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食堂总是人满为患，但李燃就像是在沈耀身上安装了定位器一样，在人群中精准锁定了自己的Omega。他挤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凑到沈耀的身边，又不敢真的触碰到沈耀的身体，只是笨拙地阻挡着拥挤的人群，防止沈耀被他们碰到。

沈耀早在李燃挤到他身边的时候就知道了，虽然看不懂李燃的目的，但沈耀心里却起了捉弄的想法，他故意往人多的地方钻去，尤其是钻过那些正拿着堆着满满菜品还有满满一碗汤的人群中间，这可急坏了李燃，他左摇右挡，像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保安，护送着大小姐在人海中穿梭。

看到李燃如此手忙脚乱的样子，沈耀的心情大好，他甚至多打了两个肉菜，转身来到二班的桌子旁坐下，李燃从后面冲了过来，挤开了二班的同学们，在沈耀对面坐下，不由地有些引人注目。

被挤开了位置的赵晴晴正想发作，却看到李燃斜睨的狼一般的目光，龙海校霸的名字还是有些作用的，她悻悻地换了个位置，餐盘摔地震天响。李燃却不以为意，只是从校服里掏出了包裹得完美无缺的保温盒，轻车熟路地打开盖子，拿出小碗开始盛汤。

沈耀只是吃着自己盘里的菜，等着男仆周到的服务。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上次叫李燃奶奶来送汤时，李燃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后来送汤到他教室的时候甚至叫上了11班的人撑场子，让他下不来台，如今怎么这么甘之如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沈耀心想，回想起同学们的流言蜚语，难道他李燃现在已经不要脸到要拉他沈耀共沉沦了吗，绝不能让他得逞，至少他沈耀不能是被压的那个。

今日的汤不是往常他最喜欢的猪肚鸡汤，而是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煎到两面金黄然后加入山泉水小火熬煮，煮到鱼肉全都溶在汤中，过滤掉骨头等残渣，后加入的豆腐增加了鱼汤鲜美的风味，最后撒上碧绿的葱花。虽然沈耀从未喝过，但他不得不佩服葛奶奶做饭的手艺，就算李燃再讨厌，沈耀也没必要和葛奶奶做的汤过不去。

李燃盯着沈耀把汤一口一口地喝完了，手里也没闲着，带上一次性手套，拿过沈耀盘子中的红虾，一只一只去掉壳，重新摆在沈耀的餐盘里。身边的同学们大气也不敢出，这俩人间的气场太过奇特，明明做着一些亲密无比的事情，氛围却剑拔弩张像是仇人。远处的边晓晓和程雨杉早就已经嗑晕过去了，嗑cp嗑出背德感属实有些嗑嗨了，论坛里的cp帖子正在盖起摩天大楼。

沈耀专心地喝完汤，看到了盘子里一字排开的虾肉，默默地用筷子踢到一边，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李燃吃饭向来很快，三两口干完盘子里的饭，就只能一个劲儿得盯着沈耀。

不得不说，良好的家教使得沈耀吃饭的样子也非常好看，不疾不徐，优雅又有序。在李燃看来，小口小口吃着饭的沈耀像极了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雪兔子，雪白的毛绒团团，柔顺的毛和下垂的耳朵，粉色的小嘴一点点抿着菜叶，只是被逼急了的时候也狠狠咬过他一口。

平时沈耀在食堂吃饭也没这么讲究，只是今天被李燃盯着让他有些不适，不由地摆出了在家吃饭时那种骄矜的姿态。沈耀意识到不能再这么跟李燃浪费时间下去，他看了一眼左手的手表，放下手中的筷子，就想起身离开。李燃瞬间握住了沈耀的右手，就像是第一次一起上学时在车上沈耀对他做的那样，包住了沈耀的手背。李燃也不敢太过用劲，怕牵扯到手表之下的伤口。

沈耀一脸错愕地看着李燃，眼里写满了“你要死啊，又想干嘛，还有什么招数”的疑惑。李燃倒是坦坦荡荡：“你虾还没吃。”

“我不要了，别人碰过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我带了手套，不算碰过，而且你现在需要这些营养。”

眼见李燃的眼睛里全是坚持与诚恳，沈耀终究是软下心来，夹起一只放进嘴里。

“行了，我吃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沈耀，你要是把虾吃完，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你随便提，不违背道义不伤害别人，我都答应你。”

