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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黑塔利亚 阿尔弗雷德·F.琼斯,亚瑟柯克兰
标签 米英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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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6-19 21:56
在张伯伦所剩无几的日子里柯克兰去探望过一回。某种方面来讲他们似乎有了共通点,如同英格兰时常半夜被自己关节里那些来自工厂劳碌不休的零件碰撞声惊醒,尼维尔也渐渐被深入骨髓的疼痛折磨得无法入睡。看护人员一度不再提供吗啡,剂量没法再增加了,况且病情来到这个阶段,注射再多也起不了任何效果。即便如此他仍然一再要求,聊胜于无。柯克兰站在床边看着他,一时想不出说什么合适,只道:我很抱歉。
“应当由我来说:我很抱歉,没能拯救您于战争。”
“至少你尝试过了,”他无法被责备,英国也从没想过责备他,不久以后人们多多少少会理解的,“而我不曾后悔五月做出的选择,以至现在的境地,绝不后悔。对你的祖国有点儿信心伙计,他可没那么容易死。”
病人试图回以笑容,结果只咳了两下。柯克兰忽然意识到对命不久矣的人提起死亡着实不妥。
“上帝保佑不列颠。上帝保佑您。”
“你也是。再见,老朋友。”
英格兰言不由衷,毕竟二十二年不过弹指一瞬,下议院不断更迭的新面孔中偶尔有一两个后来驻进10号,但总是在他记住除了姓名以外的一切前抢先消失了。
<Loo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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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混账应该把我的妖精还回来。”怒气冲冲的男人在壁炉前挥舞拳头,“它们需要坚稳的山脉,柔情的溪水,智慧而充满灵性的森林狼做它们的玩伴,不是圣詹姆斯公园里那些完全可以趁圣诞节宰了的三高症鸭子。再说了,那个自大狂下的决定不需要妖精在英格兰的卧榻吹枕边风。”
“理智点帕特里克,你得承认那个自大狂干得不错。”斯科特拔开酒栓,“来点威士忌?”
“不,谢谢。你要是喜欢就自己多喝点,”爱尔兰跌进椅子里,烦躁极了,“这依旧不能解释为什么要由我来‘接待’粗眉毛的宝贝弟弟。瞧他教出来个什么东西,投机倒把,见风使舵……”
“还歧视男人穿裙子。”
“没错,还歧视男人穿……这不是重点,斯科特。你不明白吗,娘炮胡子才是该招待他的人,他应该直接去卡昂,他为什么不直接去卡昂。该死。”
“我想多半是因为,穿越大西洋先在你这儿落脚距离上近些又不会太引人瞩目,外加眼下英格兰正在法兰西乡间遭罪吧。”斯科特满足地抿了口酒。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爱尔兰敌意陡增。
苏格兰惋惜道:“唉(Alas),放轻松兄弟。你总不会企图暗示联邦的一员,可以由着性子忽视帝国情报的保护工作,简单地把关乎国家安危的信息透露给他国吧?”
“你打起官腔来简直和他如出一辙了,真为你感到丢人。”
于是他们立刻有了结论,完美的解决方案是通知波诺弗瓦,琼斯的日程安排之不合情理,并且强调,他们相信一旦确保他与亚瑟·柯克兰会面,必将重创后者早已千疮百孔的身心。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抱着话筒热泪盈眶:亲爱的,法兰西本人欠你们一个人情。哥哥真是受够好朋友游戏了,我提议等这事儿完了咱们应该设立个拿破仑奖,表彰那些巩固了大欧洲团结理念并貌似贡献杰出的政治家,第一届就颁给希特勒。见鬼去吧。
不过弗朗西斯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在他与阿尔弗雷德共进晚餐,对方给予一道菜肴“牛排真不赖,和双层吉士堡里夹的一样好吃”的正面评价时消失殆尽,当即决定把气撒在英格兰头上,在他修养期间遛进帐篷,揭开他的纱布,往他胳膊上插管子:“——敌袭!”
“操!”睡梦中的英国猛地从行军床上弹起来,“什……哈?你怎么在我的帐篷里,你对我做了什么?”
