是怀着要跟我军内线碰头的目的假降的,是不是?”笠松伸了伸腿,躺在座椅上,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他也没有必要装下去。
“你的战机明明是轰炸的时候用,那天来的时候居然没有其他战机护航,谁愿意信你是来溜达的啊。空降的指挥官来的时机也太不对了,在军方指挥部会议时偏袒你也太明显了。他明明把守的区域全线失守,你们也好歹让他自保啊。”
“哎,这么说,这是他的错吧?死了?我还想这次跟他叙叙旧呢。”
“别想交换情报啦。”笠松看他侧脸,“虽然是我交代的,杀人的是你们噢。调出指挥部,让这种杂种死了没有什么可惜的。叛国者有多该死,你也明白吧。我讨厌被人骗。”
“诶——!那你当初看见我一定超火大……”黄濑做出惊奇的表情看他,又迅速转眼去看连绵的山野,分辨路途的方向。
“是啊,但是要‘优待战俘’嘛,小堀真烦。”笠松一想起这事就特别不爽,他脾气本来就不好,那次看这个二货装可怜的时候简直想踹死他让他别装逼,但无奈被小堀再三嘱咐不要发脾气。“话说你后来把我弄走之后还真来严刑拷打啊,真不爽,明明我都没对你动手。”
“以后啦以后。对不起。”黄濑在分辨山峰,有些敷衍。
那有什么以后啊。笠松想这么说。他们还算是愉快的交谈就这么被窒在这里。一瞬间很安静。
但突然被一声爆响所打破。
“怎么回事?!”黄濑看上去比他还慌乱,他想探头去看,又担心其他东西,只能险看一眼,竟然是刚被修复的地方又再爆破了。
“你们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先停战吗!”
“不是我!”笠松大声吼他,他不喜欢被人骗,也不喜欢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也不是我,”黄濑呆了呆,然后突然一笑,“啊我明白了,是小赤司吧。”
“只要我俩死了,这场战争就不会停止。”
只要笠松死了,那么海常必定认为这是挑衅,只要黄濑死了,那么帝光一定不会妥协。无论怎么样,兵力的消耗是肯定的。
高级将领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候,也会有一种智力,运用内在的微光照亮通往胜利的道路。而将士则需要义无反顾地追随这微光。*可当光芒消失,谁知道会怎么样?
思及此,笠松立刻看向机舱外,“你能让它飞低一点吗?”
明白了笠松想要干什么,“……能,但只能低一点而已。”
“什么嘛,你不是很厉害吗?”笠松在摸索降落伞包在的位置,失望地发现并没有。“为什么连伞包都没有,你平时是有多想死啊?”
“闭嘴啊!”黄濑在折腾战机,他失望地发现有几个按钮已经被人工破坏,似乎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忽然他听到猎猎风声。
笠松幸男打开机舱,身后是蓝天和战机爆破的硝烟,一手撑着舱口,另一只手却往他的方向伸过来,对他拽开一个特别狂妄的笑容。
“你相信我吗?”
黄濑咬咬牙,将手递给他。“我觉得你简直是个疯子。”
“你没脸说我啊。”
接下来的话都被风吞进去。


降落过程相当不美好,无论是对于黄濑凉太还是笠松幸男。
风声的呼啸和眼前景物的100倍速快进放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会造成恐慌,他们也没有办法叫出声来,双方都觉得叫出来太丢脸。他们感觉到那狂乱气流和呼啸的风声,从对方的身后看到的景色是一片模糊的颜色。幸亏下面是茂密的丛林和藤蔓,缓冲了几下,虽然疼痛但也没有办法了。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把你的五脏六腑都积压顶撞出来,把全身的骨头都用力折一次,然后再把它们揉在一起拼出个人来。当即他们都有些昏眩,勉强定睛一看对方狼狈的模样后就真的失去了意识。

