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条蛇。

天空是沉寂的靛蓝色，河流朝四方奔走，绿篱低矮却有生机，蔷薇科花卉颜色各不相同，从浓白到烈红，亦如从冬到夏。满地散落着足以燃烧双眼的珠宝；枝叶繁茂的树木间，有一条全身生着银鳞的蛇。它双眼漆黑冷漠，竖瞳像刀锋般白亮，在暗夜中闪光。

蛇、乐园、还有缀满绿叶的树——毫无疑问的堕落象征。帕洛斯僵在原地，心里却打着小鼓；魔法被不知名的东西压制，他一个使者都唤不出来，就连随身携带的十字架也不见踪影。

“帕洛斯，在这个地方你可得不到主的庇护，”银蛇看透了天使那点小心思，吐着信子，从攀附着的枝干上垂下头来，语调不紧不慢，“这是梦境，只有你最渴望的东西能够进入。这么一看，神对你而言也不是很重要，不是么？”

见银蛇没有要袭击自己的意思，帕洛斯又向后退了两步，摆出一张笑脸：“主是我永生永世敬爱的对象，怎么能带祂来这样堕落的地方？”

银蛇嗤笑一声，对他露出口中四颗尖锐细长的毒牙：“不想被毒哑就少说讨好的话。”

“您是谁？”帕洛斯攥了一把汗湿的手心，默念各种驱魔咒语......无一成功，银蛇依旧在向自己靠近。于是他偷偷在背后绞起手指，试图带偏话题：“除了驱魔道具，我可没有别的能给您，天使这工作从来没有五险一金。”他们甚至连劳动者都算不上。

“我曾经是个恶魔，而现在，我什么也不是。”银蛇抽动尾巴，丝毫没把帕洛斯放在眼里；浑黑的液体从他的身下渗出，将翠绿的草地腐蚀，白烟升腾，连黄金也在烈性毒物的作用下化成颜色晦暗的污水。

“是你呼唤了我。天使不能够拥有灵魂，从一开始它便被带离身体；但这并不能让你逃离过往的束缚。你的灵魂太倔强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弃完整地活着。”

“我可没同意过这种事，如果您这么了解灵魂，可以先找他商量——”

趁对方不备，帕洛斯振动翅膀，企图冲向高空。银蛇不紧不慢，黑色的水潭中伸出数以百计的锁链，它们灵活地飞翔，速度远远超过天使，几乎没有费力便将那对洁白的羽翼缠绕起来，拉回地面。

锁链与它们的主人一样毫不留情。天使喘着气摔在地上，膝盖被坚硬的青金石磨红，双手竭力也掰不开绕在脖颈上的锁链。眼前闪烁着金星、木星、还有幽幽的火焰，快要被掐死的帕洛斯瞪大双眼，看着银蛇圈住一颗果实——一颗盈着光泽的蛇果，颜色鲜红，如同刚从浮动的血海里捞出，又似一只凶兽的眼。

“我的耐心很有限，就长话短说吧。”

果实随着银蛇的指挥落到帕洛斯的手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强迫天使握紧它。“你有想过雷狮为什么没杀你，甚至还主动带你四处参观吗？他可是十八层最危险的恶魔，连上位天使都要忌惮他，这就是为什么他和安迷修水火不容……像雷狮这样强势的家伙，怎么能允许见习天使进入自己的领地？”

蛇说出坦荡荡的语句：“雷狮知道一切，却愧于告诉你。毕竟，没有人有机会补偿逝去的生命。”

帕洛斯冷汗直流，毒蛇獠牙近在咫尺，对方很显然是位大人物；这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威胁。至于他说的话，帕洛斯不敢想更多......就算雷狮做过什么，也都归于过去了，五百年的时间，这么漫长，为什么不能忘记呢？

蛇依旧自说自话：“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变完整，就带着它来找我，我会在星星升起的地方等你。”

“......如果我拒绝呢？”帕洛斯十分吃力地回问。

“你不可能拒绝。”银蛇语气笃定，“只有灵魂才能映照出真正的自己，帕洛斯，希望你谨记这句话。”

它甩动尾巴，让锁链退回来，笑声如同粘在窗框上的一团雪：“更何况，我才不相信雷狮的心思只在于注视你。”

乐园崩塌，场地破碎，天使从开裂的缝隙下坠，身边伴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烈焰燃烧声。曾被铁链束缚的双翼麻木无力，无法求生；帕洛斯徒劳地伸出手，眼睁睁看自己落下去。

——

梦境消逝，帕洛斯猛然从床上坐起。独属地狱的砖红色天光从窗帘缝隙挤进室内，铜制座钟滴答作响，显示此时区正值早间九点半。

他喘着气，用手背擦去额前的汗水。耳鸣逐渐消失，连续不断的敲打声传进室内。天使顾不得大汗淋漓，随意抹了把头发便翻身下床，慌乱间拖鞋都来不及踩。然而门外人并没有耐心等待这几秒，直接对着门锁施了个带着狠戾电流的魔咒。

