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眼」

那天本就不算是寻常的一天，卡卡西凌晨交完任务从暗部离开，往慰灵碑前站了一会儿，只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待到中午时便回了家。

在加入暗部之后他为了节省时间经常住在宿舍里，偶尔才回一趟旗木家的宅子，屋里理所当然地落了不少灰尘还有股久不通风的气味，他按开玄关的灯，又拉开窗帘打开窗，待窗外的清风和鸟鸣携着午后的阳光拥进来，这冷清了几个月的宅子才有了些许人气。

在这之后，他回过身，才注意到原本空落落的只放着一束白色干花的桌上多了一个木质的小盒子——一个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没有任何花纹和标志，再朴素不过的盒子。

家中的钥匙只有自己才有，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卡卡西迟疑又警惕地打开那个盒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颗半透明的猩红球体，内里有一个黑色的怪异而复杂的图案。

——只外形来看，第一眼会让人错认成写轮眼的样子。

卡卡西自友人那里受赠的左眼传来一瞬间应和似的刺痛，但那不是真的眼睛，他拿起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质感像是光滑的玻璃珠，那是种从未见过的忍具。

从内部席卷来的庞大查克拉将他拖入了一个未知的幻术空间，然后有个声音告诉他，一个叫做“九尾之乱”的副本开始了。


卡卡西单膝跪在地上，攥紧了还在战栗的手指，他将关于那颗珠子和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四代目火影，只隐瞒下了关于带土的那部分。

幻境中的一切太过真实，所有人的每一步应对，因他的不同选择而发生的局势变化，眼见、耳闻乃至每寸痛觉与现实都别无二致，所以他不敢忽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而幻境中的每一次，水门老师都会选择相信他。

波风水门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是其他什么人突然来和他说自己得到了什么能预测和模拟未来的忍具，告诉他木叶即将有一场大难，他一定不会轻易相信。但那人是卡卡西，某种意义上说是同时兼备了他最省心也最忧心的一个学生，也是他剩下的最后一个学生。

即便从四代目火影的角度出发，尾兽的封印也是关乎整个忍村乃至火之国安危的大事。如今三战刚结束，大国之间的摩擦仍有发生，各国内部都有主战派的势力在暗中搅水，一旦九尾出现了问题，火之国就失去了震慑他国最重要的力量，在如今的格局下很快就会沦为众矢之的，甚至会成为掀起又一次大战的导火索。所以九尾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

更何况玖辛奈是现在的九尾人柱力。

“我会告知顾问团和富岳接到暗报有人意图借九尾封印松动的机会袭击木叶，今晚实行二级警戒。暗部增派一队在玖辛奈附近待机，剩余的人员与警卫部负责村中警戒，紧急情况优先疏散民众。”

他从桌案后站起身，握着卡卡西的手臂将他从那个恭谨拘束的姿势拉起来，掌下的肌肉在几不可见的战栗着，皮肤微凉汗湿，像是刚从一场竭尽全力的战斗中幸存。

“你确定你还好吗？”水门问他。

卡卡西愣了一下，从他被那个「眼」拉入幻境开始，他的心神就被那些战斗、演算、无休止的重来和失去拉扯着愈绷愈紧，现在陡然松懈一些才察觉到自己几乎浑身都在发抖。这一百多个无间断的夜晚虽然没有对他的身体产生任何真实的伤害，他的查克拉充盈，所有的伤口也随着离开幻境而消失不见，精神却早就已经到极限了。

但他现在已经从那个幻境离开了，这里是现实，水门老师、玖辛奈……还有带土都在这里，是没有第二次重来机会、不容出现任何差错的唯一真实。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神经性的疼痛和疲惫感，斩钉截铁地说，“我没问题。”

波风水门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但他总是无法说服这个过分固执的弟子，“你说你希望能参与就近守卫玖辛奈的任务。”

“他的目标是玖辛奈，水门老师在他出现的那刻可以直接用飞雷神带鸣人和玖辛奈离开，剩下的交给我。”

波风水门看着他一意孤行的样子一阵头疼，前不久玖辛奈刚拿着卡卡西近几个月的任务记录和他拍过桌子，强调什么要在“信任学生的能力和判断”与“照顾学生身心健康”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不仅抨击他对自己学生一点都不上心还把当年上学时候的事情拿出来旧事重提，借机发表了一通你们男人就是心大的言论。要是再让她知道自己给卡卡西安排这么危险的任务，多半房间里的家具得遭殃一半。