黄濑凉太做了不少梦,梦境是连续又模糊的。走马灯一样的形式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这个认知居然让他觉得愉快,让他更加坦诚地面对自己那乱七八糟的一辈子。他看见年少又无知的自己在战火中颤巍巍的背影,那时他刚失去双亲,觉得整个世界都远去了。那小孩子却又特别倔,死都不要别人施舍,靠着身体素质勉强混了进军团。那时他已经挺高了,身体消瘦却有力。他在混战中看见了青峰大辉,那男人在战火中却显得特别自在,甚至是大笑着的。那简直是个战争贩子。莫名地,黄濑凉太被一种力量吸引着,他觉得强者似乎就是这样没错了。于是跟着他四处征战,那四年是最艰苦的四年,他什么都不懂,仅仅是有样学样。但胜在学得实在不错,与青峰也成为了好友。后来在一次武力冲突中归属于赤司,慢慢地组成了最初的奇迹雇佣军。也是在那里,他学会了驾驶战机,真正找到了他所命定的东西。
常年的流离失所让他基本没有什么信仰,荣誉的观念,但这正好,雇佣军只需要对利益的诉求就可以了。他虽然不懂什么死得光荣,但至少懂得生的艰难。
对于每一项任务他都尽力去做了,为了活下来,为了利益。他认识了很多人,也默认了奇迹这一奇怪的松散归属感。接到打仗的任务后他被迅速派发到了战争前线,通过赤司给他的渠道实际控制格局。长期性的紧绷神经让他连梦都少做了,这是他的求生本能在作怪。只要感觉到了危险,那么他的身体机制就会调节到了最优状态,很难放松下来。
接着画面一转就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嘲弄和鄙视都明明白白地让他不爽,那双眼睛的主人调侃他是被打下来的傻鸟。他特别不甘示弱地吻了回去,满意地看到那双眼睛盛着自己的模样。又看到那家伙在暗室里狼狈又骄傲的样子,明明很暗,那家伙的眼睛却好像狼一样的发绿。
白色的信纸卷席画面的时候,黑子哲也的那一句“抱歉”又把他拖入深渊。他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天幕落下,将自己砸中后笼着他。画面在黑暗中飞速而过的时候,他恍惚又看到硝烟和蓝天, 笠松幸男朝他伸来的手掌,以及那种好像要他堵上身家性命的笑容。他问他相信他吗,他正想反驳他怎么值得相信,手却已经伸过去握住了。

黄濑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是晚上了,他勉力想从身下的人身上撑起来,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这是在半山腰的地方,树林茂密。他撑起来,想要站直,却听身下的人说:“你终于醒了。”
笠松幸男也撑身,一副没办法的样子,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怕你有什么骨折之类的,没敢动你。但是他妈的居然压在我身上。”
“哭哭啼啼地特别烦人,就算是要你投降也不是这个样子啊?还是说伤口痛成这样?我都没喊呢你哭什么……”他站起来,环视了一圈,留下黄濑愣了愣后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他没感觉到那个梦有什么可以委屈的,但哭了是事实。他到不太在乎,正想调侃笠松,却被他握着脖子强逼抬起头来。
“看天空。”
此时正是深夜,他们在半山腰看到那巨大而安宁的月亮。那个光芒朦胧又明亮,安安静静地罩在他们身上。一种自然的无穷和美好笼罩着他们,以致于他们放下敌友关系,安静下来。
黄濑低下头去,看见的是靠的很近的笠松,他们一样的狼狈与肮脏,军服皱巴巴的又有树枝挂出来的缝隙,脸上也灰扑扑的和血痕混在一起。他正专注地盯着那轮月亮,眼睛里盛了月光和虔诚。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咬上了那微微张开的嘴唇。
果不其然是灰尘和血味,这样谁都不好受,只好舔了那些脏东西后才更进一步地去交缠舌头。起初笠松有些被吓到,立即就要推拒,又被那味道刺激到,不爽地发现让他一嘴苦涩的玩意儿正要退出去,恼怒地将它卷了回来。在这种孩子气的玩闹之间居然让俩人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随着对方流入自己口腔的唾液深入喉咙,黏腻地纠缠成团,把他们拢入情欲之中。
简直就是两军短兵交接,只是他们的武器更为湿软。他们从醒来都没有喝过水,此时对方口中的唾液就似是什么甘酒一样,引来彼此的掠夺。笠松的双手抚摸上敌军的脊背,黄濑的舌头正要从笠松的脖子滑下。
今夜谁人望月?