李燃开出的条件都快赶上不平等条约了，听到这里的沈耀还是坐下了，居然还有人求着他吃掉帮他剥好的虾，还附赠奖励条件，要不是现在是在光天化日学校食堂，他李燃没有作案时机，沈耀都要怀疑李燃是不是在虾里下了毒。

沈耀有些赌气地一只一只往嘴里塞虾，五只虾肉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腮帮子微微鼓起，更像兔子了。李燃满意地看着他咽下，站起身收拾好两人的盘子走向回收处，一转头却看见沈耀跟在他的身后，李燃有些吃惊，他以为沈耀会丢下他直接回教室，但他没有。

“喂，李燃，你说的条件可算数？”

“当然算，先说好，不能让我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有那么说吗？难道我还能让你去杀人放火不成？”

“那我再加一个限制，不能伤害你自己。”

眼见李燃又要提起他绝对不想提起的事情，沈耀明显有些慌张，“算了算了，我先保留这个机会，下次等我想到了再来找你兑现，到时候可别耍赖。”

沈耀匆匆地逃走了，李燃脸上浮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11班看戏的众人在沈耀走后围上来打探情况，但李燃根本没想理这群好奇宝宝，他的心里正在下一场久旱后的甘霖。既然沈耀约定了下一次，这就证明他李燃还有机会，这可是追妻之路的一大步啊！

少爷和我的剧本刚刚在食堂上演，有关燃耀的帖子在校园论坛里静静发酵，11班的几位自诩为资深知情人士在论坛里匿名浑水摸鱼混得风生水起。本来江晴朗和边晓晓还只是偷偷摸摸得舞，悄咪咪观察某位黑客当事人的反应，见李燃压根儿没管这事，整个下午就抱着一本物理书慢慢啃，两个人就越来越胆大，直接造谣起两人虐恋情深的故事。

江晴朗还收敛一些，直男的小脑瓜子里还是一些常规的操作，什么金发傲娇双马尾沈大小姐口是心非表面折磨实则爱你在心口难开，深情懂你李男仆默默承受大小姐的打是亲骂是爱，边晓晓这边已经从纯爱战神进化到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海棠文学了。震惊沈大小姐和李男仆暗通曲款暗渡陈仓的爆款文学已经在论坛里点赞上千了，11班的几位创作者沉浸在快乐造谣的空气中。

两位当事人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沈耀所在的二班都是争分夺秒学习的卷王，即使班里的乐子人们已经看到了论坛里的帖子，这等劲爆消息怎么能舞到高冷正主到面前。沈耀只觉得身边的同学们之间暗流涌动，好像老鼠一般悉悉索索地暗地里讨论着什么，与自己逃不开关系，难道李燃那个大嘴巴真的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了？沈耀有些恐慌，面无表情地压下内心的慌张，他要找李燃问个清楚。

下一节的生物课，原本应是复习有关光合作用的知识，在雷鸣的建议下，教室被搬到了校园的树林里，好让天天窝在教室里进行暗反应的高三学生能够沐浴一下阳光，也好让他们本就紧张的小脑瓜好好进行一些光反应。好巧不巧的是，桃李二班和11班分到了同一节课，上半节课的任务便是寻找尽可能多的植物标本。

得知自己有机会和沈耀近距离交流，李燃的心情大好，学习的动力都强了一些。他也不是没有察觉身边同学的那些动静，显然自己看起来给沈耀带来了一些流言蜚语，反正中午收获了沈大小姐的承诺一枚，户外活动的时间，他李燃倒也不需要时时刻刻追着沈耀跑，毕竟老祖宗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燃特意找了一个离沈耀不远不近的位置，装作漫不经心地在草丛里寻找着不同种类的野草，转过头就可以刚好看到沈耀。只是不久他便能感受到如芒在背，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的后背。江晴朗悄悄地低声提醒李燃，沈耀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很久了，不知是不是来找茬的，他本想调侃几句，但沈耀想要生吞活剥了李燃的目光让他不敢造次，更多地是为李燃的人身安全担忧。

