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GOLDEN APPLE
       
        今天周一，但赤井秀一心情大好。
        作为一名标准的IT精英，他一改平时昼伏夜出的作息，一大早就跟他晚睡早起、辛勤工作的丈夫一块儿起床了，并且笑嘻嘻的，完全没有起床气。
        洗手池的镜柜前，只穿了一条内裤，满脸胡须泡泡的男人，顶着鸟窝般乱糟糟的黑发，不断地往另一个男人身上贴。手拿电动牙刷的金发男人，只能面无表情地往镜子照不到的地方一点点平移。
        两人同时挤在并不宽敞的浴室里洗漱，这种千年难遇的情况，让本就为自己的Big day些许有点在意的零皱起了眉头，再加上赤井总是在旁边搞些小动作，更是让他感到烦躁。
        这家伙今天像吃错了药一样，平时早起从来没这么痛快过，起来也是昏昏沉沉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今天不但一早就起来跟他抢浴室，还精神得不得了，借着洗脸刷牙的空档不停地动手动脚。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阻止及时，一双咸猪手都已经伸进他的四角裤里了。
        把头发还在滴水的赤井一把推出浴室，狠狠关上了门锁早就坏掉的门，零深吸一口气，努力调转思路，让下面支起的小帐篷快快收好。今天可是他们律师事务所正式搬迁到新地址的日子，第一次在新办公室上班，无论如何也不能迟到。擦枪走火的激情戏码，想都不要想！
        零在浴室里花费了比平时长一点的时间才把自己搞定，还好今天赤井主动要求开车送他上班，可以节省一些时间。拉开浴室的门，零再次为穿上全套正装的赤井所惊艳——这次他把头发用发胶抓成了大背头，配上一脸冷淡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微服出游的黑社会大佬。
    帅到让人腿软啊，零在心里默默感叹。不过，只是送他上个班而已，至于打扮成这样吗？他不会是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了吧。
        “再不去穿衣服，我就算是开火箭送你也来不及了，老公大人，”赤井露出一个勾魂摄魄的微笑，用食指钩了一下零身上四角裤的宽腰头，回弹的皮筋啪的一声打在肌肉结实的小腹上，“不要再看着你帅气的恋人流口水啦，赞美我接受，但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不接受擦枪走火的戏码哦。”
        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零一边火速穿衣服一边愤愤地想。
       
        红色野马应该是被仔细地刷洗过了，虽然已经不再是新车，但看上去依然熠熠生辉。看着一身正装的赤井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高深莫测地笑着请人上车，零心里的疑问终于达到了顶点。为了赶时间，他只好先坐进车里，整理好衣服，刚想伸手拉安全带，就被一溜小跑冲进驾驶座的赤井按住了。那人暧昧地冲他挤挤眼睛，伸长胳膊帮他拉过安全带，仔细地扣好，过程中还不忘在他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你怎么回事？”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无事献殷勤，准没安好心。”
        “零君不是消息最灵通了嘛，怎么一到自家人这儿就不行了？”赤井一脸委屈，大踩油门并道超车，引得周围的车子一片鸣笛。
        “拜托，搞情报很费脑子的，你这位家人，就让我省点心吧，”零把头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律师这份工作真的是耗心耗神啊，不但要帮委托人想各种各样狡辩的理由，强词夺理还要弄得有理有据。而且还得具备表演天赋，把准备得万无一失的台词，在庭审现场精彩地演绎出来，得做到让现场的法官、陪审团甚至对方律师都心悦诚服才行，难，真难。
        况且，他任职的这家可不是一般的律师事务所，而是NYU法学院精英校友创办的学霸就业中心，入职门槛之高令人咋舌——大学期间没拿过奖学金的人，连参加面试的资格都没有。学霸们凑在一起，钻牛角尖一样的竞争总是难免的。竞争和比赛零自然是不怕，只是，即便才智超群，想做到最好也得付出大量劳动。出类拔萃的精英律师背后，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零常常抱着厚厚的材料夜以继日地工作，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再压缩。忙到如此程度，所有的家务自然就落到了工作清闲的赤井头上，这个厨房白痴甚至学会做饭了！面对零的过分努力，赤井偶尔会有些抱怨，本来不过是一份作为申请FBI跳板的工作，干嘛那么拼命呢？做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辞职的最终结果。可是没办法，零就是个根本不会敷衍的人，不让他认真做事，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这样，在一群精英学霸们变态式的努力下，律师事务所的业务蒸蒸日上，成立到现在才不过三年，就从街角便宜的店面搬进了高端写字楼。上周，事务所里的大部分人都在忙活着搬家的事，零当然没机会参与这样的“休闲活动”，他被两位老板亲自指定，去洛杉矶出了趟差，周六才回纽约。