就算是一时的冲动,过了一会儿当两人都停下来喘气的时候野兽已经回笼,理智开始重新主导思想。他们刻意避开对方湿润的嘴唇,笠松转头用袖子擦了,黄濑则舔了舔嘴唇。第一次的亲吻是单方面的恶作剧,那第二次是什么?他们明白那奇怪的东西已经滋长,但他们只能扼杀。从一开始,这就不太正常,而且,并不会有好结果。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将它归为一时的情欲冲动,却不想若只是单纯的情欲,那么来一炮也无所谓。

尴尬又暧昧的气氛被冷风吹走,两个人才重新审视起对方,面对面坐了,挑起话头。从邻家的狗谈到冬夏季风,黄濑说刚才的风向很难降落,笠松说炮弹的准头实在是难以提高。后来才意识到,他们应该怎么到达毕诺?
双方都是一阵沉默。“降落之前,我记得毕诺在我们的2点钟方向,约计30公里。”黄濑回忆起之前的状况,庆幸起自己抽空看了看地图,却又犯起难来,“赤司的内线连按键都破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导航那里做手脚。”
“……好吧,”笠松放松下来,“我们等救援。”
“怎么等?他们就算来搜救,这样广阔的丛林……”
笠松蹲下,双手在军靴上倒腾。黄濑这才发现他小腿腿骨挺直,肌肉结实,线条竟然可以说是好看。他在拆一条带子,黄濑原以为那只是一种装饰,笠松弄开后,竟从暗袋里抽出一把极其薄的刀片来。
那刀片被褪去皮鞘,在月光下寒光闪着,尖利得很。黄濑还没有反应过来,笠松反手就把刀片插入自己的上臂,划开了。那地方原来就有伤痕,看来是做过相应的训练。他死咬着牙关,面部肌肉都崩在一起,当他小心地挑出什么时青筋已经显露出来。他从刀锋上拿起那小小的黑色的定位器,扔在地上,一脚踩碎了。
这定位器一直向海常报告着笠松的行踪和健康状况(其实只是脉搏罢了),这也是小堀为什么比森山镇定的原因。他几乎是完全知道的,但当他发现失效时,他会立即追踪信号最后的经纬和确切地点,组织救援,或者抢尸。这也是为什么森山说他们总是瞒着他,因为当森山得知这个小线索时,小堀已经着急地找到他,要求他派出一支小分队前往毕诺了。
“好,我们已经下注了,”笠松呲了呲牙,勉强把伤口紧压着止血,“就等着他们好了。”
黄濑最终还是撕了衣服给他包扎。

撕衣服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摸了下暗袋。平时的冷硬感消失了。他看向咬着嘴唇的那个人,最终决定将它送给他。

救援来得很快,因为已经知道了确切位置,小堀带着人空降到较近的裸地上,上了半山腰,大包围地找人。在等待的期间黄濑和笠松又再聊起了天,黄濑发现这个人很爱打人,即使受伤了,习惯动作还是改不过来,抬手要揍他的时候又立刻抽气着放下。自己傻愣愣地看着他笑了。小堀找到他们的时候,一反平时沉稳的状态,冲上来就是一个拥抱,直到笠松幸男大叫着伤口疼才放开。听见了伤口后小堀那种责备又担心的神情让笠松笑他难道是个老妈子吗。黄濑看着他真正无戒备的笑容,觉得如果是他令他露出这种笑容就好了。
只可惜他们一开始的立场就不对,一如现在,笠松被小堀拖在身边上了战机,而自己则在一小队武装的枪支的胁迫下上了另一架。