缓缓打开的门背后，雷狮正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抓着个纸袋子。他俯视白发散乱的天使，问道：“你们天使习惯在礼拜日睡懒觉？”

帕洛斯这才稍微清醒，回嘴道：“前辈，主可听不见地狱里的祈祷声。”他故意把前两个字念得十分沉重，成功激起雷狮的不满表情。

恶魔沉着脸走进房间，把手里的纸袋往帕洛斯怀里甩。

帕洛斯慌忙跳上前接住。打开来，袋子内装着余温尚存的华夫饼和罐装热可可。

“佩利在楼下等你。”

“什么？”

“帕洛斯，不要让我重复说一句话，”雷狮用吞了只苍蝇的语气回话，“佩利会带你参观刑场，但是别问他有关学术的事，有问题回来再说。”

帕洛斯一愣，随即笑道：“前辈安排得可真周到。”

“少阴阳怪气，我能听出来。”

雷狮没好气地回呛一句，随即从口袋里掏出还在振动的手机。帕洛斯用手指扯断打结的发丝，趁雷狮不注意伸头偷看——果不其然是他那个面瘫脸的弟弟。

雷电恶魔头也不回，抬手向后就是一记魔咒；鸟雀般的电火花贴上见习天使的鼻尖，嘭然炸开。“帕洛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我的工作。”雷狮扭过头，甩着手指看帕洛斯，活像在训斥偷吃的猫咪。

天使捂着鼻子向后退，企图眨掉眼睛里蓄着的泪水，道：“我只是好奇，前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另有所图，莫非......”

帕洛斯把问题绕成圈，轻轻丢在雷狮面前：“莫非我们以前见过？”

经过一瞬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停顿，雷狮将回答与眼刀一并掷向帕洛斯：“你还没睡醒吗？怎么可能？”

目送雷狮离开，帕洛斯感到一阵不真实的晕眩。双脚不断向后退却，他直挺挺摔在床上，将那袋早餐丢上床头柜，然后让手指爬进枕头与床单的缝隙。

那不单单是个梦境。帕洛斯猛然起身，凝视手里握着的东西——那颗本该留在梦里的蛇果。

————————

第五日，雷狮再次闯进帕洛斯蜗居的单间，动作相较上回更加蛮横，简单的开锁魔法在他手里犹如平地惊雷。天使本在埋头打字，被猛烈的爆炸声吓得浑身一颤，手肘扫过桌面，碰倒一大片久未清理的易拉罐。

恶魔反应迅速，魔法脱手而出，成功将地毯从无妄之灾中救出。原本快要落地的罐子们停在半空中，非常乖巧地排好队，一个接一个跳回桌面，在靠窗的位置排成整整齐齐的两列。

“真够乱的，”雷狮皱起鼻子走近，手指划过原本装着汽水、咖啡、或者功能饮料的罐子，“在写论文？”

“在写论文。”天使声音有气无力，顶着疲惫挪动手指，将自己的宝贝文档连续保存三回，“前辈找我有事吗？”

“有事，”雷狮单手就将帕洛斯从椅子上拎了起来，“今天放假。”

今天？帕洛斯瞟了一眼日历——万圣节，鬼魂恶魔一年一度可以到人间狂欢的日子。

“这么重要的节日为什么带我？”

“因为如果我不在就会有人上门寻仇，而你是东区唯一的天使，弱鸡中的弱鸡，”雷狮手上用劲，把帕洛斯那根发带扯回它该待的位置，“我想你也不想死于恶魔火并吧？见习？”

招仇的明明是你。帕洛斯在心里狠踹雷狮，脸上仍如春风过境般和煦，迫于对方的实力跟出房间。

——

“还行。”

雷狮背靠墙，简短评价这身他顺手挑好的服装。此时，一身中世纪巫师装扮的帕洛斯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立起脚磕了磕鞋尖，木质短款魔杖因为汗水而有些腻手，厚重的袍子有些过长，尾部拖到地上。

“这未免有些......太庄重。”帕洛斯挑了个没那么刺耳的形容词说出口。

“是吗？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没有留下反驳余地，雷狮将他的兜帽拎起来盖在头上，顺带拍了一把，“记得把光环收起来。”

不远处，卡米尔快步走来。重力恶魔用绷带充当今日限定的围巾，戴一顶绿色的贝雷帽，打扮成矮小的弗兰肯斯坦，看见自家大哥和帕洛斯待在一起，他身上的杀气几乎肉眼可见。帕洛斯非常识趣地向后退缩，用魔法将光环收好，别过脸去当木头。