李燃早就感受到沈耀的注视了，尽管心里早已炸开花，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冰爽酷哥。他淡定地偏头看了一眼沈耀，对上目光的一瞬，沈耀果然心虚地移开目光，手里停不住地扣着树皮。李燃看在眼里，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又开始紧张忧虑了，每次他出现这种情绪的时候，都会折磨自己的双手，他很想冲过去把沈耀的手揣在自己的手里，好好抚平他的伤疤。

大概还是自己早上和中午的行为让他为难了吧，学生们的流言总是捕风捉影，来得快去得也快，总归不过是青春期少年少女紧张的学习生活之余的小小娱乐，可沈耀这样的人却总是被周围的环境困住，走不出他人的看法编织出的囚笼。可笑的是，他李燃这样一支看起来马上就会熄灭的小小烛火，居然妄图去拯救困在蛛网里的美丽蝴蝶。

这边的李燃和沈耀各怀心事，江晴朗在咋咋唬唬地吐槽怎么这种时候学校把花坛里的杂草清理得这么干净，只有禹洋在勤勤恳恳地找不同种类的植物，已经收集到了杜鹃，枸骨，小叶黄杨这几种常见的灌木，加上江晴朗另辟蹊径搜到的几棵叫不上名字的杂草，还有李燃采摘的冬青、桂花、石楠、香樟等树叶，他们组其实已经找到了不少标本。只可惜这些常见的植物几乎每个组都找到了，但少年奇特的胜负欲还没有得到满足，大家都在绞尽脑汁地寻找新的物种。

还是禹洋悄悄地拉着李燃，指了指沈耀身旁靠着的香樟树上寄生的槲蕨，这种小小的寄生植物正趴在高高的香樟树枝上，等着某位勇士将它采摘。沈耀注意到了11班三人组的眼神，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槲蕨小小的叶子，压抑已久的沈耀二话不说，攀上了香樟的枝干，伸手就要去够那株槲蕨。

沈耀的行为不由地引起了身边同学的惊呼，年级第一果然慧眼独具，而且身体力行，相当帅气。李燃却被沈耀突然的上树行为吓了一跳，这家伙还真没轻没重地，居然敢这样不管不顾做这种危险行为，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啊。身为孩子另一个父亲的李燃快要紧张死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树下，抬头便是要沈耀下来。

“你疯了，这么高的树也上，快下来！”

“我不过是认真完成老师要求的任务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李燃，你才是那个输不起的人吧。”

“这不是什么输不输得起的问题，你先下来行吗。”

“凭什么，这棵新的草是我发现的，我把它摘下来那便是我们组再加一分。”

沈耀伸手努力抓住了槲蕨的叶子，只可惜蕨类植物的根茎早已深入香樟的树皮，沈耀略微垫脚的姿势让他不好使出力气。李燃早已在树下待命，他伸出双臂，虚空护着沈耀在树上移动的身影。他从来就无法阻止沈耀的行为，只能为他做好应急的处理预案。

其实沈耀登上的树干也不过离地一米高，大老远处雷鸣看到了学生爬树的行为，已经大喊着过来制止了。只可惜他的大喊却使得想要下来的沈耀果不其然地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

从天而降的沈耀闭上了眼，坠落的短短几秒，他竟然真的没有产生一丝想要自救的想法。以为自己就要摔在地上，沈耀做好了身体受伤加上颜面扫地的准备，可他并没有感受到地面的坚硬和冰凉，而是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两个人的重量叠加在一起，最终顺着惯性倒在了草坪上。

沈耀能清晰感觉到五脏六腑的冲击，钝痛让他一瞬间失语，回过神来才发现身下还垫了一个沙包。他正被李燃好好地护在怀里，趴在胸口还能听到两个惊魂未定的心跳，校服的布料恍若无物，沈耀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清晰地勾勒出李燃那初长成的少年的精壮肌肉。

得亏李燃身后的江晴朗和禹洋帮他挡了一下，才不至于让李燃被沈耀的冲击撞伤，原来小鹿撞入怀会让心脏停跳倒是真的，只不过这一撞怕不是要让李燃把命交代在这里。

沈耀倒是没受伤，他从李燃的胸前抬起头来，却见李燃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样子。沈耀有些慌张，自己是针对李燃不假，但也没想真的害他，更何况李燃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的，他沈耀也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这么几次相救，要是换成古代话本，早就以身相许非君不嫁了。