到达毕诺的时候已经又是清晨。
他们到了那依然军火戒备的城市,它依然被帝光武装着,城墙上隐约的炮口和枪支的位置让人心惊胆战。黄濑示意他们解除城门武装的时候一个较为上级的军官跑过来确认,最后笠松他们才得以进入这座城市。被帝光军簇拥着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黄濑调侃他们,难道进敌军的地盘不害怕吗,对付你们这一小支队伍实在是太简单了。
笠松挑衅他说你试试呀。
黄濑一摆手,黑洞洞的枪口立即对准他们,围了一圈。

“诶,和谈呢?”笠松反而不慌张,“虽然已经想过又是假降了,但没想到是真的啊。同一种招数又用一次你也不嫌烦的。”
“计谋有用就行,干嘛要计较呢?”黄濑凉太对他一笑,“笠松前辈也是明白的吧,布好落网的话你觉得就算自己死掉计划也会如期进行,才放心地跟我回到帝光。一点多余的事情都不做的,在我面前划开小臂的时候也没有丝毫戒备,大概是觉得就算这个小秘密被知道了也无所谓吧。因为你知道这场仗你们一定会打赢。”
张了张口,笠松还是应了一声嗯,“是这样没错。假降的事情是预料过的……在我们去找自由鸟11号的时候,途径了你们的炮群吧……那种蓄势待发的气势可没有一点丧家犬的状况啊。”
“就算被知道了,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向海常说明吧?只是一场赌博而已,只是没想到小赤司竟然是想把我当做弃棋,小黑子也很过分……”黄濑啧了一声,“签了投降书我的下场可不会好到哪里去,被当做战犯的话应该是死刑吧……雇佣兵又不受公约保护,估计也会很惨呢……”
“的确是这样,但是你一定会签的。”
“你有什么把握?现在你都要死了,又有什么办法去告诉他们?毕诺这一线还是帝光控制的,你们这样一来根本是自寻死路。啊顺便告诉你们好了,帝光的行军是很快的,现在,我战略储备好的物资应该已经送往前线了。反正都是死,投降死很没面子啊,那不如战死好了。是吧,小军官?”黄濑转头问刚过来确认的军官。
那军官此时才抬眼看他,摇了摇头,“并没有。”
“什……?”黄濑看着这个年轻人,他的双眼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带着副眼镜。此时他转身向笠松敬了个礼,“我是704团的指挥官。请多指教。”
“704团……不是全员死亡在‘诈骗’之中吗?”黄濑拼命搜索脑海里的词条,猛然想起。
“所以说这是‘诈骗’啊小鬼,”笠松看他一眼,“了无退路了吧?识相的话,投降吧。”
笠松从小堀那里拿到了起草的文书,走到盖满灰尘的办公桌面前,把文书摆开摊在他面前。“好了,前奇迹雇佣兵黄濑凉太,你有什么意见吗?”

黄濑凉太久久没有说话,笠松瞄他一眼,叹了口气,“虽然投降协议是我们先提出的,但你不要忘记,我们完全有力量摧毁你所有的军事力量。武装,领土,意志,三个组成基本要素。你的武装我就不提了,战斗损耗和物资补助,目前帝光的物资我们已经掌握了,而且由赤司对你的态度来看,继续的补给已经被全部剥夺了吧。援兵随着各国的反抗,也不能再无限制地派发了。领土,你们是来侵略的,我们的领土也确实被你们占领了一部分,武装力量和意志也因此有损。意志,你们的人,要么太忠主,要么太独立。国内的反对势力我不谈,你们奇迹内部的意志也不统一,对吧。”
“下面我要说什么你也清楚了:投降,或者死亡。或者先投降后死亡?你爱怎么搭配随你便,总之字先给我签了。别说什么雇佣兵不享有指挥权和决定权,我们都知道赤司让你们越位了。”他自顾自地说着,黄濑凉太的脸色倒没有怎么变化,最后他盯住笠松的眼睛看了三秒。
笠松和他对视。三秒后黄濑拿起笔签字。

