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方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歌舞伎町门口摆了个算命摊。老板支了张小木桌，桌前放个小板凳，身后插面白色幡旗，上面简单粗暴地写着两个大字：算命。
老板本人的打扮倒是比这店面丰富得多，戴着小帽，架副黑色圆墨镜，披着个大斗篷，一把折扇握在手中慢悠悠地摇。

这老板也是古怪，成天坐在那小桌后，乐呵呵地摇着扇子看来往行人，从不主动吆喝。这种姜太公钓鱼般的经营方式，也就到了土方面前便不复存在了。折扇一合，凌空一指，指向巡逻路过的真选组副长。

“这位小哥，我看你身上的命数很有意思，要不要来算一算啊？”

——当然，正如开头所说，土方没注意过这个算命摊，以上所述都是同行的下属报告给他的。土方不太相信命运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自然对这个算命摊没什么兴趣。


土方和老板开始接触还是在近藤老大受伤之后，他路过小摊，就顺嘴问了一句有没有见过一个银发武士。

“没有。”

土方转身就要走，老板死死拉住他的袖子，说能帮他算出来那人在哪，煞有介事地捏了几根手指头后，老板让他去建造平房的工地附近碰碰运气。

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土方十四郎当然还是没有相信对方的话。他按着自己既定的路线走下去，也顺利找到了那个打败近藤的银发武士，地点恰好就在一个工地旁边。



银时真正地让警察先生相信自己能预测未来是在真选组闹鬼之后。事件发生的前一周，他软磨硬泡了五天才让对方愿意在自己的小摊前停留两分钟。土方也是心软，说那你就帮我测测未来几天的运势吧。银时一听，苦瓜脸顿时开了花。他掐指算了半天，最后大手一拍，看向土方。

“小哥，过几天你家里可能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现象，不过不要惊慌，相信科学，保持清醒方能化险为夷。”

银时发誓土方临走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见桂小太郎在帮警察打攘夷志士一样。



事情又一次符合老板所述。土方想这人大概真有点能耐，就不再抗拒对方要给自己算命这件事，偶尔也会主动光顾这个算命小摊。一来二去，两人就渐渐熟络起来。

土方发现“天机不可泄露”并不算在这位奇怪的算命先生的职业守则里。老板从不惮于告诉他将来会发生的事，他说出那些未来的时候，与其说是在预测，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而银时也注意到，自己的话语似乎并不会影响土方未来的选择，到底是命运使然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信任，银时自己也不清楚。

土方所问的大都是未来几天的运势，偶尔也会问问别的问题，比如他朋友上司的求爱之路能有否有好结局，他朋友的朋友的抖s病还有没有治好的可能之类的。关于前者，银时自然是知无不言，而后者他无法看清，只能胡编几句糊弄了过去。于是土方明白了，也便不常问旁人的事。

“不求改变命运“与“不过问他人”，这两条老板与警察默认的规矩，后来被打破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三叶小姐的事上。土方将三叶入城结婚的事告知了老板，向他问三叶小姐的未来是否能够圆满幸福。银时无从隐瞒，只能实话实说。土方听完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着抽烟，倒是银时自己先提出了可以对过程做出一些改变的可能性，而土方摇摇头。

“但是老板，你最多也只能帮到这了不是吗？未来的我的选择是否有对既定的过程路线造成影响，我在做出决定的时候是无从知晓的。她的结局已经注定，我能做的只有守护她走向她的终点。”

“下一次我来的时候，请告诉我我的选择是对你所说的未来产生了影响的吧。”临走前，土方这么对老板说道。

但银时心里清楚，即使再重来一遍，土方依旧会保持最初的选择。


规矩第二次被打破是在澡堂事件之后。土方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替我算算坂田银时这个人”和一张不知从哪偷拍来的银发男人的照片，银时推了推小墨镜，问他具体想要算些什么。土方支支吾吾来半天，才微红着脸说出自己想要的信息——生辰，喜好，性取向，是否单身等等。

老板折扇“啪”地一收，哈哈大笑，说这可不需要在我这浪费时间，小哥你自己依靠特殊手段和对那人的了解程度都能知道个大概了。

“至于性取向，先不论对方如何，你对自己应该是已有些模糊的判断了吧？如果感到困扰，那不如直接将这种感觉告诉他，早点把话说开了，对两人都没坏处。”

土方君对我产生兴趣的时间节点真奇怪。银时一边懊恼自己竟然是那个先动心的人，一边看着土方离开的背影偷笑。最后的建议是他作为旁观者的一个小小恶作剧，反正他们最终也会在一起，让土方主动一些不过是对过程做出一点点的改动。再说了，土方君红着脸小声说出“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什么的，想想就很可爱啊——银时的扇子摇得飞响。

可惜，最后勇敢迈出第一步的还是自己。


第三次，土方走到老板的摊位前面，向他问一个人的去处。

很奇妙，银时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与土方相遇和告别的标志，都是同一句话。*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银发武士？”

老板遗憾地摇了摇头，说很抱歉，他也无法感知到那个男人的存在了。


土方很惊讶他与一个算命先生的缘分能延续这么久，也惊叹一个算命小摊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几年间，城市从车水马龙到断壁残垣，这个简简单单，一桌一旗一小凳的算命摊始终坐在歌舞伎町入口，等候着一个有缘人。


后来某天，土方来到算命摊前，他说他要上战场了。

“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时空穿越什么的，总之我会去帮忙。”

银时默默地点了点头。算了算也差不多该到这个时间了。银时把自己的几点家当装进行囊，背起。

“走吧，”他说，“我请你吃饭，就当是告别。”

在这座荒凉的城市里寻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小店，两人入座，老板熟练地替他点上他最喜欢吃的盖饭。土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算命先生了解得太少太少。他不知道老板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也不知道老板是如何靠这么一个几乎无人光顾的算命摊养活自己。为何他最开始会执着于引起自己的注意，为何他从不向自己隐瞒未来的信息，为何他描述他所预测到的未来时，所用的语气仿佛是在描述一段久远的过去，为何他一年四季都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遮挡，连双手都要缠上白色的绷带——太多的疑问涌入脑海，可是饭吃完了，该道别了。

“我有一种预感，”土方对老板说，“我不会回来了，此次一别就是永别。但不知为什么，我还会期待着我们再一次见面。”

银时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他。


土方离开后的第二天，银时从混沌中醒来，一如既往地坐在他的算命桌后，目视荒无人烟的的街道，慢悠悠地摇着小扇，等待着他的“有缘人”。

突然，房屋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建筑物一栋连着一栋凭空消失。

看来是成功了啊，银时心想。黑色的咒文因纱布和皮肤变得透明而愈发明显。他慢慢闭上眼睛。

在另一个时空再会吧，土方。