地狱有自己的交通系统，据雷狮所言，只有天上来的上班族才坐电梯，纯正恶魔都坐地铁去往上界......明明坐地铁才更像上班族！帕洛斯将话语沉进肚子里反复碾压，和这三个打扮过的恶魔一起走进头一节车厢。

换了衣服的雷狮看起来正常了不少；蕾丝衣领的伯爵服，红宝石别针的披风加身，若是再戴副红色的美瞳就能去出演《暮光之城》。帕洛斯捏着魔杖坐在佩利旁边，随着时间流逝，这只大狗已经对天使放下防备，兴冲冲掏出一副纸牌，要求帕洛斯和他继续上次未完成的游戏。

这班从地狱发车的特快满载着鬼魂与恶魔，速度快到不讲道理，帕洛斯刚切好牌，列车便冲上跨江大桥。夜色浓如同陈年红酒，二十一世纪的人间似乎从不睡去，江岸高楼林立，电路板亮到刺眼，轮播各种广告，帕洛斯甚至看见了自己的两位偶像同事，她们手拉手，在伴舞的簇拥下宣传新专辑。

身为不健康代表的恶魔，雷狮自然不会像死人一样挨家挨户敲门要糖果——这种东西在地狱已经吃得足够多了。

万圣夜，酒吧里挤满了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对于年轻人，什么东西似乎都应该超量：音乐、酒、乃至舞蹈。在如此喧闹的情况下，雷狮朝帕洛斯大喊：“真不喝？”

“真不喝！”帕洛斯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回话，不断用手指在胸前画十字，假装自己是个虔诚的信徒，“天使喝酒是大忌！会被罚义务劳动！”

事实上，禁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酒量不好，而雷狮的危险程度不允许帕洛斯醉着酒应付。

雷狮沉下脸色，把酒水单甩给酒保，端起面前的杯子，嘲讽道：“天使真没意思。”

因为看起来未成年，卡米尔被保安拦下来禁止入内。这位实际年龄几百岁的恶魔瞪了帕洛斯一眼，反复交代自己的大哥不要放松警惕，随后抱着电脑走进街对面的快餐店，处理未完成的公务。如此深厚的兄弟情谊令帕洛斯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害他下意识朝卡米尔的背影吐舌头。

佩利已然喝得烂醉，这只大型的金毛犬冲向吧台，一个飞扑将帕洛斯压在身下，伸出舌头要舔他的脸。帕洛斯心中暗叫不好，却避之不及，只能一个劲地推搡对方，不让这只醉狗把口水滴到自己脸上。

“小心点。”

一股力量将佩利提起来。雷狮抓住大型犬的辫子，将他调转方向面朝舞池，随后对天使说，“被恶魔亲到可是会堕落的。”

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的帕洛斯停下捏吸管的动作，问道：“当真？”

目送佩利冲进舞池惹事，雷狮嘲笑道：“我可不是你。”

“真不相信的话，”无视了帕洛斯的不悦，雷狮坐回卡座，喝干玻璃杯里的最后一点啤酒，“你可以找机会自己试试。”

————————

走散了。

帕洛斯快步跟着雷狮，气喘吁吁，双脚快要打起架来；人流过于密集，卡米尔与佩利不见踪影，他只能跟随自己最讨厌的前辈。面对人潮，雷狮也流露出了相同的不满，他向后伸手，揪住帕洛斯的袖子，扯着他离开人行道，拐进一栋办公楼。

开锁对于两位非人类来说并非难事。一天使一恶魔依靠魔法来到大楼顶层，晚风寒冷，雷狮的手里还捏着一个啤酒瓶，披风飞扬，半个身子挂在栏杆上。

鬼使神差间，帕洛斯问出了口：“我们……生前见过吗？”

不过片刻，雷狮丢掉手里的瓶子，答非所问：“如果我们认识，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朋友。帕洛斯没勇气说出口，只能说：“正因为我没想过才会问你。”

“少骗人了，”雷狮笑得很轻蔑，“你这种容易想多的家伙怎么可能没想过？”

恶魔立于晚风之中，继续说下去：“这件事不是我能够谈论的，我没有资格。”

“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雷狮吐字清晰，话语在夜风中锐利如刀，“因为你忘记我恨你，是一件好事。”

帕洛斯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雷狮，你看起来什么都知道。”

“但这不是你追问过去的筹码，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这份东西里有一半属于我，”面对雷狮傲慢的态度，帕洛斯有些上火，“雷狮，这是我应得的。”

“你不明白，忘记其实是一件好事……但有一样东西我可以给你看。”雷狮重新靠回栏杆边，向帕洛斯伸手，“想要知道吗？”