黄濑签字的时候是沉默的,他签完之后埋怨地说道,“狐狸还是老的奸诈啊前辈。”
“我们也没有说过自己是好人啊。”笠松收起文书,“不过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被你劫持的时候还来不及下达这个命令,毕诺计划和‘诈骗’实际上是同一个计划的事海常方面只有我知道而已。你的第一次假降是这个计划的变数。所以我说,这是一场赌博。赌森山会不会从我的房间里得到提示。如果他将那个记录了诈骗中死亡的人员的本子仅仅当做我的忏悔的话,签下投降书的就会是我了。”
诈骗只不过是毕诺计划的掩体,为的只是抹去704团的存在,方便进行活动而已。然后才是对毕诺进行渗透计划,通过游击抢劫夺得毕诺主权后又被帝光所夺回。这期间他们要做的就是完美伪装成帝光军,渗入内部,从而掌管帝光的战略储备,以此作为要挟让自知无路可退的帝光举白旗。
“但是他还是做到了,我谢谢他。”笠松利落地将文书卷起放入小堀带过来的小保险箱。
“就算我一开始杀了你,也没所谓吧?”,黄濑自嘲地笑了笑,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身后也多了一支枪管顶住。
“可惜你没有。”笠松转身,直视他的眼睛,“他是我的战友。无条件的信任是必须的。”
“啊那再一个问题。黑子他……?”
“森山和诚凛国的国士搜集了你们所有的情报,包括日常习惯和常规战略,从而对你们进行了性格分析。他们判定你们其实是奇迹之中少有的叛变分子。黑子他非常明显地想要脱离队伍,这是一个突破口。而你,非常不幸,被分析为本性凉薄,但是又奇怪地重情的人。说实话我觉得你也十分棘手。但后来我便确定了,即使毕诺计划失败了,你为了顾全大局,依然会签下投降书。因为即使是无条件投降,你料想我也不会开出什么过分的条件,正如你知道我绝对不会自杀一样。”
“你在军人抗令的时候进行过巩固人心的演讲之类的吧,你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的战争,恐怕是不可以用荣耀和爱国情怀等人的意志来鼓励的。因为比起一开始的用暴力开创一个新的世界的目标已经被持久战所消耗了,军人也开始怀疑这次战争的合理。你最后做的演讲却成功了,因为你说,为了战友而战。”
“‘当战争失去意义的时候,当军人的荣耀丧失的时候,我们只能为了战友而战。’你是这样说的吧。”
“你之所以会成为雇佣兵,大概对于‘同伴’这一概念有所憧憬吧。但是现在的奇迹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了。所以我确定了,你一定会投降。”
“因为你已经厌恶战争了。”

海常很快将协议向大陆发布,宣布这一胜利。除去诚凛的特殊状况,海常成为第一个胜利的被侵略国。虽然帝光并不承认这一结果,声称区区一个奇迹雇佣兵并没有权力签下这种协定,相对的,笠松也没有办法作为最高统领来签署这一决定。海常的反应则简单粗暴,一句“战争时期非常态”堵回去。因为黄濑凉太的确掌管着大部分权力,而笠松幸男的确有能力,这一协议最终被判定为有效。
作为指挥官,黄濑凉太的下场比一般的兵卒更惨是必然的。但他自己又是空军一员,又是雇佣兵,地位尴尬得很。此时笠松已经回到海常本部,森山看他那副烦恼的样子,斜着眼看那家伙悠然自得地哼着曲,不爽道:“杀了算了。挑掉手筋脚筋,弄残了扔出去喂狗。”
“所以我考虑了多久才让你带兵啊,你看你这行事风格。爱怎么来就怎么来。”笠松拍了一下森山,“公报私仇。嗯?”
“反正他是雇佣兵,不受公约保护。随便玩儿都行。”
“他已经违反了雇佣兵的条件了。”笠松揉了揉眉心。
“……那弄出去逼良为娼?牛郎什么的,他看上去长得不错嘛。”
“行了行了,收起你的嘴皮子。知道你不爽。我看还是把他弄回原来的审察室吧。不过这次可别再把什么遥控器漏在哪里了。”小堀连忙去安抚那只因为炸毛所以嘴巴特别给人添堵的家伙,森山气得作势要咬他。
“那你们慢慢闹。我带他过去。”笠松起身。
“……你先别。”森山扑过来,要扒他衣服。“看看伤口。”他指的是上臂上的伤。
笠松沉默着让他扒。他既然毫无保留地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他就要接受责任。虽然森山最初在事后干脆了当地甩脸子扭头闹别扭,但笠松知道他仅仅是在掩饰激动而已。森山他特别可靠,但就是涉及生命危险的事情比较怕。小时候他们去游泳时曾经溺过水,把森山吓得够呛。小堀笑着说:“你这次可吓坏他了。”把人拉起来拍了拍头,果然脸都拉长了,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他们三个一起长大,这他妈是怎样一种孽缘啊。他们三个一起在战争中活下来又再重聚,这又是怎样一种幸运啊。
孽缘也好,幸运也好,反正后来他们骂骂咧咧的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事情过了之后三个人都揭过不谈。但森山还是每天要盯着笠松换药。

