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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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永远的谜题。

维里塔斯看着眼前的「死亡」。忆域迷因，熟悉的名字，但没有见过——至少这一只没有。这是第一次。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不过大差不差。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和预想中一样。

梦境变得更混乱了，或许是因为匹诺康尼又“死”了人。恰巧这个人还是位公司高管，张扬又狡猾地将自己的「死亡」转播给每一个人。

站在公司的角度上讲这是聪明的一步棋，从愈发混乱的梦境和家族里再也坐不住的老家伙们就能得见一二。但并不妨碍维里塔斯觉得这蠢透了，砂金，和他的计划，都蠢透了。

维里塔斯叹口气，穿越时间和空间扑面而来的愚蠢气息几乎令他呼吸不畅。他仰头看向「死亡」，而死亡已经伸出利爪。

来吧，死亡，让我见识一下你。

他想。没有抵抗。或者说他安排好一切后正是为此而来。

噗嗤。利爪穿透血肉，更正，虚拟的血肉，而模拟合成的痛苦无比真实。

维里塔斯半张着嘴，嘴唇颤抖，发不出一丝声音，透明的泡泡从胸膛巨大的伤口冒出来，让他像是在朝阳下消散的小美人鱼。

只不过维里塔斯现在没空想童话故事。疼痛凿穿了他的脑子，也凿穿了他虚假的肺和脊椎，但他忍得了这个。

死亡缓缓逼近，瞳孔逐渐涣散。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维里塔斯漫不经心地想，不知道那个还有药可救的蠢货有没有看到医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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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是死亡的游乐场。梦可以是一切的游乐场。

在更深层的梦境中没什么所得，于是他很快离开了。维里塔斯没去和砂金汇合，没有必要，无论是帮人善后还是给人献计都不是他应该做的。

他只是去体验“死亡”。仅此而已，或者不止于此。

这不是搞学术，更不是考试，维里塔斯不会给出标准答案，真理医生更不会。

死而复生的感觉不怎么美妙，不只是心理上的错位感，生理上的不适更加难以忍受。疼痛，晕眩，窒息，同样的磨难辗转在生与死之间，维里塔斯想自己从入梦池中挣扎爬起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

这多少有些超出他的预期。要知道人们总是对死而复生寄予了许多美好幻想——不实幻想——无论死而复生的是别人还是自己。

他看向身边，砂金仍在沉睡，像死了一样。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是死了。维里塔斯盯着砂金看了一会，揉了揉僵硬的面颊，仿佛它仍在因痛苦而痉挛。

痛苦，痛苦，仿佛死亡是一种解脱，但它是吗？

没有答案，目前还没有。维里塔斯离开房间，走廊里盘踞着家族的猎犬。他走出去，每个人都惊异地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而维里塔斯漠不关心。

还有事要做，一些新的事，需要活人完成的事。他得抓紧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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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后死亡似乎又离他的生活远去了。

死亡没有找上他，他也没有去找死亡。他没有时间，真理医生总是很忙，拉帝奥教授也不遑多让。

但维里塔斯依然执着，甚至称得上沉迷于此。死亡是一种美好的体验，而这个命题的真伪仍需验证。

于是他选择主动出击，再一次。

这次他选择了一种更原始的方式。他躺进浴缸，把小黄鸭放进架子，然后打开手机。

需要一个见证。维里塔斯想，手指点上了某个「朋友」的头像。

真理医生：做个实验。需要你帮忙。

真理医生：有时间来找我，你知道地址。

砂金：？

砂金：真稀奇，不过我会去的。我刚好有时间，一会就到。

维里塔斯感觉到一丝轻松，莫名其妙，而这让他的手迟疑了一秒。但只有一秒。

熟悉的感觉。生命流逝的感觉。维里塔斯闭上眼睛，疼痛和灵魂深处涌起的恐慌几乎要将他击垮，但没有。

很快这些都不复存在，意识也紧随其后。他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但会有的。

他知道砂金能打开它，因为他留下了权限；他也知道砂金一定会打开它，因为他相信砂金。

他几乎感到了一种……美好，但维里塔斯深知这并不来源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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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砂金表白时维里塔斯并不惊讶。

砂金对他早有好感，他能感受到，而他对砂金也是如此。所以他只是平静地答应，并附赠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死亡是一种美好的体验吗？”