他叹了口气，从随身的忍具包里抽出一把飞雷神苦无递给他，最终还是决定多赋予自己弟子一点信任。

“以保护自己为先。”水门强调说。

卡卡西握紧那个苦无，眸中的光暗下了一瞬，“好。”

波风水门回身抽出暗部和警卫部的卷轴，坐到桌案后，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下山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必须要尽快安排好村中的事情再赶去玖辛奈那边才行。

“对了。”他提起笔，忽然问道，“在你和那个戴面具的人这么多次战斗中，你有见过他面具下的样子吗？有任何关于他身份的线索吗？”

卡卡西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视线凝在那个飞雷神的标记上。他们前往神无毗桥的那天水门老师也递给了他同样一把苦无，那些几乎被刻进骨血里的东西又从记忆深处翻腾出来，他五指痉挛似的张开又再次握住，才好似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掌控力。

“没有。”他哑声说。

幻境终归只是幻境，他不想在一切还未有定论的时候将带土拖入这件事中，他希望不管在任何人眼中，带土都是那个木叶的英雄。

也是他的英雄。


西沉的太阳还铺着最后一点落日余晖，丝丝缕缕地与另半边初升的圆月星辉接壤，橙黄与深蓝交融着各分了半幕天际。

卡卡西站在背阴处的枝桠上，将擦拭好的查克拉刀于掌心紧握。

从离开幻境开始，他问过自己很多次，他相信那是带土吗？

潜入村子破坏封印、抽出尾兽害死玖辛奈、操纵九尾袭击木叶，每一桩每一件都难以和当年那个天真善良总是把将来要当上火影挂在口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那他希望那是带土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那晚的一切都如他幻境中预演的那般进行着，戴着面具的人视如无物地穿过结界出现在山洞之中，水门老师第一时间用飞雷神之术转移走了鸣人和玖辛奈，暗部早就被支走，洞中只留下的卡卡西一个人。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和不解，以为一切理该如他所料那样展开，但他不再是全览棋局的那个执棋人。

雷切在最后一刻改变了轨迹，卡卡西不顾刺在他肩头的木遁，往他怀中撞近了一寸，雷遁的余威将那个面具划成了两半，露出了其后那张熟悉的面孔。

从离开那个幻境开始，心底某处焦躁沸腾的期待与狂喜终于落到了实处。

宇智波带土还活着。

猝不及防被打掉面具的人错愕地站在那里，他空无一物的左眼仓惶地闭着，另一只眼中流露出几分如年少时的不知所措来。

一两息的愣怔之后，他眸中的三勾玉转为了万花筒的图案，熟悉的空间波动出现，但封印瞳术的结界拖延了他的速度。

距离他回到神威空间还有三秒。

必须得把他留下来。卡卡西拔下刺在左肩的木遁枝条，在那转瞬之间，他看见水门老师瞬身出现在了带土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鸣人和玖辛奈似乎已经被安顿好了，他按着事先留下的飞雷神印记，大量的查克拉在掌中飞旋。

还有两秒。

带土晚了他一步察觉到背后查克拉的异动。在转移的同时他没有办法虚化自己，他回过身，查克拉如潮水般涌入脚下，在螺旋丸欺近的那刻，木遁碾碎尘土疯狂生长之前，有人瞬身出现在了他和水门之间。

一秒。

他伸出手，在刹那间炸开的查克拉流中握住了撞进他怀里的那双肩膀，少年人纤细的骨骼外只裹着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轮廓，比眼见的要更消瘦一些。有温热的血浸润上他的手指，他的心跳空了一拍，下意识想要将人抓得更紧，然而下一秒，他掌中一空，那个身影穿过他的手掌跌落下去，眼前的一切扭曲着融进虚无而熟悉的晦暗里。

他回到了神威空间。

-tbc-

*不关水门老师的事，他一不知道那人是带土，二不知道卡西会突然冲过来，所以水门老师才是最无辜的，请某位宇智波人士不要顺便也把这仇记水门老师头上

*卡西没有伤得很重，最后一秒水门老师被他俩吓得够呛，临时收了一点力气，所以查克拉最后散出去了，威力不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