心脏摇晃，犹豫之中，帕洛斯向前跨出一步，将手试探性地搭进对方的手心。

恶魔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跳上围栏，手部发力，将帕洛斯和自己一起拽下高楼。

高楼，三十层的高楼，雷狮拉住帕洛斯的手腕，用来假扮吸血鬼的披风别针松脱，布料振翅飞远，融进夜色。远处，霓虹灯闪耀，城市在闭眼呼吸。气流像是群鸟，啸叫着擦脸飞过，楼下，欢度音乐节的人潮将灯点亮，照亮世界的小小一角。

帕洛斯在夺目的灯光中恍神。他，雷狮，两者构成了一场荒唐的冒险，先前没有缘由，往后也没有终点，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下坠去。

雷狮高声呐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光。

帕洛斯听见自己的心这么说着，总共五个字，一字一顿。

像太阳那么遥远那么耀眼的光芒，此刻正笼罩在他们身上。天使与恶魔，永生不死没有灵魂的生命，会被这样烧尽吗？

雷狮松开手，漆黑的膜翼于风中展开；伸出双臂，他将帕洛斯搂进怀里。心跳声被坠落催化，帕洛斯听见雷狮胸膛中强而有力的搏动，体内肾上腺素飙升，血液加速奔流，身体机能与活人一般无二。

事到如今，这些机能已无甚作用，充其量只能令他们回忆往昔。

然而，他们不该有过去。

不知为何，帕洛斯深知答案是不可能——他们不可能被烧尽。就算其下是咬手的烈焰，雷狮也会先一步接住他，而后惨剧会远离，就像命中注定，就像七日创世，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世界获得温暖与幸福，人类能够微笑、奔跑、述说故事、从高处坠落、乃至......爱。

天使鎏金的双目在恍然间游走，随后选择将无用的思考揉成团，丢进废纸篓，一言不发，用手回抱对方的腰。

黑色的翅膀在晚风中鼓动，恶魔拥抱着天使在空中滑翔，随后——闪烁的灯光中，一恶魔一天使以相互拥抱的方式摔进公园喷泉池，溅起高度可观的浪花！！

公园里参加音乐节的小部分人听闻躁动齐声转头，在越围越多的人群中，帕洛斯挣扎着爬起来，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而雷狮不以为然，他抬头露出戏谑的笑，仔细欣赏对方难堪的样子。

“雷狮，你病得不轻！”如此丢人的降落让帕洛斯重新拾起怨恨。他气极反笑，随意撇了一把沾到脸上的发丝，伸手就要把恶魔架起来，拖离所有人的视线。

然而雷狮唐突用力，将猝不及防的帕洛斯再次拽倒。一时间水花四溅，天使重新跪倒在水池里。喷泉依次闪过红黄蓝的光，于纷纷扬扬的水滴中，恶魔目光灼灼，以乐队主唱的核嗓为背景音，单手托住帕洛斯的后脑，吻了上去。

双唇相贴的触感花了点功夫钻进帕洛斯宕机的脑袋里，亦如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天使双耳充血，用了全身的力量将对方推开，一口气没顺上来，径直咳到红晕爬上双颊。

“恶魔之吻，”雷狮直视他，眼里仿佛有某种情绪在流动，“那个是骗你的。”

人群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人撂下还在狂欢的乐队，举起酒瓶、应援棒、甚至还有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回吻他！青年们叫喊着，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如果是人类，我可以报警，然后把你送去拘留，但我是个见习天使，而你是个流氓恶魔领主。帕洛斯用袖子把嘴唇搓红，浑身颤抖牙齿打架，散乱的文字在嘴边吞吐了半天，仍是没有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回吻？怎么可能？帕洛斯恶狠狠地挫着后槽牙，我恨不得把雷狮就地掐死。

“我已经做了想做的事，至于你最终选择什么，我不关心。”

自大的恶魔听不见帕洛斯的心声。他撂下话语，自顾自淌水离开欢呼的声浪。帕洛斯顾不得继续记仇，只能提着衣服下摆先跟上去。

————————

闹剧于十二点准时收场。返程列车上，帕洛斯开始看管耍酒疯的佩利，雪白的分身以数量为优势，用尽力气按住大犬；卡米尔目不斜视，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不时向他的大哥汇报情况。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场谈话、那次坠楼、那个吻，都像碳酸汽水的泡沫一样溢进空气中，再也不见踪影。

回到住所，锁上房门，帕洛斯的表情沉静下来。天使劈手扯开窗帘——窗外，闪耀的光点高悬于空，如同伯利恒之星＊，其下会有神子诞生，命运会在其后被撰写。

而他需要一个真相。


TBC.

＊伯利恒之星：传说伯利恒之星是圣诞树的顶端的一颗星星，大约两千年前，当耶稣在马厩里降生时，这颗星照亮了伯利恒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