只可惜沈耀没时间想这些事情，他有些焦急地趴在李燃身旁，也不敢摇晃他的身体，怕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只是小心翼翼地呼喊李燃的名字，有些颤抖地用手去探他颈上的脉搏。就在沈耀的手放在李燃脖子上的一瞬间，李燃睁开了双眼，一把抓住了沈耀的手，刚想出口教训他没事别搞这些危险动作，不要命了吗，映入眼帘的却是红了眼眶的沈耀。满脸惊慌的沈耀像是一只受人欺负的小兔子，他完美的外表包装下终于露出了一点脆弱的内里，再怎么责备的话李燃都说不出口了，只是轻声安慰他，自己没事，小伤而已。

见李燃好端端的，沈耀瞬间变回了那只骄傲的猫咪，退避三舍，冷眼旁观。他站起身，退出去好远，低垂着眼，看不出情绪。江晴朗和禹洋赶来，慌忙扶起李燃，帮他拍掉身上的泥土，心直口快的江晴朗立马朝着沈耀开炮：“怎么回事啊，被人救了连句谢谢都不会说，沈大公子？”

眼见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雷鸣也正小跑着挤进人群，沈耀转身就要走，他不想承认如此出格的行为是自己做的，还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围观，再一次受到了李燃的关照就算了，他这一脸心甘情愿的样子最是气人，他沈耀还轮不到别人来可怜他，既然李燃又一次让他如此当众难堪，那么他今后必将百倍奉还。

缓过神来的李燃目送沈耀离开，他并没有强行留下他，另一个更大的困惑浮上心头。他这一整天都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不仅仅是昨晚跟沈耀近距离接触，还是今日在鱼龙混杂的校园内，如果说沈耀在一朝被蛇咬后谨小慎微，用了更为高级的抑制贴掩盖气息这一点还有可能，那么偌大的校园里，这么多正值青春的孩子，全都能够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天衣无缝完全不泄露就完全不可能。而且他更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而更重要的是，刚刚他抱住沈耀时抚过他的后颈，那里跟本就没有抑制贴的痕迹，甚至根本就没有腺体的痕迹。

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难道说……

悲报，物理学不存在了，李燃心想，不管是平行时空还是次元突破，他都得先去找沈耀确认一下。不会又是他沈耀搞出来的什么把戏，李燃并不怕沈耀捉弄于他，他只是怕这个小傻子又做出什么伤敌一千自损两千的事情来。

今日学校老师特意召开了针对尖子生的课后讲座，等到沈耀披星戴月回到这个空空荡荡的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母亲带着弟弟去了迪士尼酒店，准备明日在乐园里庆祝弟弟的生日，这是早已通知过他的事，至于他的那个父亲，不在家才是他的常态。

沈耀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有些低落地坐在餐桌前，厨房里还亮着灯，大概是葛奶奶留着的，她人倒是没在，大概正在地下室跟李燃祖孙情深呢。

沈耀关掉了唯一的那盏灯，陷入了黑暗之中。他咽了咽口水，想要摒弃掉心中暗暗升起的隐秘的冲动，城市的霓虹映照着天空，通过落地的玻璃折射进昏暗的室内，沈耀的脸上泛着这座城市最经典的红，像是稀释后的血液，在空气中弥散。

沈耀自顾自地走上台阶，打开自己的房门，就在想要开灯的一瞬间，一个黑影从门后闪出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胳膊抵住他的后颈，将他重重地推在了墙上，双腿被对方卡住使他动弹不得。对方也不说话，只是凑近了在沈耀的脖颈处仔细地嗅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奇怪，你的身上为什么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沈耀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辨认出那是李燃的声音，趁他疑惑时有些放松手上的力气，猛的转过身来一拳向李燃腹部打去，这个疯子大晚上在自己的房间突然袭击又是要搞哪出，联想起白天李燃对他作出的那些奇怪的举动，沈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出拳之外连脚也都用上了。

