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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视角
一想到明天要和二哥偷溜出宫上街玩,李承乾抱着被子滚了半宿,兴奋地睡不着觉。
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阖眸眯了一会儿,还没等睡实,小陈公公就撩开幔帐晃醒了他。
李承乾揉着眼睛坐起来,让宫女服侍梳洗:“这才几时?父皇还未上朝吧。”
“回殿下,二殿下的亲卫孙观已经在宫外侯着了,说是要接您去吃老李头家的馄饨,然后再去泥人铺子。”
“如此,便不要传早膳了。”
穿戴地齐整了,李承乾也清醒多了,兴冲冲地叫下人把他偷养的小兔子拿来:“我要带着小白出去,让那捏泥人的照着捏。”
小陈公公含笑应和着,帮着把尚且幼小的兔子妥帖塞进太子殿下宽大的袍袖里。
李承乾双手插着,一边摸着袖子里毛茸茸的,一边脚步欢快地往宫外去。
外面天还黑着,李承乾一眼就瞧见了宫门外挑着盏灯的孙观。
不疑有他,他疾行几步到了跟前,猛得一掀帘子:“二哥!我……”
谁知那马车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承乾觉着蹊跷:“我二哥怎么不在?”
孙观眼观鼻鼻观口,恭恭敬敬回话:“二殿下已经去了东市,让属下来接殿下。”
李承乾瞧了瞧一直默不作声的车夫:“这么急,二哥有其他事情要忙?”
“南街的泥人铺生意红火,怕晚了赶不上,如果殿下已经想好要捏什么样子的泥人,可以告知属下,属下会先一步去准备,这也是二殿下的意思。”
李承乾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自己从没出过宫,听二哥的总没错。
于是他从袖子里捞出小白小心翼翼放在孙观掌心。
“让他照着这个捏,要一模一样的。”说完他敛了袍子就要登车,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记住,要趴着的,我要做镇纸用。”
孙观乖顺领命离开后,李承乾便钻进马车假寐。
等他再度睁眼,却发觉马车还在晃晃悠悠行进着,他撩开窗幔一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他警惕地往车厢一角缩去:“喂!还没到吗?”
车夫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闹市不宜纵马,还请殿下见谅。”
李承乾不安地攥紧了袍袖,他出门什么利器也没带,如果真有人图谋不轨,他怕是毫无还击之力。
幸好,不过片刻便有鼎沸人声传来。
“前方路窄,委屈殿下步行则个。”
李承乾也没那么娇惯,走两步路都不行,正巧又对什么都好奇,于是二话没说蹦下车,跟着车夫往人群里挤去。
左看看右瞅瞅,这个也想尝那个也想买,可惜车夫没有等他的意思,他也没有迷路的癖好,故而恋恋不舍地看上几眼,就匆匆忙忙跟上车夫的脚步。
在人流中钻了半晌,二人终于到了老李头的摊位。
今日的馄饨摊空无一人,孙观早就嘱咐过老李今天有贵人要来,别接待其他客人。
老李头对着街口望眼欲穿,李承乾一出现,那身锦衣华服,一下子就吸引了老李的目光。
他一拍大腿,冲着老伴嚷嚷:“贵人来了,快把特制的馄饨下咯!”
说罢他一步三弯腰地把李承乾请到了座上。
李承乾四下环顾,没见到李承泽的身影,有心问问车夫,那车夫却早不见了踪影,孙观也没回来,他只能狐疑地坐在那里,幸而老李头是个爱说的,三下五除二就交代明白了情况。
正说到早些时候有人来送了给贵人吃的食材,李婶就上了碗香气扑鼻的馄饨来。
李承乾顿时食指大动,用勺子舀了一个就往嘴边送,幸好还留有几分融入骨血的矜持高贵,才没烫出个好歹。
老李头看他吃得开心,也不多话了,突然想起之前那人的嘱托,犹豫了一下还是给老伴使了个眼色。
李婶又转身回后厨,端了个托盘回来。
他们的动作自然逃不过李承乾的眼睛,他指着那托盘:“这是?”
“这是那兔子的皮,之前抱剑的贵人吩咐,一定要把这皮毛处理干净了交还给您,可惜时间太紧,只草率洗了洗血迹……”
李承乾自从他提到兔子就觉得耳边隆隆的,听不清楚,小白可是他二哥买给他的礼物。
一年前他养的兔子被父皇处死,他便闷闷不乐好久,李承泽这才趁着他生辰偷偷往宫里送了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兔子给他解闷,他欢喜得紧,宝贝似的藏着护着。
怎么刚才还在他袖子里温热的,像个小暖炉似的小白,一转眼就变成了张死气沉沉的皮。
他骤然想到什么,指尖颤抖着点向面前这碗馄饨:“这是、是什么馅的?”
老李头不明所以:“当然是兔子肉的,贵人说了,您只吃兔子肉馅的,还亲自送了一只过来。”
李承乾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抱着肚子干呕几声,一把将剩下的馄饨挥落:“滚!带着那张皮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贵人眼底通红,愤恨的目光几乎要将老李头射穿,老李夫妻俩哪见过这阵势,忙不迭地跪下磕头,什么开恩啊,饶命啊,一股脑全上了。
李承乾用力闭了闭眼,有心掀翻桌子发泄心底的愤懑,可掀了一下没掀动,用力对着凳子腿踹了好几脚,才一脸怒容的回到马车上。
越想越气,如果说一年前李承乾在乎的还是那只兔子,如今他在乎的不过是二哥给的一片真心,可他二哥怎么能把自己的心意亲手毁给他看!
回了到东宫他气鼓鼓地倒在床上,想着,如果二哥一会儿把孙观绑来给他赔罪,他就不怪二哥杀他的兔子了。
可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听说是李承泽病了,可李承乾派小陈公公去下的拜贴都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讯,落在李承乾眼里,就成了他二哥不喜欢他了,故意躲着他。
所以李承泽再来东宫时,他赌气不见,又舍不得一眼不看。
于是他扒着窗沿幽怨地盯着李承泽,盘算着,如果李承泽不进来哄他,他就再也不和他好了。
不过他相信,李承泽看到他这么委屈的样子,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可是他猜错了。
他的好二哥扬起了一抹他看不明白的微笑,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拂袖走得洒脱。
他下意识跑出去追,刚要跨过门槛,小孩子气性又上来,收回了脚。
你宰了我的兔子干嘛还要我哄你?
于是一扇门便成了天堑,隔开一对手足相惜的亲兄弟。
李承乾那时不知道,有的人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