笠松幸男踢上门板才过来面对重新呆在审察室里的黄濑。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这一次的审察室干净得令人发指。
黄濑倒是不在意,他揶揄一句:“这就是同伴的感觉啊?”
“闭嘴吧。”
“反正我也快死了,就让我一下呗。”黄濑企图去弄磁力环,最后只能一扁嘴,“等战争结束,审判日到来的时候,我也逃不过战犯的死刑吧。”
“……听上去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啊,你。”笠松也不太在意,只是一腿将他的椅子踢翻,看着他一瞬间的惊吓的表情。他的头撞在椅背上一懵,非常痛,但没能彻底摔着。
“不要指望我有你们一样的道德观,”黄濑吃痛,这句话说得并不重,都有了解释的意思,“要是我有,一开始我就不会听从命令。虽然我的确对同伴这种东西有过念想,但也仅此为止了。要是连活着都没有保障,那干脆不要说这种空话。”
“投降也只是权宜之计,我承认你的分析很有力,才选择听从。”
笠松一脚踩在他胸口,强力的压迫使他呼吸一窒。
“虽然阻止了森山,但是对我心有杀意的其实是你吧。”黄濑笑了一声,“不然严于律己的你才不会这样……呃……”
笠松跪下来,不耐烦地咬住他嘴唇。
他们交换了一个湿吻,正当一方要抽离时另一方的紧紧纠缠又在催生另一个吻。这样简直没完没了,直到两个人都被这别扭的姿势弄得呼吸跟不上了才分开。
笠松直起身,“就要这样你才肯闭嘴。”接着在黄濑的目光下关掉了一直带着的窃听器。
“反正我都要死了,我也不想有什么遗憾。”黄濑要他把自己拉起来,笠松照做了,又大力一扯,咬他嘴唇。
笠松这么含含糊糊地说那次被他劫持的那次飞行,到那次惊心得很的降落,再到被他压着不敢乱动无聊到去数他睫毛,然后才说月夜下那次狂乱的亲吻。他说他透过他身后看到一片黑暗,与月光。那里原本是毕诺的方向,之前他到过那地方,毕诺很繁华,夜晚从四周看,毕诺那种橙黄色的灯火霓虹永远是毕诺人回家的方向。现在因为战火,那地方成为一座空城,偶尔的火光是枪连续射出子弹时的火花。
“这时我才意识到,你还真他妈是个渣滓。罪无可赦的渣滓。”他咬了一下他的舌头让他退开,这句话总算是说明白了。“之前我当你是对手,是强敌,那一瞬间的家国之仇才走入我的脑子。小堀总是说我某些方面太迟钝。他讲得没错。”
但正是这种不带感情的观察分析让海常的军事策略达到最顶峰。但正是这样,他们才会踏入感情漩涡。
“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黄濑勉强擦了一把嘴唇,觉得腰和嘴唇都被他捏痛了。忽然笑笑,“的确罪该万死。”
“……我之后会到其他国家带领援军。”笠松站起来,把他也拉起来,解开了磁力环。“这次不是指挥这么简单了,一切听那个国家的指挥,我顶多可以提建议。一不小心就要丧命。而你,一个不受公约保护的敌军首领在海常不会有好待遇。”
“看谁活得到审判日。”