只是沈耀的反抗在打架经验丰富的前“校霸”看来，就是猫咪撒娇的挠挠，左手防住沈耀直挺挺的攻击，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并翻转，关节错位的疼痛使沈耀不敢轻举妄动，李燃的右手还抵住他的锁骨，差一点点就能够到他的咽喉，自己的另一只手顺着李燃的压迫被压在背后动弹不得。两腿之间还横亘着李燃坚实的大腿，沈耀失去双手的平衡，出腿的瞬间让自己除了让自己身形一个踉跄，并没有收到其他的效果。

身体虽然受到限制，但他的嘴巴可没死，沈耀看不清李燃的表情，猜不透他的想法，但嘴上的嘲讽并不落下风。

“李燃，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还有偷偷摸摸溜进别人房间埋伏的习惯。怎么，搞这种突然袭击有意思吗？终于想通了来来硬的了，把我暴打一顿？”

虽然这辈子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要求，但李燃明显能感受到沈耀的怒意，那是埋藏在冰面下的波涛巨浪，他毫不怀疑沈耀真的会跟他拼死一搏。

李燃马上放开了沈耀，激怒他并不是李燃的本意，他更想和沈耀好好谈谈，这个世界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很多事情他需要和沈耀确认，虽然看起来沈耀这家伙是一定不会配合的就是了。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可能对你确实比较冒犯，但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发生了太多我无法理解的变化……”

李燃解释到一半，便感觉到解开束缚的沈耀挥拳上来了，他连忙往后一躲，避开了沈耀充满怒气的一击。眼看着自己的这几拳都没能成功，沈耀也暂时平静下来，不再打算继续这场拙劣的动作游戏。左手腕带下的伤口隐隐发痒，痒得沈耀想要再用刀一层一层割开新的结痂。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来拿我取乐呢？

见沈耀平复下来，李燃大着胆子上前，想要扶住他的肩膀。可他还没碰到沈耀微微发抖的肩膀，便被人大吼了一句滚，沈耀用力地甩开李燃的双手，想要顺势一把推开李燃，黑暗中的他却不小心撞上了床沿，霎时连带着李燃摔倒在柔软的床铺中。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躺着，银白的月光穿过窗台，照亮了两双清澈的双眼。李燃的眼里有很多沈耀看不懂的情感，浓烈得化不开。他在心疼我，沈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像是算出了一个全带着根号的分数答案，看起来完全不正确，但有没有可能，那就是正确的答案呢。

月光下沈耀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就像刚刚哭过，就和那时他在地下室里见到的那个拿着刀的无助少年一模一样。他当即就后悔了，明明搞不清楚状况的是自己，怎么又能把人给欺负了呢，上次欺负得还不够惨吗，都搞出人命来了。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沈耀依旧保持着沉默，眼下的氛围格外得奇怪，让他的大脑无法好好思考，他和李燃怎么就忽然变成同床共枕的情形，而且李燃总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他吃干抹净的样子。

“李燃，你到底想怎么样？”沈耀的声音还带着些嘶哑的哭腔。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身上没有了信息素的味道，我闻不到你的茉莉香，也闻不到我自己的味道，我甚至也完全闻不到其他人的味道，是不是我鼻子失灵了，还是我的腺体坏了……”

一连串奇怪的名字打了沈耀一个措手不及，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我生物课没学过这一章？李燃在沈耀的眼里看到了疑惑，然后是对傻子的同情。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脖子后面腺体的状况，我看书上说，怀孕的omega需要alpha的信息素支持，我想着咱俩上次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一个人撑着也不容易……”

沈耀听得更加糊涂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李燃的额头，这也没发烧，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沈耀的试探却给了李燃得寸进尺的台阶，他立马向人挪进，右手扣住了沈耀的后颈，感受到怀里的猫直接炸毛了，在沈耀发作前，李燃连忙滑跪道歉：“好好好，我就看一眼，行吧，看完我就走，我不打扰你。”

听到这里，沈耀停止了挣扎，老实说，李燃现在这个危险的疯癫状态让沈耀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是重复着李燃的话：“你说的，你确认完就离开，不许反悔。”

“对。”

“你要确认的东西跟我有关？”

“对。”

“你不会对我耍什么心眼吧？”

“不会，我不会伤害到你，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

“小小的什么？”

“没什么……”

沈耀陷入了沉默，他叹了口气：“我就当你今晚是狂犬病发作乱咬一通，赶紧给我滚出我的房间！”