        出差的一周忙得不可开交，可偏偏越累越是睡不着，零每天都工作到头昏脑胀、眼睛干涩，可精神上却亢奋得很，根本无法入睡。每次，他都是因为眼睛太痛实在无法继续而强逼着自己躺下，胡思乱想地度过一段难熬的时光。
        赤井似乎有催眠作用，零在机场一看到他，就觉得自己眼皮打架。回到家的过程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自己洗了个澡就又睡过去了。周日一整天他只是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顺手整理了一点资料，就又睡下了。一周的忙碌加失眠，身体亏欠得太多，感觉怎么也睡不够似的。赤井这人有什么魔力，怎么在他身边就能睡得很好呢，零感叹。
        零出差期间睡得还不错的赤井，这晚倒是失眠了。不知道两位缺德老板给他亲爱的零酱布置了什么任务，从机场把他接回来的时候，那人脸色惨白，走路都飘了，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平时在法庭上颠倒黑白的伶牙俐齿，见到他时连句称呼都说得含糊不清，赤井本来还想抱怨几句自己不受重视，出差一周只接到爱人两个电话，一点都不像新婚不到一年的样子等等，但零一点时间都没给他留，领带一松，在车上就秒睡了。
        好不容易把零带回家安顿好，看到他的金发小丈夫躺在被子里睡得昏天又暗地，赤井心里真是又痛又痒，一边骂着律师事务所两位杀人不见血的变态老板，一边忍着自己早在机场就有点按捺不住的欲望。他努力不让自己凑上去闻零身上好闻的气味，已经苦苦忍了一周时间，没想到现在才是最考验毅力的时刻。
        为了渡过这段难捱的时光，赤井打开了电脑，黑进了律师事务所的内部网站。看到了零君新办公室的地址之后，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是从出差回来到现在，自己一直在补觉，连一个正式的吻都还没给过赤井，而那家伙也一直忍着，没有扑上来向疲惫的自己求欢，真是可歌可泣。赤井今天的反常举动，难道与这事有关？零皱着眉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人，那家伙一副春风得意、喜上眉梢的样子，倒是没有欲求不满的感觉。
        看到零半天也没说话，还眉头紧皱的模样，赤井决定还是不逗他了，给他省点体力晚上用。
        “你律师事务所的新地址在哪？”赤井轻描淡写地问。
        “GOLDEN APPLE大厦17-3啊，不会吧，你都开出去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地址，这下我可要迟到了！”零捂住了额头。
        “那我安保公司的地址呢？”
        “7W 31rd ST…，呀，这不是金苹果大厦的门牌号嘛！我们以后在同一栋大楼里办公啦，”零后知后觉地说。
        “真是，太不关心我了！”赤井假装抱怨，“亏我还在想，以后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好不好？”
        “真的吗？”零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就熄灭了，“还是不用了吧，平时从没见过你早起上班，你又不用坐办公室，没必要起大早陪我跑这一趟。而且我下班会很晚…”
        “我说零君，你怎么那么乖啊，偶尔跟我耍耍小脾气，任性一下嘛，”赤井皱了皱眉，“我自愿给你当司机，连个机会都不给吗？”
        “可是真的没必要折腾你…”
        “跟你有关的事，怎么能说没必要呢？”赤井的语气开始有点奇奇怪怪的，“其实今天我到大厦去，也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做——我把我整个保安队的人都叫来了，一会儿让他们见见你，记住你的样子，以后你的安保级别跟我一样，我能进的地方你就能进，刷脸就行。”
        “不需要这样吧。我进我的办公室就可以了，别的地方我也不想去…”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零突然有种想逃走的冲动，“安保公司又不是你开的，让他们认识我干什么。”