黄濑站直了,看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不想死了。
他本来打算的自杀,比起那种面向整个大陆的枪毙,他宁愿自己了结自己。至少不被动。但现在不想死,想活。但他注定没有什么时间了。
他之前一直追求生命的延续,却只懂得‘生命’,现在他懵懂地想要尝试‘生活’,之前的造孽欠债已经把他的一切权利剥夺。
真奇怪。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谁说过我爱你,或者作出什么承诺。从来都只是挑衅和赌博,从来只有输赢。亲吻拥抱也是打仗似的。他们是敌人,某种意义上的情人,但永不可能成为对彼此坦诚的爱人。他们太多试探与威胁,双方都太具侵略性,但又被对方的引力所牵扯在一起。最可悲的是,双方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陌生又疯狂的感情。
陌生,疯狂,但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连生命都保障不了,还说什么空话。”这是他自己说的,现在一想竟然有些可悲。

一方结束,并不意味着另一方了事。海常与诚凛的战争结束后,必须支援其他同盟国。在遣返部分士兵后,海常接纳了部分战俘。划定了兵力保卫本国后大部分都被外遣,笠松作为高级将领也包含在内。他自己的嫡系军队一部分留守一部分跟随。森山死活都不愿意留守,但最终还是被定到留守范围。
由于反击的时候已到,帝光的军事力量也被之前的攻打所消耗,反侵略的意志最为热烈,战事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赤司征十郎再聪明,也不过个人之智。最终半年后,赤司在洛维亚之城签署无条件投降书。帝光的武装已经被解除,各国的士兵被派遣回国。二个月后,审判日到来。
军事法庭开庭。判决中帝光需要赔偿若干,在各地解除武装,返还本国。作为战俘的士兵可以选择回国与留下。为首的指挥官分别被作为战犯判刑。雇佣兵由于涉及了指挥官的职权,不符合雇佣兵的六大条件,被当做战犯处理。
为首的赤司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其余生还的奇迹雇佣兵则被判死缓两年。

“死缓,即死刑缓刑,在两年期限内,如果没有新罪或者再犯,期满则更改为无期徒刑。若有什么重大贡献,可更改为二十年以下十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笠松给他解释,他已经回来一星期了,战事使他皮肤变得更加健康英气,军装已经褪下来,但那股逼人的气势还是明显。“……那就是说,有机会活下来。只要你他妈的别惹事。”
黄濑凉太愣了一下,走到隔音玻璃前。玻璃的另一边是笠松,他们此时在海常的一座监狱的接待处。专门给囚犯和亲朋见面的那种。
笠松看他这样,要军官滑开了隔音玻璃。黄濑站定在他面前,忽然低头亲了他一下。很轻。

在笠松支援他国离开时,黄濑因为被打开了磁力环而开始整理自己的着装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暗袋。
那地方重新出现了冷硬感,他从暗袋里摸出来一把枪,金银的颜色和欧洲风格的花纹,看上去特别花俏,是把观赏性的枪支。他把它分解,又如同艺术般将它重组,然后呆呆地看着那一颗子弹。和藏在弹匣里的一张便利贴。
子弹不是他的,他这把枪里的子弹是银色的,有一圈金纹,上面有他的名字缩写:K·R。而这一颗则毫无样式,仔细拿起来,才看见KY俩个字母。他拧开它,里头是空的,没有火药。
他摊开那张纸,上面的语言简单粗暴,命令口吻:“枪还给你。子弹我拿走了。为了补偿我给你一颗我的。不许自杀。”