“试着把空气打入你的血管。”法国微笑着解释,“怎么,没听说过从‘内部’瓦解一个国家的理论吗?真是拿乡巴佬没办法啊。”
“——下地狱去吧弗朗西斯!为什么你还没有被关进贝特莱姆?!”英格兰抓狂道。
“不会是我的,我今天什么坏事儿也没干。倒是你,既然醒了就该问问皇家空军,在你不省人事的日子里朝刚上岸没多久的美国小伙子们投了多少枚炸弹,他们看到地上有东西蠕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
“有这回事?”法国举起双手,千真万确,他保证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那可真是,太糟糕了,我……我没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亚瑟垂下头。
“看吧,多让人心痛啊——”
“同意,痛心疾首。每一枚弹头都要花不少钱,实在太浪费了。”
……
阿尔弗雷德原本站在外边苦恼进帐篷的时机,听罢立刻掀开门帘,符合时宜地露出一个头:“嗨伙计们,在讨论什么有趣的话题吗?带我一个。”
亚瑟怪叫着重新晕了过去,与此同时海峡对岸的斯科特理所当然地打了个喷嚏。
假期结束了。花了两个月攻占下112号高地后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们庆祝,士兵军官们陆陆续续返回战场,部队明天就启程,亚瑟幸运地赶在被弗朗西斯塞进运输车里和手榴弹同床共枕前恢复意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干嘛不跟着你的孩子们从西面朝巴黎推进,我们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也不缺你一个。”亚瑟掀开私藏的罐头牛肉,凿出一坨硬邦邦的褐色石子举到嘴边,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
“我听出来了,意思是盟军里不缺一个‘美利坚’,对吗?难怪皇家空军慷慨地赠与了我们许多弹药作饯别礼。”
英国抬起头打量美国。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使其一度认为,柯克兰必将先从口音问题入手展开一系列驾轻就熟的刻薄讥讽,而美国也准备好回击。阿尔弗雷德并非一开始就熟练于装傻充愣,暗中观察,再伺机倒打一耙,他的说话方式从镀金年代开始才一步一步逐渐演变成现在的样子。自1776年来英国面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的话最好不要见,不存在针对性,对任何国家来说都一样,否则正确的做法就应该是上书内阁《废除外交部提案》。他们都忙于家事,唯有只字片语传来,在柯克兰成千上万次穿过白厅的时候,从后座议员的闲谈中漏出。议会决策封锁了所有隶属于英帝国的航线,美国寸步难行,威斯敏斯特得意洋洋,亚瑟·柯克兰啼笑皆非;结果好像才没过多久,下议院的小丑就为他们原属国的入股方式调整,拐骗了许多英国公民前往美洲谋求财路而大呼卑鄙,管这叫背信弃义;他听闻大洋彼岸做着一夜暴富美梦的人们朝着加利福尼亚趋之若鹜,罗德岛上的纺织厂如日中天;接着忽然,他们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一眨眼,他又听说亚伯拉罕死了。奇怪的是,他能一字不差地搬出陈年往事抱怨上三天三夜,对于最近发生的却难启一二。
“唔……范德比尔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妈,他入土快六十年了。”美国担忧地望着他。
英国没有给出预料中的反应,继续埋头咀嚼他的配给粮,俄而突兀地甩出一句:“这不能怪他们。”
阿尔弗雷德心领神会,随即翻了个白眼:“那应该怪谁?我们在引擎盖上画白色五角星了,每一辆都画了。”
“从六七千英尺的地方往下看什么都没差别,一般人很难分辨出那些装甲车和坦克是德国的还是美国的,哪怕他们已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中龙凤。”
“你家的精英,”美国嘲弄道,“一派胡言,我就能。”
“你甚至都算不上个‘人’,不要擅自把自己划分进讨论范围,不管怎么说,”英国重新抬头,语气和擅自猜测你学校里心仪对象的家长一样讨厌,“少闹变扭了阿尔弗雷德,别让我认定你一点长进也没有。你清楚我的意思是‘这里不缺阿尔弗雷德·F·琼斯中士一个单位的战斗力’,真正的美利坚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把它赶出欧洲的。”
他们后来把车队停止前进的原因归为两天前暴雨中被闪电劈倒的树干截断了道路,没人提起琼斯中士当天吃了张处分,理由是擅自跳车扰乱行军秩序。
瞧瞧他。事后阿尔弗雷德将更为自己竟动怒而生气,这简直不就像证明了英国的话吗?
真不公平!