沈耀如此的语气便是答应了，李燃高兴地从床上跃起，一把将沈耀按在了床上。

不是，李燃这是要干什么？沈耀心里警铃大作，刚刚这家伙就用手在自己的后颈处不停摩挲，该不会？

突然感到后颈被人狠狠地咬住，温热的口腔覆盖在后颈上，尖利的牙齿像是要刺破皮肤，沈耀忍不住痛呼出声，心想自己难不成一语成谶，这李燃怕不是真的得了狂犬病大晚上跑来咬他。

李燃不自觉地用自己的力量压制住了沈耀的全身，那是alpha标记omega时天生的动作，天性使然，他也无法控制，只是在听到沈耀的痛呼后，李燃瞬间回过神来，立马松了口。他最害怕沈耀受伤，尤其加害者还是他本人。

“李燃你属狗的吗，咬我脖子干嘛，你是不是疯了？”沈耀艰难地转过头来，眼里还带着疼出的泪花，他却看到了一个目光呆滞的李燃，好像他的天都塌了一般。

“李燃？李……燃？”沈耀坐起身，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这孩子不会真傻了吧，“你要确认的就这事，大晚上来咬我脖子？你吸血鬼小说看多了吧，中二病晚期？”

“不 ，不可能，没有信息素，也没有腺体，那……”李燃喃喃自语道，他的神情有些崩溃，一把抓过沈耀的肩膀，大力地抓握着他的身体，“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那孩子？”

李燃颤抖着双手去摸沈耀的肚子，那里一片平坦，甚至能摸到几块流畅的腹肌，并不是omega柔软的沃田。

私密的领域被人侵入，沈耀立马就用手打开了李燃的手，他大声呵斥：“李燃你疯了吧，你……”更多的话他也不知该怎么说，但沈耀心里有了一个猜想，这个李燃或许和之前的那个李燃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这俩人对于世界的基础认知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李燃看起来快要碎掉了，沈耀总不能把这么一尊呆住的佛像扔出去，他也没这么大力气。

“说吧，李燃，到底怎么回事？不对，也许我应该先问问，你到底是谁？”

“我，我就是李燃啊。”

“那行，换个问法，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沈耀。”

沈耀叹了口气：“或许我该问的是，我俩的关系。在你的记忆里，我俩是什么关系？”

“我……我，两个月前，我标记了你。”

“标记？”

“就是我们发生了肌肤之亲。”

沈耀虽然心中大惊，但表面上装作淡定，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并没有这样的记忆，这使他更加确定，眼前的李燃并不属于这个平行宇宙。

“那你之前提到的信息素，alpha，omega之类的又是什么意思。哦，隐约之间我还听到了孩子？”

李燃有些疑惑地看向沈耀，这些不都是从小学校和家长耳提面命的生理课内容，他沈耀这么一个大学霸居然会不知道。凭借着以往的记忆，还有他最近在网上查到的一些知识，李燃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沈耀说了一遍。

沈耀越听越吃惊，原来在那个平行世界里，人类还会像动物一样被分为这样简单的三种性别，发情期这种东西的存在简直是文明的倒退。而他沈耀竟然还会跟李燃纠缠在一起，甚至珠胎暗结。想到这里，沈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像是在确认些什么。幸好幸好，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他沈耀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如此一来，李燃今天的那些反常行为都能得到合乎逻辑的解释了，想到这里，沈耀有一种终于解开谜题的快感，连带着看眼前这个惨兮兮的李燃，都多了几分顺眼。不对，这家伙在那个时空上了老子，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所以，你是穿越到另一个时空了，这个时空没有你说的那些东西，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每个人都不需要收到野性的束缚，我们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沈耀嘴里说着这些大道理，压抑着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他装得乐观开朗，比起那个世界三种性别天生的不公平，这个世界已经仁慈太多，只可惜，从李燃的只言片语中，沈耀也能看出，在那个世界，自己恐怕一样逃不出这个家的悲剧，甚至因为omega的身份，“沈耀”只会过得更加艰难，也难怪李燃想要带他走。