他在再次归来的笠松的脖子上,看见那条黑色细绳,穿在上面的东西微微露出银色的光泽,从他的领口里露出来。



他们后来靠写信保持来往,还有笠松偶然隔了个把月的会面。每次写信笠松就捎带些其他什么东西,比如说最近的杂志或者他觉得好的书。偶有森山为了处理旧书胡乱塞过去的。久而久之黄濑通过关系弄了个书架在那摆着。
他小日子过得挺规律,或者说很千遍一律。日子过得没有盼头的时候他觉得又听到了寂寞的风声,然后低头从囚服里拉出那条穿着子弹的细绳,低头亲亲它。或者开始看森山寄过来的大块头,然后一把抛开去看夹在书里的信。
俩年过得很快,黄濑忽然想起已经过了的时候,他觉得有点怀念在天空里驾驶自由鸟11号的感觉了。到达被改判为无期徒刑的那一晚,笠松跟他说了恭喜。明明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普通人一定觉得在牢里度过下半生挺寂寞的吧。但他们却觉得挺高兴。无论如何,活下来了。
后来有一次军演,黄濑凉太被邀去做技术指导。机会是笠松争取来的,森山给他写了演讲稿,在会议上辩驳一群人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后来黄濑因为提出了新的空军阵列方式和技术突破,被当做了重大贡献。倒是将无期徒刑减至16年。
黄濑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四十好几了,什么都谈不上了,戾气都已经沉稳下来。甚至交换了遗言和墓志铭。
第一次做的时候,黄濑亲了笠松裸露的小腿。接着再吻上去。
笠松后来才知道亲吻小腿的含义是臣服。
再过俩年,已经距离战争20年了,毕诺的战争纪念馆也落成了面向公众开放了。笠松说我们去看看吧。黄濑说好。
到了毕诺,他们从城门进入的时候,又似乎回到了那种枪支包围的情境,俩个人都笑了笑。
到了会议室,笠松指着那张办公桌说,你之前在那里签的字,那个时候你挫逼死了。
黄濑说还不是你太奸诈。
兵不厌诈。笠松反驳他。
后来笠松和他走出去,来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那里摆了一家战机。银灰色的涂料,外形线条流畅,在阳光下优雅又嚣张,自由鸟11号。
黄濑屏住了呼吸。




END




关于本文的一点声明

战争论:我们的头脑在这前途未卜的无情挣扎中要想不受伤害,就得具备两种不可缺少的品质,一是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要拥有一种智力,能够运用内在的微光照亮通往真理的道路,二是拥有勇气义无反顾地顺着这缕微光走下去。←*处本文化用了这一句话,特此声明
另外,也应用里面关于战争三要素的定义。分别是军事力量,领土,意志。
和约与无条件投降是不同的,于此区分的还有不平等条约。详情参见百科。
雇佣兵不受日内瓦公约保护,但不知道受不受制裁。←搜了一圈没找到
雇佣兵多数无节操,做的了雇佣兵的人品都比较扯淡,所以小黄的性格相对于其他人十分软了
后期黄濑性格出现转换的原因是作者太久没写。
雇佣兵要符合六大条件,黄濑他们犯的是不可以作为指挥官这一条。←本文存在巨大的不可能性
作为指挥官的落败国首领是战犯,应该是最高一级的,基本是死刑。本文为了剧情要求随意按了个‘军事配合’没有判黄濑死刑。另外战犯的分类及其判刑详见百科
挑起战争这事儿很ry
战机方面本文非常扯淡,作者毫无基本武器常识,自由鸟11号只是脑补。轻型的战机一般不会搭载重型炮。←重型炮也只是作者的杜撰,大家意会。
军事谋略也请别当真。‘诈骗’可行性非常低,而且间谍在战争中是很敏感的。
关于黑子的叛变和奇迹其他人是其他故事了,作者不打算详细写,只作为背景。对赤司的死亡设定表示哀悼[蜡烛]
另外本文的背景十分暧昧,大概是比较现代超前的,但某些称呼依然十分古朴,如有不适,作者词汇量需要点蜡烛。
黄濑减刑的事件是硬扳。但是可以减刑是真的。
综合来说,本文扯淡,十分傻白软,不要当真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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