连弗朗西斯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法兰西也只不过是从英格兰口中收获了快一千年诅咒,土地被皇家骑兵的铁蹄反反复复践踏,最珍视的人民在英帝国的利刃下流血,在不列颠的火把中化为灰烬,然而亚瑟·柯克兰从未拿怀疑法国的身份作为攻击手段,仿佛几个世纪来都想不到这招似的,可是——可是他却这么对自己。
“他到底为什么那样恨我?美国做错了什么,美国甚至因为担心英国才特地跑到欧洲!”
“我觉得你不要这样代称自己比较好,听上去很偏执,还有些歪曲事实。大家的共识是‘美利坚合众国’为了巩固世界反法西斯联盟而参战。”马修说。
帐篷外是法国的清澈夜空,帐篷里是加拿大引以为豪的枫糖浆味儿,掺水热乎乎一杯下肚安神宁气,美国费解许久,最终道:“劳驾老兄,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你踏上诺曼底前就在法国待一周了,我亲爱的兄弟。所以,加拿大耸耸肩,平和地捧着铝制杯子,所以你担心英格兰先生。
“是的,”美国直白道。他一点也不害臊,或许人在自言自语的时候羞耻的几率总是低一些,由于美国私底下又不怎么相信当人独处时,并非真正孤身一人而是天上有大能者看着,所以基本没有障碍,“因为零式掠过珍珠港的时候我感觉挺疼的……我指刺痛,毫无疑问美国不会因此大呼小叫,不过你也知道,有时候被针扎的感觉比直接撞破头难受多了……”
啊哈,加拿大当然明白,奈何表达看法从来不是他擅长的工作。只不过四零年至四一年间他也偶尔,诚实地说,马修他本人只有一次忽然想起,当伦敦结结实实遭住每一枚轰炸机上投下来的“赠礼”时,英格兰先生会不会感觉疼呢。
“但我不能直说,对吗?这不合适。”阿尔弗雷德躺下,灯泡悬在头顶,钨丝几乎发不出什么亮光了,他盯着它出神,“然后他嘲笑我意气用事。”
喔,英格兰心知肚明。他再清楚不过了,在有多不合适这件事上他更是比美国清楚一大截,故而他不仅不领情,反而真诚地嘲笑、鄙视、教训阿尔弗雷德心里不应该存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正在打仗,对胜利没有用处的负担越少越好。他是对的。
“该晚安了中士,天亮就会忙起来了,要是空袭没有提前来的话。” 马修拉下灯栓。
但英国夜不能寐。他睡得像这样少已经有几年了,醒着的时间却鲜有疲惫感,逐渐演变为失眠。也许只是神经不得不绷紧的众多副作用之一,但他得承认,今晚他在想美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个国家整天惦记另一个国家,历史多半证明要么一方要么双方都得遭殃了。英国的心中回忆四百多年前的某个想法,当时他认为那是个下定决心的瞬间,岂料仅仅是又一原则转瞬即破的前兆。
我们将相互扶持,共度难关,美利坚与不列颠……两个人一起。
结果,美利坚压根不需要他。
他把尼德兰踹回老家,把新阿姆斯特丹改称“新约克”,推倒了那堵防范印第安人的墙,结果那道墙在的地方成为所谓的“墙街”后,最终用财富击败了大不列颠,以至于现在,枕边的枪,车耗的油,支撑这联盟的资本,无一不是经它的手造就的——他的。
天亮后英格兰要怎么做?按部就班地行军,退敌,像个真正的士兵一样服从命令,但没有人指示他以何种方式对待美国。他可以远渡重洋去探望一个孩子,拥抱他,亲吻他,亲手为他制作玩具,烹饪餐肴,但他不能那样对美国,他不该那样对美国。某个距离圣诞节还有十七天的夜晚,十二月的寒冬里温斯顿宣称一年来首次,他终于能安然入眠,就在富兰克林宣布美国参战的电报送抵时。不列颠的人民欢呼雀跃,伤痕累累的亚瑟·柯克兰蜷在床上浑身颤抖,血液流得那样畅快,心跳那样疾,人民的意愿毫不掩饰地反映在脸颊上每寸皮肤的通红中,他又该是多么痛恨这样的感觉。
他才不需要美利坚的帮助,他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参战的宣言不比一截带着英格兰之血的绷带珍贵到哪里去。然而就在一天前,二十一声枪鸣还未息,首相还在忐忑,总统多半还在开会,他却在想——诚实地说,在内脏的绞痛中,亚瑟佩服自己还能分神来想,阿尔弗雷德会不会觉得疼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