        “公司当然不是我开的，我只是CEO而已，”赤井微笑着看了零一眼，“总经理是我家那位，这个人真不讲究，公司事务一概不管，手下的员工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说离谱不离谱。”
        “谁准你用我的名字开公司了！”零一下子从椅背上直起身来，狠狠盯着赤井，“公司的全部手续资料、账户流水、尽快整理好了交给我，经济方面的事务我不太擅长，但我会找认识的律师帮你审查。记住你对我的承诺，不许做违法的事，不准钻任何法律漏洞，绝不能沾染任何非法业务！”
        “遵命遵命，老公大人实在是太严厉了！”赤井无奈，零君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惊喜呢。
       
        与“手下员工”尴尬的“见面会”，莫名其妙“被总裁”的零自然是能逃多远算多远，就让总经理在员工们心中继续保持神秘感吧。赤井当初注册公司，只是为了竞标金苹果大厦的安保工作，他根本无意把公司做大，凭借设计出色的软件，他和手下的几十个保安每天只要悠哉悠哉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偶尔他也会接一点设计软件的小活儿，完全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经过一番努力（？）工作，两个人的收入终于恢复到了阿玛尼自由的水平。赤井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阳光都照不进来的破旧公寓，实在是配不上降古律师这样熠熠生辉的明日之星。而且自从RX-7为了他俩不流落街头而牺牲了自己之后，零就没有再买车，这些年他们一直共同使用的红色野马也已经旧了——是时候改善一下生活了。
        鉴于之前试图制造惊喜留下的惨痛教训，赤井不敢乱来，而是老实地在家庭会议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零果然自有安排，他说，公寓和RX-7都不是当务之急，既然不久之后他们都要加入FBI，不如把钱攒一攒，在FBI总部所在的华盛顿特区那边物色一处房产。
        又要拥有自己的小屋了，这种期待让赤井开心起来。这么看来，加入FBI也不是件坏事，至少零君可以摆脱疲惫不堪的律师生活，虽然他还挺自得其乐的，可是赤井感觉这样真的好累啊。律师的工作，自己几乎帮不上忙，但FBI就不一样了，仿佛做回了老本行。两个人本来就是好搭档，共同执行任务时配合默契，这么一来，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更多了。仔细想想零说得没错，组织只要做了违法的事，就是与国家为敌，正好用国家的力量对付他们。什么FBI，说白了就是国家用白菜价雇佣的赏金猎人嘛。
       
        既然确定了目标，日子就过得有劲儿了。赤井也开始努力赚钱买房了。他比以前接了更多设计软件的工作，也会（收取高额佣金）帮其他的安保公司完善系统、升级软件。为了让自己工作时更有仪式感，赤井向金苹果大厦的管理层申请了一间办公室。不过，这间办公室的安保级别很高，一般人不能随意出入，换个说法就是，除他本人之外，只有安保级别和他一样高的零可以出入。
        “简直就是变态偷窥狂的老窝！”某个午休时间，赤井非常骄傲地带零来参观自己的“秘密基地”时，零毫不客气地说。
        赤井的“办公室”位于大厦的负三层，与为整个大厦的安保系统提供硬件支持的机房处在同一层。屋子很大，原本是个茶水间，与楼上每层的茶水间一样，标配有热水机和咖啡机。赤井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阔气的老板桌，上面放了几台巨大的显示器，宽大的转椅坐上去很舒服，即使长时间写程序也不会很痛苦。在写程序的闲暇时间，赤井偶尔会把画面切到大厦的监控摄像头上，看看办公室里的零正在做什么——“偷窥狂”的结论就是这么得出来的。
        与整个办公室的布局格格不入的，是角落里一张QUEEN size的床，铺着质量很好的厚床垫，干干净净的床单、蓬松柔软的羽绒被，散发着家的温馨感。看到它的一瞬间，零都有点怀疑，赤井是不是准备离家出走，在这地方安家了。
        在零陷入思考的时候，赤井就从背后靠了上来。在如此秘密的办公室里，如果不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是不是对不起它这么高的安保级别呢？
        “不急着回去上班吧，”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在零的耳边喁喁低语——“变态”的结论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