这家伙还想做他的英雄啊，想到这里，沈耀竟然觉得那个自己还挺幸运的，碰上这么个傻小子，这可惜他沈耀必然不可能喜欢上李燃。但英雄吗，总是勇气可嘉。

“所以，我穿越了。你是沈耀，却不是那个沈耀，而我也不是这个时空本来的那个李燃。”不愧是物理天才，李燃在听了沈耀的解释后，很快也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恨不得脚趾抠个魔仙堡钻进去，原来自己白天这一通表演全在鸡同鸭讲，这件事怕不是会在李燃的后半生刻下印记，每每午夜梦回，都能坐起来抽自己一巴掌，看看你干的好事。

“行了，不知者无罪，念在你是平行时空穿越而来的旅行者，我不跟你计较。”沈耀的心情莫名地有些愉悦，兴许是只有在书中才见过的物理现象突然发生在自己身边，强烈的好奇心抵消了其他的负面情绪，沈耀难得没有甩脸色给李燃，倒显得有些彬彬有礼。

“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李燃忙不迭地给他道歉，有些尴尬地罚站在沈耀的床前。

“好了，没事。”沈耀转了转脖子，只听见嘶的一声，后颈的伤口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冷冷地瞥向李燃，“你干的好事，还不快去把医药箱拿来，你应该也知道在哪里。”

李燃立马跑下楼拿回了药品，回来时沈耀已经收拾好一切，端坐在屋里的沙发上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本时间简史，妄图想找到一些关于平行时空的理论根据，眼见着李燃回来了，他放下了书本，低垂下脑袋，示意李燃帮他处理伤口。

一回生二回熟，李燃贴好创口贴，再把沈耀的衣领向上拉了拉，一脸歉意地端坐在沈耀的对面。

“你的身份互换来的太过突然，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你在穿越前有什么特殊的触发条件吗？”

李燃仔细地回忆着，摇了摇头，但他回想起来，大概是从昨天开始，他便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气味：“大概是在昨天下午到昨天晚上的某个时段吧。具体的触发条件我也想不起来了。”

“如此看来，你什么时候能够穿越回去也不好说，最坏的打算便是在这里过一辈子。不过庆幸的是，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或者更加轻松才是。”

“但是……”李燃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担心，沈耀知道，他在担心那个“沈耀”，那个高考前怀了孩子的可怜omega。沈耀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脾气，断不可能是他李燃强迫，大概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出了差错，想必那个自己也会妥善解决的。只是，原本的那个李燃呢？

如果说眼前的这个李燃对沈耀的态度已经变成了德牧乖狗狗，那么那个还未经驯化的李燃便还是蛰伏的野狼。

“我有一个猜想，既然你穿越到了这边，那有没有可能，是两个李燃交换了呢？”沈耀一边说一边摸上了李燃的后颈，那里依旧平坦无物。李燃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沈耀，沈耀只得心虚地避开眼睛继续说下去：“好消息是，眼下看起来你的这副躯体没有你说的那什么腺体，大概还是这个世界的李燃的，所以我认为，你俩灵魂互换的可能性更大。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改变你的世界观认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穿越了，就参加不了高考了？”

“怎么可能，这样看来我和那个李燃在除了基础世界观外的部分都是相同的，走着瞧吧，我到时候一定也能上清北。我只是担心，如果这边的我去到那里，他不知道我和沈耀之间发生过的事情，沈耀你又是这么个不愿说的性格，我怕会……”

“你在这里担心也没有用，不如做点实事，想想怎么穿回去，或者准备准备高考？”

李燃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沈耀感觉自己好像钻进了什么圈套。“好啊，那就拜托甚老师多教教我了。”李燃真诚地盯着沈耀的双眼，恳切地请求他。

沈耀冷笑一声：”凭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让你借住在这里已经是慷慨了，我的时间那么宝贵，怎么可能用来教你。”

李燃倒不在意沈耀的揶揄：“没事，你只要把物理竞赛书借我就行，我可以自学。”

物理竞赛？沈耀十分奇怪，李燃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离校队的选拔还有一段时间。

“既然，你帮我报名了物理竞赛，那我就去试试呗，反正我都是靠作弊，那就看看我能作到几分？”

“等等，李燃，我什么时候帮你报名了物理竞赛？”

沈耀和李燃面面相觑，两人终于意识到了时间线的不同，两个时空中发生的事件虽然大体一致，但具体细节和先后关系存在不同。

那么，时空交错的契机，会不会是恰好重合的某个重要时间节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