砂金的脸几乎瞬间变了，变得又冷又硬，他硬邦邦地说，每个字都仿佛蹦出火星。

“不。我从不这么想。”

“在亲身经历了「死亡」之后？”

维里塔斯反问，目光平静又锐利，而砂金只是坚定地和他对视。笑容面具剥落，此刻的砂金看起来颇有些阴郁。

他知道上次的事给砂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对此感到抱歉却并不后悔。这挺混蛋的他知道，即便砂金也是个混蛋也掩盖不了他是个混蛋。

想到这维里塔斯笑了出来，砂金困惑地看着他，目光中带上一丝怒火和受伤。

“我从不这么想。”砂金重复道，“死亡能带来的只有痛苦。”

“但人会对痛苦上瘾。”

维里塔斯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站起身，给了他的准男友一个吻。

安抚的吻，安静的吻，一吻结束两个人都颤栗不已，不知谁先伸出的手，他们拥抱在一起。

他们又吻了一次，这次要激烈得多，他们拥抱着倒回床上，这个时候有一张又大又软的床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像是被真蛰虫吞下去的柔软果冻，迷乱中带着怪异的美好。人们总会把性与死关联，维里塔斯试过了，这并不相同。

正如复生不等于死亡，性也一样。或许需要加上前缀，和爱人一起的性。

心脏分不清这些，肾上腺素也分不清，甚至大脑也传递出了相似的指令。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分不清爱与死，但维里塔斯分得清。

死亡不是美好的体验，但爱不同。

也许他的实验该结束了，也许还差一点。这并不总是由维里塔斯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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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死亡先找上门。

说死亡其实不够准确。更精准的说法应该是“走向死亡的过程”。

被人一刀捅进心脏的时候维里塔斯感到了难得的惶恐，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也许是来自主动和被动的区别，也许只是砂金的哀痛的怒吼太过刺耳。

瞳孔开始涣散，血液不断流失。维里塔斯感到天旋地转，唯一的实感来自砂金颤抖的手和不停起伏的躯体。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想点与死亡无关的事会感觉更好，维里塔斯这么做了。他在心里腹诽张扬的赌徒走到哪里都会有敌人，同时又庆幸自己在他的身边。

再醒来时砂金依然在他身边。病床狭小，躺不下两个人，砂金撑着脑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发现他醒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放任失控的泪水留下来。

维里塔斯缓慢地呼吸，在氧气罩上喷出不均匀的白雾。他看着砂金的泪，恍惚间想到死亡。死亡对他已经不再有吸引力了，不是因为责任也不是因为爱，只是单纯地没有了。

谜题依然在，但维里塔斯不再执着，或许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解答。

上一次在病床上醒来时身边的依然是砂金。那时砂金问过他一个问题，常见的问题，容易想到却不容易解答。

砂金问：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没有目的。」

维里塔斯说，同时尝试解读砂金眼中的千言万语。

「也许只是出自学者该死的好奇心，也许是被某个蠢货传染了愚钝的顽疾。」

砂金苦笑出声，「这个蠢货一定不是我。」

维里塔斯没有纠正他。

而此时此景仿佛昨日重现，唯一的不同是，此时无需解读，维里塔斯便能读懂那双眼中的千言万语。

“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维里塔斯，你不能。”砂金说，声音是如此疲惫而破碎。

维里塔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很抱歉我是个混蛋。但我依然不后悔，为所有事。”

砂金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你总是这样，拉帝奥。”

“是维里塔斯。”维里塔斯纠正道，尽管他们并没有区别，“至少我知道了，人们永远不会习惯死亡。”

砂金盯着他，仿佛他才是他们中间那个笨蛋。而维里塔斯笑起来，那么愉快，仿佛没有比逃离死亡更美好的事了。

「死亡」不是一种病，但「想死」是。只要是病人类就有罹患它的可能，而维里塔斯选择了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去寻找解药，一种本人期待过，但如今已经不再期待的方式。

他依然没有找到，但。

“结果不赖。对你对我，或者对可能有的更多人，都是如此。”

维里塔斯说，看向砂金的眼睛。泪水让那对漂亮的眼睛像是莹润的闪亮宝石。维里塔斯觉得他美极了，而他选择说出来。

“我真爱你，亲爱的。”

维里塔斯笑，朝阳似的金红色眼睛同样闪闪发光。

“用我余下的健康和生命，可以换你一个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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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